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神话小说 封神榜续( 无花的蔷薇)_水上飞机吧_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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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神话小说 封神榜续( 无花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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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神话小说 封神榜续( 无花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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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第一回 乐升平武王射怪鸟,怀怨毒陆压拜姬发
话说封神一役后,天下已定,天上诸神归位,三界复归清平。
人间武王分封列国,共计七十二国。那太公吕望被武王封于齐地,虽从此久处江湖之远,不得再居庙堂之上,却依然护着周朝气数,更兼子牙有那阐教撑腰,因此姬氏天下可谓固若金汤。
天界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各司其职。那三清之中,截教灭教,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隐居三十三天外上清仙境,从此不问世事;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与其师弟玉清元始天尊道人同气连枝,昊天上帝安居瑶池之中,大小事务皆要去那玉清天上请元始天尊示下方可执行。老君则在太清天中参悟道法,等闲也不出来。
又有新参的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黄飞虎,本是商朝叛臣,弃商投周,不想未得成汤寸土便殒命渑池,却被封为五岳之首,且又加敕一道,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更兼总管人间吉凶祸福,威势无边。
于是三界秩序井然,四海清平,六道轮回依旧。不觉过了二年有余,一日武王出猎,至镐京郊外十里处,忽见天上一鸟飞过,不凤不雉,大不过乌鸦,遍体赤红如火,盘绕武王头上,哇哇大叫,状甚得意。武王见它傲慢,不由好笑,便命左右取弓来。
早有武吉,南宫适二人,虽各自封侯,平日里不离镐京,只在武王左右随侍,当下见武王命取弓来,便去后面御车之中取了一张硬弓呈上。怎见得那弓好处?有诗为证:
忆昔夷羿挽长弓,从此不见十日同。封逐长蛇皆授首,河伯悔恨化青龙。月里寒枝百磨就,曾助武乙射苍穹。姬发不识真人相,一箭既出气数终。
当下武王挽弓射之,只听一声巨响,一道寒芒流星也似直奔那鸟飞去。那鸟儿卒不及防,急躲时,早被一箭射中左翅,怪叫一声,却不曾坠地,反口吐人言:“好姬发!枉我助你得了天下,却不谢我,反倒拿那射日弓射我,如此恩将仇报之徒,须怪不得我狠毒了!”
武王大惊,早有那羽林诸军乱箭齐发,那鸟桀桀怪笑,哪里着意,大笑道:“使得使不得,叫你不要慌!”言毕振翅飞去,须臾不见。
武王呆了半晌,众臣皆夸赞我王神武。武王心下忐忑,只命起驾回宫。当日无语。
不料次日早朝,群臣齐聚殿前,直等到午时,不见武王上朝。有那鲁侯周公叔旦,亦随朝侍君,当下见群臣议论纷纷,上前止曰:“汝等莫要乱谈,想是大王昨日出猎疲倦故而失晓。等我进宫面见大王,尔等在此等候便是。”群臣都道:“快去,快去,我等皆有本要奏,须耽搁不得。”
周公旦独自进了后殿,早至寝宫之内---周时不似后世礼法森严,他又是文王第四子,与那武王乃是一母同生之弟,因此无人拦他,早有宫女引入内室,还未进门便听得屋里鼾声如雷。周公微微皱眉,推门进去,却见那王后商青君坐在床边流泪不止,不由心头一震,也顾不得见礼,急上前看时,只见武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虽有些呼吸,却人事不省,只是鼾睡。
周公大惊,问商青君道:“大王怎地如此?”青君垂泪道:“昨日归来,便闷闷不乐,多饮了几杯,早早睡了,谁知便一觉不醒,请太医看了,皆道病得蹊跷,无法可治。如今已遣人去西岐城内张贴皇榜,只说哀家病了,求那异人奇士前来医治。”周公点头道:“王后如此安排甚好。想当初我西周伐纣,三山五岳之辈接踵而至,今以王后之名招之,我王之病必无大碍。只是须尽早医之,拖延不得。”沉吟半晌,亦无甚主意,当下告退,回到殿前只说大王宿醉未醒,遣退了群臣,自家回到府邸,闷闷不已,忽地想起一人来,急忙命家丁准备牛车,草草收拾了一番,径直出了镐京,直奔东面而行。
方走了十余里,突见大路之上尘土飞扬,那拉车腱牛受了惊,挣断了绳套,把个牛车都拖翻了。周公灰头土脸爬出车子,却见面前立着一个老者,鹤发童颜,隐隐有神仙之态,只是一身风尘,一件水色道袍上尽是泥土,看上去倒有些狼狈。
2007-6-17 21:23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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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周公吃惊道:“齐侯如何到此?”原来那人正是太公吕望。姜尚见他称自己做齐侯,却不叫他丞相,心下便有几分不快,却不动声色,只道:“我昨晚在府中静修之际,忽然心血来潮,算出大王有难,连夜借土遁赶来,不想正遇上周公,可是去我封地寻我么?”
周公叹曰:“齐侯料事如神。既如此,请速进宫中救大王,下官随后便至。”姜尚不多复讲,当下复纵土遁进了镐京,直奔王宫而来。你看他急匆匆,慌张张,一道烟尘须臾过,只为解那君王祸。无片时,早到武王室内,那商青君正守着武王垂泪哩,忽听得耳边忽喇喇一声响,急抬头看时,吓了一跳,方才认得是姜尚。姜尚也不说话,径到武王床边,略一把脉,顿时眉头紧锁,沉吟良久方道:“娘娘莫怪老臣直言:我观大王脉象散乱,气血亏空,魂不守舍,只怕凶多吉少。”
商青君闻言,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许多,扯住姜尚衣袖苦求医治之方。姜尚长叹一声,道:“老臣岂敢不尽力施为,只是我想起一人,非他不能解大王之祸也。”商青君急问那人是谁,姜尚不答,起身辞道:“娘娘且待三日,好生照看大王,老臣这便去寻那人前来。”言罢推开门就走,恰与那周公撞个满怀,也不多讲,把脚一跺,借土遁复奔齐国都城营邱而去。
不一日,早到营邱自家齐侯府中。姜尚急入内室,从床下取出一个红葫芦来,摆了香案,将那葫芦放在案上,沐浴更衣,燃起一炉好香,那香冉冉而起,飘飘荡荡,竟凝成一只鸟状,盘旋梁上不散。姜尚纳头刚要拜时,早听耳边一阵大笑,只见红光满室,一个道人站在面前。姜尚一见那道人,纳头便拜,口中哀求不已:“道长救我大王!”
道人笑道:“你家大王,我如何救得?”姜尚泣曰:“道长休要瞒我,大王连日来只是昏睡,三魂七魄已失一魂三魄,与当年那赵公明一般无二,不是道长又是谁人所为?”
道人呵呵大笑,只是摇头。姜尚起身道:“道长若是不允,姜尚说不得要去玉虚宫走一遭了。”
那道人笑道:“你莫拿玉虚宫压我。我岂不知封神之后元始老儿开创玉清天,早已不在昆仑。你一介半仙之体,如何上得天去。况那姬发气数已尽,我不过替天行道,送他一程罢了---就是元始知晓,又耐我何!”
姜尚见他如此说,却也无法,只是苦苦哀求。道人笑道:“姜尚,你莫执迷。我且问你,那武王待你如何?”姜尚面色微变,却不答话。道人大笑:“你休当我不知,封神之后,你虽被封作齐侯,位列那五侯九伯之上,却被罢去丞相之位,远居此地,你岂不心怀怨恨?那武王不顾你再三请留,当众命你归国,却对那李靖等七人百般挽留,你真地不知?”
姜尚强颜笑道:“此乃大王念我年老体衰,不忍我为国事操劳也。足见大王体念之情。”道人大笑不止,手指姜尚曰:“我自混沌之初得道,诚未见似你这般自欺欺人者!这也罢了,想你执掌封神榜,敕封普天诸神,到头来自己可曾落得半个神位?不必说你那师弟申公豹,也不提那费仲尤浑,飞廉恶来几个佞臣,就是你那发妻马氏,也封了个扫帚星当,你不过半仙之身,还能活得几年?早晚免不得重堕轮回,可惜你昆仑苦修四十年,扶周灭纣,七死三灾,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也。”
一席话把个姜尚说得呆立当场,过了良久,忽地朝道人跪下,扯着道人袍袖告道:“道长一席话语如同醍醐灌顶,一言惊醒梦中人,还望千万教我如何免堕轮回。”
道人叹曰:“若入得轮回,倒也罢了,只怕你连轮回都不得再历呢!”
姜尚大惊,急问为何。
道人长叹一声,道:“也是孽缘。你可知当初你如何入得昆仑门下?”姜尚答曰:“我少时曾游历天下,四十岁那年来到昆仑,恰逢白鹤童子,蒙他引荐,得入师门。”
道人笑道:“非也。你前生本一黑熊精,修炼千载,法力高深,却一心想投到名门正派之下。截教中多有闻你名字者,去那通天教主面前荐你,通天爱才,便使人招你去碧游宫,不料半路被那阐教金仙燃灯撞见,他骂你是畜生怎地妄想修行仙道,你与他动手,如何是那燃灯之敌,当场死于非命,连内丹也被夺了,若不是我路见不平暗中出手抢下你魂魄,你如何能勾投胎为人!可笑你今生阴差阳错,竟去投那阐教门下,元始等人如何不知你来历?他不过见你该担封神大任,方才准你入了门,只是把你当个棋子一般,不过传你些养气存神之道,何曾教你甚么法术?如今你封了众神,便已成弃子。玉虚宫如何肯放你再入轮回?若你哪一世忽然参透往事晓得了本来面目,岂非后患?!你若不信,我与你看。”
说罢大袖望姜尚头上轻轻一拂,那姜太公立时心领神会,前世之事恍若历历在目,只觉毛骨悚然,跪泣道:“道长看前世面上,千万再救我一救。”道人点头曰:“你我好歹也算故人,我怎肯见死不救?只是武王一事你不可再问。”姜尚连忙答应不迭。道人又道:“你须拜我为师。我方可助你。”姜尚哪顾得许多,当下拜了道人为师。
道人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救你一救。”取过案上红葫芦,便揭开葫芦盖来。姜尚大惊,叫道:“老师却是做甚!”
话音未落,只见那葫芦口里升出一道白光,高三丈有余,道人打躬叫宝贝现身,须臾间有一物现于其上:长七寸五分,有眉有眼,眼中射出两道白光,早将姜尚钉住身形。姜尚大叫:“老师怎地翻脸无情!”道人笑曰:“若要杀你,何须此宝。”又打一躬,口称请宝贝转身;那物在空中将身转有两三转,只见姜尚一颗皓首滚落尘埃。正是:方才晓得前生事,谁知须臾丧残生。毕竟不知姜尚性命如何,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2007-6-17 21:23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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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第二回 斩姜尚飞熊谒女娲 招万妖袁洪独朝圣
话说道人飞刀斩了姜尚,姜尚再看时,只自己身体横卧地下,头颅却好好长在颈子上。心中纳闷,恍惚中便把手揉了揉眼睛,却好似被那钢针扎了一般,尖叫一声,慌忙看时,只见两手的黑毛,又去摸脸上,也是一脸毛,急取镜子照时,哪里还有半分人相,分明是个囫囵熊罴!
道人见了,抚掌大笑道:“奇哉奇哉!这正是:拜相封神难成仙,是人是妖一念间。飞熊已知生前事,脱去凡胎复本原。”
道人笑道:“飞熊,我已助你脱去今世皮囊,还你前生本来面目,这姜太公之名今后也不必提了。只是你法力一时难以复原。这也无妨,你且随我去女娲宫走一遭,与你挂个名儿,便算得妖族中人了。”
那飞熊心中兀自惘然,只道:“这也罢了。只是我毕竟身居齐侯之位,如此去了,怎能不做些安排?况且那元始天尊又如何肯放过我。”
道人笑道:“这个何妨。只消女娲娘娘收你入门,元始也不好说甚。你既身死,自有族人遮掩,放心随我来就是。”飞熊无法,只得取了红葫芦交还道人。那道人将葫芦收了,朝飞熊吹了口气,将它化作一团幽火放在袖中,长笑一声,化道长虹直奔朝歌而来。
原来那女娲行宫建于朝歌南五十里处。道人飞得快,须臾已至宫前,抬眼看处,只见宫墙坍塌,殿宇崩坏,雕梁画柱彩漆班驳,连那女娲圣像周身也是荆棘盘绕,好不萧瑟凄凉,与当年纣王进香时所见真是天上地下。道人触景生情,忽然长叹一声,作歌道:
“遥想我皇君临时,乾坤宇宙任摩挲。烈烈红日灼天地,刑天勇猛舞干戈。夸父逐日徒取死,燧人盗火任琢磨。沧海桑田无常世,鸠占雀巢遗恨多。”
歌毕,朝女娲圣像微微一躬,口称:“西昆仑野人陆压参拜女娲娘娘宝相。”
就听得女娲之声笑道:“这鸟儿哪里学得这般油嘴,跟我也弄这虚头。你方才所吟倒是有趣,再吟来听听。”
陆压笑道:“一时感慨而发,娘娘不必取笑。我今日来此,一则拜见娘娘圣颜,二来却有个人要交与娘娘看顾则个。”
女娲叹曰:“我怎地不知,那飞熊替阐教空做了一场功果,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想我既统领万妖,我若不替他做主,谁人又肯管这等闲事。只是如今阐教大兴,我妖族失了截教强援,你父又早就与那黄帝一同不知去向,如今火云宫只剩下我兄一人,偏偏又不问世事,成日里只知摆弄什么八卦,我却也不便公然与他阐教作对。”
陆压道:“娘娘不必为难。我想这飞熊事小,天下万妖之心事大。娘娘不若让其在门下挂个名儿,那阐教自然不敢再寻他晦气。却让他去那西方路上黑风山黑风洞潜修,此乃两全之策。”
女娲沉吟半晌,始点头曰:“也罢,就依你所言。只是你故意诱那武王射你一箭,再以因果报之,却也狡猾地紧。”
陆压笑道:“如今阐教把持天庭地府,吾非此不足以动荡人间也。”言毕自袖中取出飞熊开了其五识,拜见了女娲娘娘。便命它去那西方路上黑风山藏身,无事不许下山,只待调遣。飞熊拜谢再三,依旧纵土遁去了。
女娲又问:“既是你有心兴我妖族,怎地当初却要帮那阐教助周伐纣?”
陆压笑道:“我亦非阐,亦非截。截教当初虽然势大,怎敌得二教并讨之,况那截教中人倚仗通天撑腰,不奉娘娘为尊,我不过顺天行事完此杀劫而已。”
女娲笑道:“你这鸟儿果真狡猾地紧。”
陆压正色道:“这些当初之事却也不必再提。只是眼下阐教虽然一统三界,只得片时太平,至多不过千百年后,便有更大杀劫来临,到时三界皆难幸免。那姜尚之事不过叫天下万妖知道娘娘体恤之意,如今娘娘若不决着,只怕将来不好区处。”
女娲沉吟半晌,终究难下决心,道:“此事且再计较。”
陆压便告辞,化道长虹望西而去。女娲将神识自那圣像身上收回,依旧在三十三天外宫中静坐,呆了半晌,耳畔听得仙乐缈缈,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由远及近,却又渐渐远去,不由地心头烦躁,唤那贴身随侍的彩凤仙子来问道:“门外何人喧嚣?”
