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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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童年岁月
1.家世春秋
一代枭雄、军统头子、人称蒋介石佩在身边的一把犀利的匕首的戴笠,1897年出生于浙江省江山县。此时的中国,正是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外敌人侵、民族危机的时代。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特定的时代,既造就了一大批英雄豪杰,也产生了一批混世魔王。戴笠便是后者一个十分突出的典型。
人们常说,人杰地灵,一方风水养一方人。历史上许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往往在他们死后,其出生地便被文人墨客描述为神秘之地,似乎冥冥之中有神灵辅佑,才成功了他们的伟业。戴笠算什么东西,怎能与伟人相提并论?为了行文方便,更为了给读者一个清楚的交代,我们在此不妨多花一些笔墨,将戴笠的出生地做一描述。
江山原属衢州,地处浙、闽、赣三省之交,境内万山环列,层峦叠翠一望无际。页江发源于县境之石鼓,流经鹿溪,绕奇峰怪石,奔腾而下,与新安江同汇于钱塘,东流人海。故山明而水秀,风景幽绝。著名学者顾祖禹在他的《读史方舆纪要》一书中曾经描述道:......隘处仅容一人,至岭益陡,蹊径回曲,步步皆险。就是指的此地。
江山之中,最著名的是其主峰仙霞岭。
其间,峰峦叠宕,如蛟龙在云端雾幛中腾跃,页江如银河在奇峰怪石间奔流不息,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古藤似长蛇在老树修竹上挂满。此岭山势陡峭,蹊径回曲,很难翻越。
相传到了宋朝,有一名叫史浩的福建将军,为方便闽浙交通,派人修了一山闯小路,从而使福建蒲城和浙江江山县连接起来,加强了两省的交往。此路五步一曲,十步一弯,蜿蜒绵延20余里,总共360个台阶,每级皆用均匀的鹅卵石铺就。路修成后,史浩又派人沿路修了五道关卡,靠近江山一面的山路上有三道,分别是关门、关帝庙、仙霞亭,统称仙霞关。由下至上,其中仙霞亭是最高的一个关卡,可以鸟瞰各峰,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隘。关帝庙位于山腰,是来往客商的歇息之所。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将军,将此路命名为史浩路。
从此以后,文人墨客,常常慕名而来,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南宋年间,著名哲学家、闽学的奠基者朱熹,就曾经到过此地,并留下了诗作:
道出夸山乡思生,霞峰重叠面前迎。岭头云散丹梯耸,步到天衢眼更明。清代诗人方像瑛过此而写的诗,更是把仙霞岭的奇景险道描
写得淋漓尽致:
复岭层崖势转横,千峰绝顶与云平。路危似织蚕丛异,阁回遥看鸟道明。古木阴森微见日,怪异嘈杂未知名。九泥不蔽三关险,横睇山河百感生。仙霞岭北麓,石鼓、鳌顶两山之间,有一小镇,名叫保安村,距江山县城约百里。戴家就数代生活于此,耕读传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受人重视。戴家在江山,本非名门望族,没有听说有人以科名显耀于世,世系源流,缺乏记载。仅知其先世在龙井关顶,开设客栈为生。
清末年间,在这风景幽绝的仙霞关龙井村内,有位叫戴日明的村民,即戴笠的高祖父,听算命先生说,仙霞岭脚五里处的保安村,是一风水宝地,环境极佳,得此地者必家业必兴,说不定还会出龙生凤。戴日明听了,半信半疑,到那里一看,只见仙霞山峦屏环列四周,一水潆洄而过,果真为一毓秀钟灵之胜地。于是,他便举家迁往保安村落户。从此,戴家果然人丁兴旺,连生三子,家道亦渐渐兴隆。美中不足的是,其二子戴顺旺,膝下一直无子,年迈之后,为詹继有人,便将邻村郑姓之子收为养子,取名戴冠英。
戴氏祖父名顺旺,以农为业,为人勤俭而和善,略有积蓄,除耕地数卜亩之外,还有山地一区,出产竹木。虽不算十分富有,也可称得上小康之家。不过,在戴氏出生后,家境已不及以前宽裕,原因是他父亲戴冠英不事生产。
戴冠英原本姓郑,名云富,为邻村广渡人广因顺旺老而无子,乃以暝蛉人继为嗣,改名姓为戴冠英。据说戴氏得志后,常有人自称戴姓宗支,远自乡间来,请求位置,屡却而屡求。戴氏曾有一次愤然地说:我做的是国家事,非戴家事,而且我原不姓戴。戴氏坦率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戴冠英虽然是戴家养子,戴顺旺对他,自始即视同己出,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尽力培植。而冠英读书数年,却无进步,于是改而习武。戴冠英生性既放荡不羁,不求上进,习武也是一无所成,又不愿力耕,遂成为一不郎不秀的人,当地俗称半吊子。戴冠英虽然人长得高大魁梧,但天资不高,学文不成,学武也不精,终日无所事事,就靠着老父顺旺挣下的几亩田地和一座竹逝,只遗下一女春风。顺旺老汉急于想再让他娶妻生子,续接香火。可是族中人因为戴冠英原非戴氏嫡亲,再加上游手好闲,都瞧不起他,不愿为他张罗婚事。这下可急坏了顺旺老汉。
一天,顺旺老汉和几个本村老人聚在蓝兴旺老汉家品茗闲聊。兴旺老汉是当地乡绅,有七儿五女,儿孙满堂。顺旺老汉看到他家的热闹情景,真是羡慕至极,同时想到自己家的凄凉景象,百感交集,不禁向老伙计们诉说自己的忧虑。
兴旺老汉虽是乡绅大户,却是一个热心肠人,又与顺旺老汉交谊甚笃。他一听顺旺谈到戴冠英的婚事,马上对在座的乡亲们说道:戴家人丁不旺,我看大家还得帮帮忙,替冠英物色个媳妇,让戴家烟火不绝才好啊!大伙说是不是?
大家连声附和:是!是!,也早该把这事办了。但是,把谁许配给戴冠英呢?众人又一时语塞。突然,一人对兴旺老汉说道:你老先生不是有五个千金?为
何不把你的一个闺女嫁他?说完,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他的旱烟锅,一幅十分得意的样子。
兴旺老汉没有思想准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正好,他的四女儿拎着水壶进来续茶,在座几位老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地集中在了这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上。
四女儿名叫蓝月喜,正值妙龄,长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一表人材。特别是耶双含羞带笑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几位长辈,显得活泼伶俐,而那微抿的双唇,又蕴藏着某种坚毅和刚强。更难得的是,老人们知道,她已经熟读了《三字经》、《女儿经》、《朱子家训》、《名贤集》等书。知书达礼,这在当时偏远山区是极少见的。爹!你们这是怎么啦?聪明的月喜一进屋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说我什么?姑娘边往壶里续水。边忽闪着双眸问道。说给你找婆家的事啊!另一老人笑着说道。
大伯看你月喜羞涩地瞪了老汉一眼,一甩长长的双辫,迈着小小的三寸金莲走了。
兴旺老汉望着女儿的背影,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对顺旺说:老兄,你看把月喜许配给冠英如何?
兴旺兄,你这话可当真?顺旺老汉一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反问。
我兴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诸位老兄在场,可以作证。蓝兴旺环顾在座老人,肯定地说。
兴旺肯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许给冠英为妻,这是顺旺老汉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当他看兴旺肯定的表情时,高兴得连连说:这真是求之不得啊!我这就去请媒人,准备聘礼!说着起身就走,好像怕兴旺老汉反悔似的。
蓝兴旺早年当过太学生,在村里也是颇有名望的人。一言既出,怎会反悔?再说是有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又怎敢开玩笑?他既然做出此决定,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一则戴冠英一表人材,虽说无所特长,但也还知书达礼,性情温和,女儿嫁过去不会受气;二则他家虽不太富裕,却也有几十亩田地、一座竹山,女儿嫁过去不会受穷;三则,其他三个女儿均许配了外村人,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本村的老友当儿媳,彼此都有个照应。就这样,兴旺老汉一句话就决定了蓝月喜的终身。
因为是两个老朋友做了亲家,婚礼自然办得隆重体面。
2.春风得意
戴冠英结婚后,夫妻感情倒也融治,1897年4月24日,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夫妻自然高兴异常。顺旺老汉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总算有人为他续接香火啦。老汉一高兴,便打了酒,割了肉,找来老亲家蓝兴旺对樽畅饮。
孙子出生后,顺旺老汉找命相先生为他算了算命。据命相先生说:此儿干支八字为丁酉、乙巳、丙辰、丁酉,乃双风朝阳格,将来必贵无疑。
全家人一听此儿属双凤朝阳格,必贵无疑,自然大喜过望,视其为掌上明珠。
夫妻俩晚婚得子,不仅精神上有了寄托,而且更重要的是后继有人,香火不致中断。因此,他们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历史任务那样,心里那个高兴劲儿,简直就没法儿提了。他们夫妻俩反正并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好干,每天就围着宝贝几子找话题,时刻为儿子的成长而快活。
有一天,妻子正抱着孩子喂奶,夫妻二人围绕着孩子,又打开了话匣子。
孩儿他爹。妻子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蛋儿,十分高兴地说道,你看咱这孩子生得多像你!
当然像我呀,是我的孩子嘛!丈夫逗趣道,如果是像了别人,我还不愿你的意哩!
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妻子白了丈夫111a,嗔怪道,以后不许你再这样瞎说!
是!丈夫做鬼脸儿道,遵令妻子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妻子啊!啊!地逗着孩子玩,丈夫在一旁嘻嘻哈哈凑热闹。
孩儿他爹,妻子抚摸着孩子的额头道,你看咱这孩子生得多富态!人家常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就是个富贵相,算命先生也说了,这孩子是双凤朝阳,将来必贵无疑。说明长大之后.一定能够做大官,做不做大官都无所谓,反正咱应有尽有,吃穿不愁。丈夫道,咱这孩子生得肥头大耳,倒是一副福相,只是脸有点过长,活像一张马脸,不太受看。
哎呀呀!你不知道嘛,脸长福大。妻子夸赞道,咱孩子的福气全生在脸上。
嗯丈夫点头附和道,夫人说得有理!夫人说得有理!
哎!我说他爹呀!妻子道,咱这孩子都生下来几个月了,还没个名字哩,你得给他取个名字呀!
是呀!我也正在为这事儿动脑筋哩!丈夫满有兴致的说道,你说取个啥样的名字好呢?
这夫人本是大家闺秀,在出阁前也曾经读过不少的圣贤书,不仅《三字经》、《百家姓》、《女儿经》、《朱柏庐家训》之类启蒙读物背得滚瓜烂熟,而且通晓四书五经。对于自己儿子的名字,自然是非常重视的。她说道:名字可以寄志。我想应该给孩子取一个既喊着顺口,听着悦耳,而且又有深刻含意的名字,你说是吗?
是呀,夫人说得很有道理。丈夫道,所以自从你怀胎那个时候起,我就默默在念叨:最好是生个男孩儿。因此,也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着给孩子取个很好的名字。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更加认真地动脑筋。终于想出了一个最好最好的名字来,只是不知道夫人是否中意?丈夫絮絮叨叨述说着他对儿子的名字,是如此 请你快说出来吧!妻子既高兴又急切地追问道,让我听听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我看就叫春风吧!
妻子忙问:为什么要叫春风?
丈夫兴奋地说道:针对我们家庭的现实状况,这春风二字,不仅表示了春风送暖,春风得意,而且还含着春风可以吹遍原野,春风能够吹绿大地。因此,春风不仅蕴藏着无限生机,而且也象征着兴旺发达之意。夫人,你看,这不是最好最好的名字吗ff,
妻子听完了丈夫兴致勃勃的解释,拍着双手笑道:哎呀!这名字太有意思了,真是好极了!就叫这个名字吧!想不到老公还真有一套,真是看不出来呢,怪不得人家说你外粗内秀。
说完,抱住老公使劲亲了一口。
告诉了两家老人,自然都说好,于是便起名春风。
小春风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中,自然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受到了百般的爱抚。夫妻俩把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简直是用手捧着,怕指头碰着他,用嘴含着,怕牙磕着他。到了1899年,当小春风长到4岁的时候,又添了一个小弟弟。按着春字往下排去,取名叫春林。添丁进口,自然又是一喜。两口子如今已有了两个儿子,家道叉富裕,吃不愁,穿不愁,不要说白天欢欢喜喜地过日子,就是夜晚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小春风刚满6岁、小春林还只有2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突然得了场急病,医药无效,不久就辞别了人世。这个家庭户主的去世,就好像一座完整的大厦,突然抽掉了顶梁柱,顿时倾塌下来。当然,这个家庭的欢乐和幸福,也就付诸东流。
原先,这戴家户主在世时,雇用长工三四人,骡马喂养一大群;下地耕作时,几个伙计,几套农具;出门串亲访友时,套着大车,佩看啊铃,大把式甩着响鞭,很有大户人家的架式,也颇受乡邻居爷儿们的抬举。
可是,现如今,戴氏一门孤寡,既无什么势力,又无任何人事关系,只好任人宰割了。内有长工里捣外拐,外有地痞流氓讹诈,再加上官府征田赋,差劳役,夺地产......各种不幸遭遇接踵而来,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家孤儿寡母,怎能经得起如此这般的折腾。只有两三年的功夫,这个殷实富裕的戴家,迅速成了一个家道艰难的破落户。
所幸小春风的妈妈相当能于,很会理家。由于两个孩子幼小,尚不懂事,且又别无依靠,她就留下一个长工郑肇基代为种地。但因地不多,每年收入有限,且无其他进项,只有克勤克俭,勉强维持生计。
小春风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家庭中长到了7岁。由于缺乏严父管教,加以慈母娇滋,因而风风野野,毫无约束,以致从小养成了一种放荡不羁的坏脾性。每天出去玩耍时,不是和这家的孩子斗气,就是和那家的孩子打架。他把人家的孩子打伤了,人家孩子父母找上门来,做母亲的就得向人家道谦,赔不是;人家的孩子把他打伤了,哭着回到家里,母亲只有流着眼泪心疼。她抚摸着小春风的头说道:孩子,叫妈看看,打着哪里了?还疼吗?好孩子不要哭,妈给你揉揉就不疼了r接着又耐心地劝说一番:好孩子,下次可不要再跟人家打架了,要听妈的话!啊!
