南方周末 - “代工帝国”富士康违规用工不止 “两岸三地”高校调研报告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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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工帝国”富士康违规用工不止 “两岸三地”高校调研报告揭露
2010-10-11 09:47:01
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今年上半年,全球最大的代工企业富士康科技集团(下称“富士康”)接连发生员工跳楼自杀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南方周末5月曾发表报道《富士康“八连跳”自杀之谜》,揭示中国部分地方产业工人的真实生存状态。而富士康也在事后承诺提高员工待遇、改善管理体制,并加紧将部分工厂迁往内地。
半年过去,富士康员工的境遇是否已经得到长足改善?10月9日在北京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富士康内部仍存在大量滥用学生工、漠视职业安全隐患、“私了”工伤事故、强制加班、超时加班并克扣加班费等一系列违法违规的行为。
网易科技等门户网站全文刊登了这份全名《“两岸三地”高校富士康调研总报告》的报告(下称《报告》)。《报告》由来自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山大学、台湾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等大学在内的,来自两岸三地20所高校的60多名师生共同完成。
调研组在今年6月-8月底期间,实地调查了富士康位于深圳、南京、昆山、杭州、天津、廊坊、太原、上海、武汉等华北、华中、华东、华南共9城市的12个厂区。调查采用问卷与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共获得有效问卷1736份,访谈案例约300个。另外还有14名调查团成员进入富士康生产线,亲身经历数十天的打工生活。
调研组希望《报告》再度唤起公众关注,深入探讨80余万富士康员工境遇及富士康管理运作模式中存在问题,向富士康提出建议,也为相关部门决策提供依据,以改善工厂体制和工人待遇。
香港理工大学副教授潘毅向财新网记者介绍,调研团队与富士康无任何利益纠葛,但报告中的一些措辞具有一定倾向性,希望借此向企业施压,呼吁其善待农民工。
据第一财经日报消息,参与调研的“两岸三地”近百名师生9日在京聚会期间,还联名发出公开信,分别写给全国总工会主席王兆国、富士康总裁郭台铭和温家宝总理、张德江副总理,吁请维护劳动者合法权益和尊严,并进一步提高劳动者的工作和生活质量。
加薪实为明升暗降
富士康宣称自6月起即为工人加薪30%,以此作为应对“连跳”事件的首要公关措施,并引发代工行内连锁反应。
据南方日报报道,富士康总裁郭台铭在9月底与广东省长与专家企业座谈会上称“公司积极响应持续提升劳动者待遇的国策导向,及时检视员工待遇。”
然而,调研组调查工人实际收入后发现,富士康并未兑现其涨薪承诺。《报告》指出,6月份以前,富士康工基本工资为1100元,加薪后为1200元,实际增加仅为9.1%。
调研中,不少工人指出自己的实际月收入并没有增加。以生产线的普工为例,五月份的工资在1800左右,加薪后,七月份工资约2000元,但同时富士康取消了工人的年资津贴和季度奖等福利。工人们还反映,加薪之后,生产排配明显增加,工作压力加大。此外,富士康在违反加班时长规定的情况下,还克扣了工人的加班费,每月超过80小时加班时数的部分没有支付加班费。
因此,许多工人批评这次涨薪是“明升暗降”。
《报告》还称,占富士康普工数量近三分之一的学生工并不在加薪之列,遭遇了同工不同酬的待遇。
关爱中心名不副实
据富士康集团行政总经理李金明向南方周末介绍,早在2009年7月份的孙丹勇跳楼事件后,富士康就补充了一批心理咨询师。今年四月上旬,富士康开始“花钱买信息”:任何员工只要发现身边的同事情绪异常,便可通知心理医师或者部门主管。若情况属实,公司奖励200元。其后,富士康还成立了“员工关爱中心”,并开通78585(谐音“请帮我帮我”)热线电话为员工提供心理咨询。
