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建川:以个人的力量挽留历史的背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4 03:36:04
樊建川:以个人的力量挽留历史的背影

    特约撰稿  闻心

    不久前,位于四川省大邑县安仁古镇的建川博物馆聚落正式开放了7个展馆。这是目前我国占地最大、藏品最多、题材最全、涵盖最广的博物馆群。博物馆聚落的主人是成都建川集团董事长、四川省收藏家协会副主席樊建川。

    “听听樊建川讲他自己的故事吧,那是一部传奇。”作家魏明伦说。

    1  只收藏“激情燃烧的岁月”

    占地500亩,有三个大系、25个展馆的建川博物馆聚落是这个传奇的实证。除了由8个不同主题及壮士广场组成的抗战博物馆系列,建川博物馆还有“文革”艺术品馆和民间百年博物馆两大系列。目前陈列的200万件文物都是樊建川26年来的收藏。用其合作伙伴的话说,“他在以个人的力量挽留历史的背影”。

    “插过队,当过兵,教过书,做过官,后辞职经商”,这是樊建川高度浓缩的简历。他是一个儒商,曾在大学里教过政治经济学,写得一手好字,现在还热衷于写作。但收藏却始终是他的至爱。如今,坐在房地产老板的位子上,樊建川满脑子却都是蒙着历史尘埃的文物。留着弹痕的钢盔、斑驳生锈的刀鞘、破损的披帘帽、压瘪的饭盒、成捆的图片、皮带扣、水壶、弹壳、防毒面具、留声机、急救包、望远镜……这些冰冷、残破,甚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半个世纪前的战争“遗骸”,随时都能让樊建川进入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中。

    樊建川总爱把自己的收藏元年定在20多年前看一场电影《血战台儿庄》,他说,那一次的观影体验是震撼性的,自此,他开始阅读研究川军抗战史,并开始大量收藏抗战文物。但在很多人看来,樊建川对抗战文物的钟爱并非感动于一场抗战电影那么简单。樊建川的父亲当年在山西参加八路军,和日军作战,1949年后作为南下干部来到四川,而他自己也有着10多年的部队经历。

    一个抗战脸盆要花七八千,一本抗战日记他花了几万,樊建川把大把的钱投到收藏中去了。“其他人有钱了,玩高尔夫,喜欢收藏的是风花雪月,琴啊书啊画啊,但我只收藏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他躲在淡黑眼镜背后的眼睛露出笑意。“我不反对其他类的收藏,但我希望收藏家中有一部分人,能够更多地关注、收藏事关国家和民族记忆的东西,为民族打些问号、提些警示。”

    2  200万件文物浓缩100年历史

    建川博物馆大门口,一座混凝土庞然大物伫立在大道中央,这是樊建川耗资数万元从天津拆运回来的日军碉堡。这是樊建川收集的抗战文物中最大的一件:高5米,直径5米,壁厚约26厘米,重达30吨,尽管碉堡里已经栽种了象征和平的花草,但上面的弹痕清晰可见,向后人诉说着那段正在远去的痛苦记忆。

    樊建川喜欢在夜深人静时独自面对自己的收藏品。他坚信这些半个世纪前的战争“遗骸”是有灵性的,每一件藏品背后都有一个少为人知的故事。“每天研究这些照片和日记,似乎就能与他们沟通和交流了。”樊建川把这种体验称为“深入文物的肌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点起烟,把自己湮没在一大堆资料和瓷器的背后。

    “这是毛主席当年坐过的椅子,不信你看背后。”椅子背后用红油漆写着“扶甲8”,“扶”是扶手的扶,表示当时最好的椅子,“甲”是第一等。樊建川说,当年毛泽东、周恩来、老布什等到成都下榻那个宾馆时先后使用过它。

    “第一次见到它时,樊激动得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为了掩饰自己,他把手插在裤兜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对方交涉,对方报价70万元,他立即大声答道:‘好!定了。’”建川博物馆副馆长何新勇这样描述樊建川当时的情景。

    蒋介石使用过的红木衣柜也是从重庆连夜购回的,衣柜大小与现在的普通衣柜无异,上面镶有进口的玻璃。从重庆的古玩市场得到消息后,何新勇便与樊建川一道连夜前往。在蒋介石的府邸,他们轮番上阵与卖方周旋谈判。

    樊建川在收藏中总有惊喜发生。一次,他偶然得知重庆有一藏家藏有大量援助抗战的支票,他感觉一定会有“宝贝”。在没细看实物时,他就花了两个多月与对方讨价还价,几经周折,藏家终于将几麻袋的支票打包作价数万元卖给了樊建川。经过多日的鉴别,果然有宝。樊建川小心翼翼地向记者展示了这次收藏最大的收获:一张宋美龄签名的支票,上面注明“新加坡华济筹赠会”,金额是999美元。

    2003年9月27日,原援华飞虎队陈纳德将军遗孀陈香梅在建川博物馆了却夙愿,一睹《飞虎图》。1940年初,旅美画家张善子为飞虎队作画《飞虎图》。一幅送陈纳德将军,一幅义展。那年张善子因身体不适携画回国,10月20日病逝重庆。1970年,四川省文物总店从张善子后人手中以20元一张买下一些字画。26年后,在1996年的拍卖中,樊建川以8万元购得《飞虎图》。