在这种时候,小春风说得很好听:妈,我听你的话,以后再不和人家打架了。但往往一出门,就把他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蓝月喜是大家闺秀,又读过四书五经,知书识理,颇为贤德,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惹出生非,况且又是孤儿寡母,惟恐邻里不和,更会给自己带来渚多不便,因此,就更不愿意得罪任何人。怎奈她心爱的宝贝儿子小春风不争气,且从小养就了一身野性子,总是时不时地与邻家的小孩子打斗、惹事,弄得她终日不得安宁。蓝月喜简直把心都操碎了。她想道:因为他是个男孩儿,既不能免对待女孩样。整天把他关在家里.也不可能每天跟着他。可是,像这样下去,总是免不了要惹事生非。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终于,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小春风已经7岁了,是该上学的年龄。对,把他送到学堂去,既可以约束他的野性,又可以读书、认字、懂道理,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弄个功名哩!但是,家里生活如此困难,甚至常常买盐都成问题,哪里有钱让孩子读书呢?她思前想后,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安宁,只有这一条路才是惟一的正道。于是,她咬咬牙,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得让孩子读书去!
一天,篮月喜把自己的孩子叫到身边,抚摸着他的头说道:春风呀,你已经不小了,整天在外面同人家打架斗殴,终不是办法呀!不管你打伤了人家,还是人家打伤了你,都没有好处。况且你爹不幸下世,咱的日子有多难哪!咱们孤儿寡母,得罪了左邻右舍,往前的路就更难走了呀!......说着说着,她伤心地抽泣起来。
小春风看妈妈伤心落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拉着妈妈的手摇晃着:妈,你别哭!你别哭!
妈妈一把拉过春风,把他搂在怀里:春风呀!人家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进了学堂,你也该进学堂了。读些书,懂了道理,将来弄个功名,也就有了前程。到了那个时候,众乡亲都会抬举的。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听妈的话,进学堂去吧,啊!
小春风虽然不大懂事,但从母亲的谈话里,他也朦朦胧胧知道:读书--功名--前程--众乡抬举,肯定是最好的事情。于是,他看看妈妈那慈祥的面孔,懂事地点着头说道:妈妈,我听你的话,进学堂。
3.浪子老大
过去我国妇女,不幸丧偶,多本于夫死从子之义,以守志为第一大节,节妇也颇为社会所敬重。戴母于是决志守节,母兼父职,抚育戴氏姊弟三人。其持家教子,皆能循礼法,乡邻俱称其贤。可是,她毕竟是一农村妇女,又不幸居孀,处处要受旧的礼俗束缚。更无能力从事生产,只能靠祖遗田产度日。冠英逝世时。营奠营葬,所费不资,曾将部分田产典质于广渡祠众。乡里无赖,又不免因其fq孤寡,加以欺凌。她家山地竹木,也时常被人盗伐。戴笠回忆早年情况,常说幸赖他母亲苦心撑持,他才有读书机会。他对于他父亲甚少谈及,而于母氏辛劳,则念念不忘。
民国以前,保安街只有私塾,俗称童馆,一般儿童,须先人私塾,读过四子书后,再到没有新制小学的地方升学。戴氏6岁入私塾,识字背诵,能倍于常儿。两年以后,初学作文,即解《见贤思齐》之义,才思异常敏捷,为其启蒙老师毛逢乙所赞赏。
实际上,他读书并不十分用心,当别人苦读时,他常借故出外游戏。或一旁观望,自得其乐。但他天资特高,每项功课,只须复习一两次,便能牢记不忘。故在私塾数年,他所读的书,比常儿为多。曾与戴氏共事的人,都认定他头脑清晰,反应锐敏,对于很多复杂问题,不待深思,便能体察入微,洞见利弊,其记忆力之强,更属少见。在军统局内,凡属中级以上干部,只要和他谈过话,即相隔甚久,他能一见即知其姓名、出身与工作成绩。据说在西安事变时,他突然索阅国民党刚发出的一件密令。事隔数年,主管人员,早已忘记,遍寻无着。他再以电话告知:此一纸条,为某年某月刘芦隐所写,附于某文卷内。并说隐字是如何写法。再经检查,果如所言。他在中年,记忆力仍如此之强,可见他小时必聪明过人。书中自有颜如玉。意思是只要读书有成,财富美色,唾手可得。但在科举废除以后,读书又是一最重负担。普通家庭,进中小学,已不容易。进大学、留洋,则非富贵人家子弟奠办。故一般只能人私塾数年,能识姓名而已。
戴氏既丧父,家境又欠宽裕,故当其应升小学时,亲故乡邻,皆主张他应出外学一手艺,或习商务。而蓝太夫人正悯其为孤儿,觉得自己责任更重,也觉得爱子只有读书,才能光大门楣。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月喜的心目中,只有让孩子读书,才是培养孩子成习的惟一途径。她身上的孝服尚未脱去,就领着长子春风去见本村的私塾先生毛逢乙。
毛逢乙是江山远近有名的秀才。这天,他正在学馆教学生读《三字经》。只见他身着长袍马褂,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念完一段之后,他望着教室内十几个学生问:我已经带你们读过三遍了,谁能把这一段背出来?
我会!他的话音未落,学馆门[21却传来了一声稚嫩的童音。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布孝鞋的孩子站在学馆门边,正瞪着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望着他,毫无惧色。
你是准?毛逢乙见这孩子浓眉大眼,鼻直阔,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格外有神,心里便有几分喜爱。
他叫春风,是刚死的戴冠英的崽。还没等戴春风回答,学馆里认识他的小朋友早已快嘴快舌地说开了。
一听是刚刚去世的戴冠英之子,毛逢乙不禁生出丝柔情。他抚摸着春风的头问:谁教你读过书?
刚才你教的呀!春风稚气地答道。春风,不要调皮!这时蓝月喜迈着小脚急急赶来。原来,春风听说是送他到毛逢乙书馆读书,便高兴地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往书馆跑。蓝月喜是一小脚,本来走得很慢,而且一路上又不断遇见熟人寒喧两句,所以远远地落在了儿子的后面。
戴春风见母亲责怪他调皮,就不服气地一歪脖子,噘着小嘴说我真的会嘛,不信,你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他一口气背完了一大段,竞一字不差。 ,
这小囝可真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毛逢乙又惊又喜。哪里!他就爱逞能。其母自然打心眼里高兴。
她儿子的于支八字属双凤朝阳格,她坚信他将必贵无疑,但口头上她还是责怪孩子。
这就是聪明的女人。
当她将来意向毛逢乙说明后,毛逢乙非常高兴地收下了这个聪敏的学生。
戴春风果然不负师望。几年功夫,他就轻轻松松地把《三字经》、《千家诗》、《朱子家训》等读得倒背如流。虽然算不上神童,但在当地却是数二数二的。
聪明是绝顶聪明,可野性终究难改。
小春风进了学堂,除了用功读书外,总是喜欢搞恶作剧,装白头妖怪吓唬人,经常把人家的小孩惊吓得哭号不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掌握一批孩子,玩耍打仗的把戏,自己充作战争领袖,大家都得听他指挥。小春风搞这些无聊的把戏的确是相当出色的,没有别的孩子能够赶上他,加上学业又好,更富有感召力。
看到这种情形,母亲感到非常伤心。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责备道:春风呀,妈为了你,真是把心都操碎了呀!自从你爹去世,咱们的家道一日不如一日,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不管家庭有多难,我也要刻苦度日,供给你上学。将来大小弄个功名,改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嘛!可你总是不听话,......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落,把衣襟都打湿了一大片。小春风看着他妈妈那憔悴的面容,哭诉得那样伤心;再想想家境的艰难,全靠妈妈苦苦撑持。她也实在可怜,内心不免为之感动。于是,他颇有诚意地说:妈妈,我的好妈妈,你不用难过,从此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用功读书就是了。
11岁那年,毛逢乙自觉才疏学浅,不能再继续教他了,于是,就极力怂恿其母送他到仙霞小学继续读书。岂料仙霞小学除了多I]算术外,国语课程并不比私塾更深。初小的功课对戴春风来说就如同儿戏一般,毫不吃力。然而他读初小的这三年中,却让其母操碎了心。
戴春风生性好强逞能,身体又好,精力格外旺盛,他常常放学之后不回家,带着小伙伴们去爬仙霞岭,或者领着一群同学打群架,每天回家不是衣服被撕破,就是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或者是他打了别的孩子,被人告到了家里。为此,他没少挨母亲鞭打。有时.明知不是戴春风之过,但其母望子成龙心切,也责之甚严。有一次,他放学回家,路过自家竹山,便和同学们一人折了一根竹枝当马骑。他们一边骑,一边吵吵闹闹地吆喝,看谁跑得快。跑到竹林深处,忽闻前面有砍伐竹子的声音。他对伙伴们嘘了一声,即悄悄地循声而去。走近一看,砍竹人竟是他的一位年轻的堂叔。他以前就常听人说,有人私砍他家竹子,可母亲怕惹事,总是忍气吞声不予追究,想不到这次竞让他碰上了。他毫不畏惧地冲到堂叔面前,指着堂叔的鼻子大骂:
好啊,你这个贼,竟然偷我家竹子!
他的小同伴也很仗义,跟着他一齐大喊:抓贼呀!抓偷竹子的贼呀!
堂叔恼羞成怒,嘴里大骂遁:你这个小野种,你说谁是贼!而且手持家伙要过来揍他。你就是贼,你就是贼戴春风不但毫不退缩,反而扬起手中
的竹鞭向对方脸上抽去,正好抽在堂叔的脖子上。
堂叔痛得嗷嗷直叫,拼命似地猛扑过来,他这小子,撒开腿在林子里跟堂叔兜开了圈子。堂叔追不上他,只好破口大骂,一直骂到他家门口,还堵在门口跺脚叫骂,骂他是有人养无人教的野种。
戴母是极自爱之人,何曾受过如此的侮辱!何况,她已从春风的小伙伴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又急又气。但为了息事宁人,也只好忍气吞声地向堂弟赔礼道歉。戴春风回家后,自然又少不了被其母狠狠地抽打了一顿。不过,这次挨打后,其母又搂着他痛哭了一场,并含泪教导道:儿啊,常言说和为贵,忍为高,我们孤儿寡母惹得起谁啊!这些年,我哪次不是打掉牙和着血吞进肚里?你又何必为几根竹子与人争短论长?你这么大了,还整天给我惹是生非,不求上进,将来叫我依靠谁啊......说到这里,母子二人不由得抱在一起,再次放声痛哭起来。
自父亲去世后,戴春风很少看见母亲流泪。这次母亲的恸哭深深地震撼了他,他开始体会到母亲的艰难,下决心要出人头地,要为母亲争口气。
戴氏11岁入初级小学,改名为戴徵兰。在校四年,成绩依然优良。亦依然不免于母亲之责骂,有时且忍痛责打。据他自己说:我6岁便丧父,自那时直到14岁离开家庭,整整受了10年严格的母教,数百次痛苦的笞楚。
10年之中,受笞楚至数百次之多,可以想见戴氏小时必很任性。据说他小时就刚强好胜,每与群儿嬉戏,常要别人听他摆布,穴之中,人所不敢做的事,他率先为之,以胆力自炫。又喜与人争议是非,他如认为不合理,即遇乡里老者,辞色之间,亦不稍屈。稍长之后,他更憎恶别人以强凌弱,好打抱不平,往往事不干己,强自出头。
这本不算是异常现像,世界许多人物,因其天赋特厚,活力特强,当其童年,大都如此。但由于戴家氏门衰薄,他稍放纵,就会为母亲平添许多烦忧,所以从严管束,不敢稍加溺爱。
1910年,14岁的戴春风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江山县独一无二的文溪高小。
文溪高小早年称为文溪书院,风景秀丽,环境幽静,是读书学习的好场所。它坐落在江山县城的文溪河畔。文溪河宽不过五六丈,两岸垂柳依依,河水温和清湛。河心有一八角亭,飞檐碧瓦,小巧精致,上书仰止二字,人称仰止亭,有一红栏小桥将文溪高小与仰止亭相连。文溪的学生常常三五成群地到亭上静读,或观赏对岸的景色。
戴春风报考文溪高小之时,学校出的作文试题为《试各言尔志》。他不假思索,即挥毫成篇,其主题和结论是希圣、希贤、希豪杰。圣人、贤哲、豪杰,正是他的理想,也是他母亲对他所寄予的厚望。文溪的老师和校长见其,,tb年纪竞有如此雄心壮志,便非常赏识他,他一人校即被任命为班长,遗憾的是戴春风入学后的表现却让校长和老师大失所望。他们失望的原因并非其学习成绩不好,而是他太爱惹是生非。
戴春风自幼就爱逞强好胜,交朋结友。在保安村时因戴母管束甚严,他还不敢锋芒太露。如今到了离家100里外的县城住校读书,母亲鞭长莫及,他则如虎归山,如鱼得水了。如同脱缰的野马,本性暴露无遗。
当时在校的住读生很多,而且年龄相差悬殊,大的有二十多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朝夕相处难免发生冲突,而且每次都免不r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每逢此时,也就是戴春风大出风头之际,他身强力壮,又能言善辩,常常以保护神的姿态出现,为弱者打抱不平。许多大龄学生讲理讲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过他,于是他渐渐成了许多同学崇拜的老大。
对此,戴春风十分得意。为了进一步巩固他的地位,他每月从家拿到不多的零花钱后,总是邀一大帮同学去下饭馆,而且总是他抢着掏钱请客。时间长了,他与县城里所有的饭馆老板部混熟了,以至他囊中如洗时,也常常可以赊账请客。对此,学校的老师和一些循规蹈矩的同学均对其嗤之以鼻,讥称其为江山浪子。但令他们费解的是,在崇拜戴春风的同学中,居然有许多是品学兼优、性格文静的优秀生。
其实,只要了解了那个特定的时代,也就不难理解了。当时正值辛亥革命风起云涌之际,反对帝制、反对封建的革命思潮自然也传到了江山县文溪高小。许多学生跃跃欲试,但又无此胆量。而戴春风则不同,他敢想敢于,而且想怎么于就怎么干,思想颇为开放。当时崇拜他的优秀生中,就有后来成为他忠实部下的周念行、姜绍谟、毛人凤等同学。特别是周念行,他对戴春风说于就干的雷厉风行作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变世出奇才,乱世出英雄。此话一点不假。
1911年清王朝被推翻,许多拥护革命的青年纷纷剪掉拖在脑后的长辫,以示拥护。周念行自然亦跃跃欲试。但其老父担心时局变化,坚决反对他剪辫子,他也不敢据理力争。新学期开学之际,父亲送他回学校,刚到校门口,就遇到剪去辫子的戴春风。帝制都推翻了,你怎么还留着这条封建尾巴?戴春风毫不留情地质问。
我爹不让剪!周念行小声地答道,生怕父亲听见。
哦!老伯您来啦,我来帮您拿包袱。戴春风狡狯地一笑,转身迎上周父,并热情地帮他拎包。
在去宿舍的路上,他边走边刘周父说:老伯,如今我们浙江也革命了,大家都在为慰劳国民革命军,积极捐款,你老人家说,该捐不该捐呀!