2007-6-17 21:2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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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彩凤仙子鼎道:“回娘娘,不是门外,是那隔壁玉清天元始天尊召见昊天上帝议事,上帝车驾经过,以此喧哗。”
女娲闻言,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哏地一声,把那彩凤仙子惊得喏喏而退。女娲恨了半晌,忽地叹道:
“当初我被那纣王淫诗所辱,为泄一时之愤弄得天下大乱,可恨阐教小辈借此明褒暗讽,传得天下皆道我不以苍生为念,只为一己之怨祸乱三界,我又不合断送了那轩辕三妖性命,以此万妖寒心。如今眼看那阐教小辈耀武扬威,这口气如何出得!须怪不得我了。”
急命彩凤取招妖幡来。那幡长四丈七尺,宽七丈四尺,非布非帛,倒似用什么兽类的皮硝成的,乌油油一张,上面阴风盘绕,隐隐有鬼哭神号之声。一根碗口粗细白玉也似长杆,女娲捋起翠袖,双手持了招妖幡来到后院无人处,将幡插在地下,念起咒语来。顷刻之间诸多奇型怪状的妖魔神怪跃然浮现幡上,一个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原来这幡总领天下万妖,非妖类不得闻之,以此那老君,元始法力虽高,却不曾察觉。况且女娲本为妖族大圣,三清纵然略有感应,却也只道是她分内之事,等闲也无人去管。
等了片时,却不见半个妖怪前来参拜。女娲心头火起,连念咒语,依然如旧。
却有那斗部群星之中四废星袁洪,本是梅山七圣之首,上古得道的白猿,不合助纣为虐,拒周军于孟津,与那杨戬斗法不相上下,终就擒于女娲太极图中,为陆压斩仙飞刀所诛,死后封神。这袁洪以绝大法力自负,却与那碌碌之辈并列星宿,心中如何能平,终日不理公务,只是与旧日一干梅山兄弟借酒消愁。那斗部星君不过苏护黄天禄鲁仁杰之流,生前本是凡人,死后虽然封神,能有多大法力?以此无人敢管他,这七圣倒也逍遥自在。
却说袁洪正在府邸与一干兄弟猜枚行令,呼喝狂饮好不痛快,忽闻三十三天外女娲处招妖幡摇动。六圣皆晒笑不已,惟独袁洪沉吟不语。早有天瘟星金大升,本是一牛精得道,身雄体健,当下厉声叫道:“大哥何故沉吟!想女娲那婆娘视群妖为草芥,招之即来呼之即去,我七兄弟,生前便不尊她号令,如今理她怎地!”
反吟星杨显也道:“老金说的是。更兼大哥你当初恰是遭了女娲太极图毒手,如今没由来召唤我等,必无好意。”
说话间那招妖幡越发鼓动,猎猎之声直透九幽十冥,天下群妖之中法力稍低的尽都抵挡不住,头疼欲裂,多有当场毙命者。七圣虽然不怕,却也心惊。袁洪蓦地起身道:“且不管她此意如何,待吾前去一探,是凶是吉自然分晓。”六圣急劝时,袁洪早将身化道白光,顷刻已至女娲面前,恭恭敬敬跪下。
女娲见是袁洪,心中大喜,当下收了招妖幡,命他起来,温言道:“你却有心。当日之事哀家也是势成骑虎,你莫怪哀家无情。”
袁洪垂泪:“小畜岂敢埋怨娘娘,说来终究是我等命中注定有此劫数,娘娘切勿放在心上。”
女娲叹道:“你本是我昔年补天遗石所化,天地生成的,无父无母,我便将你作自家孩儿一般看待。如今见你被庸人所制,哀家心头着实不是滋味。”
袁洪听了伏拜在地,凄切不已,口中只道:“娘娘如此记挂孩儿,当万死以报娘娘圣恩。”
女娲点头道:“既如此,你且起来。”
袁洪便起来。女娲离了玉座,挪鸾步来到那猴子面前,命他抬起头来,以目视之,良久道:
“我之心事你皆明白。如今你且离了这天庭,我自安排别人替你,便将你返本还原,投入下界重修,以脱此劫数,你意若何?”
袁洪失惊,随即再拜道:“若得如此,袁洪脱此苦海,再证大道,皆娘娘所赐也!敢不效死!”
女娲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下界。只是我虽可将物化形,变化出你形貌顶替,你那干兄弟与你朝夕相处,必能识破。我又不欲太多人知道此事,你却待如何?”
袁洪正色道:“那六怪虽与孩儿结拜,终究不过草莽之辈,难免不坏了娘娘大事。孩儿怎肯为此等小义所缚。”
女娲道:“如此六怪便留不得了。只是如何安排?”
袁洪便献计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女娲点头称是,命他速速去办。这猴子一道白光早回到府中,六怪兀自畅饮,见他归来急忙上前询问。袁洪大笑道:”列位兄弟,我等造化来了!”
众怪急问此话怎讲,这猴子不慌不忙,道出一番话来。有分教,直教那:千年义气一朝丧,梅山金兰成笑谈。毕竟袁洪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2007-6-17 21:2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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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第三回 四废星托生花果山 周昭王沉舟楚汉水
书接上回。话说那四废星袁洪回到府中,一应兄弟围上前来询问事由。袁洪笑曰:“列位兄弟,我等造化来也。”
六圣急问:“造化何来?”
袁洪道:“你道娘娘此番招我等前去是何意?却是欲与通天教主联手,向那阐教鼠辈讨还血债,再兴妖族截教。我想我等既是妖族中人,自当惟娘娘马首是瞻。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六圣听了,无不欢呼雀跃。袁洪道:“既是如此,我等可速速前去拜见娘娘,听从调遣。”
七圣便离了斗部,驾妖风一齐来到三十三天外女娲宫中。女娲见了大喜,也不等它们参拜,用手一指,六圣连同袁洪登时动弹不得。六圣大惊,未及开口,女娲又一指,只见雷光一闪,六圣齐声大叫,俱化飞灰而去。袁洪也不惊慌,便道:“娘娘,袁洪这便去了。”女娲点头,也将袁洪一指,顿时现了白猿本相。原来但凡死后封神者,皆为魂魄之体,却无肉身,管你生前大罗金仙,上了封神榜,法力从此再难寸进。当下女娲将袁洪现出原形,依旧是只白猿,只是并无实体,飘忽不定。女娲便命彩凤去后面搬出一个罐子来,从罐中取了些许五色神土,捏作七怪模样,吹一口气,便活动自如,言谈举止俱与七怪无二。又从袖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块九窍八孔玲珑石,谓白猿道:“此即你前世本壳,你且钻入其中,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日久年深自然复本还原。”
白猿伏地凄切不已道:“孩儿此番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方得再见娘娘天颜也!”
女娲亦垂泪,强笑曰:“至多五百年后,我儿便可再世为人。休要耽搁,恐你等离斗部久了,那星官点卯,却是不妥。”
白猿依言,将身化道白光钻入九窍玲珑石中,女娲付于彩凤仙子,道:“你这便下界,去那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将此石置于山顶,速回来见我。”彩凤领命,抱了九窍玲珑石,出得宫门外,现了原身,却是一只七彩九头火凤,将那石头衔在口中,振翅而起。一路天风荡荡,流云滚滚,早下了三十三天,不走南天门,却径至瑶池之中,早有那青鸾,白鹤,孔雀,红莺,天上诸般仙禽,一齐上前迎着,正所谓百鸟朝凤。彩凤一声长啼,复转回路,直奔南天门而来,身旁群鸟盘旋不离左右,守天门的四大天王见彩凤夹杂其中,不以为意,由它们去了。
原来这南天门乃是下界的必由之路。凤凰虽是仙禽,这彩凤却系洪荒异种,生性猛恶,名号九凤,最喜食人,后为后羿猎获,交与炎帝神农发落,时值炎帝第十子红日太子前来请安,见了九凤砰然心动,求情不止。炎帝谓此妖为祸人间,只是不允。女娲恰逢在炎帝宫中做客,见它生得端丽,却身受重伤,心下不忍,便向炎帝讨了,收做侍女,从此只唤做彩凤仙子,普天神将皆不知其来历,只是一身妖气甚重,她只恐被守门神将发觉坏了大事,便先去瑶池引了群鸟,借诸般仙禽掩饰自家身上妖气,果然一路畅行无阻。
须臾早至花果山,只见怪石嶙峋,奇峰突兀,珍禽异兽奔走林间,盘旋峰顶,满山奇花异草,又听得松涛阵阵,果然是人间仙境,至福之地。
彩凤暗赞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我观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灵气深重,如今我将这石猴置顶此山,何愁它不脱去本壳,再世为人。当下飞至山顶,把口一张,那块九窍玲珑石滴溜溜落下,却是落地生根,更兼迎风便长,原本不过巴掌大小,转眼直变作三丈六尺五寸高,二丈四尺围圆,依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按政历二十四气,又有九窍八孔,对应九宫八卦之数。彩凤盘旋两周,清啼一声,复回三十三天外复命去了。那石头甫一落地,周遭的草木立时便枯了一半,隐隐从石中传来呼吸吐纳之声。这正是: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做寄传?
看官牢记话头,这白猿自此托生花果山。却说人间,周武王姬发为那陆压散人钉头七箭书所咒,连拜七日,终日只是昏睡不醒,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到了第七日午时,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直挺挺坐将起来,双目圆睁,睚呲迸裂,七窍里一齐流出血来,须臾气绝。有诗叹武王曰:
2007-6-17 21:3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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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隐忍半生图霸业,父死不葬举黄钺。
白鱼跃舟成一梦,商纣方灭二载绝。
武王既死,周公一面举丧,一面命人去请齐侯太公望来朝主持,不想齐地早有使节来报丧,原来齐侯六日前亦已身死。周公闻报,呆了半晌,叹曰:“吾尝告天请代天子死而不得,今又失齐侯,想我王成大业不过二年,上苍何以弃姬氏至此哉!”
只得昭告天下,立武王幼子姬诵为君,是为周成王,周公自己代理朝政。不想有管,蔡,霍三叔封于朝歌外卫,鄘,邶三国,本为监视殷民所设,而今三人见周公专权,心中各怀嫉意,便广散流言,谓周公欲取成王代之,又与朝歌纣王三子武庚联合起兵反周,更有东、奄、薄姑、徐戎、淮夷、祝融、赢诸族响应,其势甚大,当时天下动荡,史称“三监之乱”。
于是周室危急,周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历三年东征,灭国五十,乃杀武庚并诛管,蔡,霍三叔,迁朝歌殷民于各地,天下始定。
后周成王在位三十七年,传位康王,康王在位二十六年,又传与昭王。昭王志大,极好武功,自登基十六年始亲率大军南征荆楚之地,欲尽夺其地矿藏。楚军顽抗,军民被杀者甚众。又渡汉水,忽遇大兕三头,身长数丈,鼻生独角,遍体画皮,刀箭皆不能伤,周军船只多被掀翻。三只大兕又张开血盆大嘴,生食周兵无数。楚兵趁势掩杀,周军不敌,死伤惨重,只得退军。
昭王十九年,周军八十一万再攻荆楚,楚兵无不望风而逃。又渡汉水,半渡,忽然阴风四起,天地变色,只听得半空里尖啸如浪,一只九头巨鸟自满天乌云里钻将出来,遍体彩光萦绕,望周军便扑。昭王急叫放箭,登时乱箭如雨,却未及碰到巨鸟就纷纷散落,被巨鸟一扇,倒射回去,反将自家兵士射杀不少。那九头巨鸟俯冲下来,双翅连扇,连那周军战船都卷上半空里,又伸出颈子两侧八个头来,漫空里啄人乱吃,往来冲突好不凶恶。周昭王大骇,幸得身在岸上,也顾不得诸军,拨马逃窜而去。对岸楚军又乘机追杀。
此役直杀得周军尸塞汉水,长江泛红。那九头巨鸟吃到痛快处,连江上楚兵亦被它吞了三千,方才飞上半空,九个血淋林的头一齐长啸,声震天地,振翅冲入云中,须臾不见。
却说这周昭王两番征楚俱都大败而归,心下恨极,只是无计可施,只得养精蓄锐,日夜不忘报仇。不觉又是七年过去,却是周昭王二十六年四月初八日,昭王晚膳后在宫中闲走,至养心殿外,忽感脚下震动,又觉眼前光芒闪耀,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道五色祥光,入贯太微星,是时天地震动,良久方止。昭王只道是自己穷兵黩武,以致上苍震怒,心中惊疑不已,急召太史官苏由入宫问之。苏由奏道:“此非天子失德,乃是西方有大圣人降世也。”
昭王奇道:“此圣威德若何?”答曰:“此圣不治天下而天下人自从之;口不言而天下人自信之;不说法而天下人自修道行善也。”
又问:“如此,其道何时可至?”
答曰:“其教当在千年之后于中土大兴。”
昭王勃然怒道:“我朝蒙阐教相助,顺天应人,礼敬仙道,方得此天下,三界朝野皆以三清为尊,岂有叫那化外胡教猖獗之理!”次日早朝,便命人将此事刻于石碑之上,立在南门外天祠之前以警后世之君。
又有大臣上奏,言楚人无理,已三年不来朝贡。昭王大怒,骂道:“孤今生不灭尽荆楚蛮人,誓不罢休!两番征伐,皆因妖物阻挡,以致王师败绩。孤想当年武王伐纣,三山五岳之奇人异士皆来相助,方成大业。吾若得仙道之力,何愁楚地不平!”
