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政治和本性:性的本质不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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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本质不是性
作者:李扁1974
生生之谓易。
变化是永恒的,不变是暂时的。这些话说起来空洞,好像是哲学家说的,实际上随着我们慢慢变老,就越觉得真实。所以人越老,越容易有思想。因为会有些东西在我们脑子里头变成规律。
看到社会的变化,我总结出一个总体趋势。什么总体趋势?用两句话总结:一个是,随着时间推移,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越来越小;另一个是,随着时间推移,个人对社会的依赖性越来越强。这两句话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太浅显。为什么说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越来越小?从历史看,个人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个人从集体当中逐渐被剥离出来。文明史说明了这个问题。大禹距今不过四千年吧。大禹是万王之王。在他之前五六千年,人类是狩猎采集时代。一块地上容纳不了太多的人吃饭,所以一般是二十几个人一小族,五百个人一大族。一个大族必然产生一个酋长或者王。大禹是万王之王。到了夏末,商的祖先领着三千诸侯把夏灭了。夏是四百年。商是六百年,周是八百年。民间传说是这样。到了周,姜子牙领着八百诸侯把商给灭了。等到周公分封诸侯,数量又少到了七十二个。这样过了不久,秦始皇干脆把六国统一了。所以可以说,从大禹王到秦始皇,大约两千年的时间,由万而一,是一个文明融合过程。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个体的形象则从虚幻走向突出。就是说融合的过程同时是分化的过程。个人起先从属于氏族,而后从属于奴隶主,而后从属于封建家族,再就是四十同堂的封建家庭,而后封建家庭瓦解成核心家庭,核心家庭现在又瓦解成个人,个人也会瓦解,在不同的时刻表达不同的特征、个性。在整个过程中,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是在越变越小。
这个方面的例子不必去举。一说出来难免觉得血腥。但是这些血腥的事情并不遥远。略举一例以见一斑。
隋代末年,诸葛昂和高瓒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高瓒,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妾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她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妾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用锦衣盖著。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妾的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后来遭遇兵乱,诸葛昂和高瓒一齐被盗贼抓去,盗贼向他们索要金银财宝,他们拿不出来,盗贼就把他们绑在木桩上,一块块地割下他们的肉烤著吃,作为下酒菜。
历史上普遍发生这种事情。人的基本权利、人身权利不受侵犯,这种文明规则是很晚近才确立下来的。在解放以前的西藏,要举行宗教仪式的时候,要几付冒着热气的人肠、人心、人肝,都是当时从奴隶身上取的。而那些奴隶,连逃跑也不会。实在与羔羊没有两样。日本军队侵华期间,也不存在保障基本人权的问题。而且日本并不忏悔,这使得亚洲人的心都放不下来。打仗倒没有那么可怕,但是像南京大屠杀、七三一细菌部队那种灭绝人性的残忍更加不可饶恕,最让人不安的是对这些罪行既不承认又不忏悔的态度。他们随时准备卷土再来。
那么我们看到的历史轨迹是什么?是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越来越小。现在谁也不能够说吃谁就吃谁了。我们害怕这种血腥。我们抗拒这种残忍。我们用法律来保护个体的合法权益。像孙志刚被人活活打死的这种事件,必须引起整个社会的群情鼎沸。一个个体的生命、财产、自由权利,是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不能被其他个体随意剥夺。个体对个体的规定性应该是越来越小的。这一点对弱势群体、弱势者尤其重要。
但是这些文明规则是需要捍卫的。你必须维护它继续存在。因为它很可能在十几、几十年间完全被毁坏和摧残。有关的过程并不是一个早上完成的,但是若没有警惕,完全可以在半年之间物是人非。这些过程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比如说维多利亚时期的变化,比如希特勒上台前后的变化。许多文明规则毁于一旦,地狱重回人间。
虽然如此,我还是坚持这种信念:随着文明的发展,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越来越小,个体的相对自由越来越大。这种自由有多大?实际上我们经常遭受挑战。一会儿听说外企老板对打工妹搜身检查,一会儿又听说外企老板罚跪中国员工,一会儿又听说谁家的丈夫一贯暴戾无比,终于在熟睡之中被妻子用斧头砍死。