该捐,该捐!周父随意答道。
这么说你老同意念行捐款劳军喽!他乘机紧逼。
哦!我,我同意,同意。周父把钱看得重,捐款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拿钱在水上打漂漂,太不合算,但在戴春风的步步紧逼之下,他也只好点头。
正在这时,负责募捐的同学们迎面走来,戴春风忙喊他们说:哎,你们过来,周念行同学要捐款!
周念行一进校门见许多同学都翦掉了辫子,心里就很生父亲的气,如今听见父亲同意捐款劳军,就赌气地把身上所带的15元生活费全部投进了捐款箱。其父站在一旁,心疼得直瞪眼。他正要责怪儿子,只听见咔嚓一声,戴春风不知何时拿来把剪子,冷不防把周念行的辫子剪掉了。没等周氏父子说什么,他早已举着辫子对在场的众多同学况:这下念行同学就是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啦!
同学们都冲周念行鼓起掌来。周父见此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气得转身就走。戴春风却急忙把辫子塞在周念行手中说:用纸包好,让令尊大人带回去,交给你妈妈收起来。
此时周念行的心情与其父完全相反,他打心眼里感谢戴春风,自己想干又没有勇气干的事情,戴春风转瞬之间,就全帮他办到了。但是此事传到校长和老师耳中之后,他们却都认为戴春风的这种做法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有些欺人太甚。然而,这种不像话
据说有一次历史教员毛英,在课堂讲述五代后蜀主孟昶的故事,当讲到花蕊夫人无端被射杀时,戴氏忽于座中起立,拍案大骂赵光义混蛋。满堂为之愕然,而他神色自若。
不久,率领学生轰走国文老师一事,更使戴春风名声大震。
一天,上国语课。国语老师为他们讲解《孟子·离娄下》,其中讲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一名句时,老师解释说:孟子此话不对。常言说君在上,臣在下,君高臣卑,不管君主如何对待臣子,做臣子的,都不应当视君如路人,如寇仇。老师这种封建落后的君臣观念立即引起了大部分同学的不满,但是谁也不愿公开指责老师。惟有戴春风,一下课就在教室里人发议论说:老师这讲的是什么课?孟子的主张明明是正确的,他硬说不对,还宣传那套落后的封建思想。这样的人怎能为人师表?依我看应该让他滚蛋。
快算了啊,他总是老师啊,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周念行悄悄地劝他,在学习上他俩几乎总是并列前茅,但在处理问题上,周念行却比他慎重得多。
那怎么行?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学校聘用这种保皇思想严重的教员,岂不是误人子弟说到此,他立即跳到凳子上,向所有的同学发问:你们说,该不该让这样的老师滚蛋
应该,应该,有十几个同学连声附和。
那好,同意让他滚蛋的到我这里来签名于是戴春风领着同学们三番五次地签名上书,要求学校解雇国文老师。校方见戴春风聚众闹事,非常反感,但又怕承担保皇派的罪名,不得不将那国文老师辞退。
从此,戴春风在校长和老师们心目中的形像更坏了,但在同学云的地步。
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已渐渐落入了远处的山峦。清湛的文溪河水映满了五光十色斑驳陆离的晚霞,一阵清风徐徐吹过,河水顿时波光粼粼,熠熠生辉。此时,周念行一人独自坐在水天浑然相融的仰止亭中潜心读书。远远看去,他就像置身于绚丽的油彩画中一般。
嗨!书呆子!你一个躲这里看什么好书?不知何时,戴春风带着两三个同学悄悄地来到他的背后,一把抢去了他手中的《诗经》。
周念行冷不防被他们吓了一跳,不满地去追打夺书的同学,那f司学故意在亭内兜着圈子,笑着逗他:有本事你抓住我呀!
于是几个人在亭内和小桥上追逐嬉笑,打打闹闹;最后《诗经》落在r戴春风的手上,他趁周念行等几人正笑着扭成一团之际,便反剪双手学着老夫子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突然,一阵莺莺燕燕的笑语从对岸传来。原来河对岸正有几个少女在洗衣物。她们不知是因为看到学生打闹得有趣,还是觉得戴春风的怪模怪样好笑,总之一个个笑得蹲在河边直不起腰来。姑娘们的笑声打断了学生们的嬉闹,瞧!她们是笑我们呢!一个同学见浣衣女们正笑着冲这边指点。
她们呀,可能早就在欣赏我们的书呆子呢?戴春风继续拿周念行开玩笑。
那有什么?既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翩翩少年?淑女也能爱嘛!一个同学不乏幽默地打趣。
瞧!她们一个个巧笑情兮,美盼兮,不知我们的书呆子看中哪一个?另一个同学也抢白说。
于是嬉笑着,拎起衣物就跑。遗憾的是,她们可能都是新缠足不久的少女,跑起来一拐一跛的,样子十分难看。
你们看中了你们就求吧。瞧她们那副走路的样子,有多丑,周念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真可惜!好端端的女子硬是把脚绑成那个样子。这习俗不改,真不知糟踏多少女子!戴春风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他习惯地抿着嘴,微微仰歪着脑袋,沉思片刻,猛地转身对身边的几个同学说:哎!我们来组织一个取消缠足恶习的社团,帮助女子摆脱出来。你们以为如何?!
我赞成,只要你带头,我们就跟着干!
我们可以分头组织同学,利用假期到处去搞宣传。对!现在封建帝制推翻了,缠足的恶习也该废除了。、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赞成,并很快地在全校组织了一
个以戴春风为社长的青年社。该社的宗旨主要是宣传男子剪发,女子放足。此后很长一段时问内,青年社的学生们一到假期就分散到各地宣传、讲演,号召民众破除封建的陈规陋习。青年社的同学都非常佩服戴春风。他不但胆子大,口才好,而且组织能力极强。每次下乡宣传时,他都要先召开个社员会,讲清宣传的意义。下乡后,他总是带头演讲。当时他阅读了一本名《神州光复志》的演义小说,那是一本揭露晚清王朝腐朽黑暗,并宣传孙中山先生革命事迹的进步书籍。戴春风读后,立即学以致用。每次演讲,他除了宣传剪发、放足外,还大讲特讲封建王朝的腐败和中华民国的优越、辛亥革命的伟大。他声音洪亮,情绪激昂,给当时的听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文溪高等小学,在当时,为江山全县师资设备最佳学校,优秀少年,皆荟储于此。与戴氏先后同学,以后并与他同事者,有周念他有很多同窗同乡,时常追述往事,使吾人对于他在文溪时代一般情形,获得较多亦较真实的资料。
戴氏在文溪高小,仍如在仙霞初小,善读书,而不甚用功。
尽管如此,多数同学仍喜爱他,因他为人坦率而热忱。譬如他爱管闲事,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如别人能指出他的错误,虽责怪他,亦不在意。他常喜逞口舌之能,若是理屈,他亦能坦然认错。他和任何人都可相处,即偶有争执,从不宿怨。如别人需要帮助时,他总是尽心尽力。
在生活方面,是最能表现戴氏之豪爽性格的。他喜爱交结朋友,用钱非常慷慨,交际应酬之阔,从不占人便宜。因此,他虽非富有,而每季费用,常比别人为多,钱到手,即花尽,乃至借债,亦所不计。传说当时江山城内所有菜馆,无一家他不曾光顾,亦无一家不曾欠账。但他很守信用,无论所欠银钱,所借他人衣物,到时必定归还。
4.跨越三片石
转眼第二学年即将结束了。周念行总觉得在文溪高小按部就班地读四年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他打算在暑期去报考衢州第八中学,很想拉着戴春风一起报考。但戴春风听后却连连摇头说:不!我要考就考省立第一中学。
到杭州去上学?那离家多远啊
远?将来总得离家外出的呀!常言说大丈夫理当立功异域,不当株守田园、老死牖下!
可省立第一中学是很难考上的,全省的高小学生,谁不向丰
所以我才要踏踏实实地在文溪读完四年高小才去考嘛!
周念行见说服不了他,只好依依不舍地说:我预祝你将来考上省立一中。只是我们以后就很难见面了。
戴春风也有些依依不舍地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少啦!接着,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你要走啦,我们何不一道去游游江郎山和仙霞岭?否则,我们日后就很难再聚在一起啦这主意不错。一放暑假我们都先不要回家,一起游览一下名胜。我们分头去邀几个同学。反正这一路上都有同学,我们不用住店。周念行也高兴起来。
对,我们第一天可到石门镇,游灵石庙和江郎山,夜里可宿在王继祖同学家;第二天到峡口镇,可以在姜绍谟或徐昌俊同学家吃饭、住宿,游历毛大仙殿;第三天到保安,住在我家,然后我带你们去游仙霞岭......一提到结伴游山玩水,戴春风的兴趣就来了,脑子里立即勾画出了游玩的路线。
一放暑假,戴春风、周念行即邀了王继祖、姜绍谟、姜超岳、毛人风等六七个同窗好友一同出游。临走时,除毛人凤因事未能成行外,其他同学均如约前往,而且刚出校门便又添了一个低年级的小同学--年仅11岁的王蒲臣。
王蒲臣是刚考入文溪的新生,因年龄最小,常被老同学和年长的同学欺负。每次有人欺负他,戴春风总是挺身而出,为他抱不平。所以王蒲臣把他视为自己的保护伞,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这次戴春风等出游,并未邀他,可他得知后,硬是要跟他们走,戴春风等人也只好把他捎带上。一路上大家逗弄他说:走不动可不准哭脸。要是哭脸,我们就把你放在那三片石上,让你永远下不来!三片石即江郎山,距江山县城约50余里,山上有三片高耸人云的巨石,自西而东成川字形排列,石高二三百米,站在江山县城的南门口,即可看见被云雾缭绕着的时隐时现、雄伟壮观的三片石。周念行、王蒲臣等虽住在江山县,天天能看见这三片巍峨那峙的巨石,但谁也没爬到过山巅,因此攀登此山均乃神往已久。头天下午,他们步行到了石门镇,游历了一下近处的石灵庙之后,天色已晚。第二天一大早,戴春风建议趁着清晨气候凉爽,去攀登江郎山,伙伴们一听,无不拍手赞成。大家匆匆吃了几口早点,便连蹦带跳地往江郎山出发。
山下部分道路尚算平坦,有一石板小路倾斜而上。越往上道路越崎岖狭窄,过了山腰再往上,简直无路可走。他们不得不攀枝附壁?缓缓而行。快至山顶时,一巨石耸立眼前,石旁临悬崖绝壁处有一仅容一人的羊肠小道。戴春风牵着年仅11岁的王蒲臣,紧贴石壁侧身而过,姜绍谟等同学也一个个紧跟其后走了过去。惟独周念行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吓得双腿发抖,说什么也不敢挪步。戴春风又重新过来,牵着他,让他闭上眼紧贴石壁,缓缓而过。
走过了这小段险路,周念行还不敢睁开眼睛。戴蠢风见前面已无危险,便松开手,说:好啦,睁眼吧!可他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周念行妈呀!一声,紧贴石壁,差点哭出声来。直到大伙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才意识到是小淘气王蒲臣故意放了个爆竹吓唬他。他气得转身去抓王蒲臣,戴春风笑着拦住他说:谁要你那么胆小?连蒲臣都不如。应该罚你才对!
