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生请允许我做你的妈妈

妈妈呀，来生请允许我做你的妈妈！
总有一种情愫在心中激荡，总有一段经历难以释怀，总有一只能够冲动难以平息。今天终于可以拿起笔为母亲唱一首赞歌一吐胸中块垒。
我父亲没有姐妹，我没有姑姑，我的伯父有三个女儿，可是他们都远在首都北京，在我的父老乡亲居住的小山村里，难得见到她们一面。我有两个哥哥，综上所述当我出生的时候自然成了家里的宝贝，父母的掌上明珠，也得到了妈妈的千般宠爱。
我生于1974年，我们亲爱的祖国还没有脱离文化大革命的阴霾，物质还比较贫乏。在我出生半年后，妈妈怀了弟弟，我就没奶了。妈妈只好忍痛割爱把我送到三姨家里去蹭奶，三姨家里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妹，他们都和我年龄相仿。三姨奶水充足，我是可以吃饱喝足，可就是三个孩子三姨照顾不过来。妈妈每次去看我的时候总看到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蜷缩在床头。她想留下来照顾我，无奈家里还有一大堆活计等着她去做。再者在那个大多数人民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非常时期，家里添一个大人吃饭，该是多么的困难呀！虽然妈妈每次去都会背很多干粮，都是下定了决心要在那里陪我的，可最后的结果都是不得不含泪离开。林黛玉的眼泪可以从春流到秋，从夏流到冬，我妈妈的眼泪能从三姨家里流到我家里。到了村口遇见熟人了，赶紧擦干眼泪，等到只剩下自己，眼泪便又会如洪水般泛滥、施虐。
再后来爷爷从山西买回一只奶羊，（忘了交代我住在黄河岸边）我终于可以呆在妈妈身边了。那只奶羊由我的二哥放养，二哥也已离开我们十年了，请允许我默哀三分钟，并为他祈祷，愿他在那边也有一个妹妹陪伴。听妈妈说那时候挤了羊奶放在细密的箩里过滤一下，再放锅里煮沸就成了我的口粮。在那浮夸风盛行的年代里，在那三年赶英，五年超美口号的感召下，全国出现了严重的饥荒。我们家能幸免于难全在于妈妈的勤俭持家，运筹帷幄。在那吃大锅饭的年代，年底结算时我们家总是超支，总能分到很多东西。所以我总能生活在小伙伴们的羡慕里，当别人吃糠咽菜的时候，我早已吃上了白面馒头。当别人只能将旧衣服浆浆洗洗缝缝补补过年时，我总能穿上新衣服过年。有时候还不止一身，惹得小伙伴们嫉妒的红了眼。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十一届三中全会过后，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农民的积极性被极大的调动起来了。我妈妈带领我们一家人硬是让30亩薄田里产出了一万斤小麦，我们成了远近闻名的万斤粮户。当哥哥把这个消息告诉外公时，他老人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说当年的大地主也没有这么多粮食。当他实地考察后，看到大大的两个麦秸垛以及仓满囤流的小麦的时侯，不禁啧啧称奇。当时我和弟弟还小，两个哥哥在上学，父母二人在田间如何劳作才能有如此收成呢？妈妈说她早上三四点就起来割麦子，中午从不休息，晚上常常要熬到十一二点。当时没有一点机械，全是人力，我们住在山沟里，那三十亩地几乎没有几亩是平整的，不是在山沟里，就是在山坡上，这儿一溜，那儿一片，这期间劳作的艰辛恐怕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说的清楚！那年县里奖励我们家一台半导体，我就是从那里听到《美人鱼》、《豌豆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些故事的。我的爱好文学，亲近文学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亲爱的妈妈不能不让人对你肃然起敬。
常常记得，大年夜里我们疯呀，玩呀。妈妈却还在灶间准备丰盛的年货，蒸馒头呀，炸年糕呀，剁饺子馅呀，做凉粉呀。还要指挥哥哥们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拌好浆糊，在所有的门上端端正正地贴上门神和对联。掌灯了，我们都坐在屋子里，围在火炉旁嗑瓜子，吃花生的时候，妈妈又在忙着针线活，那是我们大年初一要穿的衣服。不知何时，大概是半夜吧，妈妈把我叫醒，让我试试刚做好的衣服鞋子合不合适。当我心满意足睡醒后，发现妈妈已经做好了新年里的第一顿早餐。我怀疑她是不是一整夜都没有休息，我在想：打人是不是都不累或者不需要休息呀。我就这样幸福的没心没肺的生活着，直到1985年5月21日，我的幸福日子结束了。
