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兵的发展与撤销

中国人民解放军探照兵的发展与撤销
                                              ---------陈　辉

　　被誉为“蓝天上的火眼金睛”的人民解放军探照兵已经消失３０年了，但它在我军战史上留下的赫赫战功，却让人难以忘记。探照兵编制在人民解放军防空军的序列中，探照兵的作用是夜间利用探照灯照射来犯的敌机，配合高炮部队对空射击，配合航空兵对空作战，也可直接将敌机照落。后来，由于我军防空武器发展，防空作战淘汰了探照灯，探照兵部队也由此撤销。 

　　 
　　建国初期，国民党军空袭上海，探照兵由此诞生 

　　 
　　１９５０年２月６日，宁静的上海夜空被轰炸机的轰鸣声打破。这一天，国民党空军出动了各种飞机１７架，其中Ｂ－２４型１２架、Ｂ－２５型２架、Ｐ－５１型２架、Ｐ－３８型１架，分四个批次轮番轰炸了上海电力公司、沪南及闸北水电公司等地，共投弹６０余枚，炸死炸伤居民１６００余人，炸毁房屋１０００余间，发电厂遭到严重破坏，发电量由１５万千瓦降至４０００千瓦，工厂大部停产。 

　　３月３日，国民党空军再次出动１１批２３架次轰炸机，对广州、柳州、贵阳、武汉等地同时轰炸，炸毁房屋１７０余间，船只３００余艘，伤亡８５０余人。 

　　空袭惨案发生后，中国政府在加强上海、北京、广州、天津等大中城市防空力量的同时，与苏联政府协商，由苏联派遣由苏军巴基斯基中将率领的混合集团军来华协助防空。苏军混合集团军中有航空兵、高射炮兵，还有一个探照灯团，里申科中校任团长。１９５０年３月上旬，探照灯团随苏军混合集团军到达上海。苏军很快制订了空军航空兵、高射炮兵和探照兵协同作战计划。３月１４日夜，苏军高射炮兵在探照兵的配合下，首次击落国民党空军１架飞机。到５月１１日，在探照兵的有力配合下，共击落国民党空军５架飞机，扭转了上海的空防形势，迫使国民党空军基本上停止了对上海等地的轰炸。 

　　苏军探照兵部队对国民党空军夜袭上海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量，探照兵在防空夜战中的作用，引起了我军的高度重视，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探照兵部队已经成为我军高层领导的共识。 

　　我军第一个探照灯团副政委蔡子悟回忆说： 

　　１９５０年７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和华东军区陈毅司令员的指示，成立了由华东军区防空司令部参谋长黄径琛为首的探照灯团筹建小组，开始按照苏军探照灯团的编制组建我军第一个探照灯团。首先，从华东军政大学的二、四、七团本科学员中选调７９０人为基本学员；从华东军政大学及上海警备区司令部、航空处等单位抽调干部，组成团的干部队伍。为了配备技术人员，经国家教育部批准，从应届的理工科大学毕业生中选调３０名作为技术骨干，吸收入伍。这３０名大学生分别来自上海交通大学、同济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大学。他们都是学生中的尖子和骨干，政治上也比较强，有的还是解放前入党的地下党员。当时，汽车司机难找，后来，我们在上海总工会的大力帮助下，从失业司机中选用了１５０名，按工薪制待遇，担任司机兼发电手。就这样，共调配了１１００余人，组成了我军第一个探照灯团。 

　　８月１０日晚，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上海防空探照灯团成立大会在上海延安路上的共舞台隆重举行。当黄径琛参谋长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防空探照灯团成立’时，场内掌声雷动。接着，宣布任职命令：吴瑞生任团长，我任副政委，后来任政委。随即举行了授旗仪式，吴瑞生和我代表全团指战员接过了军旗。 

　　上海防空探照灯团随着我军探照兵隶属关系的变化，先后改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探照灯第一二一团、中国人民解放军防空部队探照灯第四二一团、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对空探照灯第一团。我军第一个探照灯团成立后，在苏军探照灯团的指导下迅速成长，经过一个多月的帮教训练，就能够单独操作了。 

　　１９５０年１１月１７日，上海防空探照灯团正式接受苏军探照灯团的全部装备，并举行了隆重的交接仪式。我军共接受了“二战”期间，英国援助苏联的ＰＡ１１－１５０型雷达灯３６部、苏制３－１５－４Ｂ型跟踪探照灯３６部、莫斯脱－２型环视雷达１部，以及其他通信装备等，外加苏军列入移交的两只军犬。 