对!应该罚他,罚他!大家说笑着继续往山顶爬。大家说怎么罚他?
罚他请客!不!罚他再走个来回!。
罚他为这次游江郎山做首诗。他不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子吗?
这主意不错。念行,你就以眼前的景色做首诗吧!
周念行出身书香门第,古书读得多,做诗可难不倒他。他也不推辞,只是笑着看看四周林立之怪石,高耸之山峦,以及山下那莽莽苍苍的云海树涛,便脱口吟诵道:
立石平如削,烟霞可接天。登临多快意,佳景盈大干。好!念行不愧是我们文溪的才子!戴春风连连鼓掌叫好,伙
伴们也连声附和,把周念行夸得满面通红。周念行黼映地说:我这算什么?哪比得上春风那篇希贤、希圣、希豪杰的文章?连校长都称赞春风的豪情壮志呢!
我那文章只是说说自己心里话罢了。孟子日:人皆可以为尧舜。我江山县地灵人杰,又为何不能希贤、希圣、希豪杰?......戴春风一手叉腰,一手往山下一指,满怀豪情地说着,那口气,那神态,那气魄,大有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气概......
日后,成为戴笠部属的周念行、姜绍漠、王蒲臣等人,一提起戴笠少年时期,总忘不厂江郎山这一幕。
.哑铃风波
1914年的金秋季节,美丽的仙霞岭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加显得苍翠欲滴。这一天,仙霞岭那拥菁披翠的山间小路上,有一列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直奔山下的保安村而来。花轿刚到村口,村子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鼓乐声。这喜庆的喧嚣从村中主干道的尽头,一直响到村子中部的戴春风家中。
戴家今天格外热闹。屋里屋外站满了人,有来帮忙的,有的看热闹的。保安村小,一家有喜全村同庆。
这天最高兴的自然是戴春风的母亲蓝月喜。你瞧,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头上还插了朵红绒花,迈着一双小脚出出进进,忙这忙那,乐得合不拢嘴。她的长子春风已从文溪高小毕业,并考上了杭州省立第一中学,今天又是他娶亲的大喜日子,家中添人进口,她怎能不乐?
儿媳妇是她亲自选中的。姑娘是本县凤林乡毛应升之毛秀丛,年方19岁,比戴春风长两岁。人长得不十分漂亮,却白白净净、端庄温柔,且又贤惠能于。戴母非常喜欢她。
鼓乐、鞭炮声中,花轿被抬到了戴家门前的坪场上。人们立即簇拥着胸佩红绸花,身着崭新灰绸长衫的新郎,让他用一条红绸带去牵引轿内的新娘。
17岁的新郎戴春风,如今已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了,少年的稚嫩已被一种较为成熟的气质所取代。他中等身材,狭长脸,鼻子挺而宽,双唇阔而厚,特别是那双大眼,浓黑有神且变化奠测。这双眼睛有时具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威力,令人生畏,不敢久久对视;有时则显得顽皮天真,使人觉得他活泼开朗;但有时却显得非常深邃而富有激情,这往往是他最让人觉得和蔼可亲的时候。不过,除了眼睛之外,别的部位却不敢恭维。那宽直的鼻子、阔厚的嘴唇,与他那狭长的脸庞很不谐调。
不过,此刻他倒是显得颇为天真开朗,在人们的指挥下,像木偶似地作揖叩头,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不管干什么,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是讨好母亲,讨好亲友,还是确实开心?谁也说不准。只见他把新娘牵到洞房之后,旋即转身回到前厅,给前来庆贺的亲友劝酒敬菜,他敬别人喝,自己也喝,直喝到深夜,客人一个个告辞而去,母亲也回房休息,他才头重脚轻地回到洞房。
洞房内,陪伴新娘的女眷们已经离去。新娘依然蒙着红绸盖头,端坐床边。借着房内红蜡烛的光亮,他看见新娘胖乎乎的双手正紧张地绞着一条红绸手帕,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在这之前,他曾远远地见过新娘一面,只记得女方的脸是白白胖胖的,圆鼓鼓的,说不上好看也不能说难看,眼睛不大,但透着温柔,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她脑后的那根长辫子,真是又黑又粗又亮。此时,戴春风呆立在桌边,看着用红绸盖着脸的新娘,有点束手无策。
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母亲告诉他的一句话:进屋后,先揭开新娘的盖头.再跟新娘说说话。于是,他慢慢走过去,轻轻拉下了新娘的盖头。新娘羞涩地看了他一眼,立即低下了头。只见她原来那根长辫已盘在脑后,并插了支金光闪闪的头簪。他记不得这金簪是她娘家的陪嫁,还是自家下的聘礼,总之这金簪插在黑亮的发髻上,顿时产生了一种富贵之气。
你累了吧?戴春风正望着那金簪出神,新娘突然抬起头来,腼腆而又关切地望着他说。戴春风毕竟是第一次这样近地挨着年轻女子,她目光中那种少女的羞涩,那种女性的温柔,搅着他因酒而飘飘然的双腿,此刻更加飘飘然了*...··
毛秀丛虽然目不识丁,却早记熟了妻贤夫祸少,家和万事兴、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等古训。婚后,她体贴丈夫,孝敬婆母,照顾小叔。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夫妻俩也恩恩爱爱。
转眼问新年已过,戴春风辞别母亲、妻子,到杭州上学去了。毛秀丛则代夫在家侍奉婆母,操持家务。这年秋天,生了个白自胖胖的儿子。戴母抱上了孙子,更是喜上加喜。她托人带信给儿子,让他请假回家来看看。可是她哪里知道,她最疼爱的长子,此时早已被省立一中开除了......。
原来,戴春风到杭州之后,仍改不了交朋结友、逞强好胜的旧习。开学仅仅一个多月,他就玩遍杭州的山水水。如诗如画的西子湖、波光粼粼的三潭映月、垂柳依依的苏堤白堤、弯弯曲曲的九溪十八涧、巍峨耸立的六和塔,以及庄严肃穆的岳王庙、寂静幽深的灵隐寺......均留下了他游览的足迹。自然,他又结识了不少新同学、新朋友。在新的伙伴面前,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常爱出出风头,以引起新伙伴们对他的敬佩。
一天,他邀几个伙伴去市区逛大街。有个同学突然对街边照相馆橱窗内的一张西服照发生r兴趣:嗨!我等也像这样穿身西服照张相,该有多神气f
当时的学牛,除学校规定的学生装外,平时大都穿长衫或中式短褂,只有留学生或为洋行办事的职员才穿西服,所以从各县考来的学生对西服非常神往。
这还不容易!我这就给你拿套西装来。戴春风立即接过那同学的话茬儿,并冲大伙诡秘地一笑。
别吹牛拉!你自己不过两身长衫,到哪里去弄西装?同学们混熟了,都知道彼此的底细。
好!如果我五分钟之内给你拿来西装,你怎么翕|我?戴春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拿来,我请大家下馆子;如果拿不来,你请客,如何?那同学笑着跟他打赌。
你这顿饭是请定了。我这就去取来。戴春风笑着说完,转身就往旁边的一家旧衣店走去。他刚才走过时,早已注意到照相馆旁边的那家旧衣店,而且看到旧衣店的墙上挂了几身旧西装。旧衣店铺面不大,墙上挂满了新旧不一的长衫、短褂和几套旧西装。店伙计是一个与戴春风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此时正站在梯子上往高处墙上挂衣服。
先生,你要买哪件?见戴春风进来,店伙计立即热情地站在梯子上打招呼。
小老板,我只想借这身西装照张相,一会儿就还给你。戴春风边说边把衣服摘了下来,不等对方回答,拿起就走。
哎!哎!你怎么不交钱就拿东西?伙计急忙跳下梯子,边喊边追了出去。
你看,你看,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先回去吧,我这就还你衣服,他们只照个相嘛!戴春风早已把衣服交给了同学,又返身过来拦住小伙计。
那伙计比他瘦小,挣不脱他的手臂只好被他拉回店里。既然人在,衣服跑不了,他倒是不太着急了,但对戴春风这种明目张胆的霸道行为非常恼火。他清楚,打架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悄悄地记下了戴春风胸前的校徽和同学们叫他的名字。等戴春风等人还来衣服,高高兴兴地下饭馆时,这伙计也关了店门,径直到省立一中告状去了。
为此,学校在全校大会点名批评了戴春风,并给予一次记过处分。然而戴春风并未因此变得谨慎小心,仍旧不改他那爱出风头的毛病。
入学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戴春风和同寝室的三个同学睡得正香,突然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了。
这个舍监太讨厌了,怎么就不懂得脚步放轻点!一个同学不满地嘟囔。他们都知道,这是负责监察宿舍的老师查夜来了。由于他们的寝室紧挨着二楼楼梯口,常常半夜里被这舍监的脚步声吵醒。
唉!有什么办法?快睡吧,谁让我们寝室紧挨着楼梯口,只好自认倒霉喽!另一个同学翻过身,准备蒙头再睡。
我还是等他下楼后再睡吧,要是再被他吵醒,我这一夜就别想睡着了。第三个同学接过话茬儿。
一直没说话的戴春风,正憋着一肚子火,琢磨着用什么法子整治一下舍监。
大家的议沦刚停,他立即说:你们看着吧!我今天非要教训一下他,让他下次到这里就再也不敢叮叮咚咚地搅人美梦。说完,他趿拉上鞋,从床下拿了个什么东西,溜出寝室。
不一会儿,他又悄悄返回,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别睡,等会儿有热闹看!说完他自己钻进被窝,蒙头大睡起来。
其他几个同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悄悄地侧耳细听。不一会儿,舍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突然,只听见舍监哎哟一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叽哩咕噜地滚下楼去。
他们几人立即奔出寝室,借着楼道的灯光往楼下偷看。只见那50多岁、长袍革履、平时令人生畏的舍监,此刻正龇牙咧嘴地扶着腰,从地上往起爬呢。见此情景,几个同学吓得连忙退回了寝室。
依还睡呢,你闯大祸了!一个同学忍不住掀开戴春风的被子,指责他说。
你到底怎么搞的?舍监摔成这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另一个同学担心地说。
戴春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充好汉地说:放心吧,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不会连累你们!
原来,他把一对木制哑铃放在楼梯口,想绊一下舍监,吓吓他。设想到,舍监一脚正踩在哑铃上。木制哑铃是学生做哑铃操时用的,中间是细棒,两头为圆球状,所以舍监一踩,哑铃向前一滚,舍监便滚下楼去了。
戴春风本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没想到,他的这个恶作剧,竟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学业:
第二天一早,被摔得鼻青脸肿的舍监找到校长,要求严办肇事者。在全省首屈一指的中学出现这种捉弄师长之事,自然是不能容忍的。校长亲自出马,当查明肇事者就是不久前刚受到记过处分的戴春风时,便毫不犹豫地开除了他的学籍。无论戴春风如何解释、哀求,均无济于事。他只好卷起铺盖,离开了省立一中。出了校门,戴春风久久地在西子湖畔徘徊。这人间仙境,曾使他产生了多少美好的憧憬,寄托了他多少少年的雄心壮志!这里,曾是他视为自己一层宏图的跳板,是他在乡亲、同学面前引为自豪的资本。而如今,这一切均变成了泡影。他将如何回去面对慈母爱妻,面对同学乡亲?
