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兼当清洁工:想明白没啥丢人的(新京报 2007-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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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兼当清洁工:想明白没啥丢人的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7-11-14 8:29:20 · 来源: 新京报

开封龙亭区民政局科长董立太,三年来替体弱妻子工作清扫垃圾
董立太拉着垃圾车,妻子紧随其后。董立太说,他会一直帮妻子干下去。据《东方今报》
扫垃圾不就是苦点累点,也是靠自己劳动吃饭。习惯了就好了,不就是换个工作服的差别吗?
扫垃圾和当科长是两种不同的工作,一个是为了家人,一个是为了社会。仔细想想,没啥,都是自己的事情。  ———丈夫董立太
我开始不同意。那个小区,他们单位熟人多,他是男人,要当家出面的。
后来也没办法,他开始也有点抹不开面子,碰到熟人,脸都红半截,紧张。我说,要不你别来了,他就跟我说,要干就干到底。 ———妻子邬荣敏
对话动机
董立太每天都在科长和环卫工这两个身份间变换。工作时间,他是开封市龙亭区民政局社救科科长;其他时间,他和妻子一起做清洁工,负责8栋楼的卫生。
坚持扫垃圾三年,他需要一个习惯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什么?怎么平衡科长和环卫工人的身份差异?他有一个怎样的家庭,和妻子怎样互相扶持?
昨日,本报记者电话连线董立太,希望能呈现他真切的生活。
对话人物
董立太
45岁,原籍信阳市固始县农村。1997年,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目前任开封市龙亭区民政局社救科科长。
突然间,开封市龙亭区民政局社救科科长董立太出名了。在他看来,帮妻子扫垃圾太平常了,这是一个家庭中做男人的应有责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也要面子也要尊严,是生活的压力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几天我压力特别大
新京报:你替妻子扫地已经三年了,是怎么被记者发现的?
董立太(以下简称“董”):10月中旬,我去一个居民区找一个同事,正好碰到记者在采访重阳节的新闻。我同事和记者聊闲话,说到我的事情。
新京报:现在一下子受到这么大的关注,有什么感觉啊?
董:这几天弄得我压力特别大,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新京报:主要是哪方面的压力?
董: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做的事情也很平常。我妻子身体不太好,干不了重活,两口子相互照应太普通了。现在媒体都找我,网上也都讨论,我觉得适应不了。
新京报:身边朋友的反应怎么样?
董:同事早就知道这个事情。老家的人和战友都打电话、发短信问我真的假的,他们持一种怀疑态度。后来网上图片都有了,他们也都相信了。大部分都是理解和支持的态度,老家的人还说,如果实在困难就帮我一下。我说没事,我应付得过来。
新京报:网上有许多说法,你怎么看?
董:我家没电脑,单位也限制上网,工作挺忙的,也没有精力看太多。我觉得还是支持的多,有一些不支持不理解的,也很正常。人家没有见到,当然就不理解了。就拿我自己来说,要是不亲身体验,我也不相信。
事情不轮到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
新京报:有人说过你作秀吗?
董:作秀这个绝对没有。小区的业主都认识我,我要作秀,也不能一作作三年啊。再说,我就从来没想到这会引起媒体的注意。
新京报:那在你看来,你的举动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呢?
董: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仔细想想,也许是和现在这个社会大环境有关系吧。我这两个身份在大家看来反差比较大,所以才会引起关注。
女儿一句话让我下决心
新京报:当初你是怎么决定去打扫卫生的?
董:2004年我妻子找了打扫卫生这个工作,她开始干的时候,小区二期还没完工,路面特别脏。她心脏经常供血不足,常常晕倒,而且眼睛近视,看东西很吃力。这个活她干起来很累。
我能看出她不适应,累得很难受。但是我也下不了决心,因为那个小区里面熟人太多了,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新京报:最后怎么下的决心呢?
董:我女儿那时候上高中,她说,爸爸你应该帮我妈的忙。我当时就说,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我女儿说,您靠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不去,等我放假了,我去帮我妈扫垃圾。
我当时觉得女儿都能这么想,我作为家里的支柱,更不能不去了。而且我也怕妻子有想法,想着女儿都能帮忙,我一个做丈夫的却不管她。
新京报:开始之后就没有间断过?
董:没有,每天都去。夏天的时候,早上4点多起床,冬天就5点多。起床之后我来做饭,做完饭两个人一起到小区。我清扫院子,妻子在后面拣垃圾。我差不多扫一个多小时,扫完后再帮她收垃圾。扫到8点差不多都弄完了,我换下工作服去上班。
新京报:你们负责多大的面积?
董:打扫卫生是计件工资制,我们负责8栋楼,25个单元。每个单元前的院子和楼梯的垃圾都归我们管,一个单元每个月是20块钱。
花9个月解决面子问题
新京报:刚开始做的时候,有没有不适应?
董:太不适应了。我找了一件旧衣服当工作服,还特意找了顶帽子,把帽檐压得特别低,让别人认不出我来。其实都是心理作用,根本没人看你。
新京报:适应花了多长时间?