所以,自由是宝贵的。我们必须像保护眼睛一样,对各种侵犯保持警惕。什么是我们个人自由,什么是我们的个人权利?这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这是大是大非。
在这种心境下再来看中央财经大学教师黄震的文章,“为权利而斗争是推进法治的利器”,自是另一番领会。文章说:“现代法治的精义是保护权利和制约权力。学界通常认为建设法治国家有两条路径:一是用权力制约权力,二是用权利制约权力。由于我国的法治建设是政府主导、自上而下推进的,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理论探讨和制度设计更多的是强调和重视孟德斯鸠提出的公权力之间的分立与制衡,以实现对公民权利的保护,而相对忽视了公民权利对权力制约的可能和作用。
“西方启蒙思想家洛克发现,公民权利与国家权力间存在深刻冲突:权利的最大危险不是来自于个人权利的滥用,而是国家权力的专横。虽然后来卢梭提出了主权在民论,强调政府只是人民的办事员。然而,在现实活中如何使公民的权利产生足以对抗权力侵凌的力量,却是启蒙思想家没彻底解决的难题。我国当代法学家郭道晖先生提出“以权利制约权力”,认为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权力也需要制约,并且更有条件运用人民的权利来制衡。后来,他进一步补充提出“以社会权力制约国家权力”,指出在国家权力之外,承认和扩展社会权力,将有利于法治国家的实现。
“在建设法治国家的进程中,公民的权利意识在觉醒和崛起,这是好事。
“建设法治国家,不仅需要国家和政府加大立法,需要公正无私的执法和司法,更需要信仰法治的公民自觉守法和运用手中的权利坚定地护法。”
在我们国家的转型阶段,洛克的发现显得尤其伟大,“公民权利与国家权力间存在深刻冲突:权利的最大危险不是来自于个人权利的滥用,而是国家权力的专横。”从《中国农民调查》到西安的警方到居民家中逮捕看毛片的夫妻,再到孙志刚事件,处处突现国家权力的专横。
个人对个人的规定性越来越小,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幸事。父亲对儿子,夫妻之间,婆媳之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独立。这是弱势者的福音。
另一句话,个体对社会的依赖性越来越强,我就不再解释了。
在这两句话描述的历史进程中,性是一个标志。性的变化集中体现了整个历史进程的特征。别的什么也不看了,只看性,就知道这个时期的主要特征。性伦理是一切伦理的中心。处女膜价值观是既往性伦理的主要内容。这个价值观现在仍然主导着大部分中国男女的灵魂。我们和历史水乳交融,密不可分。这也是为什么性的事件容易触及所有人的灵魂,使所有人的神经为之震颤。
木子美和几个男人做爱,并不会影响生产力的发展,对GDP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一切都不会改变,但是人们不能容忍,不能不起反应。无疑地,有人吃人肉或者吃小孩也不会引起社会如此大的震动和广泛关注,有人反党反社会反政府反人类也不会引起如此大的震动,但有人挑战传统性伦理就会引起轰动。有人用她的身体搅起了几千年的沉淀。我们心灵身处的一些秩序被她搅动了。整个社会在这个方面的秩序需要重组了。
这件事情,只能在这个时候发生。若是在十年以前,在二十年以前,抓起来也就是了,枪毙了也很正常。若是在三五年以后,却再也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了。因为人们大脑中的性信息经过了重组,新的秩序已经建立,类似的信息已经不能够引起什么波动了。
这件事情,会引起什么后果?按照历史的逻辑,我以为,它会导致社会对于性的重新评价,性越来越成为个人的事。性逐渐变成个人权利。个人越来越有权支配自己的性活动。性越来越获得独立精神、独立价值。人的形象也因此而变得更加丰满。婚姻和爱并不因此而受到损害,恰恰相反,婚姻和爱的质量将会越来越高。

所以说,性的本质并不是性本身,性的本质是关系。
性活动的变迁反映的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变迁。性的问题之所以复杂,原因不在于性本身,而在于关系。性是简单的,而关系是复杂的。
这个命题需要论证么?我相信人人都有自己的性经验。在所有有关性的事情中,没有人愿意将事情复杂化,除非可以从中渔利。所有人都希望把事情简单化,办法是要求私密性,保障私密性。经验告诉我们,事情在两个人中间,怎么都好解决,要是放在一个公众系统中,则余波永远也不会消。有些人则充分利用这一点来谋求个人利益,屡有得逞的。性讹诈的事情是惯用手段,尤其在商场之上。
事情总是这样,其复杂性并不取决于事情本身,而是取决于解释和处理它的背景与系统。两个人的时候,简单,而要在多个人中间形成一套处理系统,显然麻烦。以前的历史经验,删繁就简,把多个人共同处理的事简单化一个人处理,树立一个权威,那就是神权和王权。把真理和裁决的权力交给一个人,这样做有好处,使问题简单化了,但是也不好,因为其他人被剥夺了解释的权力,往往连生命也一起被剥夺了。所以东西方都发展出民主系统。民主当然是一套程序,是一套处理系统。
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套处理系统不断发展变化,越来越科学,越来越有效。处理性的问题,一套科学的处理系统已经在西方形成,而在中国,也正在形成当中。
对性的需求其实可以看作是对性信息的需求。偷窥当然是获取信息,而猥亵和试探更是获取信息。性交过程本身也同样如此。活塞运动、触摸过程是获取感官刺激。所以可以理解妇产科男医生为何易变成同性恋。也可以理解精神分析派创始人弗洛伊德说自己四十一岁以后不再有任何形式的性活动(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