苏由奏道:“大王所言是极!臣想当年齐侯姜尚曾拜昆仑门下学道,与那阐教渊源非浅,大王何不命齐侯寻高人前来助阵。”昭王然其言,即叫人传命齐侯为国广求有道之士。那齐侯如何晓得先祖姜尚昔年道门之事,只得四处寻了十数名方士,无非请仙降神之流,画符驱鬼之辈,一个个装扮得道骨仙风,招摇过市,送入镐京。昭王大喜,封为“平楚十二金仙”,又有鲁侯觅得良驹一匹,高九尺,从头至尾长一丈,通体墨绿,能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名号“墨麒麟”,并鞍辔一副,镶金嵌玉,献给昭王。遂尽起王师百万,浩浩荡荡,杀气冲天,又奔楚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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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却说昭王此番自恃有修道高人相助,踌躇满志,驱兵长驱直入。不料一路虽有楚兵阻路,却是一触即溃。周大军势如破竹,不上半月,又来到汉水之畔。
原来周军嗜杀,所到之处楚人望风而逃,十室九空。长途奔袭而至,粮草不免短缺。周昭王性喜奢华,哪管兵士死活,每日里依旧大鱼大肉,又有随军歌伎百余名,终日淫乱。因此三军多有怨声。及至汉水,周军四处觅船渡之,谁知楚人早将渡舟渔船之类大小船只焚烧一空,河畔尚有余烟袅袅,残骸零星可见,竟无一船可渡。
昭王笑道:“坚壁清野,何足虑也!”便命“平楚十二金仙”于江边作法渡三军过江。莫说那“平楚十二金仙”不过寻常江湖术士之流,便是大罗金仙,如何渡得这百万之师。众“仙”只得焚香祷告,又将猪羊之类牺牲百头投入水中,不想那江边原本风和日丽,此刻却渐渐阴风怒号,波涛涌动起来。昭王大怒,拔剑欲斩之,众“仙”只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伏地哀告不已。随行齐侯亦两股战战汗出如浆。正闹间,众军猛然齐发声喊,昭王刚斩得两“仙”,听得三军鼓动,忙回头看时,只见一绝色妇人立于江边,后世魏人曹植有《洛神赋》赞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身边又有三女环绕,皆容貌绝美。
昭王见了,早酥了半边,未及开口,那妇人飘飘荡荡,早来到其面前,微开檀口,轻启朱唇,笑吟吟拜道:
“不知周天子驾临汉水,妾身宓妃,并湘水娥皇、女英,汉水游女,恭迎天子圣驾。”
昭王听了,魂飞魄散,早将手中剑掉落,上前扶起道:
“小人不过一介凡夫,怎敢叫洛神姐姐下拜,真真折杀小人也。”
话音未落,早见其身后娥皇、女英抿嘴轻笑,昭王更是神魂颠倒。洛神正色道:“大王乃周天子,受命于天,为人皇治世,妾身虽居神位,亦在大王治下,前来参拜理所应当。”一席话说得昭王飘飘然不知所以。
当下只见江水滚滚,阴风荡荡,天地间一派昏昏沉沉,三军并诸将只顾贪看众神女,个个目不转睛,呆然而立。
洛神又问:”大王可是欲渡此水?”昭王正值魂不守舍之际,却不曾听到,洛神连问了三回,方才匆忙应道:“然也。不知诸位姐姐可否助小人一臂之力?姐姐们生得本就倾城倾国,却让小人惟有倾国以报。”说着便上前欲挽洛神之手。
洛神微微一笑,身形轻晃,避开了昭王手,回首示之,那汉水之神游女即上前一步,对昭王说道:
“大王欲渡此水,妾身当助之。”
说罢轻挪莲步,早至江岸之上。那周昭王眼巴巴望着游女婀娜背影步入江中,如履平地,又见她将长袖轻轻捋起半尺,露出白藕也似一截玉臂来,迎着那凌厉江风,将个拳头大小的红珠托在双掌之中,扭动腰肢舞蹈起来,昭王目不转睛,不觉痴了。
时有延娟、延娱二妃,乃昭王二十年时东瓯贡女,俱辩丽词巧,能歌笑,步尘无迹,日中无影,甚得昭王宠幸,亦随军南征。此时见昭王望着江中游女的背影出神,嫉上心头。二女乃双胞姐妹,心意相通,当下正欲上前,忽听得一声水响,巨浪冲天,随后江心向两旁分开来,只见滚滚浪涛中,一艘青色大船破浪而起,高二十余丈,长逾百丈,其形极其古拙,船舷两侧雕满奇形异兽,栩栩如生。船首青蛟百余条,皆粗数丈,颈缠铜链,口吐红信,嘶嘶作响,甚是可怖。游女站在船头,呼喝群蛟拉着那大船徐徐朝江边驶来。
延娟、延娱见状上前悄声谓昭王:“妾身观此舟奇形恶状,那一众女子更是阴气逼人,大王千万小心为上。”
昭王此时心中亦是踌躇,正沉吟间,那船渐近,须臾靠岸。洛神笑道:“此舟乃昔日共工氏所造,名曰‘御蠇’,所过之处,大小水怪尽皆退避。后禹王治水,经汉水时亦曾数次乘之。虽长不过百丈,却可载百万之兵。大王三军,一舟可渡。”
昭王兀自犹豫,延娟、延娱亦轻扯其袖。洛神观之娇笑道:“莫非大王信不过妾身么?”一笑之下,真是风情万种,那昭王本就心猿意马,眼见美人如云,笑颦如花,哪里还顾得什么厉害,一把挽了洛神的手,头也不回登上龙舟。
周天子一声令下,三军相继登船。说来也是蹊跷,那“御蠇”虽大,不过百丈来长,百万雄师立于船上,如履平地,丝毫不觉拥挤。无移时,连那良马“墨麒麟”也一并上了船,众神女凌空御风,百余头青蛟一齐拉动龙舟,劈波斩浪,径朝南岸驶来,转眼已近江心。
昭王迎风立于船头,怀抱洛神,手按佩剑,意气风发,不由得意大笑。笑犹未止,忽觉脚下一阵剧晃,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龙舟“御蠇”被那百余条青蛟团团盘绕,一缠一绞,四分五裂,百万周军将士,连同周天子昭王姬瑕,共延娟、延娱二妃一并沉入江心,滔天巨浪一卷,登时无影无踪。
这正是:人神从来两殊途,莫把痴心付仙姝 。殷受焚身姬瑕溺,蛇蝎难比妇人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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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第四回   火云洞圣皇斥娇女  昆仑山穆王会佳人
话说洛水之神宓妃,率汉水游女并湘水娥皇、女英众神女设计沉了周天子,都起在半空,俱笑道:“这等昏庸好色之君,死不足惜。”
洛神便道:“今日承三位妹妹相助除此昏君,此乃荆楚百姓之福也。然姬瑕终为人皇,今日之事,切不可教外人知晓,否则天庭震怒,我等皆有罪衍。”
娥皇、女英、游女皆道:“这个当然,纵然天庭使人来问,只消推说妖物作祟,自然无碍。”
正说间,忽然风止雷住,众女急看时,只见西方天际霞光万道,一块火炭也似云团滚来,漫天阴气顷刻消散。洛神早认出来人,却是火云洞水火童子,当下教三女散去,自家迎上前道:“童子何来?”
那水火童子见其余三女都走了,也不着意,恭恭敬敬朝洛神打了一躬,道:“公主,老爷召你去哩。”
洛神见他不下拜,便有三分不快,只是心中怀着鬼胎,也不好发作,只道:“既如此,你且随我去就是。”
当下洛神宓妃并水火童子驾云而起,无移时早至火云洞前,却见云遮雾罩,古木参天,宓妃见了,心中忐忑,也无心多看,径入洞府。只见三张石床,左右皆空,惟中间床上坐着一位圣人,着衮龙袍,戴平天冠,额生二角,颊生逆鳞,双目微微有光,正是上古人皇伏羲。
宓妃便拜道:“父皇圣安。”伏羲也不理她,挥手遣退了水火童子,方骂道:“你这丫头,做得好事!”
宓妃嘻嘻一笑,上前扯住伏羲袍袖笑道:“父皇,那姬瑕对我动手动脚,好不猥琐,自取死也。况他穷兵黩武,欲灭尽我治下荆楚之民,说来女儿亦是为民除害呢。”
伏羲道:“你休巧辩。我且问你,受谁人挑唆?还不从实招来。”
宓妃见父亲脸色不豫,不敢嬉笑,只得道:“父皇息怒,容女儿禀来。前日姑姑座前彩凤仙子来洛水寻我,说那周昭王屡犯楚地,欲屠灭荆楚之民,我便召来汉水游女共湘水娥皇、女英,设此计陷了昭王。没成想父皇这么快就知了此事。”
伏羲闻言大怒:“果然如此!你那姑姑当初只为一己私怨,弄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连我也跟着受了多少嘲讽。还不安分,不知受甚么人挑唆,欲与天庭暗较机锋,岂非以卵击石!我演八卦推之,那昭王虽是命中该绝,却不当殒于你手,你没由来做什么恶人!不日天庭必然查询此事,若是前来聒噪,岂不是你无事生非,平白惹来的祸端!”声若雷鸣,直骂得宓妃默默而立,哪敢回言。
伏羲骂了一回,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天庭派人问你等,只推妖物作祟,我自与他分说。只是日后再不可生事,你好自为之!”
宓妃方知此事厉害,心中害怕,便道:“不若女儿便在此暂避一时。”伏羲笑道:“你如今也知怕了?这个却也无妨。我为上古圣皇,治世之尊,教化万民,那天庭却也要卖我几分面子。你且去罢,休再生事端!”宓妃只得无言而退。出了洞,见那水火童子立于树下,横了他一眼,腾云而起,复还洛水去了。
且说周昭王连那百万大军尽数没于汉水,天下震动,诸侯多有幸灾乐祸者。昭王既崩,其子姬满即位,称穆王,其时年已五十矣。穆王自幼好道,遍求明师而不得。如今继了帝位,也不急报仇,只是修养生息,十年之间,周室再兴。遂用兵四夷,南征北战,楚人惊恐,莫不臣服。天下既定,穆王志得意满,遂又生求道长生之心。
穆王十七年,西极之国有幻人来洛邑,当街卖艺,能赴汤蹈火,贯金穿石,更兼穿墙入壁,悬空不坠。穆王宣其入朝,见其人身高八尺,赤一身大红道袍,恰似一团火块,腰挂红葫芦一只,见了天子亦不下拜,当朝演之,果然诡幻绝伦。
穆王大喜,便问那道人:“汝之道法从何处学得?”道人笑曰:“吾乃野人也。自幼游历天下,不得明师传授。后闻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吾十年前至西昆仑脚下,得遇异人,教了一身本事。今闻天子好道,不辞万里山水之遥,特来献艺,以悦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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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穆王又问:“那西方之道比我中土若何?”道人笑道:“中土神仙,高高在上,纵有法力,不事君王。我西昆仑,有西王母者,居龟山春山西那之都,昆仑之圃,阆风之苑。有城千里,玉楼十二,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元室,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其山之下,弱水九重,洪涛万丈,非飙车羽轮,不可到也。”言毕化道长虹而去,须臾不见。
穆王闻之神往,遂起西游之意。乃率七萃之士,驾八骏,却是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造父驭之,伯夭向导,自洛邑出发,越漳水,经河宗、阳纡之山、又过群玉山,游历天下,驰骋计九万余里。忽一日,一条大河挡住去路。穆王下车亲至河边观之,只见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又有一块石碑,高三丈余,上刻数行赤红篆字曰: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向导伯夭奏道:“此即弱水也。须以异兽生祭方可渡之。”穆王不悦,道:“这等荒僻之地,又无山岭林木,哪来甚么异兽?”
正说间,自那岸前水里蹿出一只白色水狐来,其后跟着一条黑毛水貉,见了穆王车驾,惊叫一声,转身就逃,早有护驾侍卫张弓射之,二兽惨叫数声,当场毙命,尸身沉下去了。须臾,河中恰似开了锅一般翻腾不已,忽听一声大响,一条巨蛇,通体雪白,与一只方圆数丈的青壳大龟彼此盘绕,从河心升起,周遭尽是龙蛇龟鳄之类,咆哮嘶鸣,好不凶恶。穆王大惊,左右军士皆有惧色。眼看那群兽翻滚腾挪,直奔岸上而来,忽然西方一声厉啸,声震天地。穆王众人皆心胆俱裂,直唬得魂飞魄散。说来也奇,那些怪兽听了这身长啸,一个个俯首贴耳,老老实实,竟由东而西自行排成一座浮桥,为首龟蛇目视穆王,微微点头,却似邀他上桥之意。
穆王大奇,也不顾左右劝告,命车驾上了“浮桥”,果然如履平地,一路平安无事,过了弱水,群兽自行散去。又行数日,早至昆仑山下。
原来这昆仑乃是万山之祖,与那不周山并为天柱,高二千五百余里,方圆九千里。穆王自东方而来,所至之地乃西昆仑也。穆王下车步行,遥遥望见那山脚下红艳艳一片火海,烈焰升腾万丈,正所谓“火炎昆冈,玉石俱焚”。穆王讶道:“我闻昆仑仙境乃仙家至福之地,怎地却如炼狱一般?”众皆心惊。话音未落,只见那火光突然大盛,焰光中隐约一只大鸟飞出,顷刻不见,随即烟火俱消,只见苍松绿柏,群岭叠翠,一个道人立于山前,笑道:“周天子,来得好快也!”
穆王半晌心神方定,认得来人正是当日无名道人,心中稍定,道:“道长何来?”
道人笑道:“非是何来,此即吾家也。周天子西游,一路礼仙敬道,贤名径达上苍。我奉瑶池金母之命,请陛下上山一叙。”
穆王大喜,道:“孤何德何能,敢承瑶池金母如此厚爱,不胜惶恐之至也。”
遂起车驾,月余方至昆仑山顶。怎见得西王母之城?后世东方朔《海内十洲记》载: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其北户山承渊山,又有墉城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阙之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也。其地之堂皇如是。
穆王于殿前恭候多日,不见西王母芳踪。直到第十日二更时分,南天忽然光华大盛,只闻香风滚滚,仙乐袅袅,瑶池金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自高天而降,落于殿前。穆王观之,著黄金褡孎,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鐍凤文之舄。视之可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
穆王目不转睛,呆立半晌,方才下拜。又命左右献上美玉三车,金珠玩物无数以悦西王母。
西王母遂邀穆王入宴,以玉膏劝之,酒过数巡,少添春色。金母容眸流盼,神姿清发,又将酥胸半露,云鬓歪斜。穆王此刻神魂颠倒,如痴似呆,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酒到杯干,又见随侍仙子奉上斗大鲜桃,西王母双手亲捧一只,近前道:“此桃名曰蟠桃,乃妾身园中之物。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陛下可尝其味。”
穆王心中迷糊,信手接过啃了几口,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觉得胸中似有一团烈火不住翻腾。那西王母遣退左右,拖着穆王径入后室。穆王按捺不住,张开手臂便去抱她,却扑个空,只闻耳边娇笑,跪地告道:“姐姐莫要折磨,只遂了小人心愿罢!”
西王母只不教他近身。穆王心急智生,忽然哎呀一声,摔倒在地。西王母一惊,急上前扶时,早被他一把搂住,就地滚倒。西王母便啐道:“这歪厮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你呢!” 穆王笑道:“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
原来这瑶池金母本与其兄东王公两情相悦,后东王公身殒,三清新立了昊天上帝,便将金母配之。是以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只是同床异梦。这西王母时常下界,与那禹王,后羿皆有私情,时常往来。那穆王自幼修炼,虽不得大道,却也身强体健,虽年近古稀,表里却与那少年人无异。
当下两下里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干柴遇烈火,枯木逢甘露。一夜颠倒鸾凤不题。
这正是: 千年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中叫君江山枯。
却说那周穆王沉沉睡去,正值朦胧之际,忽感有件物事在自家脸上磨蹭,只觉鼻孔奇痒,忍不住一个喷嚏,一梦醒来,听得枕畔鼾声如雷,心下踌躇,便转脸去看那枕边之人。不看犹可,这一看直唬得魂飞魄散,恰是: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
毕竟不知穆王看到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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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第五回 李长庚奉旨游地府 天喜星迷情落天河
却说周穆王春梦乍醒回首枕边佳人,猛然间看见一张毛脸,满头乱发,色若朱砂,两对虎齿如剑,上下交错,龇在唇外。香肩半露,一根毛茸茸豹尾兀自在自己脸上磨蹭,直唬得魂飞天外。
所幸惊得呆了,却不曾叫出声来,半晌回过神,见那西王母酣睡正浓,穆王蹑手蹑脚,也顾不得穿上衣服,赤条条爬下床来,抱了缛衣连滚带爬,闯出宫去。
其时天色尚早,穆王惊魂稍定,急命从者备车马。将欲行,早有宫中仙子来报西王母至。穆王急观之,却见西王母比前又是不同:虽然容姿端丽,仪态万千,却云鬓散乱,面带哀怨之色,上前谓穆王道:
“陛下何故不辞而别?”
穆王张口结舌,随行大臣祭父急中生智,上前附耳低语数句,穆王恍然曰:“泗水徐国偃王作乱,诸侯朝贡者六,不得不返,待平乱之后,再来相会。”
西王母遂为天子谣曰: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穆王不知此歌早有后羿,禹王闻之,乃作歌应之:“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于是驱八骏匆匆下山而去。
不题西王母驻足遥望。却说那九重天上,瑶池之内,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闷坐龙椅之上,左右无人,惟有面前跪着一对鬼役,一个长耳招风,一个目晃金光,俱战战兢兢,拜伏在地,口不敢言。
那昊天玉帝面色难看,头上的水晶帘,本是珠络缨垂,此时一颗颗明珠却纷纷透出绿光来,照得玉帝满头叠翠。
玉帝默然半晌,忽地拍案而起,怒道:“昔有商纣亵渎女娲,人神共愤,如今周天子穆王,竟与西王母勾搭成奸,孤岂能容他!”
