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南川新政限制一把手权力 官员称变化明显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26日21:18  廉政瞭望 《廉政瞭望》2010011期封面：南川分权新政

　　一把手权力约束的南川新政

　　30年前，邓小平就一针见血指出，高度集权、权力过分集中是官僚主义的一个总病根。这也可以说是腐败产生的一个总病根。

　　半年前，重庆市南川区出台《南川区加强党政主要负责人监督管理暂行规定》，施行党政一把手不直接分管人事，财务，工程项目、行政审批、行政执法等要害权的权力分配“新政”。除限制一把手权力的“五不直接分管”外，还制定了一把手末位表态制、实名推荐干部制、行政执法会审制等规定。

　　面对目前一些地方一把手权力局部失控的现实，重庆市南川区对一把手权力约束机制所作的探索，或将为全国的反腐倡廉建设以及民主政治建设提供可操作性的新思路、新做法。

　　新制度掀起官场涟漪

　　——重庆市南川区权力分解叙事

　　■文/本刊记者 潘则福 李天锐

　　意外！第二次，一把手力挺的人又落选

　　曹承福有点紧张。

　　这一天，重庆市南川区鱼泉乡党委会将投票决定宣传委员的人选。

　　候选名单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久前，鱼泉乡就选拔宣传委员确定了候选条件：必须是现任正科级，必须在群众中有良好的口碑，工作能力强等。大名单出炉后，组织委员又牵头进行了民意测评，最后有两人进入候选名单，除了曹承福，还有一位是乡经济发展办主任。

　　乡党委书记李梦华早早地来到会议室，他这样解释自己的动机：很想知道结果。

　　这位年轻的一把手曾在宣传部门工作多年，两年前，一纸调令让他来到了仅有9000多人口的鱼泉乡。

　　这是南川下发《南川区加强党政主要负责人监督管理暂行规定》后，鱼泉乡第二次提拔干部。

　　回忆起第一次的过程，李梦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也是4月初，鱼泉乡召开党委办公会，讨论乡社保所所长人选。李梦华将一男一女两位候选人简历分发后，按新政“一把手末位表态制”的要求，请大家先谈看法。

　　望着一言不发的李梦华，一帮乡党委成员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一时傻了眼。

　　大家心照不宣的是，此刻该是他这个一把手不经意地点一句“两位同志都不错，但某某同志工作比较负责”，然后大家附议，最后全票通过。

　　办公会一时有些冷场。李请分管人事的副职先发言，并有言在先：“谈具体看法，完了明确表态，说谁最合适！别想着谁都不得罪，最后又把皮球踢给我。”李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随后的讨论热闹异常。

　　那位男干部年龄有优势，在乡镇工作，男性性别本身也是巨大的有利条件。

　　但大家讨论后认为，女干部长期在社保所从事社保工作，业务熟，社保工作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细致。轮到了李梦华，他列举了几个男干部更合适的理由。但这次并没有按照他的意图录用干部，根据无记名投票，最后，那位看起来并不占优势的女干部，却获得了通过。

　　所以，这一次，在李梦华说“开始吧”，组织委员首先打破了沉默：“人是我去考察的，我先说看法。”

　　组织委员在发言中力挺了曹承福。

　　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大家各抒己见。有的推举曹，说他文字功底好，为人又老成持重；有的推举乡经济发展办主任，说他年轻有为、敢想敢干。

　　李梦华最后发言：“我认为发展办主任更合适，他很有创新意识，虽然文字功底稍差，不过对大局的把握能力使他足够胜任，曹承福也很优秀，就是循规蹈矩，开拓精神不够。”

　　他算了算，在其他6名参会者中，赞同他的只有两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发票、无记名填票，点票、唱票，宣布结果：4比3，曹承福被确定为乡党委宣传委员候选人，一周后，得到区委正式任命。尽管一把手李梦华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乡经济发展办主任。

　　“如果还像以前一样，书记先发言，我们肯定都选那位主任了。”一位副乡长接受采访时坦言，“可是现在书记最后发言，我自己意见都明确说了嘛，投票时不好再改。我和曹承福共事几年，他真的不错，宣传工作还是稳重点好。”

　　接着，乡主要领导找了两位候选人谈话。面对发展办主任的失落，李梦华只能不断安慰，欲言又止。

　　李梦华坦陈，第一次“意外”，自己心里还真有点不可言状的波澜，“第二次就开始适应了，这才叫民主集中制！”

