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美神,湘云“咬舌”及“缺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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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维纳斯面世以来,有关断臂美神的猜,想便成为人们一个永恒而美丽的话题。千百年来,艺术史家们展开了各种丰富的艺术想象,试图美妙地接上维纳斯的那只“断臂”,以求达到她的“完美”。根据希腊神话中“帕里斯的裁判”的故事,艺术家们猜想,维纳斯、雅典娜、赫拉三位女神站在手拿金苹果的帕里斯面前,听从他关于“谁是最美的人”的裁判。最终,帕里斯将金苹果献给了维纳斯。瑞士的撒劳蒙不这么认为,他猜想雕像原是一个演武场上的装饰品,与“裁判”无关。他认为,这是一组群像,中心人物是大力士海格立斯。群像中的维纳斯左手拿一只苹果,右手上停着一只白鸽,她娴静地站在大力士身旁。大多数艺术家则是把维纳斯与战神阿瑞斯放在一起。因为阿瑞斯是维纳斯的情人。卢浮宫的著名雕塑家瓦维萨根据一些猜想,特地制作了一个模型:战神阿瑞斯左手持盾牌,右手拿长矛,轻松自如地站着望着前方。维纳斯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右臂向前伸出,手指张开比划着,含情脉脉的双眼望着情人,神态无比温柔。为了恢复弥罗岛上维纳斯断臂的原貌,多少年来,艺术家们煞费苦心,穷尽巧思,但无论如何也终觉不妥,怎么也无法续上维纳斯的美,于是,艺术家便索性放下猜想,保留断臂——留下美丽的想象空间,让断臂美神自身向人们展示无与伦比的缺憾美。
由此使我想到了《红楼梦》里的史湘云。这史大小姐无疑是大观园里最惹人喜爱的姑娘之一。曹雪芹笔下的这位姑娘喜人之处甚多,但先生却给他 安上了一个陋习,这就是说话喜欢“咬舌”。她每每和贾宝玉在一起叫唤宝二爷时,总把“二哥哥”的“二”字说成“厄”字,常引得姑娘们调笑。清代评点家脂砚斋在言及曹雪芹笔下史湘云的“咬舌”这一情节时说:“可笑近之野史中,满纸羞花闭月,莺啼燕语,殊不知,真正的美人方有一陋处,如太真之肥,飞燕之瘦,西子之病,若施予别人不美矣。今以‘咬舌’二字加之湘云,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不独不见其陋,且更觉轻俏娇媚,,俨然一娇憨湘云立于书上……”评得真好。把“二”说成“厄”,不仅不损其形象,反倒增添了娇憨妩媚之态,因而“掩卷合目思之,”,湘云的“娇音如入耳内”,令人难忘。
其实,维纳斯的断臂,湘云的“咬舌”,以及太真的肥、飞燕的瘦、西子的病等“缺陷”乃至“残缺”,在人物通体美上所构成的相辅相成的组合关系,已形成了本质意义上的和谐美。正是以上美的“缺憾”,才产生了反常合道的审美情致。如果维纳斯、史湘云、太真、飞燕、西子缺乏整体美的话,那她们的“断臂”、“咬舌”、肥、瘦、病等“缺憾美”,便真的会失去差异中的和谐关系,失去通体上的美感效应了。看来,整体美,才是真正美学意义上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