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就这样回去。天生我材必有用!他自信学业不成,还可以在其他方面闯出一条路来,到那时再回去,也好向母亲、妻子有个交待。于是,他离开西子湖,直奔杭州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家。
那亲戚姓徐。是毛秀丛弟弟的岳父,在杭州城内开了家小铺。
并为他在附近豆腐坊找了个差使。戴春风平日自认为读了几天书,不屑与苦工为伍,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意思写信向家中要钱,只好硬着头皮卖劲地干。豆腐坊老板倒也蛮喜欢他,只是他本来就是小本买卖,给戴春风的工钱很少,仅够他吃饭和零花的。
当母亲去信告诉他,他已有了一个白胖白胖的儿子时,他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已身为人父:忧的是自己不仅学业无成,而且事业也无望,竟连一件像样的礼物也无钱给孩子买,自己怎么有脸回去呢7
戴春风接到母亲的信后,就下决心要攒钱,等过年的时候,好买些礼品带回去然后再当面把被学校开除的事告诉她们。
转眼到了年关,戴春风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所以除去路费,他几乎无法买一件礼物。这时徐老板的侄儿徐缙璜路过杭州,也要赶回江山去过年,便邀戴春风同行。
他俩一道由南星桥码头乘船,沿钱塘江逆流而上。船行到第一大站富阳码头时,戴春风忽然把铺盖卷儿交给徐缉璜,托他带回江山家中,说是有件送给母亲的礼物忘在杭州徐老板家了,他必须返回一趟。徐缙璜信以为真,只好把他送上岸,独自回江山。
其实,戴春风根本没有什么礼物忘在杭州,而是他上船之后,看到那滚滚而去的江水,想到离家愈来愈近,心情便愈力口沉重起来。出门近一年了,母亲在家辛辛苦苦管理竹林、田地,妻子代他侍奉母亲,抚养孩子,听说弟弟因未考上高小,已被母亲送到江山县一家杂货店当学徒去了。而他身为长子,上不能孝敬母亲,下不能养育妻儿,也未曾照料兄弟,上学又被学校开除,做工也仅能糊口,这叫他如何回去面对老母、妻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却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了。所以.船一靠富阳码头,他立即找借口脱身,并于当天又返回母亲和妻儿。堂堂男子汉,在外面可以能屈能伸,但在母亲,特别是新婚仪一年多的妻子面前,可不能太丢人,让她瞧不起啊!
走进徐记小铺时,徐老板一家正在吃晚饭。大家一见他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你不是和缙璜回江山啦?!怎么又回来了?缙璜呢?
听大家这么一问,他立即装出十分沮丧的样子说:唉!别提了。缙璜在桐庐被人掏了腰包,现在被困在桐庐客店,让我回来找你帮忙。他编这段谎话时,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而且说得那样流畅,像是真的一样。
老实的徐老板信以为真,立即拿出50元钱给戴春风,托他转交自己的侄儿。戴春风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么多钱,打心里往外乐。第二天一早,他便在街上为家人各买了些衣料和年货,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去了。弛相信这些东西可以帮他过关。
果然不出戴春风所料,母亲、妻子见了他自然高兴,见了那些衣物更是喜出望外,当然准也没想到他已被学校开除。直到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完年,戴春风才鼓足勇气,将自己被学校开除的事说了出来。
戴母听后,一下子惊呆了。半晌,才难过地叹口气说:也好,那就在家帮我照管田地、山林吧。
说完,她默默地走进厨房,边烧火,边暗自流泪。而他的妻子听后,一言未发,也只默默地抱着孩子走进卧室,边奶孩子,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愣神儿。
母亲和爱妻的表情,戴春风全看在眼里。尽管她们没说一句责备或埋怨他的话,但那种惋惜的神情,却像一记沉重的耳光,抽打在他的脸上。戴春风自觉无地自容,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帮
2.小鸟测字
最初几个月,戴春风倒是夹起尾巴做人,真正踏踏实实地干了一阵。但俗话说姐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间一长,被开除的耻辱感渐渐淡忘了,他那爱交朋结友、游山玩水的老毛病又开始萌动了。
一天,他到离家25里外的硖镇游玩,正好遇见已考上了衢州八中的姜绍漠。姜绍谟告诉他说:明秋,衢州联合师范招生,你何不去考考?总不能一辈子株守田园啊!
姜绍漠与戴春风同岁,但比戴春风晚上三年学,因此比戴春风、周念行等人低三届。戴、周等在文溪毕业两年后,他也步周念行之后尘,提前一年报考了衙州八中,并被录取。他现在已在八中读了两年,又准备去北京报考北大预科班,雄心勃勃,而比他早两·年考入衢州八中的周念行,则正在准备到日本留学,前途无量。昔日同窗,如今个个春风得意,前程似锦,而自己穷困潦倒,一无所成。相比之下,有天壤之别。戴春风感触颇深,发生了强烈震撼。
我就不信我会不如他人戴春风是一个永远不服输的人,他决定去报考衙州联合师范。行前,他信心十足地对母亲慷慨陈词。戴母自然盼着儿子有出息,盼着他能继续完成学业,所以又筹措了一些钱,让他奔赴衙州应考去了。
衢州就是如今的衢州市,早在唐代武德四年,朝廷即在此设置州府,因其境内的三衢山而得名。衢州府当时辖管江山、常山、衢县、开化四县,直到辛亥革命后,州府才被废除。但由于历史、地理等原因,衢州要比其他三县繁荣、富庶得多。
衙州是较为干净整洁的,价钱也稍贵一些。前来报考的学生大都住在建国旅馆,在文溪高小时比他低一班的同学姜超岳就住在那里,那里睡的是通铺,一屋住十几个人。
戴春风自幼即有洁癖,身上的衣服必须干净整齐,睡觉的床铺被褥必须干净,如有臭虫、跳蚤,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彻夜难眠。所以,他宁愿多花些钱,也不肯住进建国旅馆。
考试前一天,姜超岳和几个同房间的青年一起来到集贤旅馆,邀戴春风同他们去逛集市。戴春风好凑热闹,自然欣然前往。
集市位于城隍庙附近。摩肩接踵的赶集男女、吆喝喧嚣的商贾小贩,以及马路两边那活蹦乱跳的鱼虾、叽叽呱呱的鸡鸭、绿莹莹的青菜、各式各样卖土特产的地摊,使平日这块较为冷清的地角,显得异常热闹。当然,最热闹的还是城隍庙前的空坪上。那里除摆地摊卖杂物的之外,还有许许多多香气四溢的风味小吃挑了,以及耍猴戏的、测字算命的、押宝的、摊牌九的......戴春风、姜超岳等看了一阵猴戏,便挤出人群。有人提议吃点东西。戴春风立即大方地说:哎,你们大家想吃什么?馄饨?宁波汤圆?糖油粑耙?还是卤鸭掌、凉米糕?我请客!
我看一人来碗宁波汤圆吧。姜超岳在文溪时就是青年社的成员,深知戴春风经常穷大方,其实他家生活并不富裕,所以想让他少花点钱。
嗨!要吃就来两碗,一碗够干什么?戴春风毫不理会老同学的苦心,继续粗声大嗓地吆喝。
我看还是各吃各的吧,我们这么多人呢!姜超岳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些人都是他带来的。
这你就别管啦!钱马上就能赚回来。戴春风说着,往汤圆挑
子旁边的一个押宝的赌博摊子一指。善超岳守即明白了他的赢 放心,我这就试试,体带着他们先吃吧!戴春风根本不顾朋友的劝说,一转身挤进押宝的人群里,撅着屁股喊道:我押10个铜板!
姜超岳见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对此很反感,特别是看到戴春风当着这么多新同学的面,做出这副无赖样子,实在不像话,更何况大家都是来考师范学校的,这种行为将来如何为人师表?当然,此时此刻他也不好流露出来,只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大家一起吃宁波汤圆。他们一碗还未吃完,戴春风就高兴地抓着一把零钱过来了:老板,每人再给他们来一碗,钱由我付!我有一碗够啦!姜超岳心中不悦,不肯再吃。
戴春风根本没意识到老同学心情的变化,依然自作主张地给每人又买了一碗。两碗汤圆下肚,戴春风似乎意犹未尽,问道:嗨,大家还想吃什么吗?我们来个就地得钱,就地花光吧!
走走再看吧,现在大家都饱啦!一个同伴笑道。
忽然,一个同伴指着旁边一个举着鸟笼子的算命先生笑道:哎,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们不妨测测凶吉,如何?
想不到你老兄还这么迷信!另一个同伴打趣地说。
戴春风一眼望去,立即被笼中那只小鸟给迷住了。那小鸟如麻雀般大小,浑身是鲜艳的棕黄色,中间还均匀地夹杂着许多小黑点。它最招人喜爱的,是那只尖尖的枣红色的小嘴和那对黑豆般圆溜溜的小眼睛。.它的主人--那个蓄着山羊胡子,面目清瘦的老头,只要给它一颗谷子,它就顺从地从他手中啄fI一张黄油纸做的纸签。纸签上有字有画,算命先生就根据字画来为求签者解说吉凶。
想不到这小家伙这么有灵性!我们让它测测吧,准不准无所谓,好玩嘛!戴春风来了兴致,一定要大家都测测。
小鸟这下可忙了。它在主人谷粒的引诱下,连着给他们啄出了六七张黄签。每人大都是一般的吉利话,没有引起大家的兴趣。只有姜超岳和戴春风的黄签较为特别。姜超岳的黄签匾有一行柳树,写着,有心栽花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行。而戴春风的画却是个池塘,而且正在下大雨,池塘的水眼看就要溢出来的样子,上面写着:一遭逢暴雨,决非池中物。
姜超岳看看黄签,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戴春风却故意装糊涂地问:老先生,此话怎讲?
后生囝,这可是个上上签啊!意思是说,你将来一旦遇着贵人提携或是什么好的机遇,就一定能飞黄腾达,决不会久居人下......那老头眉飞色舞地锯释着。戴春风虽然不信他说的,但这种近似于恭维般的吉利话,他听了心里自然很舒服,于是,高兴地把剩下的铜钱全给了他。
算命先生见他如此大方,就热情地说:后生囝,既然你给我这么多钱,就让我好好给你算算吧。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
哦,那好啊!不过你要是算得不准,就莫怪我砸你的牌子喽!戴春风开玩笑地说。他早就听母亲说过,他出生之后,祖父曾找人为他算过命,说是属双凤朝阳格,必贵无疑,他对这种说法历来半信半疑,今天也不过是为了好玩才算命,并不当真。
你怎么知道我算得对不对?说说你的生辰八字吧I,老先生被他这一将,反而认真起来。
快算了吧。我自己就能给自己算出来。他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微闭双眼,故作神秘地说,丁酉、乙已、丙辰、丁酉。嗯!好命!属双凤朝阳格,必定大贵f,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地问,老先生,怎么样?我算得对不对?哦?你这后生囝懂这一行?算命先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戴春风得意地瞅了同伴们一眼,说:你不要管我懂不懂,只说老头默默地用手指掐算了一下,认真地说:对是对,不过只说对了一半!你虽属双凤朝阳格,而且五行中金、木、火、土齐备,但命中缺水,有偏拈之像,美中不足啊!
哦?依你说,我这命中缺水又当如何?戴春风依然不以为然,存心戏弄似地追问。
老头见他抿着嘴直笑,心知他并不相信,依然认真地劝诫道:后生囝,我这不是说着玩的。你需将名字改为带承字的,方可逢凶化吉,大展宏图。这是我给你的劝告,信不信由你,有人在等着算命啦!说完,再不理他,转身去接持别的求签人。
依我看,你就听他的话,把名字改一下。比如叫春雨、春泉,或者春什么,总之带有水的意思就行啦姜超岳边拉着他往回走,边好心地劝说。
算了吧,想不到你也信那老朽的话。改个名字就能改变人的命运,这不是笑话?戴春风不以为然,甚至有点愤愤然地接着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岂能随便改名字?
我说也是,那老朽的话岂能当真?其实要证明也不难,明天就考试,春风兄要是考得好,就说明老朽的话不对;考得不好,就说明他的话有点道理。一个同行的青年发表自己的看法。
于是其他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有人同意他的话,有人不同意这种说法,双方争执了一路,直到戴春凡下榻的集贤旅店门前,戴春风才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都不要争了。这次考试如果没有姜超岳在,我准考第一名。有他在,我就是第二名啦!他的神情是那样自信,使得其他同伴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第二天考完之后,戴春风果然考了名,只不过第一名并不是姜超岳,而是其他人。当天晚上,戴春风非常高兴,便邀请姜超岳等同伴到他下榻的旅馆畅饮了一番。当时他住的房间共有四他们饮酒时,两个商出未归,待我们喝得都差不多了,这俩人才回房问,于是姜超岳等立即告辞出来。
可戴春风尚未尽兴,便又硬邀两个胖墩墩的大约有40来岁的商人与他同饮。那二人也不推辞,拿出点自备的酒菜摆到桌上,一起对斟起来。刚举起杯,门外又进来一个新旅客。那人五大三粗,一身灰色军装,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兵的。
嗬!赶早不如赶巧,刚下船还什么也没吃呢!当兵的把背包往空床上一放,大大咧咧地笑着开了腔,仿佛他们已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老兄来得正好,一块吃点。戴春风也是个见面熟,正好再凑凑热闹。
是啊!一起热闹热闹。两个商人也随声附和。
当兵的便不客气,手也不洗、捏起一块猪头肉就往嘴里扔。戴春风立即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当兵的接过酒杯呷了一口,才拖过张凳子坐下,问:小老弟哪里来?
江山保安。戴春风答道。
他是来考衢州联合师范的。一个商人介绍道。
嗨!我的老弟,看你这身架是块当兵的好料啊!考师范当孩有什么劲?当兵的说话直截了当,毫无顾忌。
这倒也是。当年家父就精通武艺,光结十年时,就在这里考中了武士。戴春风炫耀道。戴春风明白,虽然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可是民国以来,武人当道,挥戈驰马,日口可得志,所以,谁也不以当兵为耻了,戴春风自然也不在乎。一
那你怎么不子承父业,出来当兵?那当兵的原来是浙一师师长潘国纲的部下,奉命来衢州招兵的。别看他说话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一眼就看中了戴春风,想动员他去当兵。
这我还没考虑过。戴春风边喝酒边说。
小老弟,考虑一下吧。你看我们潘师长,几个月前还是个混成旅长。这不,奉命去讨伐张勋,刚到江苏,就听说张勋辫子军溃散了。他没动一枪一炮,返回浙江就升了个师长,你说升得快不快!当兵的极力想说服戴春风。
两个商人似乎也看出了当兵的来头,便顺着他的话茬儿议论开来:是呀,你看人家段总理(段祺瑞)、吴大帅(吴佩孚),还有曹大帅(曹锟),不都是小站练兵出身?