　　在南川，如同鱼泉乡一样，现实正悄悄发生着变化……

　　南川区生态农业园区管委会会议正在进行中，这次会议讨论的是园区招聘员工的具体事项。

　　实施新政后，管委会主任梁正忠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首先发言，而是让大家一起讨论实施细则。

　　当梁正忠提出全招男性时，却遭到了副主任唐国平的反对，他们在会上争论起来。

　　梁认为，管委会工作压力太大，女性恐怕承受不起。若涉及到生育等具体问题，还会耽误工作。副主任唐国平则认为，办公室、食堂等应以招聘女性为宜。

　　另一位副主任还将此上升到管委会“生态平衡”的高度。最后，两位副主任的意见占了上风，大家一致同意适当招收一部分女性。

　　南川一位不愿具名的一把手告诉本刊记者，“你在这呆几天就知道，现在的南川真有变化”。他认为，变化源于对一把手权力的制约。

　　真的要分权？某局长认为不可操之过急

　　《南川区加强党政主要负责人监督管理暂行规定》的产生过程漫长而耐人寻味。

　　2009年8月，一个来自区委书记王永康的批件，放到了纪委干部汪自力的案头。王永康在批示中要求纪委、监察局研究学习浙江余姚民主制度的先进经验。

　　不久以后，南川区委组织干部前往浙江余姚考察学习。一个被称作“三个不直接分管”的暂行规定，吸引了包括汪自力在内的众多干部的眼球。

　　“一把手不再直接分管人事、财务、工程项目，权力还有多少含金量？这样的规定执行得下去吗？”大家议论纷纷。

　　12月，王永康再次做出批示，要求纪委以浙江余姚“三个不直接分管”为蓝本，借鉴深圳等地的先进经验，起草一个类似的规定，在南川迅速推行。

　　这一任务，落到了汪自力的头上。

　　面对《廉政瞭望》记者，已升任区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的汪自力回忆起半年前起草规定的情景说道，“我现在真的感觉到，历史的进程，很多时候都始于一个微小的事件。”

　　领受任务以后，汪自力在分管领导的指导下，用了两个月时间，“字斟句酌，反复讨论”，纪委内部会商10余次，修改达到20余次，终于送审。

　　“让一把手摆脱繁琐的事务性工作，集中精力抓大事，管方向，带干部；让副职有权，担责，提高积极性，这是规定起草的初衷。”汪自力说。

　　此后，纪委、监察局将草案送给各处级领导征求意见。

　　《廉政瞭望》记者翻阅草案时看到，某局一把手在“征求意见稿”中的“党政主要负责人不具体直接分管财务、人事、工程项目、行政审批和行政执法等事项”下划上了粗杠杠；有的干部建议将草案中“如之前规定与本规定不符的，依本规定执行”条目删除；某局长认为“不直接分管不可操之过急”。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在自己名字下画圈，写上了“同意”。

　　纪委根据反馈意见将草案修改后，送区纪委各位常委征求意见。随后，草案经过“重大事项酝酿会”和区政府常务会议讨论修改，最后经区委常委会审议通过，下发施行。

　　2010年2月23日，农历正月初十。南川96个乡镇街道和区级部门的一把手，都接到了《南川区加强党政主要负责人监督管理暂行规定》的通知。

　　区委书记王永康告诉南川的一把手们：“不直接管”不是“不管”，一把手负有领导和监督责任，必要时可使用否决权。新政是将一把手从琐事中解脱出来，集中精力谋大事、干大事，同时遏制权力过于集中而滋生腐败，形成权力相互制约机制。

　　3月31日是各部门纷纷报送分工调整情况的大限。颇具玩味的是，除了卫生局等少数部门外，很多单位在临近31日才报送，有的单位甚至31日当天才把分工文件送达区委办和区纪委。

　　副职履职，一把手不签字和开会，还有什么干的？

　　新政甫出，官场哗然。

　　“这不是向一把手夺权吗？那一把手今后干什么？喝茶聊天？”

　　有的一把手说得更直接，“一把手不分管人事和财务，不是要了我的命？”

　　知情人士透露，收到文件后，部分一把手开始观望，“当时，南川官场一些一把手对此事的态度是‘不谈、不传、不理’的‘三不’政策。”

　　然而，很快，这种官员集体的“沉默”被区委书记王永康发现。情势开始发生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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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川限权新政在争议中推进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26日21:18  廉政瞭望

