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将中国的博士生沦为“博士工”？

博导

老板

博士生

博士工

廉价劳动力

教育

   

     在国外，博士是最高级学衔，是指拥有人对其知识范畴的理论、内容及发展等都具有相当的认识，能独力进行研究，并在该范畴内对学术界有所建树。而博士生导师，是站在世界学术的最前沿、指导这些博士研究生向世界科学高峰冲刺的领路人。然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西方大学学术殿堂里这种高雅的学术关系被移植到中国后却被异化成赤裸裸的打工仔和老板的关系。2010年8月24日，华中科技大学教授周光礼撰写的《中国博士质量调查》问世，以大量的数据和案例揭示了中国大学尤其是理工科大学里博士的培养质量以及博士与导师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的潜规则。该报告指出，中国已成“博士生产大国”。最牛博导曾同时带47名博士，导师摇身变为“老板”，博士生沦为“博士工”，也就是为博导打工的廉价劳动力。由于博士们沦为博导的廉价劳动力，日以继夜地承担老板拉来的项目，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紧张，有的博士生甚至把博导的手机号加入黑名单，以此来逃避博导分派的打工任务。该报告一经媒体报导，顿时激起舆论大哗。有同情博士们的尴尬境遇的，有谴责博导们的黑心的，也有为中国大学的人才培养质量担忧的。那么，是谁将西方最圣洁的博士生沦为当今最廉价的“博士工”呢？造成这种丑恶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体制方面的，也有教师自身的问题。

     第一，是中国大学盲目的博士生培养体制。在当下的中国，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在象1958年“大跃进”那样争创世界一流大学，有条件的在争，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争。而对于什么是世界一流大学，我们的校长大爷们似乎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都不约而同地把博士点的数量看做是世界一流大学的一个标志。有了更多的博士点，该高校就有可能进入“211”或“985”大学序列。而一旦进入了这些序列，就可以从国家那里拿到更多的资金，校长的地位也就更显赫。一个“211”大学校长的地位就相当与副省级，一个“985”大学校长的地位就是副部级。于是，为了争拿博士点，各地方大学几乎都在北京设置了“驻京办”，来向教育部和专家进行公关。更有56所龙头高校，它们甚至获得了自设博士点的权利。这就表明，他们想招什么博士就能招什么博士了。当中国当下的教育体制把招收博士看做一种产业的时候，昔日象牙塔中高雅的博士，就因为大规模的批量招生被贬值了。

     第二，是中国大学里盛行的项目决定论。在中国当下的大学尤其是理工科大学，教师要想评上正高级职称，没有项目是万万不能的。谁拉来的项目经费多，谁就能评上高级职称；反之，谁没有数额惊人的项目经费，即使他写的文章再多，也是废纸一堆。学校为什么如此重视项目呢？因为项目可以给他们带来不菲的管理经费。各个大学似乎都有这样的规定，教师拉来的纵向项目（即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或社会科学基金委拉来的项目），学校提取的管理费是10%，比如一个院士从国家那里拉来一个5千万的项目，学校提取的管理费就是5百万。教师拉来的横向项目（即从企业单位拉来的实用性项目），学校提取的管理费是20%。这样，教师拉来的项目越多，学校领导的日子也就好过。在项目决定一切的情况下，教师为了评高级职称，就会拼命地拉各种项目。而教师们的精力是有限的，为了能拉来项目和做出项目交差，他们自然要动用手中唯一的权利，那就是让他们手下的博士生为他们卖命，写项目报告申请，做项目。

     第三，是中国大学里教师的可怜地位决定的。在中国当下的大学，教师的待遇其实低的很可怜。一个大学教授，其正常工资待遇相当于企业同级别白领的五分之一，政府同级公务员的三分之一。靠这点工资，大学教授连养家都很困难，更别说买房子。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大学教授多在校外搞些兼职创收。大学的项目决定论在养肥大学机关管理人员的同时，也使理工科的大学教授看到了脱贫致富的商机。根据项目管理规定，大学教授拉来项目尤其是横向项目以后，他们可以通过电话费、办公费、招待费、材料费等名目繁多的形式，把项目经费划到自己的腰包。谁拉的项目越多，谁捞到的钱也越多，不但温饱问题解决了，连房子和车子都可以买到了。巨大的经济利益驱使大学博导们不再给博士生“传道、授业、解惑”，不再指导博士生去跟踪给他们带不来眼前实惠的科技前沿，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写各种项目可行性报告、去做几乎没有创新含量的应用型项目。我曾有幸跟某些理工科大学的博导在一起吃饭，曾亲眼看到这些博导带着博士生屈尊向企业老总乞讨项目的情景。

     博导老板和博士工这一变质的学术关系首先损害的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不堪打工重负的博士把他们导师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就是师生关系恶化的典型写照。更有甚者，如果博士生不能按期完成博士老板交给的项目任务，非但不能按期毕业，还可能会赔老板钱的。有一个大龄女博士，由于多考虑了一点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有按期完成其博导老板交给的项目任务。结果，老板不让这位女博士按期毕业，理由是女博士的误工使老板的项目没有按期完成，导致老板损失了10万元钱。直到那位女博士东挪西借、把凑够的10万元钱交给那为博导的时候，她才拿到了老板同意按期毕业的手谕。从长远的观点看，博导老板和博士工这一变质的学术关系影响的是中国整个的科技前途。当作为学术最前沿的博导沦为赚钱的老板，当最年轻、最具有创新精神的博士生沦为老板的廉价博士工，中国的科技还有救么？

                                          2010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