他们都不用说啦,就像老段手下的那个淞沪护军使卢永祥,不就是个行伍出身嘛,当年他还目不识丁呢!还有老段手下那个四大金刚之一的靳云鹏,小站练兵时,他才是个小小的炮兵,如今人家......
几个人边吃喝边议论,直至深夜,尽兴方休。当兵的和二位商人都很快进入了梦乡,室内鼾声四起。
只有戴春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并不怕鼾声,而是这一晚喝酒时的谈话,真正触动了他心灵深处的某根神经。他认为当兵的话不无道理。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儿王。那考上师范再学习儿年,毕业之后不还是个孩儿王吗?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平平庸庸地度过,最后落个一身粉末,两袖清风?这可不是他所期望的。如今当道的哪一个不是行伍出身?何况自己又有文化,如从军的话,在部队定是风毛麟角,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思来想去,他决定放弃学业,去走横枪立马闯天下的路子。第二天,他从侧面得知,潘国纲正派人在杭州专门招收学生兵,组织学兵营。他认为学兵营定会与其他的兵营不同,提升的机会也可能更多,便请那当兵的写张介绍信,直奔杭州而去。
找到学兵营招兵处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没有把介绍信拿出来,而谎称自己是省立一中的学生。因为他报名时身着原省立一精明的样子,便很感兴趣地走过来问:你怎么不继续求学,而要投笔从戎呢?
报告长官,这是我的志向,即希圣、希贤、希豪杰。如此而已。戴春风把过去得到老师赏识的一句话又搬了出来。
好小子,有出息,我收下你啦!明天就来报到。李享一拍他的肩膀,爽快地收下了他。
戴春风一昕,高兴得像中了头榜似的,双腿一并,来了个90度的鞠躬礼,说声谢谢长官!转身就往外跑,仿佛他已经成了个横枪立马、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跑到街上,他才想起应该把这消息让家里知道,否则,家里还以为他在衢州呢。
杭州南星桥码头经常有来往于江山、杭州之间的客船或货船。戴春风赶到那里时,天已近午,该走的船只大都装满货物或旅客走了,该来的客、货船还大多没有到来,码头上只停泊着不多的几艘小蓬帆船。戴春风逐一问去,那些船大都不去江山。
他不免有些失望,直等到最后一只帆船靠岸。那船不大,但它既能在江潮汹涌的钱塘江上航行,又能在较浅窄的小河中来往。船甲板上,一位被江风吹成黑红脸膛的老汉,芷坐在那里抽着长氏的旱烟杆,他身旁的小瓦炉上还咕嘟咕嘟地煮着米饭。
老爹,你老人家这船走哪里?戴春风一见这船,便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上前打招呼。
后生囝,你是江山人吧?老爹一见他就高兴地问,他也是一口江山土话。
老爹,看来我们是小同乡啦。我是保安的,你是哪个村的?戴春风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江d口音,猜准这船一定会回江山,所以打心跟里高兴,极力想套套近乎。
嘿!越说越近啦!我是后溪街的。你要回江山啊?老汉边说边起身拉他上船。
戴春风跳到船上,便将他参加浙一师学兵营之事述说了一遍,求他转告家人,老汉欣然允诺,并告诉他自己姓王,经常往返于江山和杭州之间运货,有事可以常来码头找他,还说了一番祝他走运的吉利话儿。
可是,戴春风在学兵营不到一个月就发现,被自己视为通达捷径的学兵营,不过是个由乌合之众组成的散漫、腐败的队伍,既没有整齐的装备,也没有严格的训练。那些当官的,每日除去四个小时轮流喊操列队之外,其余的时间不是聚赌就是酗酒,要么就去外面嫖娼,戴春风虽放荡不羁,但他并不自甘堕落,他从军的目的就是想奔个好前程。可是,这些庸庸碌碌的官长又岂是他能依托之人!
三个月后,部队奉命开赴宁波平叛。当时,浙江省各实权派,如以夏超、周凤歧为首的备武派,以吕公望为首的北洋派以及所谓的陆师派等,均在极力争夺浙江的军正大权。但段祺瑞却派杨善德到浙任督军。备武派的周风岐等因此而准备在宁波率部反对杨善德,要求浙人主浙。于是杨善德派浙一师前去平叛。
如果说,在杭州兵营时戴春风还能忍受那种无聊粗俗的生活,那么离开杭州之后的那种像牲畜般被驱赶、被当作炮灰使用的日子.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从杭州出发后,他们步行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才像牲畜似的被装上了船。人一个挨一个地蜷缩在船舱内,想外出解手都必须从人的腿上、身上爬过去。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长途行军后,各个蓬头垢面、军装又脏又皱像腌过的于成菜。与其说他们是前去打仗的军队,还不如说是一队逃难的难民。
素爱干净的戴春风夹在这些人中问,浑身刺痒,如坐针毡。他要放弃教师那样高雅的职业,而挤到这些浑浑噩噩、当兵只为混口饭吃的人们中间来受这份罪?一路上,他痛苦地自责着,思考着,暗暗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脱身。
好不容易熬到了宁波,部队驻扎在城郊休整。戴春风带上自己原来的衣物,进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我了家便宜的旅馆.住下,不准备回部队了。也就在这天晚上,浙一师接到命令开赴前沿,并一下子就被刘方击溃了。
第二天一早,消息传到宁波城内,戴春风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再也不回学兵营了。同时,他也决心不返回江山。他自觉无颜再见妻母,也无颜再见同学、乡亲。每次离家,他都是雄心勃勃,妻子老母部对他寄予莫大的期望,而他每次都是灰溜溜地返回。这次他觉得自己混得更惨,几乎是落到了社会最底层。他写封信把情况和自己的决心告诉了妻母,发誓说,若不混出个人样来,永不返乡。
戴母接到儿子的信,顿时慌了手脚。她自27岁守寡以来,在儿子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寄予了多大的希望!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本以为可以松松心,过过舒坦日子,孰不知他竞这样自以为是,以致一错再错,如今竞糊涂到置妻儿老母和家产于不顾,宁愿漂泊他乡。更何况他在宁波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将怎样生活?她越想越气,常常坐立不安,夜不能寐。有时即便睡着了,也常梦见儿子已为街头饿殍,或是躺在血泊之中。每逢此时,她总是半夜爬起来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她的春风平安无事。
三个月过去了。地里的早稻已插完了秧,山上的春笋也挖回了家,戴母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决定典掉几亩稻田,亲自到宁波去把儿子找回来。毛秀丛实在不忍心让婆母一人前往宁波,她知道,婆母长到40多岁,连江山县城也没去过几次,更何况她一双小脚,陪婆母一同前往,可自己怀中吃奶的孩子和家里的竹林、田地交给谁呢?倘若不让婆母去找,又担心婆母思儿心切会憋出病来。于是,她建议请自己的娘家兄弟来,让他送婆母到杭州,再送上开往宁波的客船,这样娶母途中就可少受点颠簸之苦了。
戴母自然同意媳妇的主意,于是她带上些盘缠和一张儿子的照片,由浙江西部的江山,直奔千里之外的宁波而去。
宁波位于浙东东海之滨,为浙江最主要的港口。鸦片战争后,宁波被辟为通商口岸,这里的人们大都以经商、航运为业,来往的船只和商贾很多,较比浙江其他城市更为繁华、开放。
长期生活在偏僻山村的戴母,一到宁波,就被码头上那繁忙喧嚣的景象、鳞次栉比的店铺、车水马龙的商旅搅得眼花缭乱。在船上时,她想象着宁波城比江山县城大不了多少,城里的人彼此都认识,以为只要一打听就能找到儿子的下落。可是下船一看,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偌大的宁波城,她到哪里去找儿子呢?幸亏她是一个有主心骨的农村妇女,在城里漫无目标地转了一天之后,她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再去打听。
第二天,戴母拿着戴春风的照片,逐个旅店地去打听。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竟一点头绪也没有,眼看着带来的盘缠已所剩无几,儿子却仍无下落,她不禁着急地暗自流泪。
好心的旅店老板娘很同情她,建议地找个叫李铁嘴的算命先生,让他帮着算算吉凶。戴母本来就信神信鬼信运命,自然求之不得。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她径直到了李铁嘴的家,向他说明来意,并把儿子的照片递给他看。李铁嘴不愧是久闯江湖之人。他看着照片,随口就来了一套安慰她的话:大嫂子,你家少爷不会有事的。你看他天庭饱满,鼻直阔,面带马相。这是大富大贵之命啊!
是富贵命。也知道相书上说面肖动物者,必大贵,如今李铁嘴这样说,自然高兴。但是,她目前所急需的不是好听的话,而是儿子的下落。所以李铁嘴话音未落,她就性急地打断他的话说: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我能在哪里找到他?
李铁嘴用手指捻着唇上的山羊胡!沉思片刻说:既然你们在宁波无亲无友,他又是身无分文,则不妨到一些残寺野庙去看看。戴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立即向他打听周围野庙的方位。李铁嘴便一一相告。戴母牢记在心,又赶紧付了几毫钱,才千恩万谢地告辞出来,然后急不可待地匆匆奔去。
一连三天,戴母几乎跑遍了城内外的大小残寺野庙,直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才在城郊一座破旧的关帝庙中发现了儿子的踪迹。这是一座位于荒郊野地的破庙。庙不大,由于多年失修,无人管理。庙里神龛上的关帝圣像早已变成斑斑驳驳、面目全非的泥胎。天花板和墙角上,挂满了丝丝缕缕的蜘蛛网,但供桌和地上的尘土却被人扫得干干净净,供桌下还铺着一层干于的稻草,一看便知有人在它上面睡过;而且还有两块当作枕头的方砖。 。
更让戴母欣喜的是,墙角的草绳上还晾着一双破了洞的布袜和一件洗净了布衫。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儿子的衣物,是儿子去衢州报考师范之前,她亲自赶制的。见到这些衣物,真如同见到了儿子一般,她激动得呜呜地哭了起来,悬着的心也总算放进了肚里。一阵激动过后,她才感到腰腿疼痛难忍,腹中已是饥肠辘辘。她从包袱中摸出两块烧饼,刚拿起想往嘴里送,但想到儿子可能还没吃晚饭,便又把两块烧饼放回包袱内,靠在供桌旁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摇晃她。睁眼一看,半跪在面前的,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儿子!只见他一手扶着她,一手举着盏用破碗做的油灯,正惊诧而激动地蹬着她。他那瘦个脸上仿佛只剩下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和厚厚的大嘴。
春风,你......戴母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就像开了闸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妈一一戴春风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千里迢迢来寻他,实在不忍看见这种情景。他把灯往地下一放,扑在母亲的肩上,抱头痛哭起来,妈妈,你找我做什么?!你就当我死啦!就当没生过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戴春风的一番话,像刀一样刺伤了戴母的心,她不禁放声大哭道: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我一个寡妇人家,辛辛苦苦拉扯大你,容易吗?你这样自暴自弃,叫我往后依靠哪一个啊......
母样的痛哭深深地震撼了戴春风,他慌忙双膝跪下,痛哭流涕地说:妈妈,你莫伤心,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我明天就跟你回去再不让你老人家操心......
看到他悔恨交加的样子,戴母强压住自己的哭声,又反过来抚慰劝解他,春风,你也莫哭了,知道错了就好。你爹去世时你才6岁,春榜才4岁,我一个寡妇人家,还不是拉扯你们走过来啦?你一个男子汉,又有什么提不起,放不下的?今天,当着关帝老爷的面,你记住娘的话,无论如何,人在穷途,也决不可丧志。你还记得《孟子·告子下》篇中的话吗?
戴春风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孟子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苫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戴母站起身来,又伸手让戴春风起来,从包袱里拿出那两块烧饼,塞在他手上,说:把这吃了吧!只要你能记住这几句话就好。不管怎样,人决不能丧志,不要自甘堕落,才能成大事......
关帝庙的母训,对戴春风来说,确实刻骨铭心。在他成为戴笠口头惮。
戴春风接受了他母亲的教育,开始检点自己行为,邻里爷儿大为惊奇,都说:春风这孩子变了,现在学好了。
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时的戴春风已经是二十1岁出头的人了,从小养就的一身坏德性,决不是他母亲说儿句话就能够彻底改好的。他的检点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克制而已。
戴春凰从小游手好闲已经成了习惯,庄稼活懒得于,狐朋狗友不能交,天天憋在家里,实在穷极无聊,烦闷得发慌!在这种情况之下,除了在他妻子身上寻求一点欢乐之外,别无他求,俨然一个大家闺秀,真是老实到了极点,其实,他的思维一刻也没有闲着,[天黑夜想心事。
3.自封县长
一天晚上,戴春风和妻子办完了那事之后,翻身脸朝里,不言不语,闷着头又去想他的心事。
妻子见他成天闷闷不乐,在这种时候,又是那种老样子,便用手推了推他的脊背,关切而又心疼地问道:你到底是么啦,成天闷着头睡大觉?当心闹出病来!一连问了几次,他始终不哼不哈。待她问急了,他才冲头冲脑地说:我的事情你别管!
