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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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的印象中,老舍是友善的,风趣的。没错,这是老舍的为人。不过,老舍刚正耿直,豁达磊落,也有“金刚怒目”式的一面。

当时,北京市文联有个姑娘叫葛翠琳,是个团支书。因为有几位欧洲作家访问中国,小葛也参与接待,老舍便认真地嘱咐她:“你不要穿一身灰色干部服来,外国作家还以为共产党派了干部监视我呢。你穿花裙子、红毛衣就很好!”于是,第二天,小葛特意穿了花裙子和红毛衣。可是,在文联的大院里,小葛遭到了众人无端的指责,只好照样穿上了一件灰色制服。几天后,老舍知道了原委,便在文联的会议上,用很不满意的口气说:“我就不明白!红颜色不是代表革命的吗?怎么穿件红毛衣就变成资产阶级了呢?革命者在监狱里还穿红毛衣,年轻的女同志平时为什么不能穿?”老舍的书生气、书卷气,由此可见一斑。

有一位女作家,主管北京市文艺工作,“革命资历”也很长,拿来一部小说文稿要老舍提意见。过了一段时间,老舍把文稿放在茶几上,直言不讳:“作品写得太干巴,缺乏文学性。”话音一落,女作家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就自我狡辩道:“我的作品就是不要月亮啊,星星啊,树呀草呀花呀的。我们无产阶级,不欣赏那些东西,那都是资产阶级情调……”这时,老舍也针尖对麦芒,毫不示弱:“那你就不要拿给我看。我就是资产阶级。我喜欢太阳,也喜欢月亮、星星,还亲自种花、养花。”之后,两人沉默相对,再无言语。没想到一向幽默、敦厚的老舍,竟这般“不给人面子”,而且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其实,别说是个小官,就是总理,老舍也有不给“颜面”的时候。有一回,周恩来在中南海召开文化工作座谈会。会上,老舍谈到自己想去新疆石河子军垦农场住些日子,体验生活。周恩来考虑到老舍的身体状况,马上插话说:“你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边疆地区条件又比较艰苦,怕不适应。也不一定跑那么远去体验生活,可以选近一点儿的地方,也可以不蹲下来,走马观花也是一种方式。”话到这里,周恩来感觉自己的武断,马上向老舍道歉:“噢,我打断了你的发言,对不起,请接着谈。”老舍看了周恩来一眼,提高了声音,笑着说:“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一句话,大家都笑了。

老舍是那种独立不倚、洁身自重的人,心地坦白,才言行无忌。要他讲模棱两可的话,有违他做人的原则,也不符合他多年养成的慎独精神。正因为这样,老舍的人格才显得特别丰满厚实,光彩动人。既有“温良恭俭让”的柔韵,又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壮,这才是真实的老舍。

摘自《文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