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一片沉寂(图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8:18:19
 

群峰,一片沉寂       文:musee

有一个时代,没有我们现在司空见惯的柏油马路、钢筋水泥、车水马龙、生冷的灰色城市,没有这么多人造的蜗居、人造的食品、人造的植物、人造的香氛。

那个时代,乡村、原野、密林遍布,人的身体和心灵质朴无华,与大自然都是如此的贴近:人们目光所触及的,处处是无碍双足走近的青山绿水、田野湖泊、草原密林;人们肺腑所穿行的,是让人可以清澈呼吸、带着野草芬芳和泥土芳香、自由流动的清新空气;人们皮肤所接触的,是明媚无遮的阳光、粲然欢笑的清风、染着绿色草香的氤氲水汽......

所以,那个时代里,无论是在东土还是在西方,无论中华大地还是神秘印度,都有领悟到自然和灵魂之神秘关联的无数敏锐心灵,情不自禁登上历史舞台,以文字、以画笔、以音符、以及他们全部的心灵,尽情歌咏山水田园的美妙,赞美天地之间博大的宽仁与自由,吟唱生命的灵光与自然无隙的交流,无邪的相融。

 

 歌德,就是那璀璨群星中一个耀眼的名字。苍茫月色中,他在深情吟唱——《 对月 》:

   你又将迷蒙的春辉
洒满这幽谷丛林,
你终于将我的灵魂
完全地解脱消溶;

   你将抚慰的目光
照临我的园庭,
就象友人的青眼
关注我的命运。

   我的心感觉着
乐时与忧时的回响,
我在苦与乐之间
寂寞孤独的倘佯。

但,让我牢牢记住他名字的,不是《浮士德》,也不是《少年维特的烦恼》,而是《 流浪者的夜歌 》:

   群峰
一片沉寂,
树梢,
微风敛迹。
林中
栖鸟缄默。
稍待
你也安息。

“浪游者”(Wanderer)是歌德的绰号,这首诗是诗人1776年2月12日在德国魏玛之北的埃忒尔斯山中,夜游时所作。

他,站在阒无人迹的山顶,在天宇、树林、鸟儿之间的一片寂静中,感受着人与自然之间隐秘的关联。诗的视野由高及低、由远及近、由大及小:先从峰顶之上的天空写起,给人一种宏大的空间感;继而写到树木,但不写树木而写的是树梢,细致入微,进一步烘托出“安静”的绝对;再写到隐没在林中的鸟儿,最后仿佛一声感叹,人也要在万籁俱寂中歇息。

我们的心灵,似乎也被引领着置身于那样的山顶,被大自然的寂寥所融化,心生一种超越感。

这个登山的漫游者所矗立的地方,似乎不是一座山的峰顶,而是世界之巅,一切的峰顶,将天空、山顶、树木、鸟儿与人融成一体的大安静,也就成为某种宇宙秩序的象征,一种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玄奥的哲学。

人的生命,也许就是有种宿命安排的,就像春华秋实的交替,如同岁月沧桑的嬗变,遥遥相传,代代生息,从土地深处萌生的精神根芽,穿越黑暗迷蒙的封锁,绽放自然的丽日和春光,收获代代相传的文化种子,完成历史的使命,然后,走向消逝的宿命,尘归尘,土归土。

喧嚣过后,繁华尽逝,人生与时代的大幕都将暂时落下,我们也将在一片沉寂之中做微风敛迹的安息,待宿命的旅程走向尽头,走向灵魂必然的归途。然后,一个新的时代,无数新的生命,重新又登上历史的舞台......

且在此刻,让心灵站在群峰之上,俯首尘世沉寂的千踪万境,微笑,敛眉,然后静静隐逝而去。

 

大自然         歌德         

大自然!她环绕着我们,围抱着我们----我们不能越出它的范围,也不能深入它的秘府。不问也不告诉我们,她便把我们卷进她的旋涡圈里,挟着我们奔驰直到倦了,我们脱出她的怀抱。