　　3月5日，新政出台后的第10天，南川召开党风廉政建设暨“作风建设年”动员大会。

　　该区所有区级部门和乡镇一把手，以及四大班子领导悉数出席，总共400余人。会上，一把手“五个不直接管”制度得到全面阐释。据重庆媒体报道，王永康措辞严厉地提醒在座一把手，面对各种诱惑的时候，要算经济账、法纪账和良心账，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个时候，官员们相信新政不是新区委书记的政治秀了。

　　南川新政铁腕上路。一把手“五不直接分管”开始被当地官员称为“分权”，在南川推行开来。

　　据某乡一位一把手观察，新政在乡镇遇到的阻力要比部门大。

　　在三泉镇党委书记甘于川看来，分权以后，班子成员更和谐了。

　　“分权以后，虽然不直接分管了，但有大事还是要向我汇报啊，我们比以前更了解对方的工作思路了。”甘于川说。

　　当然，也有关系不佳的例子。

　　一次，某位区委领导打电话给某部门一把手询问工程进度，“都分给副职了，你去问副职嘛，他汇都不汇报，我怎么知道？”这位一把手话中有话，无奈中透露几分愤懑。

　　一些普通干部认为，分权后机关办事效率高了，以前一个事情在多个副职间推来推去，最终只得找一把手。“现在扯皮的事少了，谁负责，我们就找谁。”

　　分权之后，决策时，副职与一把手正面的交锋多了起来，由此出现的新情况是，有时副职开始取得最后的“胜利”。专家认为，这有利于副职更快成长。

　　今年高考期间，对一个举报的处理成为区环保局局长办公会的重点议题之一。

　　一个工程项目在夜间施工赶进度，却让家住附近的高考学子无法正常休息，举报电话于是打到了环保局。

　　局长向前建议从轻处罚。

　　不过，几位副局长认为，高考是人生中的大事，如果对投资商从轻处罚，无法向考生们交代，也无法对更多的违规施工行为构成震慑。

　　办公会最后的决议是一致同意对投资商实行重罚。

　　“到最后，我也觉得这样更合适。”向前坦承。

　　分权后半年间，向前发现，环保局的工作效率提高得飞快，“我觉得功劳在副手”。

　　分权后，环保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宋明智分管招商和财务。他经常会驳回不合规范的报账申请。如拿来的发票号码不相连，车票日期和出差日期对不上，拿没有税务章的假发票充数等情况，都被他一一驳回，并予以严肃批评。

　　“我以前哪里有时间来看得这么细哦！”向前毫不吝啬对这位副手的赞扬。在这半年中，宋明智主抓招商，跑了全国10多个省市，南川区环保史上最大的项目——城乡污水处理系统建设工程引资2.96亿元即是他的得意之作。

　　在三泉镇一位工作人员眼里，副镇长廖以敏也成绩斐然。镇上的几个招商项目正在强势推进，这位负责城建、国土、招商的副职少不了重庆、南川四处奔走，要项目、引投资成了她的份内之事。

　　为了工程进度，廖有时还少不了打电话给书记或者镇长：“我已经和某某部门联系好了，明天下午与他们座谈，您一定要参加！”

　　有时，她也联系其他副职：“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你们的进度再慢的话我这边没法继续，怎么交差啊！”廖以敏说，以前“大家都是副职，凭什么你来督促我！”现在任务完不成就会受处罚，谁敢怠慢？

　　分权以后的一把手也没有闲着。

　　作为最早明确支持分权的一把手之一，卫生局局长钱齐妮分权后把主要精力放在医疗改革、区人民医院迁建项目。投资16个亿的区人民医院迁建项目即将动工，新城区中医院的项目也已被区政府审批通过。

　　除了这些，提高医疗质量管理也是她工作的重点之一。据了解，今年以来，该区医疗投诉下降了近30%。

　　《廉政瞭望》记者采访钱齐妮时，正值全区创卫大扫除。

　　在城区的学堂湾巷附近，这位女局长边扫地边告诉记者，为了防止腐败，卫生局在医疗系统建立了独立的会计核算中心，监督一些乡镇卫生院的财务运行，大额开支由卫生局集体研究决定。现在，她正考虑在全区医疗系统推广，遏制乡镇卫生系统一把手腐败。