调研组却发现,该关爱中心不但不能真正满足工人的需求,反而把工人的求助或投诉信息直接返回到基层管理部门,侵犯了工人的隐私并给工人带来巨大压力。
《报告》指出,关爱中心的种种“关爱”举措事实上成为富士康排查“问题”工人、“杜绝一切自杀隐患”的工具。具体来说,一旦某个工人被“举报”,举报信息很快会到达基层管理部门,由基层管理人员层层评定,转交关爱中心跟进处理。该工人只要比平常略显沉默,或是情绪化一些,就可能被“心理咨询师”怀疑有心理问题,24小时之内就会被迫自动离职回家。
滥用学生劳动力
调研组发现,在富士康深圳、昆山、太原、武汉厂区,均存在大量使用学生工的情况,在某些车间,学生工占车间工人总数几乎高达50%。大多数学生工在暑期实习2个月,也有相当一部分实习6-7个月,少数为1年,时间最长的学生工签订的合同长达2年。
这些学生大多来自各地中专院校,经学校组织进入富士康,其所学专业多与流水线上的工作毫不相关,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实习。他们在工作时长、工资和加班费、从的工种、劳动环境等与正式普工完全一样,但在签订劳动合同与购买社会保险方面却没有享有正式工人的待遇。
《报告》分析指出,代工企业在每年五月到十一月的生产旺季订单多、任务急,急需大量具备一定素质的、便于管理的廉价劳动力,而我国法律没有赋予实习生群体与其他劳动者同等意义的劳动保障。富士康便通过与职业学校、中专、大专院校合作,将大量实习生当做来源稳定、廉价驯服的劳动力,在生产旺季时增加产能,而不需要支付社会保险费用。当生产淡季到来时,则可以根据需要灵活地让学校安排时间结束实习期,无须像解雇劳动者那样支付经济补偿。
《报告》还指出,学校与企业存在共生的利益链条,最终都从处于末端的“学生工”身上获利。通过学校安排到富士康实习的学生工们多由老师带队,这些老师从学生实习中获得补助或提成,为资方扮演“工厂监工”的角色,首要任务是让学生们顺服于生产管理和日常管理。
无视劳动隐患、瞒报工伤
调查发现,富士康全国各个厂区的部分车间工作环境恶劣,劳动保护缺失,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富士康利用工人的流动性大,职业病发病时间较长的特点逃避责任,既没有切实地改善工作环境、做好劳动保护,也没有为特殊岗位的工人定期进行职业病排查。
《报告》指出,富士康许多车间工伤事故频发,而管理人员惯用瞒报手段处理工伤,从而导致受害工人无法获得工伤相应的赔偿和待遇。
《报告》称富士康为大多数员工(不含学生工)缴纳了含工伤保险在内的社会保险,发生工伤事故后理应为受工伤者申报工伤,以求获得由工伤保险基金支付的医疗费和工伤赔偿等。然而,工伤事故的背后牵扯到从基层管理人员到中层管理人员的切身利益(包括奖金、分红、晋升等),因此管理人员纷纷瞒报谎报工伤,将代价转嫁到受害工人身上。
调查还发现,由于富士康上报工伤的程序非常繁琐、耗时过长,即使已经上报的工伤案件也迟迟不得回应,许多自己垫付医疗费甚至伙食费的工人无法安心住院治疗,提前出院而致病情恶化。
工会缺位,工人求助无门
今年5月,富士康高层受访时曾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25岁的员工卢新跳楼以后,郭台铭曾专门致电富士康集团行政总经理李金明,要求资方配合工会,加大工会的监督力度,要把工会的独立性体现出来。
然而,《报告》指出,在1736位问卷调查受访者中,近九成工人表示自己没有参加工会,四成工人认为工厂没有工会,大部分人不知道工会的职能。
调查组发现,虽然富士康成立了工会联合会,产生了工会主席,聘用了专职的工作人员,但因依附于工厂的管理体系,根据资方的需求来设计活动,故称为资方管理的附庸,无法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富士康企业工会举办的最大规模活动可能就是旨在挽回富士康公众形象的“万人誓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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