　　移交仪式结束后，没几天，苏军探照灯团便乘火车回国，我军第一个探照灯团正式担负起上海防空的作战任务。 

　　此后，由上海防空探照灯团提供骨干和技术力量，我军迅速扩建了５个探照灯团，分别是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探照灯团、京津卫戍区防空司令部探照灯团、华南军区防空司令部探照灯团、广州军区防空司令部探照灯团和南京军区司令部探照灯团。到１９５７年５月，我军共组建了６个探照灯团和３个探照灯独立营，主要部署在北京、上海、天津、福州等城市周围。此外，我军还在军委防空军司令部编制探照灯主任，后来扩编为防空军探照兵指挥部，张伯华任主任。 

　　１９５３年１月２３日，毛泽东批示同意了由军委防空军司令部呈报的《防空部队学校五年干部培养计划》中提出的成立探照灯学校的建议，后因探照兵面临解散，未能实现。 

　　 
　　朝鲜夜空，探照兵大显身手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我军探照兵大显身手，百炼成钢。 

　　１９５２年２月１８日２１时，清川江上空出现美军６个批次的混合轰炸机群，机型有Ｂ－２９、Ｂ－５０、Ｂ－２６，美军第一批次轰炸机临空后，志愿军探照灯四○一团四连首先发现目标，开灯照中１架Ｂ－５０型飞机，并连续跟踪，为志愿军高炮部队争取了时间，高炮部队得以集中火力将敌机击落。之后，四○一团又先后照中多架敌机，高炮部队多次射击，敌机狼狈逃窜，清川江大桥安然无恙。在这次战斗中，探照兵配合高炮部队首次击落敌机，为探照兵、高射炮兵协同作战提供了宝贵经验。 

　　此后，志愿军探照兵越战越强，探照灯四○一团从２月３日至２月１９日，共对空作战８次，照中敌机２５架次，协助高炮部队击落击伤敌机３架，并用探照灯为志愿军空军护航６次，均照中敌机，使敌机仓皇逃跑，掩护了志愿军飞机，保卫了清川江大桥的安全，使美军４０天不敢来犯。 

　　我军探照兵还创造了用探照灯直接照落美军飞机的奇迹。１９５３年３月１５日２２时２２分，美军１架Ｆ－８０Ｃ型战斗轰炸机，以４０００米的高度企图袭击清川江大桥。严阵以待的志愿军探照灯四二一团七连，采取近战战法，在敌机逼近６公里时，突然开灯照中，各个跟踪灯站迅速开灯交叉照射，数支光柱紧紧咬住高度急剧下降的敌机不放，美军飞行员在强烈光柱的照射下，乱了方寸，飞机失去控制，一头扎向地面，机毁人亡。４月１２日１９时３５分，美军１架Ｆ－９４型战斗轰炸机，以３０００米的高度前来空袭清川江大桥。志愿军探照灯四二一团七连，在敌机离清川江大桥４公里时才开灯，强烈的光柱一下子把敌机锁住，美军飞行员做蛇形飞行并俯冲投弹，企图摆脱我军的跟踪。七连各灯站紧紧跟踪，连续照射，惊慌失措的美军飞行员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不慎撞到山上，飞机的爆炸声响彻夜空。不到两个月，七连连续照落两架敌机，探索出探照兵部队快速跟踪、连续照射的战法，受到志愿军司令部的通报表扬。 

　　志愿军探照灯四二一团七连的战法被推广后，探照兵部队的战果迅速扩大。 

　　志愿军探照兵在朝鲜战场还开创了探照兵、航空兵、高射炮兵三兵种协同作战的先例。１９５２年６月１０日２２时，美军１１架Ｂ－２９型轰炸机前来空袭郭山大桥，探照灯四二一团六连将１１架敌机全部照中，保障了志愿军高炮五一一团三连、野战高炮六○四团和苏联空军对敌机发起猛烈攻击——２架敌机被击落、１架被击伤，俘获了美军上尉雷达员１人，使美国远东空军大为震惊。 

　　志愿兵探照兵与美军航空兵斗智斗勇，在蓝天上展开战术角逐也司空见惯。 

　　美军飞机轰炸朝鲜水丰发电站时，屡遭志愿军探照灯四一一团照射，不能得逞后，便改变了战术，把空袭目标转向了探照兵阵地。敌变我变，四一一团白天把探照灯隐藏起来，晚上再拉出来，与美军玩捉迷藏。夜间空战时，四一一团先打开一部分灯照射，当敌机发现目标、对探照灯阵地发起攻击时，受敌攻击的探照灯立即关灯，另一部分隐藏的探照灯开始照射。敌机被隐藏的探照灯照中后，有的被志愿军空军击落，有的被志愿军高炮部队击落，有的怕撞山，不得不爬高逃跑。 