　　前一段，南川卫生系统腐败案频发。先前，卫生系统内已有妇幼保健院原院长兰文芳等先后因腐败被判刑。这让钱有些坐不住了。

　　可以预见，干部队伍建设将是这位一把手长期关注的焦点。

　　南川新政在争议中推进

　　■文/本刊记者 潘则福 李天锐

　　铁腕推进下的南川新政已经低调运行半年。半年作为一个节点，审慎地回顾在此时显然并不多余。

　　和任何改革一样，讨论南川新政本身，绕不开新政的推动者南川区委书记王永康。

　　“官不聊生”

　　47岁的王永康，有着时下官员最潮的标签——学者型官员，他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材料学专业毕业，工学博士。步入政坛之前曾在高校和研究所工作多年。去年6月，王由浙江省宁波市市委常委、余姚市委书记任上被交流到南川区担任区委书记。

　　履新的第13天，王即给南川官场带来震动。当日，王做客南川官网南川在线与南川网民开展网上交流。

　　“要了解南川，就要跟当地百姓交流。”王永康告诉媒体。

　　随后，网络问政成为王永康了解民意的重要渠道。不久后，区长谭家玲等区委主要领导也开始走进南川在线，与网民互动。

　　重庆一位记者介绍，王永康极善用网络。网络问政、鼓励当地干部多上网这些自不必说，“他曾自爆，凤凰网、联合早报这些网站经常去”，而更令该记者印象深刻的是，每次短信联系，王都不忘在文末附一笑脸标记。

　　南川和宁波差距有多大？

　　履新后，王永康曾对媒体谈起，在南川，有的乡镇书记连天安门都没去过，更别说要跟国际保持同步，就是跟国内、跟重庆主城区保持同步也没做到。在宁波，肯德基店都开到乡镇，而南川没有。

　　“洗脑”，成为王永康首先要做的事情。

　　很快，《政道：仇和十年》、《李光耀回忆录》成为南川干部必须阅读的两本书。

　　为什么推荐这两本书？

　　王永康告诉重庆日报记者：“仇和是怎么样去治理一个比较落后的县？李光耀是如何把新加坡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10个国家之一？我想通过这两个例子，让干部得到启示，并培养他们实干图强的决心和坚定的执行力，为加快南川发展打下基础。”

　　之后，王又推荐了两本书，用《致加西亚的一封信》来倡导实干，用《没有任何借口》来统一思想。

　　细心的南川干部发现，这4本书如今仍摆在南川网显眼的位置。

　　接着，王永康把一大批浙江的企业家请到南川，给南川的干群和企业家介绍浙商创业的过程。

　　“洗脑”的效果如何？

　　私下，有干部告诉《廉政瞭望》记者，4本书自己都只是翻过一遍，但很多地方自己还没有看懂。

　　一位接近王永康的人士透露，在赴任之初，他感到压力巨大，下属常常不能完整领会他的意图，事事只能亲力亲为，连垃圾桶建成半封闭的还是敞开的都要他操心。

　　“王书记的要求很精细，很多东西我们混不过去了。”精细到什么程度？一位干部介绍，南川某市容改造工程完工后，王永康来检查工作，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发现一块地砖铺得不整齐，王当即给相关部门领导指出要求整改。这让一些领导很尴尬。

　　一位干部私下称，王主政南川后，最直观的效果就是“官不聊生”。

　　《廉政瞭望》记者在南川期间，发现每晚10点过，区委区政府的办公大楼依然有灯光，而且数量不少，走近一看，连史志办这样的部门，居然也在为政务挑灯夜战。

　　汪自力称，如今，公职人员习惯了加班，“我觉得‘官不聊生’是好事，说明公职人员开始勤奋了。”

　　“效率明显提高了。下午开的会议，晚上就能把材料整理好，第二天一早就能送到领导办公室。以前可能第二天下午才能把材料送出去。”南川区某部门领导说。

专家担心限权制走不出人走政息怪圈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26日21:18  廉政瞭望

　　人走政息怪圈可破？

　　今年2月，王永康给媒体介绍，2011年南川将启动各类投资项目150个，总投资近500亿元、年度投资达135亿元。

　　汪自力认为，这样的投资规模，监督一把手和保护一把手显得尤为重要。

　　专家认为，观察南川新政效果几何，最直观的是看各部门执行的力度和制度知晓度。

　　南川区纪委的工作人员告诉《廉政瞭望》记者，从纪委检查的情况看来，各部门执行新政的力度比较大。

　　一位专家提出，南川新政遇到反弹，是正常的。从时间上来看，新政尚处于凝聚共识的阶段。

　　“这里面的水太深，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问题，恐怕连王书记都束手无策。”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说。

