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何去何从？

     现在让我们转到中国。我从西蒙-亨特那里收到这份报告。西蒙在伦敦，他的旅行安排要更为繁忙，相比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个步行者。西蒙不仅是铜市专家，还是中国问题的潜心研究者，并经常拜访中国。数年来，他结识了许多内幕人士。我读西蒙的文章越多，我就越认真对待他的分析。他的观点很逆向，但他似乎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都是正确的。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他最近从中国回来给我们带来的汇报吧。
       
       访问中国：经济报告
       
       作者：西蒙-亨特 
       
               中国极有可能已进入自该国上世纪70年代对外开放以来最关键、最困难的时期。该国国内存在一系列问题，任何一个问题都有可能制造不稳定。这些问题包括： 
       住房购买力
       领导层不稳定
       潜在的房市泡沫（如果现在还不算的话）
       贫富分化严重
       该国继续依赖出口作为其增长的主要推动力
       廉价信贷，惩罚了储蓄，却鼓励了投资或投机
       上个因素造成的资金错配
       地方/省级政府负债
       各个阶层显出一种新的过分自信和傲慢
       决策只着眼于短期，而不解决结构性和长期问题，等等
       工资上涨的影响
       能源密集度
       外企的角色
       能源依赖性-水，原材料等
       
               问题不胜枚举，而且这些问题是出现在全球环境充满困难和不确定性的背景下，大大加大了中国国内政策决策的复杂性。领导层内讧已超出了领导层换届（2012年）前期通常出现的正常不安，这加大了政策管理的困难度，导致媒体各派系出现相互冲突的观点。 
       
               很少有人知道国务院所发生事情的完整内幕，但似乎已经展开了一场关于地产界的斗争。领导层内有些人担心平均房价对于大多数初次购房者来说上升得太高了（参看我们前次的访问报告）。他们希望看到全国范围的平均房价下降10-20%。处在相反阵营的不只是房地产开发商，还有地方政府和北京的很多其他利益团体。当然，这个阵营的大部分收入（对于开发商而言是利润）都依靠土地和房屋价值的不断上升。事实上，地方政府有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来自土地销售。在2009年，土地销售创造了1.6万亿人民币的收入，总的预算收入是3.3万亿美元。此外，土地是银行贷款最常用的抵押品，因此，其价值对于信贷大厦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许多地方政府都没有完全遵守中央政府对地产行业规定的新限制。这激怒了北京那些决心要压制房价的领导。实际上，这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的斗争。在我们看来，这是一场中央政府输不起的斗争。
       
               房地产投机活动的规模是巨大的。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位经济学家称，中国的城区总共有6450万套已购公寓和住宅是空置的，大约是美国盈余住房的五倍之多。 
       
               中国经济研究局今年七月的一份报告提供了有关中国房市的有趣数据。实际房价自2007年首季度以来总共上升了140%。在今年首季度，自房价显出稳定不再下降的迹象之后，房价又上升了41%。房价上涨并不是房屋供应不足推动的。在本报告作者研究的八个市场的五个市场当中，自1999年以来提供的新房净数量至少与家庭的净增加数量一样多。在其它三个市场，相对不大的差距并不能解释房价的大幅上升。  
       
               在北京，自2003年以来，地价将近增长了八倍，但自2007年末以来，地价总共翻了近三倍。地价不断上升对住房和公寓价格的影响同样大。从2003年到2007年，地价对房价之比徘徊在30%到40%之间，但自那以后，该比例已翻倍至60%以上。该报告还发现，当土地的成功竞标者是一家中央政府控制的国有企业时，价格涨幅要比它们不涉入时高出大约27%，这显示了国有企业对土地价格的影响，2009年，国企涉入变得更加积极，它们对地价的影响也跟着增长。另一份报告显示，今年至今，北京的土地拍卖有82%都是国有企业赢得。 
       