背后转出一名仙吏,身穿朝服,白须皓首,面如秋叶,却是太白金星,急奏道:“陛下所言极是。那穆王虽是人皇,与瑶池金母苟合,其罪大焉。只是此事有损天庭威严,不可外扬。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且着人去查那穆王福寿之数,再以天道报之可也。此为两全之策。”
玉帝沉吟良久,便叫金星传御旨,命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黄飞虎勘察周天子穆王并周朝气数。那黄飞虎正在泰山东岳府中闲坐,忽听鬼卒来报天使下降,慌忙起身出殿迎接。金星宣读玉帝圣旨,黄飞虎跪下接了,让入前殿,请金星上面坐了,叙礼罢,便叫鬼判搬来那人间吉凶祸福之簿,当堂查阅,无一时,早查出周朝国运总计该八百年,传帝三十七位,这穆王乃第五代。又查生死簿,周穆王姬满者,寿该一百零五岁。因食蟠桃,又饮琼膏,其寿数已不可计矣。黄飞虎不知所为何事,一一如实禀告天使,又命鬼判抄录一份,金星收了,即回瑶池复命。
玉帝听了,心中郁闷,本欲强改天命,怎奈三清在上,虽是玉皇大天尊亦不敢胡为。金星察言观色,遣退左右上前奏道不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玉帝听了不由两眼一亮,道:“既是如此,可速召来见朕。”金星止之:“陛下差矣,只消命东岳传令阴曹可也,何必使其上天面圣?”
玉帝笑道:“我亦久闻那人名字,不知究竟生得什么模样,竟能三界大乱,颠倒众生至此?有劳卿家务必再走一遭,速去东岳,领了那人回来见朕。”
金星含笑领旨,复奔泰山而来。无移时又至东岳府,黄飞虎闻报,奇道:“去而复还,必有蹊跷。莫非查出我什么差错来了?”慌忙接着,引入后殿坐了,便道:“敢问金星,此来有何分教?”
金星笑道:“老夫此来,奉玉帝口谕,欲问你取一人。”
黄飞虎听了那人名字,笑道:“金星差矣。适才天帝命查那周天子气数,此黄某份内事务,莫敢不从。此番又要取人,我蒙玉虚天元始天尊敕封,执掌五岳之首,并阴曹地府一十八层地狱,那万千鬼魂虽众,皆有名号记录,岂可私放?若是其他鬼魂倒也罢了,此人却又不比寻常,恕黄某不敢从命。”
即命侍女奉上茶来,笑道:“方才金星公务在身,未及奉茶,且请尝尝此地特产,以遮黄某之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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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金星含笑观之,只见茶色碧绿,微有热气,异香扑面。金星饮之,极赞道:“好茶!入口沁人心脾,回味醇美,留香悠长,莫非即东岳女儿茶也?”
黄飞虎笑道:“金星果然行家。此茶乃历代人皇来东岳祭天之时,选处子采于泰山之阴,又取山泉浸之,再以处子体温加热,故奇香醉人,实为人间奇珍也。”
金星笑道:“如此,此乃人皇之茶也。黄将军执掌东岳,号大齐仁圣大帝,饮之无妨,老夫为人臣者,岂可越礼?”
一句话把个黄飞虎唬得脸色大变,慌忙翻身下拜道:“小神为昊天上帝臣子,无时无刻不思报效,金星何出此言?小神须担待不起!”
金星呵呵一笑,起身将他扶起,笑道:“大帝何出此言。老夫岂不知你忠心耿耿,一心效忠天帝。适才戏言耳。”
黄飞虎急道:“金星明鉴,小神心中,惟奉昊天上帝为主,此心日月为鉴,苍天可证。”
原来这东岳大帝虽然是玉虚宫敕封,位高权重,但黄飞虎本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之辈,又无甚法力,是以忝居其位,并非三清心腹。他也无甚政绩,这些年来数次传出天庭要沙汰官员,一直颇为自危,越发在玉帝与玉虚天之间摇摆不定。适才被金星一吓,索性决意就此投诚瑶池。
金星微微点头,端起茶来又泯了一口,正色道:“既如此,此事若何?”
飞虎沉吟半晌,始笑道:“既是玉帝大天尊之意,小神便担了干系,只是日后。。。”金星也笑道:“你不说,那玉虚天日理万机,如何知晓?”
飞虎无奈,只得应了,遂引金星径至泰山之阴,沿着那山路崎岖,行了数里,早见一块新刻的石碑立在面前,上书“阴阳界”三个血红大字。两人越碑而过,眼前天色随即暗了下来,只见茫茫然不分上下,昏昏然难辨东西,四下里隐隐有鬼哭之声传来,饶是太白金星天仙之体,也觉阴寒刺骨,倒是那黄飞虎本就是死后魂魄封神,反倒不以为意。
片时二人早至奈何桥头,便有值日鬼吏上前接着,径入一十八层地狱。哪一十八层?却是拔舌地狱 ,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此为东地狱;又有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此乃西地狱也。
列位看官,你道为何黄飞虎要引着金星一层层找起?原来那人罪孽深重,竟要将一十八层地狱每日轮番历之,是以惟有逐一寻来。
二人一路而下,见那种种地狱虽然名字惨酷无比,却是有名无实,且并无多少鬼魂受苦。例如冰山地狱,名为冰山,不过是三五十个阴魂赤着膊立在几块大冰前谈笑而已,居然还有自恃勇武者夸耀本事,掌劈冰块,博得众鬼齐声喝彩;又如拔舌地狱,非但并无小鬼拔舌之苦,反倒是受刑鬼魂与那小鬼高谈阔论,彼此对喷,一个个直喷得面红耳赤,吐沫纷飞;再如蒸笼地狱,多是人间高官,贪赃枉法者皆入此狱,本该以蒸笼蒸之,这里却只见水汽腾腾,只觉甚是闷热,那些犯魂赤了身子,大汗淋漓,手持浴巾上下拉搓,竟如洗澡一般。。。一十八层地狱尽皆如此,但凡有权有势者,死后自有打点,虽入地狱又有何妨,竟如渡假享福一般。而那些穷鬼,地府更是懒得理会,早早打发托生了事。
金星看了也不着意。大抵自有阴司以来便是如此,黄飞虎也不怕他看。二人从容行了半日,来到西地狱第五层枉死地狱,早望见那人,身穿一身白布犯衣,不施粉黛,上得前来,朝二人深深道个万福。金星虽是年老德高,一见之下,兀自心荡神摇,吐纳数息,方将胸中骚动压下,肃然道:“犯妖轩辕坟千年狐精,即刻随吾上天面见上帝。”
那妲己神色木然,也不说话,便随二人一路出了地府,化为一团幽火,由金星笼入袖中,径上天来。
又至瑶池之中,那昊天上帝正等得不耐烦,见了金星,忙教他放那妖精出来。只见妲己魂魄见风化形,又是一个妖娆美人儿立在当场,便即下拜,口称见过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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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玉帝见了,魂不守舍,半晌方回过神来,不忍道:“那女娲负了你姐妹三个,天下皆知。可怜如此佳人,竟沉沦地府不见天日,终年受苦,朕心何忍!如今我赐你还阳,投托人身,享人间富贵,可好么?”
妲己凄然一笑,道:“小妖但凭处置便了。”
玉帝金星又是心神齐荡,金星见玉帝颇有不舍之意,急使个眼色,玉帝不理,只道:“既然如此,你且在瑶池与众仙子共处几日,再送你去下界。你那两个姐妹,我自教她们托生富贵好人家去,不必挂心。”
当日妲己便留在瑶池随侍玉帝。正是: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早过了两日。这天玉帝正与妲己共一众仙子在瑶池宴乐,忽谓妲己曰:
“美人自来瑶池,只在初会那日笑过一回,便再未见你展颜,却是为何?”
妲己勉强一笑,玉帝大悦,一把揽过妲己纤腰,两旁仙子齐展罗袖,素手相连,只见一圈七色彩云平地而起,将二人围在当中。正欲云雨之际,忽闻黄门来报瑶池金母归来。玉帝虽然深恨西王母红杏出墙,偏偏自己也是心虚,当下兴致全无,只得起身笑谓妲己:“河东狮虎来也。小狐狸且避它一避。”
众仙子便撤了七彩祥云,妲己便由一名仙子领了自后门退出瑶池。原来妲己入天庭后,大众皆以新召上天的仙子,无人在意。只是那天庭多有识得她的,妲己当下变作寻常仙子模样,二人信步而行,不觉来到一个去处,却是瑶池西边一丛殿宇,隐隐传来男女喝骂之声。妲己终是精灵,心中好奇,拉着仙子悄悄上前窥望,一看之下,顿时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僵立当场。
原来那吵嘴男女不是别人,却是红鸾星龙吉公主,与那天喜星纣王天子。那公主叉腰立在门前,嘴里说黄道黑,无非天下嫉妇之辞,自姜皇后一直数落到妲己身上,天喜星起初还强辩两句,终究气不过,拂袖出门而去。
妲己见他迎面而来,心中百味交集,欲转身离去,两只脚却偏生重似千斤,挪动不得。
原来这龙吉公主本是瑶池金母之女,因思凡被贬下界,与洪锦成就夫妻,双双战死万仙阵中。封神之后,龙德星洪锦生性风流,与瑶池仙子勾勾搭搭被龙吉公主撞见。公主一气之下,竟去勾搭那天喜星纣王天子---两人封神之后本是同事,共同司掌人间婚姻之事,龙吉公主法力高强,略施小术纣王便着了她道。洪锦也不着意,任由二人往来,后来索性与那个仙子双双住进斗部。这公主与纣王也一同搬到瑶池之旁。
西王母自己本就风流,哪里去管女儿之事。况这龙吉公主乃是西王母与前夫东王公所生,因此玉帝也不在意。只是龙吉公主有洪锦前车之鉴,醋意极重,成天里疑神疑鬼,纣王竟无一日清净,不由得又思念起妲己来。
也是孽缘未了,这纣王与妲己朝夕相处数十年,眼下妲己虽变了形貌,如何瞒得了枕边人?当下呆了一呆,哪顾得身后悍妇,急赶上前去,一把抱住,双双化道白光,一阵狂飞,直落在天河之畔。但见星河灿烂,浩瀚无边,日月交替,往来如梭。又有喜鹊百万,横架天河中央;一男身披牛皮,肩挑一对儿女,一女白衣素裙,携手鹊桥之上,与纣王妲己遥遥相望,彼此凄然一笑。
这正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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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第六回   业火焚身全忠义 长空落雷散香辕
却说这纣王与妲己,相隔数百年,朝思慕想,始得重逢。纣王只将妲己拥入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妲己胸中苦楚,自有万语千言相诉。踌躇了一下,正欲将昊天之事说出,话到嘴边,却想起当年朝堂之上,宫闱之中,纣王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如今此人不过一寻常星君,寄人篱下,说与他又有甚用?反是害了他。
正沉吟间,纣王果然问道:“爱卿此番上天,却是何故?”
妲己心中暗道:切不可再害了此人。便强作欢颜,笑道:“妾身却是蒙女娲娘娘召唤,前往宫中侍奉。”
纣王奇道:“我听人皆说她当日送了你等,致你沉沦地府。而今如何又召你回去?”
妲己笑道:“娘娘终究不忍我等受苦,今番不独妾身,就是喜媚,王妹亦一同应召上天。”
纣王还欲再问,忽然一道七色神光闪过,一名宫装丽人落在二人面前,却是女娲娘娘坐前贴身侍女彩凤仙子,笑吟吟道:“天喜星且休与我家妲己妹子闲讲,正是来日方长。如今且教妹子随我到宫中拜见娘娘,再与你相会不迟。”
当下也不待二人答话,七色神光一展一收,早将妲己揽入怀中,抱了个香玉满怀,正是峰峦叠嶂。直将妲己羞得满脸通红,身子却似酥软了一般,动弹不得。纣王急上前时,彩凤仙子早化道七色长虹,径本三十三天外女娲宫去了。
这纣王立在天河边,呆了半晌,方才茫然四顾,惟有繁星如海,交相辉映,连那鹊桥亦散了多时,桥上相会之人早已不见踪迹。纣王昏昏沉沉,只觉得胸中郁闷,又自天河之畔俯瞰人间,恰望见那周都镐京,繁盛无比,宫阙林立,朝堂之上百官山呼舞蹈,齐拜天子。
原来周穆王平定偃王之乱,又征犬戎,俘其五王,迁戎人于太原,又东征徐戎,大会诸侯于涂山,乃重制刑典,设墨、劓、膑、宫、大辟五刑,其余细则多达三千余条。由是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周室之盛,前所未有。
纣王看了片时,忽然悲上心来,遂作歌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歌罢仰天长笑。笑声未落,只见四下里星光齐齐炸裂开来,映得天地通名,早有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伯邑考,率领东斗星君苏护,西斗星君黄天禄,南斗星君周纪,北斗星君黄天祥,各领天兵无数,将纣王团团围在核心。
原来这伯邑考生前为纣王万刃剁尸而死,制成肉饼赐予其父文王食之。上苍感其至孝,封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又称北极星君,居紫微宫,执掌天经地纬,总领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仅列玉帝之下,为四御之二,权倾三界。纣王封为天喜星,不合该他管制,幸得与那龙吉公主有染,这伯邑考几番欲报仇,皆未敢轻动。
当下伯邑考戟指骂道:“汝既为天喜星,便当安分守己,谨司其职。何故与那红鸾星苟且在先,又暗吟反诗在后?吾今奉昊天上帝谕旨,拿你治罪。左右,速速与我拿了!”
众神齐发声喊,正欲上前,忽然雷声四起,急看时,头顶飞来一神,生得面如红枣,獠牙参差,背生双翅,手持双锤,又有二十余人踏雷而来,一个个杀气腾腾,早将纣王护住。当先一员老将,身披金甲,外罩大红道袍,头戴九霄烈焰冠,额生一目,跨墨麒麟,持雌雄鞭,三眼圆睁,大喝道:
“谁敢妄动!”声如炸雷。
伯邑考吃了一惊,站立不住,跌倒云间。左右慌忙扶起,两边剑拔弩张。
那老将见了纣王,跳下麒麟,拱手道:
“闻仲参见大王,甲胄在身,赎老臣不能全礼。”
纣王惨笑道:“太师别来无恙。”
闻仲欲言又止,伯邑考神魂方定,怒道:“闻仲!你今番又要助纣为虐么!?”
闻仲大怒,手拈雄鞭直指伯邑考:“竖子何德何能,窃据四御高位!但有我雷部在此,谁人敢动天喜星一根寒毛!”
身后二十四员雷将一齐应声,顿时雷声震天,真真鬼哭神怕,唬得斗部星君一个个两腿发软,几不能立。惟有黄天祥黄天禄兄弟,并周纪武将出身,尚且强作镇定,也是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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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纣王叹道:“太师,你前世屡番规劝于我,又南征北战,终为国捐躯,你我君臣之份已尽。殷受受此天喜星之封,本就是苟且偷生,如今自取其祸,岂能再累太师为我获罪!”
转身谓伯邑考曰:“不必你等动手。我知但凡那封神榜上有名者,皆发一名牌,牌在则魂魄犹在,牌亡则魂飞魄散。如今便与你个交代!”