那一年我11岁，弟弟10岁，我上小学五四年级，弟弟上二年级，大哥初中刚毕业在家里帮父母操持家务，二哥在镇上上高中。那一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是我们那里一个隆重的节日。每年的小满都有集会，我们称为“小满会”。每年的小满前后乡里都会请来剧团唱大戏，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都会过来看戏。其实也不单单是看戏，小孩子是纯粹的凑热闹，随便打打牙祭。小青年则趁机悄悄约会，热心肠的媒婆也许能撮合成那么几桩好姻缘。大人们则购买一些镲把扫帚之类的农具，准备收麦子。真正看戏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搬了板凳，打了伞坐在戏台底下，听生旦净末丑在简陋的戏台上坐念唱打。有的戏他们已经看多多遍，却仍百看不厌，也难为他们了，因为当时的精神生活也很贫乏。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受戏曲的启蒙教育的吧，后来爱上了戏曲，并将这个爱好一直保存到现在。
据说那个戏台建在龙头上，只要锣鼓家伙一响，准会惊动龙王，然后就是普降甘霖。所以有时候天气干旱了，即使不是小满节气，乡里的工作人员就会出面请来大戏，唱上三五天。据说很灵验。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唱戏的时候雨天多一些吧，好像也有七八场戏唱完了还不见一个小雨点的。直到现在每年的5月21日前后，我们那里还会有集会，还会唱大戏。我家的幸福日子就是在这样的锣鼓声里结束的。
那天晚上，难得妈妈不忙，我们一家人（除了在校的二哥）都去看戏，我记得我们很少这样一起出去的。碰巧村里来了一辆拉砖的汽车，在那个时候汽车就像航母一样难得一见，我们就搭顺车去看戏，一路上又上来很多乡亲，总之人很多。朦胧中我看到路上行人越来越多，在汽车的轰鸣声在已经依稀可以听见舞台上的锣鼓点了，我知道快到了。穿过一片小树林，再下个坡就到了。可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车轮飞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好像没有疼痛。只记得有灯光晃动，人影绰绰。从地上爬起来，找到了站在一边哭泣的弟弟，找不见我的父母还有大哥。不一会我知道了，我的妈妈被压在了汽车底下。汽车为了躲避行人顺路边翻了下去，幸亏有几棵树挡住了，不然如果任它在地上翻滚，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的妈妈坐在车厢边上，右臂环住一个三角铁，所以她的双腿和右臂被压在汽车底下，不能动弹。车上三十多人都是踩着妈妈逃生的，外伤很严重。对于一个11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将意味着什么。
那晚我被告知：领着弟弟回家。后来从邻居那里得知，我妈妈的伤势是最严重，还有一个人得了脑震荡，她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就出院了，而我的妈妈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三四年。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了妈妈忙碌的身影，耳边也少了妈妈那充满爱意的唠叨，不禁悲从心生。猪圈里两只小花猪饿的嗷嗷叫，我就领着弟弟在院子附近，捋点洋槐树叶丢在猪槽里，当然还不忘倒点清水，然后到邻村二姨家里吃饭。有时候下午放学回来会看到哥哥留的纸条，纸条上不外乎告诉我们到什么地方打猪草，或者到哪块地里做什么活计，我都会一一照办。
那段日子现在已经不堪回首，妈妈躺在医院里，外公得到消息跑到哪里却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我的妈妈全身浮肿，且青一块紫一块，双腿骨折，多处外伤。五月底六月初天慢慢热了，躺在病床上酷热难耐，那时候没有空调，从小姨工作的银行借来了一台电扇，24小时不间断地吹着，仍不能驱走炎热。因为妈妈承受的不仅仅是空气中的热浪，还有对孩子们的挂牵，对未来日子的担忧。那时候我的外婆坚守在医院里照顾妈妈，父亲则医院家里两头跑，一边筹钱，一边照顾妈妈还要兼顾家里。大哥在家里则成了顶梁柱。那一段日子留给我的是什么，现在我也很难说清楚。特别是近几年我愈来愈感到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也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也咨询过一些专家老师，矛头都指向这段童年时期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果说有错，那是岁月的错，是那个时代的错，是我的错，不可能是我父母的错。
那个司机是个生手，那个汽车是个独眼龙，只有一盏灯，那个车主和司机都穷的叮当响，他们在把我妈妈送到医院之后就没了踪影。所有的医疗费都是我们自己承担的，就这也罢，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了，整好了一百天之后就会好了，外伤就更好说了。可是事情远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因为我们遇到庸医了，他的名字我永远都不会忘，只是我不想说出来，给他也给自己一点尊严。笔直的大腿骨折被他整好后成了弯曲的了，因为他不是将断了的骨头在断茬处接起来，而是将两根骨头搭在了一起。长好了拍出片子发现是这样，就把两根骨头生生再拉开，这是何样的痛，我不敢去想。