夫妻嘛!她柔声细语地说,你心里有啥事儿不给我说给谁说呢?
嗨!戴春风没好气儿地说,你少哕嚷,快睡觉吧戴春风的脾气十分暴躁,妻子对他畏之如虎,遭到如此斥责,也就不敢再说什么,翻了个身,各自睡了。
戴春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因关心丈夫,自然也睡不安稳。
嗨!有了!戴春风突然一声叫喊,用手一拍,恰好拍在她的膀子上。
妻子猛然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好像是有所会意,偷偷一笑没有。随即拉庄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道,你摸摸,我的肚皮还是空荡荡的,有了什么呀!
戴春风把她的手一甩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快睡你的觉吧!
妻子原以为丈夫在同他耍笑,准知又自讨了个没趣。
原来,戴春风想的是怎样才能出人头地。猛然间他想到:人人都怕当兵的。每逢队伍在村头或附近过路时,不论男女老幼,昕说队伍来了就跑,见了当兵的就藏。想到这里,他心里说:嗨!有了!当兵去。到那时,一定会受到街坊爷的恭维和抬举。由于一时兴奋,不由得喊出了声。
戴春风虽然脾气乖戾,但他知道母亲为了养活他吃尽了苦头,因而他对母亲始终是孝敬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母亲说说的。第二天起来吃罢早饭,戴春风来到母亲面前说道:妈妈,有一件事情,我想同你商量一下,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孩子你说吧,妈妈道:只要是当做的事体,我啥时候不同意过。
妈,戴春风道:我想当兵去。
哎呀呀我的孩子,啥事件都可以千,惟有当兵这事干不得。妈妈道,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良家子弟没有谁愿意去当兵的,再说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也实在不容易呀!说啥我也舍不得让你当兵去呀!儿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该知道妈有多疼你!你若是当兵走了,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呀?......说着说着,流出两行热泪。
妈,戴春风劝说道,你看在家多没意思,庄稼活我不愿干,别的事情我也不会干,处处都让街坊爷们看不起,这样在家里憋着,能让我憋死!
孩子呀,妈妈叹!说道:普天下的老百姓多着哩,人家不都是在家里嘛?于庄稼活儿有啥丢人的,不会就慢慢学嘛!
妈,戴春风进一步辩解道,我读书的时候,你不是经常鼓励我,叫我好好用功,将来荠个功名,恢复戴家门第,光宗耀祖吗,到r罕队里,混个官当当,不就是前程吗,不就能够受人抬举吗!孩子呀,妈妈道,一去当兵,离家三千两千里,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呀,还不但妈想死,说啥我也不叫你去当兵!
妈,戴毒风编着词儿说,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封信嘛,我接到信就回来看你,再说你即使不写,过上一段时间,我也会请假回来看你的。
俗话说,官差不自由,你可以请假,人家当官儿的也可以不准呀,妈妈坚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决不同意你去当兵!说着又是一串儿泪珠滴落下来。
戴春风看看他妈哭得如此伤心,也感到可怜,便不好过于勉强。他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妈,这样好不好,你不叫当兵,我就不去,但在国民兵团当个团丁总可以吧!就住在县城里,咱家离县城也不远,三天两头都可以回来看你,这你该答应了吧!
做妈妈的也觉得儿子在家里憋着,也实在可怜,有心不让他去,又恐怕憋出病来,反正县城也不远,三天两天就能见一次面,于是,她点头说道:好吧,那你就去吧!
戴春风听了这话,一头撞进母亲的怀抱:妈妈呀,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你真是我的好妈妈呀!
孩子,妈妈叮咛道,县城里的兵也是个兵,你当了兵也要老老实实的,可不能欺压老百姓;买东西要公平合理.不要仗势占人家的便宜;对当官的要尊敬;对同事要和气;不要打架,不要惹是生非......
妈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戴春风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记住了就好,妈妈欣慰地一笑,你只要能够做到这些,妈妈也就放心了。
1918年春,戴春风刚满22岁,便到江山县政府国民兵团当团丁。他生来好动不好静,当了兵丁恰好适合他的性格,简直如鱼得水,说不出心里有多痛快。
戴春风最喜欢出公差,像小孩子盼过年一样。每逢国民兵团要下乡办案抓人,他总是白告奋勇,一马当先。特别是在风雪交加的冬夜,攀藤附葛,他总是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哪怕是刮烂了衣服,划破了皮肉,他也完全不在乎。好像只有在这种生活中,才有他真正的乐趣。
但是,久而久之,戴春风又产生了一种厌倦心理。认为当地方兵没啥意思,虽然穿上了二尺半的黄马褂,但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差办案难免得罪人;再想想母亲的教导,行为也不敢过分;再说遇有正式部队过境,所有的地方官儿--包括县长在内,都要看人家的脸儿说话,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他心里说:这个兵当得窝囊!既要当兵,就要到正规部队去,当个像样的兵。戴春风勉强在江山县国民兵团干了一年,便于1919年,到浙江军阀周风岐的部队去当兵。
戴春风是怀抱着恢复门第、光宗耀祖的信念跨进部队的,心想:干上一阵子,混个一官半织,回到乡里,街坊爷儿们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的。不料想在军队里闯荡了两年,毫无名堂。既没当官儿,当然也不可能发财,依旧是光杆儿大兵一个。于是,他又厌倦了,再也不想干这种无聊的差事了。
本来,戴春风是既有理想,又有抱负的人物,并且决心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的,但朝中无人,因而也就做不了官。但他在军阀部队里混了两年,以自己所见所闻,开阔了眼界,增加了见识,也混出了胆量。他暗自想到: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奇迹也是人创造出来的。有好多大军阀不都是自己拉杆子,占山头,最后当了大官的嘛!事在人为,只要我肯大胆的去闯,不信就闯不出个名堂来。
戴春风在周凤岐手下混了两年多,终于在1922年夏天离开部队,决心走自己创业之路。
戴春风总结了别人的经验,从冲悟出了一点道理:有好多人都是拉杆子起家,当上了师长、军长、司令的。人家能办到的事情,我何尝又办不到呢!嗨!当今的世界,只要有人、有枪、有地盘儿,也就有了一切--就是这么回事儿。
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戴春风下定决心要自己拉杆子,占山为王了。
最初,戴春风邀约了几个知心朋友,经常在一起鬼混。他们昼伏夜出,名同劫富济贫,实则供自己挥霍享受。这样,便由几人--十一几人一几十人,很快就发展到三百多人,在地方卜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恶势力。
由于有了人,有了枪,也就有了势力。戴春风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他把三百多人分别编为三个大队,九个中队,冠卜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江山县国民自卫军,自封为,司令、又分别封了副司令、参谋长、大队长、中队长?等等。
自卫军出没于江山县境各地,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闹得不亦乐乎。
当然,不管戴春风自己如何标榜他的自卫军,但当地老百姓当面不敢说,在背地罩却都称这一伙人是土匪。所谓司令者,当然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头子了。
老百姓的议论终于传到了戴春风的耳鼓,他自己也觉得不是滋味。长此下去,必有不堪之虞。于是,他便召集手下的十几个小头目一起商议。
各位,戴春风一声咳嗽,清清嗓子,俨然是一个司令似的:
有一件事情,今天想同各位商量一下,看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办? 大哥,您是司令,一切由您作主就是了!
大哥,商量什么呀,一切都听您的!
您是大哥,一切由您说了算,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于!
大家七嘴八舌,异同声的拥护之词,戴春风听着,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但他在表面上决不含糊。
不!戴春风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关系到我们几百个弟兄切身的大问题,一定得同各位商量商量。
那好!大哥您说吧!
各位,戴春风说道,最近听到老百姓纷纷议论,都说我们是土匪,不知道各位都听到没有?今天就是要商量这个问题,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办?戴春风把问题摊到了大家面前。
老百姓议论顶个屁用?咱们该怎么干照样怎么干!
他们议论他们的,咱们继续千咱们的,咱们有的是人,有的是枪,谁又敢把我们怎么样!
不管他们怎样议论,咱们照样穿光的,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吃饱了没事干,随他们议论去I
一群小头目们满不在乎,七嘴八舌地嚷嚷成一片--当然都是一些无用的话。
喂喂!弟兄们,请各位静一下。戴春风说道,俗话说人言可畏,我们绝不能轻视老百姓们的议论,因此,我们必须认真商量一下,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还是开头说的那句话,您是大哥,一切h您说算数,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一个小头目大声说道。
对!我们都是这个意思,一切听从大哥的。您说吧,您说到哪里,咱们就跟着于到哪里,决不含糊!另一个小头目大声说道。好!戴春风说道,大家既然信得过我戴某人,我应该表示诚恳地感谢!现在我就谈我的意见。
好!请大哥说吧!小头目们齐声答道。
在未谈正题前,我先提出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什么叫土匪?土匪有几种?大家说说看。戴春风俨然是一个主考官,出了一个看来很平常,却又不太容易解答的问题。
十几个小头目,你瞅我,我看你,都不知从何说起。
会场异常寂静。这样沉默了足有三分钟之久,竟无一人开口。哪位先说?戴春风催促道,大家都可以说,说什么都不要紧。
仍然无人说话。
说吧!戴春风又一次催促道:请哪位先开个头!
嗨!咱们没念过书,也不知道书本上是怎说的,咱们说不了。还是请大哥说吧!一个小头目代表大家说了话。
对大哥上过洋学堂,比咱们知道得多,还是请大哥说吧,让咱们听一听,也长长见识。另一个小头目附和着说。
好!我们听大哥说!其余小头目们异口同声地赞成。
大家叫我说,我就说说。戴春风道,现在我先说第一个问题,什幺叫做土匪?凡是用强迫的手段,也就是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把人家的东西,钱财抢过来据为已有的,就叫做土匪。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叫做强人也好,强盗也好,总而言之,都是一个意思。各位,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戴春风在这一伙人中间,简直成了圣人。
好!现在我再来说第二个问题。戴春风说道,土匪有几种呢?按照我的解释有两种:一种叫做私匪--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不讲任何道理,通过强迫的手段,把人家的衣物,钱财抢过来,你的就是我的;另一种呢,叫做官匪,他们也用强迫的方法,把人家的钱财据为己有,--当然他们所宣称的理由和所采取的手段不同罢了。如:交粮、纳税等等。不管什么理由,什么方法,总而言之,也是把人家的钱财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比如县衙门里那一帮人吧,他们就是这样干的。请各位仔细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大哥说的太对了!小头目们齐声回答说:
各位认为我说的对,我就再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各位认为这两种土匪哪一种好、哪一种坏呀?
这个问题又像当头一棒,把大家打瞢了。这些小头目们你看我,我看你,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哪一位说说。戴春风催促道。
我说,一个小头目鼓足了勇气说道,不管是哪一种土匪,都是把人家的钱财抢来作为自己的,因此,都应该是一样的--要好都好,要坏都坏。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的。其余的小头目们附和着说。
各位,我说说我的看法。戴春风说道,凡事都应该有一个比较,尽管私匪、官匪都是抢了人家的钱财据为己有,但具体情况有些不同--不仅抢的目的不同,而且抢的对象也有区别。私匪抢人的目是劫富济贫,官匪抢人的目的是养家肥己;私匪是专抢有钱人的富户,而绝不抢生活贫困的穷家,但官匪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不管贫富,一律全抢,甚至恰好相反,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越是不抢,越是无钱无势的人家他们抢得越凶。因此,我认为私匪比宫匪好,而且好得多。各位认为如何?
对对对,大哥讲得对。一个小头目顺着戴春风的话意说,官匪坏透了,私匪好得很。
各位,既然弄清楚了以上几个问题,现在我们正式来商量问题。戴春风说道,我们今后应当怎样于--是继续当私匪,还是也去当官匪?
官匪那么坏,谁去当官匪哟!
他拿帖子请咱们也不干,咱们还是干咱们的。咱们还是干咱们的。
小头目乱哄哄地嚷了一阵子,一致认为还是应该当私匪。我来说一下。戴春风说道,我认为我们今后应当官匪。啊!十几个小头目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都感到十分吃惊!
在惊诧之余,大家又嚷嚷开了。
大哥,官土匪那么坏,咱们干那玩艺儿做什么?,他们专抢穷人,还不如咱们干这劫富济贫哩!是呀,咱们不干那份缺德事儿,咱们还是继续干咱们的。
各位,各位,请静一下,听我讲讲道理好不好?好!大家一致说道。
戴春风说道:官土匪固然很坏,他们今天这个捐,明天那个税,不一而足,永无休止,把老百姓榨得皮包着骨头,甚至勒紧裤带都难维持下去,而当官匪的一不种田,二不做工,却养尊处优,吃得脑满肠肥,难道这就合理吗?
不合理!大家齐声说道。
戴春风继续说道:一般人看来,好像私土匪坏得很,其实他们的行为并不坏,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虽然抢人家的钱财,但我们仅仅是把富户人家多余的,吃不着,穿不着,用不着的东西拿了过来,既不影响这些人的生活,对大家也有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大哥说得对,我们并不去抢穷人家呀!