说罢自腰间掏出一块巴掌大小朱红木牌,狂笑数声,愤然捏得粉碎。闻仲等急欲止之已是不及,但见无穷烈火自天喜星身上冒将出来,火中纣王遥望三十三天外女娲宫方向,面露微笑,须臾化为飞灰,纷纷扬扬,洒落满天。
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伯邑考看了,冷笑一声,率斗部星君回转灵宵殿复命。闻仲也不理他,径自跪倒在纣王焚身之处,老泪纵横。
辛天君辛环收了肉翅落下,上前搀起闻仲,欲以言慰之,却默然无语。
却说伯邑考上了灵宵宝殿,奏道:“犯神天喜星畏罪,已自碎名牌,形神俱灭。只是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率雷部众神,妄图救护前世之主,请陛下治罪。”
昊天上帝即命宣雷部上殿。闻仲听了,谓诸雷将曰:“此事因老夫护主而起,与诸位无干。灵霄殿上,老夫一人承担,各位切莫招揽!”
早有邓忠、辛环、陶荣、张节四将叫道:“太师何出此言!末将等前世本为山野蟊贼,幸得太师收留,助商伐周。虽不得天时,亦尽人事。太师赤胆忠心,一心辅佐纣天子,我等无论前世今世,只为太师持鞭坠蹬。”
闻仲长叹一声,道:“你等前世为我而亡,我岂忍再令你等受我所累!”
话音未落,秦完,赵江,董全,姚宾,袁角,金光圣母,白礼,孙良,庞弘,王奕十天君一齐上前,笑道:“道兄差了。想我等前世蛰居金鳌岛,每日百无聊赖,以修炼阵法为乐,只为打发余生。蒙道兄相邀,方有一展胸中道术之机,虽然败亡,却也轰轰烈烈,不枉修行一场。况我等既与道兄同生共死,道兄安忍弃我等独自而去焉?”
闻仲听了,目视众人良久,一齐呵呵大笑,携手竟朝灵霄殿而来。
正是:既是前世为君死,今生何妨死一回。
雷部齐至灵霄殿上,未及开口,玉帝叹道:“此事我已知之,皆因那天喜星暗吟反诗而起,更兼与红鸾星私通,败坏天庭风化,既已畏罪自决,只将红鸾星打入冷宫,命其思过三日。”说罢回顾身旁瑶池金母。这西王母虽然心疼女儿,毕竟事出有因,三日之罚亦不过是走个过场,因此只沉了面色,并不开言。
玉帝又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与雷部众神,前世皆与天喜星有君臣之义,此番护主,其情可悯,其罪难恕。然众人为一前世之君,尚可如此,真忠臣也。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为嘉其志,特赐忠义金牌一面,并小金牌二十四面,期许众爱卿今后待朕亦有此忠心也。”
闻仲心中本是抱了一死之心从容而来,听了昊天这话,始料未及之下,心中一片茫然。他本痛感纣王之死,却又觉得以反诗获罪亦是自取其祸,只是因心中一点天性,不忍看他受戮。如今昊天非但并不降罪,反而旌表其志,心头踌躇,暗叹一声,率众雷将一齐跪下谢恩而去。自此,雷部皆感玉帝恩德,降妖除魔莫不竭力。雷部始为天庭劲旅,名震三界。此皆昊天之权谋过人也。此是后话。
伯邑考还欲再言,玉帝不理,起身径入瑶池。西王母亦去寻女儿红鸾星。伯邑考呆了半晌,闷闷而退。
早有太白金星跟上玉帝。昊天上帝便问道:“龙吉可知妲己之事?”
金星奏道:“与妲己同游的仙子说妲己当时化身寻常仙娥,公主必不能辨。只是那天河之上的二人。。。”
玉帝叹道:“七公主夫妻二人只求长相厮守,然天庭威仪所系,朕亦不得不如此。只是终究是朕负了她夫妻。奈何生于帝王家,奈何生于帝王家啊。”
金星默然,观玉帝颜色,陡然好似老了数劫一般。金星亦无言可劝,只得道:“女娲处,老臣已将陛下之言说了,待过了百十日后,着妲己下界。”
玉帝猛省,问金星道:“穆王如今若何?”
金星如实禀之。玉帝掐指一算,冷笑道:“那厮食了蟠桃,膏玉,已成不死之身,不日就要飞升。我想他阳寿既该一百灵五岁,可谓天数,吾不可强改。他既要飞升,却又未曾列在仙班之内,须怪不得朕了。”说罢冷笑连连,又道:“西山母豹水性扬花,必不在意。到时你可着雷部行此事。”
金星亦笑道:“天地风云,何足为奇,自是无人大惊小怪。况那雷部感陛下恩德,自然倾力以报。”
说得玉帝心中得意,大笑不止。
转眼月余过去。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人间恰是周穆王五十五年,忽一日,穆王驾崩。
原来穆王食了蟠桃,又多年来苦修道法,已成真仙之身,虽不得白人飞升,却欲行尸解。大葬已经毕,天下举哀,却不知这穆王真灵早乘了殉葬的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香车黄盖,扶摇直上九天。
一路香风滚滚,往上行了数里,忽听得远空雷响,知是天劫降临。穆王已得真仙之体,这些小天劫哪里在意,只情放心而行。不觉那雷声越发响了,只在头顶不住炸开。但见乌云遮天,赤蛇万条,漫空狂舞,直轰得天崩地裂。穆王始觉心惊,正欲驱车躲避时,早被一道闪电击个正着,连人带车,并那八骏一同炸得粉碎。
可叹穆王天子,一生好道,游历天下求之,又会瑶池金母于昆仑之颠,终成仙道,谁知到头俱成画饼!
欲知后事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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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黄龙哭诉玉虚宫 十二金仙会长江
上回说到周天子穆王乘香车,驱八骏升天,途遭天雷所震,连人带车化为齑粉。却说三十三天外玉清天上元始天尊正高坐蒲团,忽然睁开眼来。身边早有灵鹫山圆觉洞燃灯道人,来此拜见元始,见天尊入定归来,忙稽首道:“老师可有话说?”
元始掐指一算,笑道:“此乃小事。你且去把昊天叫来,我自有话问他。”
燃灯行了一礼,退出玉清天玉虚宫,径至瑶池之中。昊天上帝见了连忙起坐施礼让坐,燃灯亦不还礼,上首坐了,随手抓过一只蟠桃来啃了两口,道:“玉帝,日子过得好滋润也。”
昊天笑道:“师兄说笑了。不知师兄此来有何见教?”
燃灯也不搭理,几口将个斗大蟠桃吃得只剩下一个核儿,随手丢在地下,又将手在道袍上胡乱抹了,方道:“师尊教你去。想是你背着他老人家做了什么不法之事,此去可知有得责罚哩。”
昊天连忙赔笑道:“小弟委实不知,便请师兄速速同去,恐迟了老师责罚。”忙亲自取了蟠桃千斤送与燃灯。燃灯也不推辞,便将袖子笼了,同玉帝同往玉清天而来。
方到玉虚宫外,白鹤童子上前迎着道:“大老爷只教上帝独自进去,请燃灯师兄自回去。”
燃灯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如此,烦劳师弟向老师问安。”解了梅花鹿,跨鹿自去了。
昊天上帝便随这白鹤童子进得宫来,见了元始,上帝拜道:“弟子昊天,祝大老爷三界清平,圣寿无疆。”
元始笑道:“莫说什么三界清平。昊天,我只问你,那穆王之事若何?”
昊天听了,略一沉吟,一一说了,却将与女娲商议一事隐了,说成是女娲得知妲己上天之后,着人将妲己要了去。
元始听了微微皱眉道:“这也罢了。你虽为天帝,她为上古正神,与三清平辈论交,俗语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虽失了人望,终究是妖族大圣,你如何拗得过她。只是周家天下不过八百年,你若欲报仇,如何不与我说,却自做主张?”
昊天伏地道:“大老爷所言极是。弟子亦是一时激愤,又怕此事传将出去败坏天庭门风,方出此下策,还请老师饶恕则个!”
元始大笑道:“事已至此,罢了罢了。那周朝亦是该有此劫,你也不曾做错了。且退下,此事不必再提。”
昊天拜谢再三,喏喏而退。却说元始在宫中坐了一回,正觉好笑间,忽然白鹤童子来报:“老师,黄龙师兄门外求见哩。”
元始便命着他进来。须臾只见那黄龙真人一瘸一拐,衣衫破烂,鼻青眼肿进得宫来,拜倒就哭:“老师与我做主!”
元始见他狼狈,心中不快,道:“黄龙,你如何弄得这般模样?”
黄龙哭诉道:“弟子自封神一战之后,归隐洞府,潜心修炼,只求早日恢复道行。这数百年来与麻姑夜夜双修,颇有所得。。。”
话音未落,一旁白鹤童子掩口吃吃笑将起来,被元始咄地一声,不敢再笑。元始便道:“合籍双修之法,亦为正道,何足为怪。黄龙,你继续说。”
黄龙道:“然也。我与麻姑乃是彼此彼此得益,便如那骷髅山白骨洞马元,石矶一般,皆同此理,白鹤师弟却是少见多怪了。”
元始便作色道:“黄龙!你只说如何闹得这般狼狈!”
黄龙吓了一跳,这才一五一十,从头道来。
原来四川青城山相去三十里,有一洞,名曰麻姑洞,这黄龙与女仙麻姑长年在二仙山双修,故青城山又名二仙山。二仙不问人间兴衰,一心只做那神仙夫妻,倒也逍遥快活。
殊不知这青城山位临长江,恰在那灌江口上都安堰(今都江堰)旁。一月之前,江中出了一条白蛟,性极凶残,不时蹿上岸来,遇人活吞,江边人畜深受其苦。黄龙真人平素多受百姓香火,这日二更时分,与麻姑一并来到江边。黄龙披法仗剑,踏罡步斗,念起真言,无片时只见江水翻滚,一条十余丈长的白蛟被生生拘上岸来,见了黄龙,勃然大怒:“好道人!我自吃我的血食,与你何干!真欺吾太甚也!”
说罢摇头摆尾,径朝黄龙扑来。黄龙呵呵大笑,口道:“谅汝区区一蛟,安敢口出大言!”舞剑来迎。其时皓月当空,一仙一蛟斗于月下,直杀得天昏地暗,风起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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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斗了百余合,麻姑在一旁见黄龙战那白蛟不下,忙自袖中取出一把米来,腾云而起,自半空里朝那白蛟掷去。原来那米出手后迎风变化,顷刻间化作千百颗鸡蛋大小白珠,如冰雹一般劈头盖脸打来。黄龙见了急忙跳出圈外,到底额角中了一颗,直打得三昧真火喷出,声唤连连。那白蛟措手不及,被打得暴跳不已,大吼一声,掉头往江中就逃。麻姑见了冷笑一声,叫道:“畜生哪里去!”早将积雪宝瓶祭起,霎时间江上寒风四起,漫空飘起鹅毛大雪来,须臾将江面连同那白蛟一并冻住。
黄龙降下云头,将那白蛟一剑挥为两段。麻姑便收了法术,两口儿自回山中去了,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料三日之后,竟有蛟龙数千跨浪而来,将个二仙山围得水泄不通,口称要两人偿命。二人出门与它相争,却是好汉耐不得人多,麻姑正欲再祭法宝时,忽然江中蹿出一条黑蛟,一口将麻姑活吞下去。黄龙见势不好,拼命杀出重围,径到三十三天外元始面前哭诉来了。
元始听他说完,心中微微一动,暗道:原来是他。便命白鹤童子:“你去将我那金钟儿击上十一下,召你诸位师兄速来议事。”
白鹤不敢多问,依言取了金钟来,走出玉虚宫,将那钟轻轻敲动。只听得金鸣之声悠然而起,响彻三界。连击了十一下,无移时,早有玉虚宫诸仙陆续而来,却是:
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
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
普陀山落伽洞慈航道人
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
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
夹龙山飞云洞惧留孙
崆峒山元阳洞灵宝大法师
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
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
连同二仙山麻姑洞黄龙真人共是一十二位,正是玉虚宫中十二金仙。众仙见了黄龙这般模样,也有笑的,也有上前询问的,也有摇头的,七嘴八舌,乱作一团。只听得元始声音喝道:“休要闲讲,速速进来。”众仙方才正了颜色,鱼贯而入,见了老师一起下拜。
元始便道:“如今有那长江蛟妖为患,黄龙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尔等可齐往助之,剪除妖孽,还百姓安居。”
众仙齐道:“此乃我等分内之事,谨遵师命。”
当下十二仙拜辞了元始,或驾祥云,或乘坐骑,浩浩荡荡下了三十三天,途中天将神官遇之无不让道行礼。
广成子,赤精子在前,玉鼎真人,道德真君在后,俱眼高于顶,傲然不理。至南天门前,守门者,乃昔日魔家四将也,今封为四大天王,看守天门。见这十二金仙如此无礼,广目天王魔礼红按捺不住,上前便要呵斥,却被多闻天王魔礼海轻轻扯住。
恰有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伯邑考,率斗部群星巡查普天星斗归来,自南天门而入,被那广成子叫住。广成子笑道:“兔儿,你若不得我等,安得入此门?”众星官面面相觑,伯邑考微微变色,须臾面色如常,笑道:“上仙所言甚是。若非诸位之力,我等皆入轮回矣。”乃作礼而去。赤精子手指四大天王,呵呵笑道:“汝等随昊天,如孤魂随鬼耶!”十二金仙俱大笑,四天王敢怒不敢言,切齿目望众仙出天门而去。
正是:切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十二金仙离了南天门,下得积来,片刻早至二仙山前,只见那长江之中大小蛟龙无数,五颜六色,簇拥一团,长江几欲断流。道德天尊笑谓众仙曰:“自万仙阵以来数百年间,未曾见这等恶党也。今日我等各显神通,莫要堕了玉虚宫威名。”
早有黄龙降下云头,盘旋江上大骂道:“那吞了吾道友的蛟妖,还不出来受死!”言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龙啸,一条遍体乌黑的巨蛟自江心一跃而起,怎见得?后世冯梦龙有诗赞曰:
鳞甲棱层气势雄,神通会上显神通。
开喉一旦能吞象,伏气三年便化龙。
巨口张时偏作雾,高头昂处便呼风。
身长九万人知否,绕遍昆仑第一峰!
黄龙见了魂不附体,哪敢交锋,连声大叫:“诸位道友助我!”
话音未落,早有文殊广法天尊将遁龙桩祭起,那黑蛟措手不及,早被遁住。惧留孙又将捆仙绳抛起,将黑蛟脖颈捆住。
广成子大喝一声:“诸位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便将番天印祭起,自半空中朝那黑蛟当头砸下,直砸得乌鳞四溅,声如天崩。
又有普贤真人祭吴钩剑,玉鼎真人祭斩仙剑,太乙真人祭九龙神火罩 ,赤精子取阴阳镜劈面便照。
那黑蛟一个不防竟遭制住,又被众仙困在核心围攻,咆哮连连,不住摇头摆尾,又将尾巴扫去,文殊广法天尊与惧留孙离得最近,躲避不及,被那龙尾擦中,顿时口喷鲜血,众仙救了四散躲避。只见那蛟尾所过之处,生生将个二仙山扫去一截。只是须臾众仙复又围上,黑蛟不住怒吼,却无可奈何。道行天尊与灵宝大法师趁机救了黄龙升到高空,又有那慈航道人取出玉净瓶,将甘露当空洒下,众仙顿时精神一振,文殊广法天尊与惧留孙身上的伤也好了,奋力将遁龙桩,捆仙绳各自加持。
又被清虚道德真君将五火七禽扇朝那江中乱扇,群蛟如何禁得起,顷刻将个长江都沸腾了,那些蛟怪吱吱怪叫,渐闻满江飘香。
那黑蛟狂怒之下,顾不得许多,便把血盆大口张开,吐出红彤彤斗大一颗珠子来。那珠子滴溜溜不住旋转,转眼大如红日,众仙只觉奇热难当,急捻避火诀欲逃时,却如何来得及!大抵十二金仙终是当年在那黄河阵中失了顶上三花,今日如何经得起这黑蛟毒火!只听众仙齐声大叫,俱化飞灰而散。十二道真灵齐望三十三天外玉清天而来。
这正是:方才天庭逞骄狂,须臾翻做没下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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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第八回 二圣玉虚论因果 元始大封降魔将
却说十二仙遭劫,惟有慈航道人,普贤真人并文殊广法天尊坐下青狮,白象,金毛犼幸免。原来这三兽本是截教异修真仙,当年万仙阵上被三位仙家所收,各现本相,为其坐骑。方才三仙与那黑蛟鏖战之时,三兽远远躲在一旁,待那黑蛟喷出红珠,三兽乃是上古异兽修行,如何不识得此物,大惊之下,没命般逃出数十里去。那黑蛟焚了十二金仙之后,收了红珠,潜入江中,只见一道白浪直奔长江下游去了。
三兽便商议。本欲就此散去,只是当日被封了泥丸宫,变化不得,又被一一喂了慢毒,每年须得解药,否则便要毒发身死,以此踌躇再三,只得依旧往玉清天而来。
再说三十三天外玉虚宫中,原始突然大叫一声,不住跌脚,口里只是叫苦。旁有南极仙翁惊道:“师尊何故如此?”