　　在南川城区某街道，一位街道党工委的中层干部面对《廉政瞭望》记者关于分权的提问一脸茫然。

　　某街道办副主任说：“我们当然分了权的，我们街道办事处主任以党委副书记的名义继续分管财务和人事。”

　　这位副主任说：“街道有街道的特殊性，如果让我来分管财务，我还不愿意，担负不起这个责任。其他副职也会有意见，我处在主任和其余副职之间受窝囊气，谁愿意啊。”

　　一位基层的一把手也说：“我们单位就几个人，财权、人事权除干净了还有啥？说是抓宏观，哪里有那么多宏观的东西可以思考？”他建言，新政要避免一刀切。对区委区政府的大部门和乡镇可以实行分权，而对于基层小单位，则应该区别对待。另外，新政还需要出台一些具体的操作办法，光靠一个文件，很难落实。

　　上述专家介绍，据其观察，目前南川官场的反弹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以王永康的强势，南川新政还有空间。但真正的问题是——人走政息，“这个源自领导个人觉悟的改革，个人色彩浓厚，‘一朝天子一朝臣’，加上当下官场政绩冲动，他一走，肯定难以为继。”

　　对此，汪自力另有见解：“我认为不会。分权的理念已经被广大官员接受，在很多官员脑袋里形成了思维惯性。分权这个事是个好的开始，有了开始就没有止步，也不可能止步了。”

　　目前各部门的副职分工早已向区纪委备案，但是，如何确保新政不打折扣地执行、确保副职享有应有的权力，甚至是避免班子成员集体腐败，显然一切尚在摸索。

　　区纪委副书记杜帆有自己的思考——“以前是一把手自己藏着捂着腐败，现在不一样，要腐败的话，是几个人一起腐败，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谁愿意被多个人知道？显然，新政增加了腐败的成本。”

　　一些人则关心更为细节的问题。

　　一位专家就曾提到，自己很关心新政中谈及的“一把手负有领导和监督责任，必要时可使用否决权”，到底在副职履职中，一把手做到这些了吗？

　　面对这个疑问，某乡分管财务的副乡长回答得很干脆：有！

　　一次，该乡的某村村干部来到乡上要求报销雇村民做森林工程的工钱11000元。

　　“当时乡上财政很紧张，我就和他们商量，过一阵再发。”

　　村民走了后，副乡长给书记报告了此事。

　　“不行，万万不行。”书记告诉年轻的副乡长，在农村，如果拖欠农民工资，会影响稳定。

　　随后，该乡马上给村里报了账。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认为，在目前很多地方一把手大权独揽的现实下，南川的分权无疑是让权力回归本位的有效尝试。“副职本来就有职位本身相应的权力，只是目前被一把手剥夺了。”竹立家教授强调，“所以，更准确地说，南川新政是权力回归本位而不是分解。”

　　同时他认为，权力分解后，监督依然停留在体制内，这在权力监督的思路上未有实质突破，对改善因权力过分集中而导致的腐败，作用也有限。因此，南川新政尚不足以在全国推广。

　　竹立家教授提出，要破解一把手监督难的问题，还需要从一把手的选任和民主监督上寻找出路。比如，今后，一把手的选拔应走向公开化、选举化。从民主监督角度来看，当务之急是降低民众监督的难度和风险。

　　另外一位专家则称，南川新政依然走的是圈子反腐的老路，防止一把手大权独揽的要害不在于一把手不直接管什么，而是在于对他手中的权力如何监督。“正如司马迁所说‘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在监牢之中，摇尾而求食’。如果权力没有有效监督，就算是副手们也都能够成为猛虎。”

　　在南川，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自己看出了区委书记的良苦用心。

　　“那种期待反腐肃贪一招制胜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一个‘五不直接分管’不可能一下解决一把手腐败。我认为，王书记要改变的是南川官场的生态。”一位乡镇一把手这么认为。