               自2007年初以来，北京和全中国其它七个大市场的房价租金比从30%上升到70%，当前的房价租金比意味着用户成本非常低，不超过房价的2-3%。似乎要有非常高的预期资本收益才能使如此低的用户拥有成本合理化。该报告继续以计算表明，预期升值甚至只是略微下降都将导致北京等市场出现40%以上的大幅跌价。
       
               总之，在廉价资金和大量信贷资金的背景下，整个中国的房价是在大多数初次购房者的负担能力之外的。在过去三年里，北京的平均房价是收入的14-15倍，但在今年首季度已升至18.5倍。如果全国范围的平均房价不出现大幅下跌，北京将有可能被迫进一步收紧政策。只有在平均房价下跌达10-20%的范围，货币政策才有可能放松。 
       
               这就是中国当前的政策斗争，如果房价继续得不到控制，领导层将有可能会遇到社会不稳定。各处的工人都在要求加薪。不只是中小型企业和外企的员工要求加薪，国企的员工同样要求加薪。据我们了解，相当多的国企已遭遇实际上的罢工，只是名义上不称为罢工而已。 工人们打卡上下班，但完全不工作。 
       
               不满之事不胜枚举，加薪只是其一。政府将如何处理这一情况还有待观察。我们意识到1989年的时候，是在工人与学生联合的时候，整个局面才爆发的。没人期待发生类似之事，但这些发展说明了表面之下的紧张局势，这是中国领导层不得不解决的。 
       
               中国政治就是维护社会稳定。该国的人口正迫使领导层转向一个新的经济模式，这种新经济模式一部分将靠工资水平所推动，未来五年的平均工资水平至少要比过去五年的增加一倍。
       
               全球人口机构的克林特-洛朗博士（Clint Laurent）一直表示，中国的统计人员夸大了该国自1990年以来的出生率。他在2005年的一篇研究报告中表示，这意味着，中国的劳动力人口到2008年将封顶于7.7亿，然后到2025年下降到6.9亿。另外一个重大结果是，20-39岁这个重要年龄层的人口于2000年封顶于4.58亿，到今年将下降4%。 
       
               这些人口变化的后果是巨大的。首先，工资通胀是肯定要发生的，不仅是私营和外企部门，还有国企，我们前面已经提过了。第二，这意味着，制造商将会引进自动化机器（新蓬勃发展的行业）来减少工人数量和提供生产力。第三，在北京的一位访问教授迈克尔-佩蒂斯（Michael Pettis）表示，工资上涨为消费者开支上升奠定了基础；尽管跟过去一样，家庭将须要弥补地方政府累积的损失。第四，农村地区的可支配收入在提高。这个发展加上农村家庭购买一系列家电可获得补贴提高了农村地区对这些产品的需求量。然而，人类的本性就是，只要有礼物提供，他们都会蜂拥购买，所以，补贴能影响家电销售多长时间现在还未知。 
       
               最后一点，中国的增长一直都依赖出口，决策者如今已意识到，现在是时候转向国内驱动型增长了，主要靠消费者开支，而不是固定资产投资。然而，沿海地方政府将会努力确保本地区的出口能继续推动他们的增长；但他们是否能成功将取决于全球贸易。 
       
               今年到目前为止，出口激增有很大部分都是因为分销和销售渠道的库存补充以及中国国外出口价格的预期上涨。欧洲和美国的库存补充现在已经结束。鉴于今年第二季度美国消费者开支预计会减慢，一些库存估计还需要清理。中国的出口到今年年底估计会大幅减弱。  
       
               取消人民币和美元挂钩使北京可以根据全球环境决定增值或贬值本国货币。大多数出口商的利润小决定了增值不会大。如果我们对于世界经济的观测即使只有一半是正确的，我们到2012年之后将会看到人民币对美元和其它货币贬值。
       