　　美军偷袭志愿军探照兵阵地失败后，又用一系列新战术对付志愿军探照兵：美军施放锡箔片与电磁波，对雷达灯进行干扰；实施轰炸时，缩小架次之间的时间间隔；利用复杂气象条件进行空袭；在Ｂ－２９型轰炸机机身上喷上黑漆等。其他办法好对付，唯独电子干扰很难对付。后来，志愿军探照灯四二一团技师盛继良采用控制“中放开关”反敌干扰的办法，在实战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志愿军探照灯四○一团与美军的战术角逐也精彩无比。美军飞机被四○一团连续照中后，改变了战术：当Ｂ－２９型轰炸机来袭时，有护航机掩护。护航机俯冲扫射探照兵阵地，吸引志愿军炮火，掩护Ｂ－２９型轰炸机实施轰炸。敌机活动规律多变，有时几天不来，有时连续侵入。入侵高度由４０００米上升到７０００米。变化批次间隔，有时间隔１分钟，有时间隔３９分钟。声东击西，飞机来自不同方向，主要方向投弹，次要方向不投弹。针对美军的战术变化，志愿军探照灯四○一团采取了相应对策：在战术动作上采取搜索快、照射快、接光快、关灯快的“四快”战法。在照射原则上提出：先照主要方向之敌，后照次要方向之敌；先照大型机，后照小型机。重新划分雷达灯的警戒方向与搜索范围。用散光照射俯冲敌机，安排高射机枪连在探照灯阵地设伏。关灯后变换方位角，加盖帆布，避免暴露余光。四○一团采用新战术后，连续照中敌机２５架次，自己无一伤亡。 

　　志愿军探照兵在狠狠打击美军航空兵的作战中，也付出了牺牲。在１９５２年的一次战斗中，探照灯四一一团十连指挥所遭敌机轰炸，实习连长郭凤林等１１名探照兵官兵英勇牺牲。抗美援朝战争中，探照灯四○一团、四一一团、四二一团的５个营又２个连参战，共照中敌机１１００多架次，配合空军和高炮部队击落、击伤敌机５０多架，直接照落４架。 

　　 
　　国庆夜晚，探照兵把辉煌永远地留在了首都的夜空 
　　 
　　１９５０年１０月，华北军区独立第二○五师六一四团改编为京津卫戍区防空探照灯团，后改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防空部队探照灯第四一一团，负责首都的防空任务。组建之初，四一一团编制一、二、三营。１９５１年６月，四一一团光荣地接受了国庆节受阅和司礼任务。为了这次受阅和司礼任务，四一一团还有幸扩编了一个营，组建了探照灯第四营。国庆节期间，一、二营担负首都防空战备任务，三营担任受阅任务，四营担任司礼任务。 

　　担任受阅任务的三营，组成一个方队，在国庆节阅兵时代表全军探照灯部队，接受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受阅方队集中在华北炮兵司令部大院进行训练。国庆受阅包括两项内容：阅兵式，进行方队训练；分列式，１６部探照灯组成一个４×４的方队通过天安门。４部雷达探照灯并列在前，由汽车牵引，排长、油机手及灯手坐在汽车上；１２部跟踪探照灯分别装在汽车上，分３排紧随其后，６名灯手坐在汽车上。训练的重点是司机，要求司机以每小时１０公里的速度通过天安门，严格保持队形，不能熄火。各灯手的训练主要是坐姿和仪表。国庆节前，武器、车辆重新喷漆，轮子刷大白，４辆汽车一排，开动起来整个方队要横竖一条线。经过几个月的从难从严训练，三营按要求完成了集训任务。国庆节阅兵时，三营方队威武雄壮地通过了天安门广场，出色地完成了受阅任务，受到上级的表彰。 

　　四营担任司礼任务，除了要为空军飞行编队准确通过天安门上空进行导航外，还要在国庆节之夜配合其他部队完成施放焰火的任务。探照灯部队参加国庆司礼，在我军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如何烘托国庆之夜的欢乐气氛，无先例可循。原四一一团团长张伯华回忆说： 

　　当时，我们召集四营营长孙学礼、参谋长刘化忠等共同研究，苏联顾问也在场，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最后确定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把３６部跟踪探照灯分内外两层部署，以光柱在空中的变化形式命名不同的课目。 

　　中心灯设在天安门广场，内层灯站位置是：珠市口、崇文门、东单、东四、景山、西四、西单、宣武门。余下２７部灯部署在外层，分别在永定门、建国门、东直门、安定门、阜成门、复兴门、广安门等处。灯站位置确定后，我们就根据图上选定的点进行实地勘察，见缝插针，以灯车能开进去为宜。 