元始叹道:“是吾不察,送了众弟子也!那黑蛟本是当年洪荒初开时一条黑龙,因与女娲争夺妖族大圣之位,女娲亦不能胜,后得伏曦相助,兄妹联手方才杀之。这黑龙一灵不散,附在自家内丹之上化去,从此不知下落。我当初冷眼旁观群妖混战,因此识得。今日见黄龙哀告,方算出它这亿万年来潜身化形,重新从头修起,如今已得蛟身。我想它当初虽然厉害,如今却不过是条蛟妖,能有多大手段,以此只叫诸弟子前去降它。怎料得这孽障竟得了女娲助力,功力恢复至斯!事已至此,吾惟有亲自走一遭了。”
说犹未了,十二金仙真灵相继来到,只在宫外徘徊,凄切不已。三兽亦至。
元始抚慰了一番,教南极仙翁引诸仙真灵且去后殿封神榜上暂且栖身,莫使真灵消散。众仙真灵悲悲切切,依言去了。
元始恨得咬牙切齿,道:“可恨女娲贱人,竟如此算计我阐教!须与她干休不得。”
便将手一挥,须臾只见十数道宝光自天外疾飞而来。原来那黑蛟毒火只伤血肉之躯,十二仙的诸般法宝却不曾损毁,元始将法宝一一收了,便道:“南极,你去后面将我那诛戮绝陷四剑取来,待我好歹将那黑蛟寻来斩了,与众弟子报仇!”
话犹未了,只见瑞光万道,香烟滚滚,却是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跨青牛而来。元始连忙教南极退下,起身接着。老子下了牛,只道:“师弟,好糊涂也!”
元始听了,便道:“大师兄何出此言?”
老子笑道:“你今既为治世之尊,总领三界,如何还使得旧日脾气?那黑蛟虽然猖獗,却何须你我下手,没由来失了身份。”
元始道:“师兄说得是。只是如今众弟子一战而亡,难道就此罢休不成?”
老子摇头道:“非也。此事论其因由,到底因女娲所起。况那黑蛟亦身受重创,此时早已不知去向,你却去哪里寻它!”
元始便道:“我等只去寻女娲便了。”
老子笑道:“你我终究无凭无据,若此时便去寻她,徒招人话柄。依我看来,诸门人遭劫,亦非坏事。”
元始讶道:“大师兄此话怎讲?”
老子捻须道:“众门人当年黄河阵里被混元金斗削了顶上三花,肉身根基已损,无论如何修炼,终究难成大道。如今教他们重入轮回,再修善果,不出百十年,自然返本还原。”
元始摇头道:“师兄差矣。众门人根基固在,只是区区百十年间,如何成得大道。”
老子笑道:“师弟真个不知?那西方教近来在西牛贺洲颇为盛行,广收弟子。当初封神,我等亦曾得其出力相助。如今其教颇有东传之势,此亦天数。”
元始呵呵笑道:“原来大师兄早知我意。”
老子亦笑道:“既是如此,师弟想必心中早有计较了。”
元始叹道:“只是苦了这些弟子。然若不如此,他们怎生得参大道,终是碌碌一生。”
老子便道:“既如此,吾不日便也出世,且与那西方教一会,也好教他不疑。”
元始喜道:“大师兄无世不出,今番又要有劳。”
原来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自混沌初开,便时常化身入世,伏羲世,至尧舜禹汤,历代皆为王师。
后世南宋谢守灝作《太上老君年谱要略》,载老君在伏羲时降于田野,号郁华子。祝融时降于恒山,号广寿子。神农时降于济阴,号大成子。黄帝时降于崆峒,号广成子。少昊子复降崆峒,号随应子。颛帝时降于衡山,号赤精子。帝喾时降于江滨,号绿图子,帝尧时降于姑射山,号务成子。帝舜时降于河阳,号尹寿子。夏禹时降于商山,号真行子。殷汤时降于潜山,号锡则子。帝纣丁卯老君降于岐山之阳,号燮邑子。周成王时号经成子,周康王时号郭叔子。如此种种显化,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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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当下老子笑道:“愚兄虽忝居大师兄,德才皆不及贤弟。为使吾等大道传于世间,何辞人世艰辛。只愿我教道统长存,吾愿足矣。”
元始谦逊一番,老子自去了。
元始独坐了一会,笑道:“可笑女娲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吾等如今师出有名矣。”话因刚落,早有七人直撞进来,南极仙翁哪里阻挡得住,七人闯到元始坐下,一起跪倒,放声大哭。
元始观之,只见为首一人六尺高下,生的面如敷粉,唇若丹珠,一身孝服,左右两个面目相似之人;身后一人七尺身材,面如白玉,目似朗星,额生一目,放出神光来;又有一条大汉,身高九尺,状甚雄伟,手捧降魔杵;旁边一人身高丈二,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背生风雷二翅,都穿一身重孝,一齐跪在玉虚宫前。又有一人,一身道装,三缕长髯飘洒胸前,手托金塔,虽不穿孝服,身上道袍亦是白色---正是是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此七人俱是肉身成圣,封神之后,或游于山野林下,或侍奉师尊于洞府。忽闻噩耗,不约而同,齐聚玉虚宫。
元始看了暗道:“汝等前来,中俺计了。”便指哪吒道:“尔等心事,吾已知之。其志可嘉,哪吒听封:今敕封你为三坛海会大神,金,木二吒辅之;敕封李靖为托塔天王,加封降魔大元帅,普天神将天兵任你调遣。杨戬敕封为灌口二郎神,人间土地阴兵皆归你差派;雷震子为雷部员外郎,韦护为三教护法全真。即刻下界扫荡天下妖氛!”
哪吒等拜谢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正欲离去,元始忽然又道:“且慢,尔等可先往后殿与汝师真灵相见了,再去不迟。”
众神将又拜谢,齐到后殿来。只见四面阴风滚滚,愁雾蒙蒙,当中一面血红木牌,高逾百丈,宽数十丈,上以篆字书刻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名号,血迹斑斑,腥臭扑鼻。十二仙真灵徘徊牌前,一个个满身血污,面目模糊。哪吒杨戬等人见了齐声痛哭,哪管污秽,只顾扑上前去,却被诸真灵慌忙躲避。内有太乙真人之灵叫道:“好徒儿,我等知你心意了!莫要近前,你等肉身成圣,阳气逼人,为师禁受不起也。”
众人闻言越悲,俱切齿道:“老师且忍耐片时,想大老爷定有办法。我等这就下界寻那蛟妖,为老师报仇雪恨!”
众仙真灵急欲阻拦时,哪吒等人早大踏步出了后殿,又拜元始道:“小神这便下界除妖,恳求大老爷救救我等师尊!”
元始道:“尔等放心前去便是。吾自有区处。”
众神将即刻来到天庭,至灵霄殿上与昊天上帝交割了一干事务,领了兵符,便调起百万天兵,浩浩荡荡杀奔下界而来。
咦,你道那黑蛟既是如此凶悍,元始难道教哪吒等人前去送死么?原来那蛟当日被十二仙围攻,亦遭了重创,更兼它腹中那颗火珠内丹火候未到,情急之下放出御敌,元气大伤,此时莫说寻它不着,就是寻着了,那蛟亦已无力争斗。因此元始放心教众人下界大开杀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黑蛟借水遁顺流而下,心中暗暗后悔道:“不成想那玉虚门下弟子法力稀松平常,诸般法宝却如此厉害!如今失了蛟党,却是投何处去?那女娲虽然助我恢复功力,又安得什么好心了。必是去不得。却往哪里去好?”
踌躇间,早转过五湖四海,只是没个去处。这黑蛟伤势越重,昏昏沉沉不辨东西,正行间,忽然前方一阵金光刺眼,跟着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不住望前牵拉。黑蛟大怒,奋力挣扎,怎奈伤重无力,眼睁睁被向前拖了数里,前面那光越盛,却是一双巨眼金光四射,映得水底通明,亮如白昼,依稀可见巨口开合,獠牙交错。
黑蛟见来者不善,只得强打精神,大喝道:“前方是何处水怪,见吾怎不退避!”
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巨爪劈面抓来,黑蛟大惊,急忙闪避时,却是重伤之后身不由己,被一把抓个正着,直送到巨口前。黑蛟急欲将内丹喷出,怎奈恰被那巨爪紧紧握着七寸,怎生挣扎。心中叹道:我命休矣!不想我纵横三界数万年,到头却死在这怪物之口!
正是:龙离大海逢虾戏,蛟入浅水被怪欺。毕竟不知这黑蛟性命若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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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九回 淮水底黑蛟遇故 灌江口七圣聚义
话说那黑蛟被巨掌握住七寸,挣扎不得,只把一双红灯也似眼睛瞪圆,眼睁睁看着那巨口越来越近。原来黑蛟为避追捕,早将个撑天拄地的身子变得不过数丈长短,因此被它一把抓住。
只见那怪生得头如山岳,毛发雪白,额顶高耸,双目如炬金光四射,映得方圆数里一派通明。一根长颈之上拴着一条青铜锁子,上面刻满奇形文字。那头却是从水底一个洞窟里探将出来的,长颈伸缩不已。
后世清代道光十年两江总督陶澍,曾做《龟山览古》赞此怪:
芦灰填尽溺莫拯,羽渊空戮黄能婞。
副坼天生薏苡人,收蹑神奸归九鼎。
从来地气山泽通,淮流出山行地中。
南江北河两澎湃,水母独锁支祁宫。
支祁有力逾九象,金爪雪牙身五丈。
帝命庚辰锁此山,然后淮流平似掌。
岁岁乌龙望母回,无复青猿惊铁纲。
此事流传未或非,要知神力非人为。
怪孽往往护巢穴,深山大泽生龙蛇。
君不见钦鴀号刑天,舞穷奇嗥檮杌语。
三身十尾种类多,伯益夷坚笔难数。
一从烈火付朱熊,长使魑魈慑雷雨。
鸱脾桓胡曷足云,远矣临流叹微禹。
元圭告功四千年,谁知此地成变迁。
深谷为陵岸为谷,虹堤一亘真茫然。
黑波沄沄云欲压,势卷荆涂控巫峡。
废址难寻南五台,洪涛乱滚东三闸。
沿淮从此化沧波,无麦无禾口空呷。
可怜一千五百铁头僧,欲渡无梁同入刼。
嗟哉禹法在厮渠,载高能使束归墟。
即论转运迫晷刻,旁泄何如穿左肋。
水底支祁冷笑人,此过非吾定谁责。
行行我是问津来,隙听木鱼正呼客。
黑蛟见如此凶恶,长叹一声:“不想黑龙死在此地!”闭目待死。
那怪听了,便住了手问道:“兀那乌蛟,你说什么?”
黑蛟张开眼看了一看,道:“吾自说不想我黑龙死在这里,你问怎地?”
那怪一双金眼不住烁动,道:“你明明是条乌蛟,吹什么大气,敢自称黑龙?可知这黑龙须不是随便叫得的!”
黑蛟便道:“如何叫不得?”
水怪便道:“天下龙属皆有名号。有上古应龙者,助轩辕成道,其子份封四海;又有夔龙兄弟,长者与吾交厚,幼者与吾交战,被我所杀。其后虽龙生九种,各有不同,却无非那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眦,狻猊,椒图之类,其下又有蛟属,皆为亚种。若说起这黑龙,却惟有鸿蒙初判时,那冀州黑龙,身长百里,通体乌鳞,目如朝日,自称祖龙。又为妖族大圣,统帅天下万妖,威势无边。后与那女娲娘娘争斗,被女娲伏曦兄妹所伤,从此不知所终,数万年来再无音讯。若说黑龙,三界只此一条,你如何敢自称黑龙?却不是欺俺久困此间孤陋寡闻么?
黑蛟哈哈大笑:“只吾便是那冀州黑龙。”
水怪也有几分瞧科了,便问他:“你有何凭据?“
黑蛟笑道:“你若不信,放开我,我与你看。”
那水怪寻思了片时,摇头道:“不好不好,我放松了你,你便逃了,我被这禹王链锁着,须追你不着。我三年没东西落肚了,你便是甚黑龙也好黑蛟也罢,说不得只好拿你充饥。”说着又将黑蛟望嘴里送去。
黑蛟见了大叫:“慢来!你这般大个身子,便吃了我也不够你一口。待我变得大些,却与你吃可好么?”
那怪闻言欢喜道:“却是好也!你就变来叫我吃罢!”
便将巨掌略略放松,那黑蛟只觉七寸处一松,心中大喜,把口一张,早将腹内红珠吐将出来。原来黑蛟故意与它说了半晌,暗暗调息,却将所剩无几的法力运至内丹之上,那红珠本是至阳之火所凝,与这水怪正是克星,虽然重创之余,那怪亦抵挡不住,当下只烧得哇哇乱叫,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随着长颈左右乱甩,当不得那火。急待逃时,又被铜链栓住,怎生挣扎!口里不住叫唤:“龙神爷爷饶命!再不敢了!”
黑蛟哪里睬它,只是不住催动火珠,那火却渐渐小了。原来黑蛟毕竟是强弓之末,又在水中运火,终难伤它,只得笑道:“也罢,便饶了你,只是你今后须听我调遣,可依得么?”说着只觉眼前微微发黑,却是内耗过度之状,只得强自忍住,不敢叫那怪看出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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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水怪忙道:“依得依得!”
黑蛟方才收了内丹,看那怪时,一头白毛早烧得焦黑一团,不住声唤。又问道:“此处却是何地?”水怪道:“爷爷,你神通广大,又是水族,却不认得路哩?此乃淮水也。”
黑蛟笑道:“果然是你。巫支祁,我却问你,你道我是谁?”
巫支祁道:“你方才说了,正是那冀州黑龙,怎地反来问我?”
黑蛟咄地一声,将那水猿吓得长颈猛然倒缩回去数丈,黑蛟见它怕了,笑道:“你莫惊心,以后小心伏侍我,吾岂肯伤你。我的名号,却说与你听,日后但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手下便了。吾乃蛟魔王也!”
这巫支祁虽然被锁了多年,头脑不甚灵便,终是灵物,当下微微一塄,随即心领神会,谄笑道:“北溟蛟魔王大名,三界皆知,小猴有幸投入门下,当持鞭坠蹬,誓死报效。”
蛟魔王微微颔首,围绕巫支祁转了一圈,只见它背靠龟山山根,身子困在一个大洞中,虽然出不来,却颇有空隙。蛟魔王看了一回道:“如今天庭四处拿我,要借你处暂避一时,只在此洞中藏身。待得风头过了,我却与你将这禹王铜链熔了,放你脱身出来。眼下你可一切照旧,莫要露出异状。不然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巫支祁见说要熔了它颈间锁链,如何不喜,只是连连称谢。蛟魔王又问它可有伴当相随,巫支祁道:“本有鸱脾桓胡并木魅水灵山妖石怪数千与我押在一处,后因肚饥,皆被我吃了。”
蛟魔王又问:“如今此地可有神将镇压?”