　　早前，王永康曾借接受重庆日报专访的机会，告诫南川一把手们，“要做谋篇布局的帅才，而不是贪恋权力的庸才”。

　　知情人士透露，此后，部分推行新政不力的单位，开始有选择地分权给副职。

　　移植浙江精神

　　王永康的到来，让南川政坛的70后走上政坛前台。

　　对他们，南川坊间有更为贴切的称呼——少壮派。熟悉南川政坛人士分析，目前，相当数量的少壮派均是单位副职，另一部分则已被王永康擢升为一把手。

　　王永康在诸多场合提到，南川要移植浙江精神。

　　观察人士认为，王的这个提法不仅仅是针对现任领导干部，更志在谋划如何培养和影响未来南川的正、副处级后备干部。

　　来自南川官方的数据，去年以来，南川区共选派145名副处级领导干部和优秀年轻干部，分赴浙江宁波、慈溪、余姚、宁海等地区挂职。

　　根据计划，两年内南川还将选拔100名副处、100名正处后备干部，到浙江杭州、宁波、绍兴的信访、拆迁、招商、规划等部门学习。

　　南川数位干部憧憬，南川年轻干部和浙江政坛的深度交流的成果，将在随后的时间里“像种子一样发芽开花结果”，南川年轻干部的转型也会为未来重庆政坛注入新鲜血液。

　　亦有专家和南川干部质疑，浙江精神是否万能？一位干部提出，“大家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浙江精神在南川有没有‘水土不服’？”他接着说：“南川要发展，最终还是要找到自己的路子，断不可圄囵吞枣。”

　　少壮派的崛起，使一把手和副职之间微妙关系走向了一种新的可能。

　　“正副职之间已成相互制约关系，最大的变化是副职从‘要我干’向‘我要干’转变。大家有了不同的利益诉求，一方不遵守规则，势必损害一方利益。”汪自力说，“通常，利益受损方是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专家称，面对一把手，副职不再是天然的弱势，这在南川或许已成气候。

　　南川的一位老干部说，王书记给年轻干部的舞台已经快搭建好了，剩下的，就要看少壮派们的表演了。

限制一把手权利实施4种抵制情绪 有部分官员观望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26日21:18  廉政瞭望

　　在人民网6月“十大地方新政”的评选中，重庆市南川区“一把手五不直接分管”名列前茅。8月12日，重庆市南川区委常委、纪委书记周瑜泉和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廉政与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市纪检监察学会副会长任建明教授做客人民网“新政大家谈”栏目，就“一把手权力监管”的话题，接受记者采访。

　　有一天，在我们的体制下可能就不存在什么一把手了

　　记者：周书记，南川新政实施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一些抵制和阻碍？

　　周瑜泉：我们在酝酿和征求意见之初，有4种苗头现象让我们倍感压力和担心：

　　一是“不管论”。有个别一把手甚至打电话质问，“一把手主要的权力都被分割了，那还要我们一把手干什么？”二是“悲观论”。个别一把手担心分权后，自己无权支撑，在单位就没有威信，工作就不好开展。三是“观望论”。个别一把手抱着等待观望的态度，坐观其变，被动执行。第四种现象是“应对论”。个别一把手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变通执行。

　　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区委王书记多次在全区的干部大会上讲，一个党政一把手不要贪恋权力。新政出台以后，我们加大了督察力度，进行明查暗访，感到此项制度的推行比我们预想的更好。

　　记者：网友担心，一把手不直接分管人财物了，只要是这些分管人财物的副手们的进退和升迁还是由一把手说了算，这样的分权能否达到真正的效果？

　　任建明：我也有这样的担心。我觉得一把手的监督还是要靠两个：一是我们监督权能够相对地独立和得到强化。在过去的若干年，我们在政府层级之间建立了巡视制度，这是政府垂直监督。另外纪检监察机关的监督权的相对独立性是不是能够得到加强。否则，网友的担心是存在的，我个人也始终认为这个是存在的。

　　另外，当然更长远的就是民主加权力监督。我们刚才说的权力监督是不够的。如果我们的领导干部，我们的一把手都是由竞争上岗，或者是公开选拔来决定的，我们更长远的发展，也许将来有可能我们党组织的书记是由广大党员直接选举决定的，我们的市长是由我们的人民选举决定的，我觉得这个起更大的作用。目前的实践，在一些乡镇，全国有些地方试点做到了。如果这两个加起来，我们权力监督的强化和有效，再加上民主政治的发展，我觉得那个时候，就达到了在我们的体制下可能就不存在什么一把手了。

　　记者：网友们还有另外一种担心，以往一把手可能权力过于大，现在如果把一把手的权力真正分出去了，会不会造成一把手的权力丧失，让副职的权力过大，会不会影响到工作效率，让工作变成一团麻？