我可怜的妈妈在这场灾难里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疼痛。骨头拉开了就需要重新正骨，可是上次正骨时打的牵引，就是把一根直径约五毫米的钢钉从膝盖这边穿到那边，拔出钢钉后膝盖里面长不好。于是就请了著名的外科医生住在外婆家里专心诊治。那时我每个星期六或星期天都会往返四十里去看望妈妈，再给妈妈送点东西。那时候心里好像也没有悲伤，没有思念，我完全麻木了，在这么大的灾难，这么深的伤痛面前，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我的妈妈我估计她应该是思念我的，因为就在她住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去看她，要走的时候，我又回去拿东西看到她在抹眼泪。我当时也许是懵懂无知的，也许是在赌气，也许是麻木了，总之我在想：你哭吧，反正我要回去了。现在想想，我的那种态度才是对妈妈最大的伤害。我走后她会哭成啥样，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再后来医生怀疑妈妈得了骨髓炎，需要截肢。她想到四个孩子都未成人，不禁忧心如焚，从此就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迅速的瘦下去，伤口也长得很慢。后来到白马寺医生那里讨了一句话回来，肯定自己不是骨髓炎，才又有了精气神。后来又多次到白马寺正骨医院做手术，其中的疼痛折磨不计其数。
上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还不是很好，到了中学用老师的话说就是“出类拔萃”。村里人常常夸我有出息，也常常惋惜说我家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耽误了我的学业。妈妈听到这句话就暗下决心，再苦再难也不能让我放弃学业。我常常想如果那时候我如果真的辍学了，是可以帮家里一把，可最终呢？我会在月老的牵线下，找一个婆家，从此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扫天掠地，铺床叠被的标准农妇日子，那将是我所不堪忍受的。这样说绝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只是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喜欢写作，我想我还是更需要精神上的富足吧。多亏了妈妈成全了我的理想，成全了我的一生。
从医院回来，医生断定妈妈此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因为长期卧床，造成肌肉萎缩，失去了很多运动功能。她不甘心，硬是说服父亲扶她坐起来，开始痛的呲牙裂嘴，满头大汗，只能坐上半分钟。后来慢慢坚持能坐的长久一些。再后来她想坐到床边去，再后来她想站起来，再后来她想走两步。就这样在她的咬牙坚持下，她能拽着绑在屋子横梁上带的一根围巾走两步了，每走一步就如美人鱼走在剪刀上一样疼痛难忍，她硬是咬牙坚持着，一天天创造着奇迹。再后来她可以拄着双拐走路了，全家人都很开心，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中午我放学后回家吃饭的情景，妈妈正在练习走路，看我回来高兴地喊我看，就在她喊我的一刹那，一不留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的双腿膝盖不能弯曲，只能直挺挺地倒下去，那是刚刚打好的水泥地面，妈妈倒下去后身后的一个水缸便粉身碎骨了，妈妈头破血流。一家人忙着救治妈妈，我没心思吃饭抹完眼泪就去上学了。那天下午老师讲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我的妈妈可以走路了，虽然一瘸一拐，可是已经是个奇迹了。当时我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定亲，两个嫂子都怕一进门就侍候卧病在床的婆婆，我那要强的妈妈硬是打消了她们的顾虑。
最开始妈妈就躺在床上给我们全家人做鞋子，没日没夜，我感觉她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在进行康复训练，就是在做活计。再后来她能下地给我们做饭了，奶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再后来她可以下地干活了，好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那是事实毋庸置疑。再后来妈妈就操持起了地里家里所有的活计，就如同以前没病时一样。这一切转换的如此自然，如此不留痕迹，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哦，不能这样说，她常常累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常常在梦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还有她那一瘸一拐的步伐，还有摇晃的身影，以及满身的伤痕都提醒我们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夜里怎么痛苦，到了白天她又变得生龙活虎。春播秋收，逢年过节，人来客往，她总在忙碌。从年头到年尾，没有休息过，要是休息了，那就是实在坚持不了了。