巫支祁凄然道:“有禹王铜链锁着,我总有九象之力亦不能脱,又何须人看守。大抵世间早已忘了我罢。”
蛟魔王听了哈哈一笑:“猴子何出此言!如今我辈虽然狼狈,终有一日,要叫那普天神灵俯首称臣!”
正说间,忽然河水暗流激荡,巫支祁面色微变,蛟魔王笑道:“来得好快!”纵身钻入山下洞中。须臾一神分水而来,生得古怪,怎见得?那神:
头似驼狰狞凶恶,项似鹅挺折枭虽;须似虾或上或下,耳似半凸暴双睛。身似鱼光辉灿烂,手似鹰电闪钢钩;足似虎钻山跳涧,龙分种降下异形。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英;发手 运石多玄妙,口吐人言盖世无。能与豹交真可羡,来扶明主助皇图。
又曾有诗赞曰:
发石如飞实可夸,龙生一种产灵芽。
运成云水归周主,炼出奇形助子牙。
手似鹰隼足似虎,身如鱼滑鬓如虾。
封神榜上无名姓,徒建奇功与帝家。
巫支祁见它来得匆忙,厉声叫道:“九丑星君,从何而来?”
龙须虎见了慌忙停住脚步,上前拜道:“小侄龙须虎有礼了。世伯在此受苦,小侄公务繁忙,多年不曾前来看望,还请伯伯宽恕则个。”
巫支祁道:“却也难得你有这份心了。吾与你父交厚,彼镇东海流波山,我据淮水龟山,时常相会,情同手足。不料那轩辕与蚩尤战,竟杀汝父取其皮制鼓以破蚩尤兽兵。待我赶到,已是不及。你叔叔卖兄求荣,更趁机逐你出门,占了你父基业。后又助那禹王与我交战,实是可恶,被吾杀之,亦是咎由自取。只是你当年助周伐纣,竟为龙伯遗民所杀,如今虽是封了星君,然寄人篱下,终是不了。”
龙须虎叹道:“叔父死有余辜,世伯杀之,小侄感激不尽。我随那姜尚伐纣,身死封神,皆是命中注定,便如伯伯困守此地一般,实身不由己也。”想到自己与那力士星邬文化一殿为臣,不免尴尬,心中也是一阵郁闷。默然半晌,又道:“小侄此来,却是奉三坛海会大神之命,询问伯伯可曾见过一条黑蛟来此?”
巫支祁道:“不曾见。”龙须虎踌躇,它本是龙生异种,那蛟魔王亦是龙种,兼重伤之余,如何藏得住身上气息,以此龙须虎犹疑不定。巫支祁见它神色作难,怒道:“你若不信,尽管来搜我洞中便是!”
龙须虎暗忖:便寻得那蛟,我须敌它不过,没由来又送了性命。若是回去报与哪吒,纵然杀了黑蛟,于我又有何益?又恶了巫支祁,他终是我父至交,又于我有恩。也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小小一个九丑星,何苦做甚恶人。横竖又无人知晓我的出身,谅也没人疑心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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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当下拱手道:“既是世伯不曾见得,却是冲撞了,千万勿怪。公务在身,小侄这便去了。”依旧分水取来路去了。转眼离了淮水,径到灌江口驻军处与诸神相见了,只报作“并无异状。”哪吒等七人曾与龙须虎同事姜尚帐前,彼此交好,也不疑心。
哪吒怒道:“我等四处追捕至此,不见那蛟怪踪迹。虽是如此,岂能就此作罢,好歹要将这下界诸妖都洗荡了!”正说间忽闻江边杀声四起,众神忙提了兵刃,出得帐来,却是三更时分,只见江中一条猪婆龙上下盘旋,口喷烈焰,正与六个大汉恶斗在一处。那六人皆是猎户打扮,各驾阴风,手捻钢叉长枪,个个威猛骁勇,只是以六敌一,尚且颇为吃力。哪吒便要上前时,却被杨戬拦住道:“且看看再说。”众神于是旁观六人一龙相斗。
两下里又斗了数合,那猪婆龙一个不防,尾上吃了为首大汉一叉,登时“血染满江一片红”。赤龙着伤,狂性大发,把口一张,满江烈火熊熊,把个天都映得红了。六人左躲右闪,甚是狼狈。正慌乱间,就听一声大喝:“那孽龙休要猖狂,吾来也!”六人急看时,只见一个相公,额生一目,双眉飞扬,面如冠玉,头裹金花璞头,身穿储衣绣袍,腰系兰田玉带,足登飞风乌靴,手执一张弹弓,轻轻拉开了,只一发射去,那弹丸势如流星,破空而来。猪婆龙急躲时,左眼早着,怪叫一声,便欲借水势而遁,被那六名大汉上前一阵乱剁,斩为数段。
六人上岸收了阴风,也不理众人,只向杨戬道:“蒙英雄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敢问大名,也好叫俺们天下传扬。”
杨戬尚未回言,一旁韦护笑道:“此即杨戬也。今蒙玉虚宫元始大老爷敕封为灌口二郎神,总领人间各路土地阴兵。”
六人听了,俱吃惊道:“莫非昔日力诛梅山七怪的杨戬么?”
杨戬道:“正是杨某。”六人纳头便拜,齐道:“原来真是杨二郎!我等本是梅山猎户,为那七怪所害,生魂不得超生。多亏好汉除了七怪,我等被封为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暂充山神之位。近来闻说天庭派神将下界除妖。我等久居山中无事,听说此地有猪婆龙作祟,乃是那黑蛟余党,便来此除之,不料这厮凶猛,多亏好汉相救。”
杨戬谦逊一番,又见他英雄,便道:“六位亦是栋梁之才,何不随我一同降妖除魔?”
六人欢喜,再拜道:“蒙杨兄如此看重,我兄弟求之不得!”
杨戬忙上前一一扶起道:“六位皆豪杰也,如若不弃,杨某愿与诸位结为兄弟,不知六位意下如何?”六人大喜,皆道:“结拜得杨兄这般英雄,也不枉了!”于是就在江边焚香起誓,结拜为异姓兄弟。
李靖笑道:“真乃如虎添翼也。”哪吒兄弟也喜,只有韦护在一旁暗自冷笑。正在此时,头顶一朵祥云飘来,却是太白金星落在尘埃,急匆匆上前道:“东胜神洲反了七十二路妖王,玉帝命诸位前去平妖。军情紧急,便请速速动身。”
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起,按了葫芦起了瓢。毕竟不知此去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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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第十回 九重天外散飞羽 八卦火里炼灵珠
话说哪吒等圣奉元始天尊旨意下界降妖,虽不曾捉得那黑蛟,一路之上但凡妖类,不拘老少贤愚,但见得的一概诛杀,直将个南瞻部洲血洗了一场。
却说三十三天之外女娲宫中,女娲正与彩凤,妲己闲话,忽然眼前红光乍现,陆压道人立在面前。
女娲娘娘即命妲己退下,陆压便谓女娲道:“娘娘神机妙算,阐教果然逼迫妖族,滥杀无辜,甚是猖狂。”
彩凤仙子便在一旁道:“既如此,我等此时再不与那元始翻脸,更待何时?”
女娲只是不语。彩凤又催道:“眼下天下群妖皆复以娘娘为尊,娘娘振臂一呼,必然天下归心!那天庭虽然看似强盛,不过外强中干。元始十二金仙如今肉身已失,我等怕他作甚?”
女娲沉吟,便去看那陆压,陆压只是笑。彩凤怒道:“红日!你笑怎地?”
陆压笑道:“我怎肯取笑姐姐?如今时候未到,我若公然与元始反目,胜负难料。”
女娲始道:“我也是这般想。若是得我兄相助,倒也不怕那元始老子二人。只是我兄避世而居,只在火云洞不出来,连他女儿也不许插手妖神之争。那黑蛟又重创不知去向,如与元始翻脸,实无把握。”
陆压呵呵笑道:“娘娘这话不错。”
女娲道:“那鸟儿,你有甚主意便说了罢,莫要吞吞吐吐。”彩凤也催道:“快说,快说!往日你却不是如此,如今怎地这般慢性!”
陆压笑道:“吾等这些日子来,所召之妖无非南瞻部洲一洲而已。四大部洲多有毒魔狠怪,如那西牛贺洲之大力牛魔王,狮驼王;北巨芦洲之鹏魔王,东胜神洲之禺狨王,猕猴王,皆为盖世巨妖,这些年来趁娘娘不问世事,各自收买人心,招兵买马,甚是猖獗。”
女娲道:“我岂不知?只是这些魔头自大惯了的,当初上古洪荒时期便割据四方,不服我管。如今岂肯助我与那阐教相争?”
陆压也不说话,朝女娲唱个无礼喏,便将大红道袍解开,和身一转,早将袍子脱了下来。只见上半身一团火气萦绕,看不分明。陆压将道袍展开,连抖三下,只见红焰满殿,七十二道火气接连飞出,绕梁三周,一齐飞出女娲宫,直奔东方去了。
陆压便披了道袍,笑道:“如何?此乃引火烧身之计也。”
女娲亦笑道:“是便是了,却是去烧别人之身。”
陆压呵呵大笑,只把眼来看那彩凤,哪知这仙子斜瞅一眼,面色如常。竟是视而不见。陆压暗叹道:“果然,数千年过去,还是老样子。”原来这彩凤仙子生来厌恶男子,陆压赤膊不赤膊哪里在意。
再说太白金星传了旨意,哪吒喜道:“却是挠着小爷痒处!”摩拳擦掌,便欲望东胜神洲去降那七十二路妖魔。杨戬止之道:“那东胜神洲七十二洞妖王之名我也曾听闻,只是一向安分,我等又不曾去惹它,如何一齐反了?”
哪吒急噪起来,叫道:“杨师兄,你忘了我等下界为甚?”
杨戬不语。哪吒见他不言,怒道:“也好!你若怕了魔头,我也不要你等跟去,只我自去将那七十二洞都铲作平地便了!”
说罢也不理李靖共金木二吒,催动风火轮,腾空飞起,只见烟霞满天,一道火光,竟是独自一个朝东胜神洲方向去了。
风火轮快,行不到半日,早至东胜神洲境内。哪吒居高临下俯观过去,只见山灵水秀,虽然人烟稀少,却不比那南瞻部洲红尘滚滚,浊气冲天。哪吒贪看了一回,猛省道:我却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又想起师尊太乙真人封神榜前惨状,心头火起,却不见半个妖怪。
哪吒大怒之下不辨东西只顾乱飞,忽觉前面妖气逼人,急抬头,只见一座万仞兀峰平地而起,挡住去路。哪吒一腔火气无从发泄,便自右臂取下乾坤圈,迎风一晃,直变作数十丈直径,从半空里砸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将个山嘴砸塌了小半,只打得土石纷飞,烟尘四起,好不惊人。
哪吒性起,把身一晃,又现出四首八臂法相,八只手各持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连同金砖和那乾坤圈,轮番朝那山峰打去。又将口一张,四个头四张嘴,三昧真火喷涌而出,四下里转着圈子烧将去。只可怜了满山飞禽走兽,方圆数十里内披毛戴角的,尽皆遭殃。那些山里躲避的妖怪,见势不好,急待走时,哪里走得脱,只听得哀号四起,早被打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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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这哪吒正行凶间,忽然天空东南西北四角一齐冲来数十道火气,那火气来得极快,转眼已将哪吒围在中央。原来哪吒杀得性起,不管不顾,只将三昧真火乱喷。那些火气遇了三昧真火,越发旺盛。盘旋之间,九道火气一组,各按乾 坤,震,巽,坎,离,艮,兑之位排开,竟似结成阵势一般,哪吒只觉全身酷热难当,更兼心头火起,内外之火一齐发动,神智越发迷糊起来。他也不觉疼痛,只是本能地将三昧真火喷出,那阵中越发热了。又把诸般法器朝那些火气乱打,不料俱是虚影,随散随聚。
过了片时,只听得那四周火气之中齐齐传来大笑之声,八卦阵内真火发动,七十二道火柱化为七十二条赤龙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哪吒只觉周身一阵轻,急待走时,群龙齐声长啸,又一齐自高天而落,一一砸在哪吒四周,顿时真火滔天,四下里扩散开来,方圆数十里内化为一片焦土。
好在哪吒本是天界火珠所化,如今虽是莲花化身,尚可支持,若是肉体凡胎,早已化飞灰去了。饶是如此,依旧是奇热难耐,全身疼痛难当。这一痛之下,哪吒神智反倒清醒了许多,急取九龙神火罩祭起,将自己罩在当中。
原来九龙神火罩乃是元始天尊赐予太乙真人的看家之宝,太乙甚爱徒儿,转赐哪吒。后为征讨妖龙,太乙又取了回去,太乙身死后元始又转赐哪吒,叫他为师报仇。须知九龙神火罩能焚诸物,却惟独罩子本身不怕烧损,以此哪吒躲在罩内,方才得了性命。
又听得外面那些声音七嘴八舌,不住嘲笑:“好一个三坛海会大神,既然前来降伏我等,如何却做那缩头乌龟?”
“速速撤了那罩儿,给兄弟们磕上三百个响头,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内中一人忽道:“不好不好。”便有人问:“如何不好?”
那人道:“我兄弟七十二个,你叫他只磕三百个响头,却怎么个分法?”
先前那人道:“那就叫他磕上七百二十个响头。”
又有一人道:“不可不可。你不见他任我们笑骂,至今连一个响头也没磕呢,又如何磕上七百二十个?”
先前那人怒道:“我要他磕头,七十二个尚嫌少了,你怎地叫他一个也不磕?”
那人也怒:“我何时说不磕了?”
先前那人笑道:“你既然自认说了磕头,我也不要这小子磕了,你磕便是。”
对方大怒:“好鸟毛!你占我便宜!”
众人听了一齐怒道:“兀那鸟毛,我等出自一体,偏你不是鸟毛?为何骂我!”
那人道:“你等既然也说了自己都是鸟毛,我又不说差了,如何便是骂你?”
正闹得不可开交,哪吒在罩里听了,终是少年人心性,也不顾身陷火海,噗嗤笑出声来。众人听了齐道:“那小子,你敢笑我等鸟毛?”
哪吒笑道:“做什么不敢?况且你们方才说:‘你敢笑我等鸟毛’,却不是自承鸟毛了?我又何曾笑你?”
只听得罩子外头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数内一人又道:“我等不是鸟毛。乃东胜神洲七十二洞妖王也!小子,你若识相,速速撤去那罩子出来求饶,我等尚可饶你不死。否则你终不成呆在里头一辈子不出来?”原来这妖怪见拿九龙神火罩无法,便想诱哪吒出来格杀。
哪知哪吒笑道:“我不出来,你们难道一辈子在此困着我不成?”
正说间,忽听得远处狂风大作,咆哮震天,无数妖怪自四面八方围将上来,一齐喝道:“哪里来的邪魔,敢冒充我七十二洞洞主名号!”
众人齐看时,只见头顶脚下四周围皆是些狼虫虎豹,山精水怪之类,打着杂色旗号,簇簇拥拥,足有数万之众,远远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数十个妖魔,全身披挂,各持兵刃,一个个耀武扬威。为首一个虎怪厉声叫道:
“我把你们这群杂毛老道,竟敢在此作法,又冒充我等名字,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旁边一个豹头妖怪怒道:“那虎怪,你敢骂吾南山大王?”
