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海：弘一大师的一封佚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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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师的一封佚简
北京 郭长海

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时的学生，著名艺术教育家吴梦非
……
余于去岁除夕，曾于佛前发誓，从今后乃至终，绝不再为人写字。前为仁者所写三十联，即是最后之绝笔，且内有数联甚佳，为生平所未有者，愿珍重宝护之。
这是弘一大师的一封佚简，是写给吴梦非的，写于1922年冬，为福建版《弘一大师全集》所未收。
吴梦非（1883-1979）原名贻谷，学名翼荣，字梦非。浙江东阳人。1908年考入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初级师范科。1912年，该校创办音乐师范图画手工专科，学制三年。在初级师范即将毕业的吴梦非越级参加考试，成绩冠群，名列第一。于是直接进入专修科学习。也是这一年夏天，李叔同应经亨颐的邀请，来到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教书，吴梦非遂列门墙。
1913年，李叔同为推进浙江一师的教学和艺术活动，创办了《白阳》杂志，发表师生的艺术作品。吴梦非是二年级学生，他的一幅习作写生画《西爽亭》被李叔同选中，刊于其中，另外还选用了吴梦非译的一篇译文《人体画法》，这对吴梦非显然是一次非常大的鼓励。
李叔同的画法教学重在创新，他告诉学生不要一味地去临摹，而要重视写生。在室内，李叔同首先创始了男模特写生科。在室外，他要求学生到野外去，到大自然中去，风景如画的西湖，波光塔影的美景，就是他们最好的教材。在名师的熏陶之下，学生们的艺术情趣大增。课余，吴梦非就和同学们组织课外小组，如漫画会等，经常进行习作展览，特别是他们还自画、自刻、自英出版了一本《木版画集》。
1916年，吴梦非在浙江一师毕业，由于成绩优秀，李叔同把他推荐给自己的老朋友杨白民任校长的城东女学。城东女学是上海著名的四大女学之一，成立于1903年，其时已有10多年的历史，在上海教育界名声卓著。吴梦非一秉李叔同的教学态度，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很得学生的欢迎。一年之后，被母校请回任职。可惜只半年多，他的恩师李叔同忽然出家。临行前，李叔同把自己珍藏的书籍油画作品分别赠送给了学生，其中受惠最多的，便是吴梦非、丰子恺、刘质平3人了。
吴梦非在上海艺术界有相当的影响之后，他和几位朋友们创办了《美育》刊物。1920年出版，在理论上建立和推进中国的美育理论和实践活动。刊物的题名《美育》二字，正是出于李叔同之手。吴梦非为了表达对恩师的思念，还在刊物上发表了《李叔同小传》一文，还发表了李叔同的诗词，这是李叔同诗词第一次在刊物上大量结集。
1919年，吴梦非邀集了学友，也是李叔同的学生刘质平、丰子恺等人，决定成立一所艺术教育院校。他们凭着一腔热情和对发展中国艺术事业的历史感和责任感，对祖国艺术文化事业的传承感，自己动手办校。可是光凭热情是不行的，重要的问题是资金。他们想到了两种方式，自己捐出收入。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再进一步，拿出家属的首饰变卖，也只能略有小补。在这紧急关头，有人伸出了援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恩师，已置身佛门的弘一大师李叔同。李叔同虽然一心向佛，但是，对弟子们的事业都一直非常关心。看到他们已经搭起架子来的上海专科师范学校就要有垮掉的危险，于是动了普济天下的热心，尽管自己已经下过“不再为人写字”的戒语，这次还是破了戒，写下了30幅联，交给了吴梦非。他们3个人得到了这些尊贵的礼物之后，心中真是万分激动，万分感激，犹如苍天降甘霖，滋润了干枯的心田。但是，这些联语都是恩师的墨宝，在恩师已经发誓不再为人写字的时候，能得到这一大批精品，怎么能忍心送人呢？换了点钱，却失去了宝物，何所得，何所失？经过再三考虑，为了学校计，为了人才计，为了中国艺术事业的前途计，只得忍痛割爱，将这些联语转让给捐款给学校的社会人士。但是，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得联者，必须善待这些联语，从接受到保存，必须真心真意，无忘大师的一片诚心。就这样，吴梦非把这个意思向社会作了公布。在《民国日报》1923年10月15日第一版上刊出了《欲得释弘一法师最后墨迹者注意》的公开信。《启事》说：
李叔同书法海内闻名，顾自出家以来，罕能得其墨迹。去岁敝校（本校原名上海专科师范）募集资金，弘一师特破例，书赠琴条三十幅，俾作慷慨捐助者之酬增。今岁，法师来函有“……”（即前所引信）等语。今敝校除为法师刊印纪念册外，愿将其真迹奉赠捐助敝校基金之善士。倘有愿得弘一师最后墨迹并有热心囊助敝校者，自今日始，请惠临敝校面洽可也。
李叔同先生法名释演音，号弘一，近复更名僧胤。
上海艺术师范学校校长 吴梦非谨启
校址：上海小西门黄家阙路
（《民国日报》1923年10月15日）
由于弘一大师的捐助，使学校获得了大批捐款。因而能继续办下去。7年之内，为国家培养了许多有用的人才，为以后中国艺术事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矗
弘一大师书写的30联条幅，已分别进入收藏家的宝库之中。但是，究竟都是哪些收藏家，当时没有公布姓名，日后也无人记叙，至今80年过去，已无法一一说清了。而30幅联语都是什么内容，也无从知晓。福建版《弘一大师全集》没有记录。大约至今藏家还没有向社会公布、联语内容之谜和收藏者之谜，不知今后何时才能破解。
不过，30幅联语系就了他们二人的师生缘，也系就了中国艺术教育的艺术缘，这才是难得难得的啊！
（作者系原长春师范学院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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