她永远创造新的形体;现在有的,从前不曾有的,曾经出现的,将永远不再来;万象皆新,又终古如斯。

我们生活在她怀里,对于她永远是生客。她不断地对我们说话,又始终不把她的秘密宣示给我们。我们不断的影响她,又不能对他有丝毫把握。

她里面得一切都仿佛是为产生个人而设的,她对于个人又漠不关怀。她永远建设,永远破坏,她的工场却永远不可即。

她在无数儿女的身上活着,但是她,那母亲,在哪里呢?她是至高无上的艺术家;把极单纯的原料划为种种宏伟的对照,毫不着力便达到极端美满和极端准确的精密,永远用一种柔和的轻妙描画出来。她每件作品都各具心裁,每个现象的构思都一空倚傍,可是这万象只是一体。

她给我们一出戏看,她自己也看见吗?我们不知道;可是她正为我们表演的,为了站在一隅的我们。

她里面永远有着生命,变化,流动,可是她丝毫不见进展。她永远迁化,没有顷刻间歇。她不知有静止,她诅咒固定。她像是灵活的。她的步履安详,她的例外稀有,她的律法万古不易。

她从最开始就在思索且无时不在沉思,并不照人类的想法而照自然的想法。她为自己保留了一种特殊而普遍的思维秘诀,这秘诀没有人能够窥探。

一切人都在她里面,她也在一切人里面。她和每个人都很友善的游戏;你超越战胜她,她越喜欢。对许多人他动作得那么神秘,还不曾发觉,他就已经做完了。

即反自然也是自然。谁不到处去看她,便无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她。

她爱自己,而且借无数的心和眼永远黏附着自己。她尽量发展她的潜力以享受自己。不断地,她诞生无数新的爱侣,永远无餍足地去表达自己。

她在幻想里得着快乐。谁在自己和别人身上把它打碎,她就责罚他如暴君;谁安心追随它,它就把它像婴儿般偎搂在怀里。

她有无数的儿女,无论对谁都不会吝啬;可是她有些骄子,对他们特别慷慨而且牺牲极大。一切伟大的,她都用来爱护荫庇他。

她是她的生物从空虚中溅涌出来,却不对它们说从哪里来或往哪里去,它们尽管走就得了。只有她认路。

她行事有许多方法,可是没有一条是用旧了的,它们永远奏效而且变化多端。

她所演的戏永远创造新的观众。生是她最美妙的发明,死是她用以获得无数的生的技术。

她用黑暗的幕裹住人,却不断地推他走向光明走,她把他坠向地面,使他变成懒惰和沉重,又不断的摇他使他站起来。

她给我们许多需要,因为她爱动。那真是奇迹:用这么少的东西便可以产生这不息的动。一切需要都是恩惠;很快满足,立刻又再起来。她再给一个吗?那又是一个快乐的新源泉,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均衡了。

她刻刻都在奔赴最远的途程,又刻刻都达到目标。

她是一切虚幻中之虚幻,可是并非对我们;对我们,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切要素中之要素。

她任每个儿童把她打扮,每个疯子把她批判。万千个漠不关心的人一无所见地把她践踏,无论什么都使她快乐,无论谁都使她满足。

你违背她的律法时在附从她;企图反抗她时也在和她合作。

无论她给予什么,都是恩惠,因为她先使之变为必需的。她故意延迟,使人渴望她;特别快,使人不讨厌她。

她没有语言,也没有文字,可是她创造无数的语言和心,借以感受和说话。

她的王冕是爱,单是由爱你可以接近她。她在众生中树起无数的藩篱,又把它们全数吸收在一起。你只要在爱怀里啜一口,她便慰解了你充满忧愁的一生。

她是万有。她自赏自罚,自乐又自苦。她是粗暴而温和,可爱又可怕,无力却又全能。一切都永远在那里,在她身上,她不知有过去和未来。现在对于她是永久。她是慈善的。我赞美她的一切事功。她是明慧而蕴藉的,除非她心甘情愿,你不能从她那里强取一些儿解释,或剥夺一件礼物。她是机巧的,可是完全出于善意;最好你不要发觉她的机巧。

她是整体却又始终尚未完成。她出现在每个人眼前都带着一副特殊的形象。她躲在千万个名字和称呼之下,却又始终是一个。

她把我放在这世界里;又将我从这里带走。她要我怎么样便怎么样。她决不会憎恶她手造的生物。解说她的并不是我。不,无论真假,一切都是她说的,一切功过都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