一次县里组织“好妈妈”演讲比赛，我带着妈妈的故事去参赛，一路过关斩将，从乡里到县里，从县里到市里，最后获得了市一等奖，还上了电视呢。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上电视，也算是对妈妈的一点报答吧。
再后来我妈妈以当时最隆重的婚礼，最丰厚的嫁妆娶回了我的两个嫂子，并给他们各自新盖了一所院落。哥哥们用新科技种植蔬菜水果，大哥成了远近闻名的种植专家，我们家的日子又红火起来了。这一切都得益于妈妈的坚强与执着。
我上学时落下了严重的胃病，毕业后在村小教学，妈妈每天早上喊我起床，做好早餐端到餐桌上。放学后我仍是背了课本回家备课，妈妈劳累了一天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给我做饭，仍要端到餐桌上。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感到羞愧难当，也埋怨妈妈把我娇惯坏了，让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那两年中我的胃病好了许多。印象中妈妈也有生病的时候，那是94年，血压有点高，已经很严重了，她才去看医生，看医生前还要给我做好饭，那时的我也真不懂事呀！
后来我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妈妈也一天天衰老了，我们都劝她不要再种地了，可是她总舍不下几亩农田，总像变魔术似的从田里变出各种蔬菜水果，还有五谷杂粮。收获了把这些东西装成大包小包，东家送西家送，送完了就心满意足了，比自己吃了要高兴百倍。给她的零用钱总是攒着攒着，舍不得花，勤俭节约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我们这些小辈们家里有事了，她就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钱，她总是没有小钱，可是关键时候总能拿出大钱来。
我结婚了，妈妈叮嘱我要孝顺公婆，善待两个小叔子。后来我把公婆当爹妈，把小叔子当孩子，我学会了做全套的家务活，成了远近闻名的好媳妇。妈妈笑着对婆婆说：“我算是给你养了个女儿。”婆婆笑而不答，脸上早已笑开了花。
现在我们一家都在县城居住，妈妈住在我们学校对面，放学后五分钟就可以走过去，我家离学校稍微远一些，妈妈常常喊我回去吃饭，就像小时候喊我回家吃饭一样。不过小时候是扯开喉咙喊，现在是打电话。有病了还是硬撑着，总觉得我们干的工作是神圣的，我们的功夫耽误不起。下班了那是我们的休息时间，更不忍心打扰。她却没想到女儿已经欠她很太多太多，恐怕今生已经还不起了。因为时光每流逝一天，妈妈为我付出的总比我为妈妈付出的要多得多。所以我请求妈妈，允许我来生做她的妈妈，还我今世欠她的恩情。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在生命开始的那一刻就开始呵护你，关爱你。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如感受自己的身体一样感受你的饥饱冷暖，对你悉心照顾。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在疾病刚刚掠过你的肌肤之时，就将它驱赶。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在你疲惫时，为你揉揉肩，捶捶腿。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在你委屈时，揽你入怀，轻轻地擦去你脸上的泪痕。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在你受伤时，用销骨入髓的柔情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为你抚平创伤。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从你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你的喜怒哀乐。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一种陪伴，哪怕相对无语。
只有做你的妈妈才能明白，只有妈妈才可以包容孩子的一切错误，只有妈妈才可能为了孩子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只有妈妈才是儿女心中永远流淌的歌，只有妈妈才是儿女枕边永远的荡起的微笑，只有妈妈才是儿女心底永远的避风港湾，只有妈妈才能给予儿女此生最真的幸福。
妈妈呀，今生做你的女儿我没有做够，来世让我们重续母女情缘，不过恳求妈妈，来世让我做你的妈妈，给你一生幸福，还你的一世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