　　原四一一团副团长张建华对探照灯表演的课目进行了回忆： 

　　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努力，同志们练就了一手‘绫罗伞’、‘大旋转’、‘凯旋门’、‘擎天柱’、‘大交叉’等照射课目。所谓‘绫罗伞’，就是在广场中心的探照灯垂直向上照射的同时，周围的探照灯都照向中心灯光柱的末端，形成一个伞形；‘大旋转’是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一部指挥灯打开，其他３０多部灯一齐开放，并沿着某一固定角度旋转；‘凯旋门’是以崇文门和宣武门的两支灯垂直向上照射，其他灯向‘门’顶上开放，从地面看像空中安了一座门；‘大交叉’就是灯柱在空中分层次交叉，好像在空中编织了一堵篱笆墙，故此课目又叫‘篱笆墙’；‘擎天柱’是所有的灯光都垂直向上开放，像无数根柱子拔地而起。 
　　 

　　张建华还对四一一团通信兵当年的功绩作了回忆：９月２０日，各灯站进入市内预定位置，午夜１２时统一开灯校正照射角度。灯站在城外练习时，可苦了通信分队，电话兵要架设从天安门广场临时指挥所通往各灯站的电话线，遇马路要高架，还要避开有轨电车线，既要穿民房，还要保证安全，点多又分散，他们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才把线路架设好。 

　　国庆节越临近，四一一团的训练就越紧张。节前几天，都是夜间１２点以后组织实战演习，团指挥所设在西交民巷国际旅行社的楼上，四营指挥所设在天安门广场中心探照灯旁的席棚内。指挥员通过电话叫通各灯站后，按课目顺序下令开灯和转换课目。随即，探照灯的光柱在天安门广场上空组成了各种图案，非常壮观。就这样，指战员们每天练习到凌晨三四点钟。 

　　功夫不负有心人。国庆节的夜晚，天安门广场人群如潮，载歌载舞，人们处在极大的欢乐与兴奋之中。当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登上天安门城楼时，顿时万众欢腾。这时，四一一团的３６部探照灯同时照向夜空，组成“绫罗伞”，将天安门广场照射得如同白昼。他们不时地变换课目，欢呼的人群激动无比。放焰火时，探照兵关灯；焰火一停，他们又开灯。将国庆节的狂欢之夜，从一个高潮推向又一个高潮。节日的焰火五彩缤纷，在３６部探照灯大光柱的照耀下，更显得绚丽多彩。当时，苏联专家看后也赞不绝口，还说要将这种方法带回国，在节日的夜晚仿效。毛泽东对探照兵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从１９５１年一直到１９５９年，四一一团每年国庆节都代表全军探照灯部队参加受阅和司礼，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把我军探照兵的辉煌永远留在了首都的夜空。 

　　探照灯部队成立后，先后参加了两次诸军兵种联合作战演习。 

　　１９５３年４月１６日，我军首次诸兵种联合防空实战对抗演习在上海举行。演习假定以美军飞机偷袭上海为背景，参加演习的部队有１个探照灯团、１ 个雷达营、２个对空监视团、４个高炮团、歼击机师的４个团以及海军要塞炮、舰艇炮部队等。军委防空部队司令员周士第、空军副司令员常乾坤共同组织了这次演习。在演习后的讲评中，周士第对探照灯团给予了高度评价。针对这次演习中暴露出的问题，防空军和空军采取了一系列改正措施，进一步加强了上海的防空。 

　　１９５６年１２月５日，北京军区防空军举行了防空战役实战演习。演习的课题是：在北京军区防空军统一指挥下，北京地区与青岛、旅大地区防空部队协同行动，抗击敌空袭京津地区。探照兵、高射炮兵、雷达兵、对空监视兵、通信兵和歼击机航空兵参加了演习。北京军区防空军司令员孙超群、政委林接标担任演习司令员和政委。这次演习地区广、兵种多、规模大，不仅检验了首都防空作战能力，锻炼了参演部队，密切了北京、青岛、旅大三个地区的协同作战能力，而且改进了指挥所设置，统一了指挥程序，推广了一套新战法。参演的探照灯部队也摸索出了新的战法。朱德、彭德怀、聂荣臻元帅，陈赓、肖劲光大将观看了演习，并对演习给予了很高评价。 

　　１９５７年３月２６日，中央军委决定建立我军空防一体的国土防空体系，防空军与空军合并，６个探照灯团和３个独立探照灯营，统一整编成６个探照灯团，３个探照灯独立营撤销。随着我军防空武器的发展，防空作战淘汰了探照灯。１９７４年４月，中央军委决定取消探照灯部队，辉煌了２４年的探照兵从此从人民解放军的建制中消失。但探照兵在抗美援朝战争和国土防空作战中立下的丰功伟绩却永远留在了共和国的军史上。（虔城居士 2007-01-25 14: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