董:开始三个月,我只扫院子,坚决不扫楼梯,不送垃圾。三个月后,我看着妻子送垃圾太沉太辛苦,就开始送垃圾。推着垃圾车在大街上走,觉得浑身别扭。再过三个月,我也开始扫楼梯了,碰到人来人往的我也不躲,我想通了。
新京报:怎么想通了?
董:还是太爱面子,开始半年,单位同事都不知道。我心里有想法,觉得挺没尊严的。后来,经过9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没啥丢人的。开始放不开,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新京报:有没有遇到比较尴尬的事情?
董:有一次特别尴尬。我那时正扫楼梯,刚扫到单元门口时,迎头碰到我的一个战友。他正上班检查小区的工作,当时我特别尴尬。
战友问我干吗呢,我说给爱人打扫卫生,当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人家穿着制服正常上班,我在扫垃圾。在战友面前,尊严上过不去,觉得混的不如人家,矮了几分。
曾爱看球赛现在不行了
新京报:你怎么来调节科长和扫垃圾这两种身份的关系?
董:我觉得同事们说的挺对的,扫垃圾不就是苦点累点,也是靠自己劳动吃饭。习惯了就好了,不就是换个工作服的差别吗?
扫垃圾和当科长是两种不同的工作,一个是为了家人,一个是为了社会。仔细想想,没啥,都是自己的事情。碰到有人说闲话,心里有点不自然,不过,也就一会儿就过去了。
新京报:有没有碰到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董:有。有时候我扫地,扫到小区出门的地方,风一刮,灰尘刮到路过的人身上。人家不愿意了,就大声说,扫垃圾的,你怎么回事。不过这种情况不多,多数都碰到能理解的居民,经常说一声,师傅辛苦了。我心里就挺舒服的。
新京报:扫垃圾对你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其他影响吗?
董:我原来特别爱看球赛,有时候能看到夜里一两点。现在不行了,每天晚上一到9点就困了。有球赛也看不了,要不第二天起不来。对工作没什么影响,如果工作上有事情,我都是先完成工作的事。每天打扫卫生我也不会迟到的。
有人劝我给妻子办低保
新京报: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工资吗?
董:不方便。我觉得还是保留一下吧,我不想说。
新京报:那可以说一下家庭的经济情况吧?
董:总的来说,我一个人的工资养家,负担偏重。女儿在读大学,我们老两口能多干点,就能多补贴点。我在开封也没啥亲戚,生活负担挺重的,只能靠自己吧。
新京报:你是民政局社救科科长,没有想过给妻子办低保?
董:说实在的,还真有人劝过我,说我在民政系统,家庭条件又不好,可以给妻子办一个低保。
我当时就想着,我的收入已经远远高于低保的界限。这种事情我不能干,干民政的要奔着良心做事,我要是通过自己办了低保,以后怎么面对那些真正的低保家庭。
我对劝我的人说过,可以带他去看看真正的低保家庭。我们民政工作者不能这么操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新京报:妻子有没有过要求?
董:她不懂这些。政策方面,她听我的。有的人也跟她说过,她跟我一提,我就跟她说,你别丢我的人。
新京报:那为什么没想过给妻子找一个更轻松的活呢?
董:我妻子没文化,现在没文化,寸步难行。所以她也没办法找到别的工作。
家人一起吃饭说话最幸福
新京报:你们夫妻关系很好吧?
董:我和她都是特别开朗的人,穷家难过也要过。我们俩从来没有超过半天不说话的,两个人在一起20多年了,处的很好。
我是高中毕业当的兵,当兵时和她订的亲。她从小挺苦的,17岁时妈妈就死了,她把三个弟弟都拉扯大。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这些苦处我都了解。
我就想着两个人既然订了亲,不管咋样,就好好过日子。
新京报:你觉得这几年什么时候你最幸福?
董: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小孩儿礼拜五回来,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多炒个菜,一家人在一起吃,这个时候最幸福。
新京报:以后一直会帮妻子扫垃圾吗?
董:肯定会。只要这个活让她干,我就一直帮她干下去。
「相关对话」
妻子每天下班都会等董立太接她一起回家
“当家的对我好得很”
新京报:已经知道丈夫的事情上报纸了吧?
邬荣敏(以下简称“邬”):知道。小区的人跟我说,扫垃圾的,你丈夫上报纸了。我一看,心里特别高兴,想都没想到。打扫卫生的都让人看不起,还能登上报纸,我觉得很幸福。
新京报:当时他说要帮你打扫卫生,你是怎么想的?
邬:我开始不同意。那个小区,他们单位熟人多,他是男人,要当家出面的。
后来也没办法,他开始也有点抹不开面子,碰到熟人,脸都红半截,紧张。我说,要不你别来了,他就跟我说,要干就干到底。
新京报:看他这么辛苦,是不是特别心疼?
邬:他累,我心疼。夏天,他帮我扫楼梯,穿着部队的迷彩服,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特别难受。我经常跟他说,你老婆没本事,你要是找个有本事的,也不用这么累。
新京报:看起来,你们都很体谅对方。
邬:当家的对我好得很。干活的时候,他从来不让我离开他,去哪都带着我。我身体不好,常晕倒,他让我打扫卫生时,别背着人,好有个照应。
我眼睛不好,每天晚上下班,他都去接我,拉着我的手过马路。跟着他,虽然穷一点,我可(很)幸福。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 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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