               工资通胀有可能会滋长一般性通胀。目前食品价格总体上保持相当稳定的状态，但到今年年底将有上涨的风险。据那些每周都去购物的朋友表示，蔬菜价格正在大幅上涨。肉类价格暂时稳定，但我们上次看的时候，小麦价格已远远超出了政府的售价1800元，上涨到2350元以上。朋友担心，食品价格到第四季度将会上涨，一些经济学家预测，消费者物价指数到那时将会上升5%。我们获知，北京和其它大城市去年的电工、水暖工等的价格上涨了一倍。我们总的看法是，中国的生活成本将开始出现全面上升。无论官方数据是否有显示，但普通家庭已经感觉到了。 
       
               一个长期的关注是，中国是否具有关键的资源来维持他们在过去四十多年里经历的增长景象？水很可能是一个关键的制约因素。中国的水资源量只有世界平均数的四分之一。换言之，该国拥有世界人口的20%，却只有全球水资源的7%。而这些资源的分散更加剧了问题。长江周围地区占了该国陆地面积的36.5%，但其持水量却占到该国水资源总量的81%。长江以北占该国领土的64%，但仅有19%的水资源。 
       
               一份世界银行报告显示，在660个中国城市中有一半以上存在水资源短缺问题；而且90%的城市地下水和75%的湖泊与河流受到污染。这些都是经济增长的实际制约。中国快速的工业化步伐给该国留下了各种严重的负担和大规模的清理，不仅是城市地区，还有整个农村地区。威廉-休斯顿（William Houston）和罗宾-格里菲思（Robin Griffiths）在他们合著的《水：最后的资源》中表明，水是一种全球折耗性资源。历史也表明，人们曾为争取水资源而发动过战争。 
       
               一位朋友跟笔者表示，地方政府负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无论准确数字是什么，这些债务是很庞大的，估计在6万亿到11.4万亿人民币之间，相当于该国名义GDP的71%。一些报告表明，银行借出去的贷款估计大约有23%将很难收回。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已要求银行在今年年底之前核销掉不良项目贷款。 
       
               不要对这些数字感到惊讶。去年十月，我们被告知-而且也写进了报告-有三分之一的财政刺激和银行贷款从未进入实体经济。可能还有更多隐蔽的黑洞。其中一个后果就是信贷紧张，制造业的应收账款大量累积。 
       
               市场将会嗅到一些不稳定性。按照全球股市的下行趋势（很快将会开始），上海和中国其它股市到今年年底很可能会大幅下跌。这将会打击消费者购买汽车和家用电器等高价商品的意愿。我们听到，分销系统中这些产品的库存量已经在不断增长了，生产水平在未来几个月中很有可能会下降。 
       
               许多公司认为，目前出现的弱势只是季节性的。但其他人认为这种弱势至少会持续到年底，我们同意这个观点。原材料、半成品和成品的价格可能很快将会下降。与累积库存相反，整个生产和分销系统内的库存将减少，而回落到2008年下半年的较低水平。建筑活动将继续减缓，尽管竣工率仍旧较高，消费者支出也将放缓，第四季度的出口将会减弱，固定资产投资增长将减慢。到年底，商人和消费者的心理状态将随着上海股市的变动从积极转向消极。第四季度的实际商业活动将会相当平缓。来自政府物流办公室和汇丰银行的最新采购经理人指数均显示经济增长放缓。 前者更多面向国有企业，后者面向私营部门。汇丰新订单分类指数从六月的49.7下降到七月的47.9。 
       
               总之，在平均房价下降10-20%之前，我们不认为政策会有任何放松。中国正在过渡到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把重点转向持续的国内增长，而不再是采取短期措施来维持8%的GDP增长魔咒。这种过渡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发生的：现有领导层到2012年将让位给新的领导组合，如果出现政策错误则有可能威胁到社会稳定；世界其他国家开始抵触中国的过分自信；还有外国公司开始对它们在中国的未来产生质疑。中国将会跋涉前行，但这个旅程绝对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