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黄自焚事件：法治政府有多远？

9月10日，江西抚州市宜黄县，因拆迁纠纷，钟家三个当事人在自家楼上用汽油自焚。这是自成都唐福珍因拆迁自焚身亡后的又一拆迁自焚悲剧。

尽管江西抚州市委于17日晚对相关责任人作出处理。但宜黄县一幕能否不再重演，仍让人忧虑。

“从媒体屡屡曝光的暴力强拆事件来看，总脱不开地方政府甚至相关领导的影子。或者由地方政府部门直接联合成立强拆队，或者委托社会力量动手自己背后撑腰，这种权力的滥用，不仅与依法行政背道而驰，更是一些悲剧发生的根源。”20日，新华社发表评论文章如是称。

9月20日，人民日报刊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8月27日在全国依法行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温家宝强调，建设法治政府，政府严格依法行政，依法管理经济和社会事务，这是保障公民各方面权益的基本要求，是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

按法律程序办事，有碍经济发展？

钟家所在三层小楼位于宜黄县城效外河东。随着宜黄的发展，当地政府提出“河东新区”的概念，把钟家的房屋所在也列入征地拆迁范围内。

由于赔偿标准未达成一致，钟家与拆迁部门僵持不下。9月10日上午，宜黄县副县长、公安局副局长、房管局局长等领导带100多名政府工作人员前往交涉。结果却是31岁的二女儿钟如琴、59岁的母亲罗志凤，以及79岁的大伯叶忠诚在楼上用汽油自焚而收场。此后，自焚事件伤者的两个女儿上访，又被当地政府组织的数十位干部围堵。18日，叶忠诚抢救无效身亡。

这一事件被曝光后，县委书记邱建国、县长苏建国被立案调查，县委常委、副县长李敏军被免职、立案调查。建设局、房管局等部门官员被撤职。但更多的情形却是，最近三年八起拆迁悲剧中无一名地方一把手受追究。

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系教授唐尧表示，在不少地方政府思维之中，按法律程序办事，是有碍经济发展的。“例如拆迁方案的制定，为避免纠纷，地方政府可事先听取民意，举行听证，邀请专家论证等等，在拆迁过程中，也应鼓励公民启用行政救济，申请行政复议，提起行政诉讼。但这些都需要时间，而为数不少的政府官员认为，这会影响到经济发展的效率。”唐尧说。

例如重庆农民付强的蛙场今年被划入了工业园区，在补偿没谈好的情况下，施工者放炮开山， 当地管委会发给法院“公函”，要法院驳回原告诉讼请求，并“警告”法院不要“一意孤行”。

而据《中国青年报》的报道，最高人民法院在审理陕西省横山县一起关于矿权纠纷官司的过程中，接到来自陕西省政府办公厅的函件称，“如果维持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将会产生一系列严重后果”，“对陕西的稳定和发展大局带来较大的消极影响”。

“这样发展下去，是非常不利于依法行政的。”一位北京学者称。

“法治政府”建设十年时间表

温家宝在今年8月全国依法行政工作会议更强调，贯彻依法治国基本方略，推进依法行政，建设法治政府，是我们党治国理政从理念到方式的革命性变化，是我国政治体制改革迈出的重要一步，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

2004年国务院发布的《全面推进依法行政实施纲要》对我国建法治政府提出的时间表，是十年。而多位受访学者表示，通过宜黄自焚等事件，“我们离这个目标，还有较大距离。”

对于中国当前的发展来说，强调依法行政显得尤为迫切。

温家宝在8月的会议上指出，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收入分配不公平和差距扩大，社会结构和利益格局深刻调整，部分地区和一些领域社会矛盾有所增加，群体性事件时有发生。要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必须深化改革，同时也要求加快推进依法行政，建设法治政府。

改革开放以来，在规范行政行为的道路上，中央政府亦付出了很多努力。

就法律体系建设来说分为三个阶段，一是1978到1988年，这一阶段主要通过规范性文件的制定，改变了国家行政活动基本上处于无法可依的状态。第二个阶段是1989年具有理程碑意义的《行政诉讼法》的颁布，中国进入了“民告官”时代。

第三个阶段则是1989年到现在，主要是行政诉讼及其配套制度的快速发展。如行政处罚、国家赔偿、行政复议、行政许可等法律的制定。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称，“这些配套制度，以倒逼的形式，促进了行政机关依法行政。”

在2004年，国务院发布《全面推进依法行政实施纲要》。“它的地位相当于行政法通则，是行政法实施的纲领性文件，地位非常高，全面确立了依法行政的重要性。”唐尧说。

尽管学术界承认上述行政法规具有工具性的作用，但其本质是控制和约束国家行政权力。

“也就是说，我们的法律是比较完善的，关键是如何确保执行，和相关的监督制度。” 唐尧说。

何兵也认为，一方面，通过宜黄事件等极端案件，地方政府要反省经济发展与社会公平、正义如何兼顾，“法律大于天”的观念必须树立。另一方面，要更强调法律的执行，“违法拆迁，暴力拆迁，其实已触犯了刑法，应以破坏财产罪论处，而污染环境等等，也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这些违法的行政行为都必须严格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