　　任建明：这种担心也是一个长期的争议，我们争议的一个命题就是说，到底集权是高效还是分权是高效。比如我们体育上，我们讲“举国体制”。似乎我们的集权一定会带来高效，高的行政效率。可能分权以后，就带来互相扯皮、低效。我认为，这个假设过于简化。我们试着想想，如果权力集中，决策效率是很高。但是，假设我们的决策是错误的，或者一把手的决策是有各种各样的利益考虑，决策得越快，执行得越快，结果，这种决策和效率风马牛不相及，最后变成违法犯罪，使公共利益受到极大的损失和破坏，这还有高效吗？

　　分管副职提出决策的建议，大家讨论，最后集体决策，是花了一些时间，但是这个决策的正确性、科学性要更高。当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南川区这么做了，大量的区县是用传统的办法运作，我们可以经过1年、两年、3年、5年的观察来比较。

　　记者：目前，全国各地对一把手的权力限制和监督也相继出台了一些新的政策。比如最近江苏省沭阳县县乡级一把手年终考核就首次将“忠于配偶”等个人品德情况列入其中，任教授您觉得这些一把手的监管政策是否有效或者说把这些像“忠于配偶”的个人品德列入其中是否合理呢？

　　任建明：我们不好说它是不是合适，但是它的动因我想是好的。国内有些领导干部在个人生活圈里面是有很多问题。对这一点作为一个要求，甚至纳入考核，我觉得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但是，你能不能真正有效地执行，促进主要领导干部道德方面有一些提升，我觉得可能还值得我们去观察。

　　记者：广东省最近也出台了这么一个政策，逐步实行对党政一把手家庭财产报告的这样一个制度，您觉得这项制度能不能真正地得以贯彻落实？

　　任建明：你报告以后，能不能公开，哪怕不是在全社会公开，只是党政机关内部公开，也是进步。我们要看，这里面有没有内部的监督和审查。比如纪委、组织部门审查，你申报的是不是如实，你申报的这些财产来源有没有问题，群众能不能够监督、参与进来。还有一个点，如果你有问题，能不能够跟进处理问责，如果是做到这样，我想，我们就相信它就是能够得到执行，而且执行是有效果的。

　　记者：我们今天谈到了重庆南川区的新政实践，谈到了江苏省沭阳县和广东省的实践。您觉得他们在制度层面上有哪些创新的点，可以给全国各地的基层政府参考？

　　任建明：南川所做的工作创新，是把我们党和国家一贯以来所坚持的集体领导、分工负责这样一个比较原则的宏观的制度，使它回归到它的本来面目。言下之意就是说，过去宏观是这样讲的，但是没有一个具体的可操作的模式、模型，最后是被异化，最后也不是集体领导，而是个人说了算。副职分管，在他的圈子里也是个人说了算，被异化了。我觉得南川区在这方面有很重要的发展。我们过去的制度还是比较过于笼统，比较抽象，是停留在宏观层面。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是授权不授责，授权是一个很重要的激励机制，包括可能被授权对象，对他的成长和发展，调动他的积极性都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记者：周书记，您觉得对于南川正在实行的这个新政是否有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

　　周瑜泉：作为实践探索的一项举措，我们在实施过程中，也发现一些不足。如有的一把手在权力分配时，把财务、人事、工程项目、行政审批和行政执法等5项要害权，只分配给了一二位副职，再次出现权力集中；还有的一把手放权不够彻底，影响副职工作积极性等。

　　为避免上述不良现象，我们将在以下方面完善：第一，加强权力配置的科学性。配套出台分权实施细则，建立合理科学的授权机制，使一把手在进行5项要害权分配时，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体现公开、公平、公正。第二，加强权力行使的约束力。对一把手在“必要时能对副职行使否决权”也要作出严格的限制，避免其随意应用否决权，威胁勾结副职进行串联腐败，从而做到赏罚分明、亲贤远佞。第三，加强权力运行的监督度。灵活运用监督方式，做到“体系内监督”与“体系外监督”的有机结合，大力培植多元化的监督主体。将社会公众的利益表达机制、利益博弈机制和利益协调机制嵌入反腐倡廉制度建设之中。不断建立健全畅通举报渠道，加大对正、副职行使权力的监督。同时，强化对权力运作的全过程监管，包括权力行使主体、权力实施过程、权力运行后果等环节实行全面管理、控制和监督。(据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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