一头熊精也叫道:“寅将军,我与你素来交好,如何也骂我?”
哪吒在罩里听了,笑得打跌。
忽听得一个声音道:“都住口了。”声音甚是清朗文雅,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正在争吵的几个妖王顿时噤若寒蝉,连哪吒听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畏之心。四下里不由地一静。
片刻之后,又听得那声音道:“大哥,你可知这些道士是什么来路?”
话音方落,就听得外面风声大作,先前那些假充的七十二洞妖王齐声怒叫,哪吒只觉得身上一阵清凉,又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我已知之。回山再说与你听。”说完风声越发猛烈,只听那些假妖王惨叫不已,似是越飞越远,转眼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就听七十二路妖王连同手下万妖齐声欢呼,俱道:“大老爷好手段!”
尖细声音呵呵大笑。哪吒不知发外面发生了何时,却知道火阵已破,便念动咒语欲将九龙神火罩收了脱身出来,不想那罩无论怎么念咒,竟纹丝不动,只是稳稳将哪吒罩在其中。哪吒心头焦躁,正欲挣扎,忽听有人在罩壁上轻轻敲了两下。哪吒大怒,刚要发作,只那清雅声音道:“回去告诉元始,我东胜神洲无意管甚阐妖之争。”略顿一顿,又笑道:“若不与你些教训,却叫那阐教觉得我东胜神洲可欺了。”话犹未了,只听一声巨响,早将个阐教奇宝九龙神火罩震得四分五裂。哪吒七窍里鲜血狂喷如注,眼前顿时一黑晕了过去。昏迷前依稀只看到一丛金色长发迎风漫舞,发丝间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尽是冷漠,刀削般的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桀骜却温柔,倾倒大千世界,纭纭众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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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第十一回 山河图杨戬悟前事  广寒宫吴刚伐桂枝
话说哪吒昏厥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有人把自家摇晃,张开眼开时,却是杨戬将自己抱在怀里,满脸焦急之色,见自己醒来,不由喜上眉梢。
哪吒这才记起前事,不由又愧又怒,又被杨戬抱住,脸上微微发烧,只得道:“二哥,把吾放下罢。”
杨戬微微一笑,放了两手,轻轻踢他盖上被褥。哪吒方才发觉自己躺在营中床上,又见雷震子和梅山六兄弟亦立在床前,脸上甚有欣慰之色,金木二吒却与李靖远远站在一旁,神情木然,也不理他,便将前事一一说与杨戬。众人听罢俱都骇然。杨戬道:“先前我等恐你此去有失,随后赶来,不想你风火轮行得太快,待赶到此地时,你已昏倒山前不省人事。我便暂且依山下寨,只等你醒来。既是妖魔凶狠,且莫与它争斗,列位在此暂等片时,我且回玉清天请掌教大老爷示下,再做定夺不迟。”
李靖便道:“如此甚好。我等且按兵不动,莫要如那只知闯祸的一般,辱没王师威严。”
哪吒大怒,便要跳起来与李靖厮拼,怎奈浑身无力,只得破口大骂,金木二吒见哪吒又起凶顽之性,一齐冲上前去,却被杨戬横臂一挡。二人立不住脚,踉跄倒退数步。帐门前韦护只是冷笑。雷震子怒道:“你等兄弟,如何全无手足之情,哪吒你莫管他,有我在此,你且安心将息,看他待怎地!”
杨戬见李靖脸色木然,只将手中金塔拨弄,遂谓之曰:“小将人微言轻,此去还请元帅同行,将此地之事一一上奏。”
李天王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本帅镇守中军,岂可轻动?你自去便是,此子与吾恩义早绝,我却懒得管教于他。”
说罢自出帐去了,金木二吒亦跟着出去。
杨戬便拱手谓梅山兄弟共雷震子道:“那便有劳列位弟兄照看三坛海会大神。”众人皆道:“哥哥放心去便是。”
杨戬微微点头,又携哪吒手道:“兄弟自安心调养,我速去速回。”哪吒欲答时,杨戬已转身出帐,驾起云头直奔天上去了。
一路乘风而上,早至三十三天之日行天。原来此天乃第二十三层天,太阳星即位于此天之内。是以终年日光普照,亿万里尽皆通明,普天星辰莫与睁辉。寻常仙家至此天时皆闭目而行,因此多有迷途者。杨戬亦把双眼闭了,只将中间神眼张开,不知高低,只情往上飞去。正行间忽见前方光华大盛,一只火鸟迎面飞来,遍体火焰缠绕,遥遥看去不觉甚大,及至须臾自头顶飞过,方觉有千丈高下,却是一只火红双冠雄鸡。怎见得雄壮?有许氏先贤诗为证:铁树开花怎能齐,阴阳行乐跨红霓;只因无福为仙侣,斩将封为昴日鸡。
杨戬认得是二十八宿之一,东天门光明宫的黄仓,亦是截教异修之仙,万仙阵阵亡封为昂日星官。又见他背上坐了一人,却是太阳星君徐盖,本是界牌关守将,后弃商投周。杨戬记得当初子牙斩其弟徐芳之时,此人袖手旁观,全无兄弟之情。心中鄙夷,也不招呼,自向前行。又行片刻,忽然心头一动,只见一座高山横在面前。杨戬怪道:此乃日行天上,如何却有此山挡路?径上山来,只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更有桃林遍野,枝繁叶茂,桃大如斗,娇艳欲滴。
杨戬心中纳闷,只觉得眼前种种事物似曾相识,却偏生想不起何时见过。正走间,忽然看见前面山崖边上一坐茅屋,一个少妇坐在屋前,怀里抱着一个岁许婴儿,正将一个拨浪鼓逗那孩子。杨戬立住了脚远远看去,不知为何只觉得那妇人甚是亲切。过了片时,又有一个男子肩了一担柴,自山上下来,将柴放在屋后,转身也取抱那孩儿,不想孩子一到他怀里便闹将起来,少妇忙接过来,孩子又破涕为笑。
杨戬看了半晌,不知为甚只觉心中酸楚,眉心那只神眼里不觉流下泪来。正看时,忽然天上乌云汇聚,雷光电影交映,云丛里无数天兵天将张开天罗地网,为首一员天将,身长两丈四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海下一部虎髯,全身金盔金甲,手持一杆镶金嵌玉的桂木宝杖,似是在高声喝叫,却又偏偏听不见半点声响。
那男子甚是惊慌,少妇却从容将怀中孩子递给男子,抬头与那天将说了些什么,神情甚是倨傲,众天将皆有惧色。那为首天将却一脸有恃无恐,说不几句,眼中突然凶光大盛,将手中宝杖自云端朝那妇人当头打去。
杨戬大惊,他随周军伐纣时曾见过道行天尊所传韦护之降魔杵,乃是镇压邪魔,护三教大法之物,拿在手中轻如鸿毛,落下重如泰山,然此时观那天将的宝杖落下时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声威竟犹在降魔杵之上。杨戬心道这三口儿如何禁得起,明知自己亦经受不得,心中不知为何只想将那夫妇二人并其怀中婴儿救下,哪顾得许多,急取出三尖两刃刀冲上前去。不想看似近在咫尺,却怎地也冲不上前去,众人亦似是没看到他一般。杨戬大叫一声,只见那宝杖当头向三人砸下,妇人挥手抛出一物,竟将半空落下的宝杖生生拦在头顶。顿时一层宝光焰焰而起,将那妇人罩在其中,四下里电火纷飞,山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那男子满脸凝重,怀里婴儿不住挣扎,显是哭闹起来。又过片时,少妇面上见汗,那层宝焰渐渐黯淡下去。男子捉起衣袖为少妇轻轻擦去颊上汗水,少妇回首微微一笑,苦楚之中却饱含甜蜜。
为首天将神色狰狞,额上青筋迭暴,显然亦是吃力非常,却依旧双手结印,一连变化了数十种手法,不断摧力。那宝杖越发光彩四射,眼看妇人就要支持不住,忽然一个肥肥胖胖的天将自阵中挤将出来,双手提了一柄金灿灿的九齿钉耙,大踏步走上前去,将钉耙抛下,只见霞光万条,两般兵器彼此相撞,那宝杖下落之势登时缓了一缓,与那钉耙在半空相持不下。为首天将大怒,与那胖子争将起来。胖子满脸笑容,神情间却颇为鄙夷,显是毫不相让。
2007-6-17 21:55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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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正在此时,北方天际忽然一片金霞飘来,转眼落在山前,却是一个年少的道人,生得面白唇红,头挽发髻,足蹬麻鞋,一身素白道袍,朝那争执的两名天将打个稽首。杨戬见了那道人心头剧震,只想大喊出来,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道人向两个天将说了数句,为首天将神色犹豫,胖子亦冷笑着说了些什么,那天将方才怏怏把手一招,宝杖倒飞回去一把接在手中。胖子亦将钉耙收了。
少妇已是筋疲力尽,颓然倒下,周身宝光消失,那宝贝落在一旁,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七色彩灯,状如莲花,只是光芒黯淡,忽明忽亮。男子抱着孩子扑上前去。少妇从男子怀里接过婴儿,三口儿紧紧抱在一起,夫妇二人相视彼此,神情决然之中又尽显悲戚。
道人上前又对二人说了几句,少妇满脸不舍,犹豫再三,终是男子将婴儿接过递与道人。二人朝道人拜下,道人连忙扶起,摇了摇头,显是长叹了一声,抱了婴儿,驾云去了。
为首金甲天将便将宝杖指着那夫妇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男子愤然而起挡在少妇身前,却被金甲天将将手一挥,长声惨叫中,倒撞下山崖去。胖天将不忍再看,背过身去。少妇早已无力挣扎,也不理那金甲天将,只将满眼怨毒射向天空。是时暴雨如注,风雷中金甲天将将宝杖往山前一杵,整座山裂将开来,少妇厉叫一声,坠入深谷。金甲天将念动咒语,那山须臾重又合拢,竟是生生将少妇压在了山中。
杨戬置身虚空之中,只觉天旋地转,恍惚间眼前景象尽皆模糊起来,片刻之后,光焰耀眼,依然是日行天上,杨戬如痴如醉,只见前面一个红衣道人,披发跣足,手里捏着一卷画卷。
杨戬猛醒道:“你不是陆压道长么?”
陆压叹道:“然也。杨戬,你如今可知前事了么?”
杨戬心灵机巧,此刻早知是陆压以山河社稷图点化自己。他知此图所现之物皆由心生,自己当初虽然年幼,惨剧之种种情形历历在目,却是被此图引出,更无半点虚假。当下心中略一转念,再不犹疑,翻身拜倒在地。
原来这陆压来历惟有女娲,彩凤寥寥数人知晓,连那元始亦只知他不晓为何暗助女娲。杨戬虽然知道是敌非友,然则事关自家身世,哪顾得许多。当下陆压摇头叹曰:“你母本是昊天上帝亲妹子,名为瑶姬。当年因思凡下界,与杨君配合,生育一男,不幸夭折,后又生下你来。不想玉帝震怒,以为败坏门庭之事,遣天将把你父杀死,又将你母镇压在桃山之下。你被玉鼎带去,修成本事助周灭商,始有今日之功。女娲娘娘怜你,命我以山河社稷图使你知晓前缘。方才所见者,乃山河社稷图所化幻象也!”
杨戬此时一心只想救母,虽知对方此时揭破自家身世之意,却切齿深恨玉帝,哪还管甚阐妖之争,当下又拜陆压道:“还请道长千万助我一臂之力!”
陆压点头道:“你孝心可嘉,吾自当助之。你母被压在北巨芦洲桃山之下,若要救她出来非一物不可。如今你也莫要去寻玉帝。吾去将那物事寻来,你自去桃山等候。”
杨戬忽然想起哪吒等人,心中略一犹豫,暗道:我便不去元始处,他们终有人报之。哪吒有六兄弟雷震子护卫,又无战事,李靖父子亦无甚想头。
便再拜了陆压,掉转云头下界直奔北巨芦洲去了。
陆压见杨戬去了,微微一笑,化道长虹,径望月宫而来。须臾便至,却落在蟾宫之外。只见月色萧条,清冷袭人,一角宫宇掩映在桂枝丛中。
这正是:嫦娥悔乘夕风去 千秋寂寞广寒宫。
原来商后姜氏自封为太阴星君后,与那月里嫦娥仙子颇说得来,时常结伴出游,此时却在瑶池陪西王母说话,连那对玉兔儿亦叫素娥一并抱了去取悦王母。以此月宫里空荡荡更无半个人影。只听得阵阵“嚓嚓”闷响声声自院后传来。仔细听来,竟仿佛有人不断用利器砍在肉身之上一般,其间更夹杂了惨叫之声,叫人听了没来由心生寒意。
陆压看了一回,便绕至后院来。只见那月里桂树高逾千丈,枝叶繁茂,犹如一张伞盖,将月宫后院遮了大半。只见漫空落叶纷纷扬扬,树荫下一个巨人挥着一把巨斧,不住朝那树干上猛砍,每一斧下去只见鲜血狂喷,犹如喷泉一般溅得巨人满身都是,那树干之中便传出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叫人听了毛发悚然。
巨人早已全身浴血,只是在阴影里看不清颜色,远远亦能闻到一股子奇腥之气。那巨人弓腰驼背,看不到头部,背向着光亮处,只将一个脊背对着众人,背上伤口沟壑纵横,筋肉外翻,深处依稀可见白骨。
陆压看了,默然半晌,忽然失声道:“将军,别来无恙。”
那巨人只顾一下下挥斧猛砍桂树,哪里听得到他说。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007-6-17 21:5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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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我汗.......
这贴子还要审核......
怀疑我发反动贴子哪
2007-6-17 22:07回复
伊藤博文的偶像0位粉丝
27楼
baidu又抽了
2007-6-17 22:21回复
东亚人124位粉丝
28楼
第十二回 卷帘将独战群圣 二郎神斧劈桃山
书接上回。却说那巨人不理陆压,只管抡起巨斧朝那桂树上砍去。陆压微微叹息,口中念念有词。巨人一斧砍进树干之中,鲜血喷溅满身,正欲拔出,忽觉手中一轻,那斧竟化条青龙脱手蹿出,张牙舞爪直奔陆压飞去。
陆压把手一指,青龙半空里一个盘旋,落在道人脚下,俯首贴耳,周身青光闪烁,转眼却化作一柄形状奇古的铜斧,长约尺许,斧身之上刻满奇形文字,字里行间隐隐有血光流动。
陆压俯身将小斧拣起,只听头顶咆哮如雷,抬头看时,只见那巨人转过身来,颈上空荡荡不见头颅,两乳为眼,肚脐为口,腔子里怒吼连连,大踏步朝自己赶来。
2007-6-18 10:21回复
东亚人124位粉丝
29楼
道人忙将铜斧藏了,转身便走,那巨人紧追不舍,一双血淋淋的大手朝道人抓去。陆压不走来路,却径奔那桂树奔去。巨人随后赶上,道人却好奔至树前,忽地化道长虹而起,须臾无影无踪。那巨人张开双臂奔上前去,却扑个空,正扑在桂树上,两臂只一抱,将桂树抱个正着,十指深陷树干之中,再不放开。
陆压暗道声惭愧,他知此斧与那巨人血脉相连,自己虽然一时夺到手,却不消一时三刻便要自行飞回,当下纵长虹疾飞,直奔北巨芦洲而来。
2007-6-18 10:22回复
伊藤博文的偶像0位粉丝
30楼
却说杨戬先行,一路更不停留,早至那北巨芦洲地界。
2007-6-18 10:29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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