    在樊建川的藏品中还有两个“还我河山”。一是冯玉祥手书“还我河山”花盆,一是孔二小姐的“还我河山”瓷套盘。此外,为吴佩孚做寿的景泰蓝杯,张作霖用过的象牙微雕折扇,也辗转到了他手中。

    3  每年花一两千万元“收破烂”

    做生意精打细算,在收藏上一掷千金。在成都收藏品市场,樊建川任何一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所有老板都知道,只要是好东西,樊建川就绝对不会放过,无论石碑还是牌匾一律抬走,有时候装几辆车都不够。从有规模地收藏开始,樊几乎把每一个不工作的双休日都花在北京、上海、西安、武汉、郑州等地的古玩市场了。

    可在同行的眼里,樊建川是个不入流的收藏者。那些人一开始还好心地想为他指条明路,时间长了,发现这人一点儿也不开窍,只好恨铁不成钢,随他去了。从那以后,人家常常结伴而行,他永远都是单枪匹马。

    如今一脚踏入了鲜有赢利的博物馆行业,樊建川的行为更被许多同行看成是不务正业的“傻儿”。“很多人说我是‘樊傻儿’,其实并不傻,我的很多文物都升值了……不过,我把收藏的文物拿来评级,又有点像‘樊傻儿’了。因为文物评级对所有者是不利的,目前我收藏的黄埔军校的课本、抗大的毕业证、川军的烟杆、红军整编为八路军的原件等57件国家一级文物是不可以转让、不可出国的,也就是说它最直接的商业价值已经不存在。”

    对收藏,樊建川戏称自己是“收破烂”的。在他多年来“捡”的“破烂”中,有褴褛残破的血衣、弹孔犹存的冰冷钢盔、泛黄的战时良民证、血迹斑斑的日记本、冰凉刺骨的侵华纪念章、面孔或惊恐或愤怒的老照片、妓女们为支持抗战而出卖的首饰……它们立体地、全方位地展现了半个多世纪前那一场悲壮的战争。樊建川说,他目前每年都要花一两千万元用于收藏。

    早年,樊建川形容自己跑文物市场“如狙击手歼敌,一个个瞄准、放倒”。后因力不从心,遂发展线人。现在他不但在国内组织了400多人的寻宝网络,在美国、日本也广布留学生、老兵充当“线人”为其搜罗,“一有线索就闻风而动”。

    随着多年收集工作的不断扩展,他的收藏视野也越来越宽、“野心”越来越大。他的心量早已不只是一个抗战,他要为整个中国的过去的100年“保留细节”,避免后人集体丧失记忆。

    4  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了讲故事,樊还将为各个展馆之间的商铺招商,王保长客栈、阿庆嫂茶铺、特色礼品店、咖啡馆、戏园等,多方面促进整个博物馆聚落的繁荣。用樊建川的话来说,未来的博物馆聚落就是要像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样,从形式到内容都能有理由让观众乐此不疲地一遍接一遍地看,从而达到以馆养馆的目的。

    “看哪些馆,你可以像点菜一样随意挑选,馆与馆之间有风景、园林穿插点缀,像一个主题式的公园”,樊建川说,“这就是精神和物质相结合的崭新的博物馆概念,即‘博物馆超市’。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参观。同时,我们将提供各种旅游、餐饮、住宿、娱乐设施。”目前,安仁古街、老公馆等旅游项目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到目前为止,建川博物馆聚落总投资已经超过了3.5亿元。按照樊建川的整体设想,建川博物馆聚落在安仁镇的投入将达到10亿元。下如此大的本钱,显然已经不是一个商人的行为。而他勾画的这幅蓝图,在很多人看来类似天方夜谭,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公司的员工都愿意到博物馆这个项目来。为什么?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赔钱’的项目,没有经济压力嘛!”樊建川半开玩笑地说。话虽如此,他也一直在盘算这个问题。他坚持用“聚落”这个词形容他的博物馆群,因为,除了抗战博物馆,他还在筹划建立民俗系列博物馆。在樊建川很有自己的远见。他认为,人们在吃、穿、住、用、行几方面已经基本满足,未来的30年,人们将越来越倾向于拿钱买体验,寻求文化、理想、信念层面的东西,而“博物馆就可以补充人们的精神需要”。

    如今他立下了遗嘱,承诺身后把所有的博物馆及藏品无偿捐赠给国家。问及原因,他说:“我最多活100岁吧,看不到博物馆最后的结局了,但是我必须要为三五百年后的人们着想,我传承了民族的血性,我有这个责任。我收藏的所有文物都是心血,不容遗散,只有交给国家,我才放心。”

    每天下午,樊建川都要回到成都建川房屋开发有限公司的食堂吃晚餐,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会收到当天建川博物馆的参观人次与收入的信息。这时候的樊建川像一个精明的商人那样,总是抑止不住地有点不安与激动。

    

    援华抗战的美军官兵纪念馆

    共产党抗战馆剪影  图TP

    旅美画家张善子的《飞虎图》

    宋美龄签名的援助抗战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