但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为什么在老百姓中间,还认为官土匪的作法是合理合法呢?与此相反,又为什么认为私土匪是孽种,遭到万人唾骂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众小头目们又像洋鬼子看戏--都傻跟了。他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两眼瞪着鸡蛋大直望着戴春风,等待着他解答问题。
其实并不奇怪,这只是一个传统观念问题。戴春风说道,中国几千年来,都是老百姓老实种田耕地,老实交粮纳税,官老爷作威作祸,安享荣华富贵,一朝一代地沿袭下来,也就成为合理合法的。私土匪抢人财物,历来被认为是不义之举,所以也就成了万人唾骂的众矢之的了。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戴春风接着说道:为了适应传统观念,为了我们的生存,今后必须走官土匪之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站得住脚,才能生存,才能发展,才会有出路,不知众位弟兄认为如何?
大哥这么说,我们要招安吗?
我们这样做不是向官府低头吗?不得受他们的管制吗?我们投向官府,任他们宰割,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小头目们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阵议论。
各位,各位,昕我说。戴春风说道,过去我们当私土匪还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意志行事,今后当官土匪还是要根据我们的意志
行事。我们既不需要招安,也不投靠任何官府。我们要自己拉大旗,自己闯门面,自己独立地干。我们既不受谁的辖制i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一切完全由自已决定,自己安排,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好!
可是我们怎么干法呀?
是呀,我们从哪里下手呢?
我说咱们还是听大哥说,大哥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千。
好,我来说说,大家看行不行。戴春风说道,我们自己成立一县衙门,我们自己当县长,我们自己征粮,收税,我们自己包办一切,这样千好不好,好好好!我们就这样干。小头目们齐声拥护。
可是谁来当县长呢?一个小头目提了一个关键问题。当然应当大哥当县长嘛!另一个小头目提议道。
对!应该由大哥当县长又是一致的拥戴。
我?不行,不行。戴春风故作谦虚道,我看还是大家推选好了。
好!我们推选。咱们推选大哥当县长好不好?一个小头目抢先提议道。
我赞成!另一个小头目边说边举起了右后。
紧接着我赞成!我赞成!全举起了手。一致通过了。恭喜!恭喜!
我们的大哥当了县长喽!
今后的江山县就是我们的天下喽!
在一片喧闹声中,戴春风以县长的身份说话了。
各位,各位,请静一下,我来说几句话。戴春风说道,首先我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既然大家推选我当县长我就当,我也用不着推辞了。但是,我没有当过县长,也不知道县长是怎么当的,当好当坏,就全在大家了。好在我们都是弟兄,我当也好,各位当也好,都是一样。总之,我们既然要干,就要大家共同努力,把它干好,干出个名堂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
太对了!
紧接着,戴春风话锋一转说道:有一个问题需要顺便说一下:过去咱们是二杆子,一切都吊儿浪荡,满不在乎,今后我们也是衙门了,就不能太随便了。俗话说,王八还有个鳖规矩哩!我们也应该有点规矩。因此,现在咱们先把话说头里,该执行命令的时候就得执行,否则就不能说大哥对不起人,不讲义气,也就是说,该受处分就得受处分。不这样就搞不成事情,就成不了大气候。当然在私下,我们还是好弟兄,随便怎么样部行。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哥说得对!
过去我们听大哥的,今后更要听大哥的!
下边我再说两个问题。戴春风说道,第一个问题是县衙门都有哪些组织;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大家都要当官......
还有什么官?
官还多着哩,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哩!
好!我们都要当官喽!小头目们都高兴了。
戴春风说道:县衙门除了县长,还得有副县长,下边有秘书室、军事科、司法科、民政科、财政科、建设科、教育科、社会科等。另外还有警察局,警察中队,或者叫做保安中队,这就是县衙门的组织。秘书室应该有主任秘书、秘书,各科要有科长、副科长,警察局有局长、副局长,警察中队有中队长、中队副等等。这些官都得我们这些人去当啊!所以我说我们这些人都还不够哩!
紧接着,戴春风指派了各个人的官职,一个江山县衙门就组成。
刚刚宣布了每个人的官职,新的问题又来了。这科长怎么个当法儿呀?一个科长说。
是呀!这玩艺们没干过,都摘些什么事体呢!另一位科长说。
我更难啦!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我这个秘书可怎么个当法儿呀?
这个问题各位用不着发愁。戴春风说道,应该干些什么,怎么个干法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至于秘书嘛......不识字不要紧,暂时先挂着名,以后慢慢再说吧!现在最最要紧的问题是,咱们的县衙门应该设立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正式宣布成立!大家应该抓紧时间商量一下!
是呀!县城里有一个县衙门,咱们的县衙门设在哪里呢?一位科长说道。
这好办,另一位科长说,咱们把那个狗日的县衙门给他撵走不就完了。?
对!咱们把他狗日的撵走!其余脚科长和秘书也跟着说。不!暂时还不能撵他。戴春风说道,到底他们属官,咱们属私,弄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来。当然,我们既然要干就不怕什么麻烦,关键问题是咱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惹出麻烦来,咱们就会吃大亏,坏大事儿。因此,我们不能同他们争一日之长短,而是应该从长远打算,也就是说,等咱们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咱们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撵县衙门、专员公署,省衙门咱们也敢撵,咱们不但要当县长,还要当专员,当省长哩!
对对对!大哥--不,县长说得对那咱们的县政府现在设在哪里呢?咱们江山县的地面儿大着哩!戴春风说道,他们的县衙门在城里,咱们的县衙门就暂时设在乡下。我们住在乡下的有利条件很多,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咱们的地盘儿。他们住在城里,咱们叫他们出不了城,把他们憋死在里面。大家以为如何?
好!设在乡下好
可是,村庄这么多,咱们住在哪个村好呢?
我看咱们就暂时住在峡口镇吧!戴春风说道,当然这是暂时的,以后看哪里合适咱们再搬过去。各位以为如何?
好好好!咱们就暂时住在峡口镇。大家表示一致赞同。
咱们什么时候宣布县衙门正式成立呢?戴春风征求意见道,请各位发表意见。
县长看什么时候合适,咱们就什么时候干。对!县长说了咱们听着。
那好,咱们讲究的是干脆利索,说干就干。戴春风说道,咱们明天就宣布县衙门正式成立如何?
好!同意!大家一致表示拥护。时为1922年3月15日。
次日--1922年3月16日,浙江省江山县峡H镇满街都贴上了红纸黑字的大幅标语:热烈庆祝江山县县政府成立!当地老百姓有看热闹的,也有前来帮忙的。戴春风的几百名弟兄,杀猪宰羊,大摆宴席,更是忙碌异常。经过一番热烈庆祝,戴春风的县衙门,便正式宣告成立了。
从这一天起,江山县便同时有了两个县衙门存在。
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县太爷阐报,大吃一惊:狂徒竟敢如此嚣张,这还了得!但继则思之,认为戴春风既然敢于私自成立政府,此人必有来头。于是便惊惊慌慌的具文上报专员公署,请示应如何处置,专署又转报到省里,省政府下令给江山县县政府:
据报,江山县狂民戴春风聚集匪众三百余人,经常四处抢掠,危害民众。近日竟敢成立伪县政府,实属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为了维护民众生命财产之安全及国家纲常计,着令该县政府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剿灭,并将匪首戴春风捉拿归案,依法究办。其进剿情况为何,应迅速上报为要。此令。
县太爷接到省政府命令,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办理。命令县国民兵团及保安队,抽调约五百人的兵力,由国民兵团副团长带队,统一指挥,浩浩荡荡,直向峡镇戴春风的县衙去。
却说戴春风的人马都是二杆子出身,警惕性特别高,峡口镇四周早已布置了严密警戒,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的情况。当岗哨发现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人流,有如长蛇阵般向这边滚来时,立即飞报戴春风:报告县长,大事不好,县里派了大队人马,直朝这里逼来,观在距这里不过二三里之遥。
好!知道了。戴春风道,我这就布置。你马上返回岗位,继续监视!
是!岗哨转身而去。
戴春风毫不迟疑,立即传令所属各就各位,作好战斗准备,以逸待劳,打击来犯之敌。
戴春风亲临战阵,密切注视敌情,亲自指挥。当敌军渐渐逼进,进入有效射程之内时,他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呀给我狠狠地打,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到命令,戴春风的队伍唿地一声一齐冲出村来。他们这些人勇敢异常,个个都像下山猛虎。噼噼!顿时枪声大作,一片喊杀声。
县城里来的队伍虽然多了近一倍的兵力,但他们脚跟尚未站稳,更来不及展开阵势,便遭到了猛烈的迎头痛击,于是,队形大乱,纷纷四散逃命。就这样,唏哩哗啦!垮了下去。这一仗大败而归,徒然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十几条枪支之外,并未捡到丝毫便宜。
县太爷闻报战况,直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奈之如何?只有如实上报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县国民兵团经过休整和补充,专员公署又派一个警察中队,凑了足有两个营的兵力,组成国民兵团,由县太爷亲自指挥,又一次来到了峡H镇。
他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因为上次是白天,目标大,导致失败。这次改由晚上来,并且更换了指挥,增加了兵力,选择了有利时机,预料出奇制胜,稳操胜券是绝对有把握的。
当县部队悄悄地来到村头时,又被岗哨发现呜枪报警。戴春风的队伍早有准备,立即应战,给以迎头痛击。这一帮人都是杆子出身,久经战阵,不仅浑身是胆,而且枪法准确,战术灵活,尤善于各自为战,打得十分英勇顽强;县里的部队虽在数量上超出对方两倍,但由于平时养尊处优,既缺乏严格训练,又无战斗经验,加以地理不熟等等原因,尽管他们的任务是主动攻击,但只有处处被动挨打的份儿。特别由于县太爷是文弱书生出身,既不懂军事常识,更不懂指挥艺术,战斗打响之后,精神紧张,惊慌失措,指挥失当,致使部队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因此,交战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唏哩哗啦!大败而逃。不仅白白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枪支,而且由于县太爷浑身筛糠,四肢瘫软,还差一点让人家掳去。 战报到了省里,只有挨一顿训斥!
时隔半月,经过了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浙江省政府调派了一个保安团,共有四个营的兵力,深更夜静,人不知鬼不觉,悄悄开到了江山县峡H镇。第一、二、三营分作三层,把一个峡镇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第四营留作预备队。三层包围圈儿循序渐进,步步紧缩,当接近村边时,猛然一个冲锋号令,发起了总攻击。
在枪声如爆豆似的响起时,戴春风的队伍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陷入了严重的被动局面。保安团步步进逼,层层包围圈儿逐渐缩小,终于进到村里,进到各个院落,以至展开了肉搏战。战斗打得十分惨烈!双方伤亡相当严重!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处都可以听刘受伤者的呻吟声!
戴春风的队伍尽管十分顽强,终因寡不敌众,放弃了峡口镇,四逃星散。戴春风他眼看大势已去,坚持无望,便慌忙脱掉军装,迅速换上一身农民的粗布衣裤,抓一顶斗笠朝头上一戴,趁着慌乱之际,便溜出了峡口镇。
戴春风逃出峡日镇之后,真是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他顾不得选择路径,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一1:3气奔出十多里,眼看天色将明,他估计已经脱离了危险区,很想休息一下。当他刚刚在路边坐定,两张眼皮就像上了胶似的,再也张不开,他睡着了。一股晨风袭来,戴春风打了一个寒颤,他被惊醒了。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有的农民也开始上地干活儿。他清醒地感觉到,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还是赶路要紧。
戴春风站起身来,刚刚走了几步,就觉得饥肠辘辘,脚下无力,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几乎要栽倒下去,他确实是太疲军了。但他意识到:尚未最后脱离险境,眼下绝对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的离开此地。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勒紧裤带,振作精神,继续向前行进。
但是,当他勒紧裤带时,触摸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的腰间还藏着一支法国造手枪。这又引起了他一阵忧虑;扔了吧,实在舍不得;带在身边吧,也是有害无益,况且已经没有了子弹,带着它也没有用。他想来想去,觉得处在目前的境况下,还是把它扔了的好。决心既下,他就离开路径,走到麦地里,假装着解手蹲下身去,用手挖了个坑,把心爱的手枪放了进去。
埋好之后,他又回到路上,但一步三回头,总觉得不忍离去--可不是嘛,这支枪已经是他最贴身的伙伴,也是他的命根子呀,他又怎能忍心把它扔掉呢!但是,想到眼前的处境,想到末的前途,终于,他一咬牙,一狠心,毅然昂起头来,大步离去。
戴春风孤身一人在路上行走.却怀着满腹的心事。他心里说:自己呕心沥血树起来的大旗,被一阵风吹倒了;自己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家业,一夜之间给毁了;此行何处?今后怎么办?都是未知数。他思前想后,心里犹如一窝乱麻,根本理不出一点几头绪。只觉得前途茫茫,眼前一片漆黑。
戴春风迷迷呼呼地想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不知不觉问,他居然摸到了省会杭州。
当戴春风走到一条大街的拐角处,忽然发现有一堆人挤挤攘攘,正朝街边的墙壁上张望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悠悠走近前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他猛抬头一看核桃般的大标题字写着浙江省政府布告。然后再去细看内容--不看犹可,一看,顿时毛发直竖,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往下滚落,浑身打着寒颤,感到周身酸软无力,若不是前后左右都有人依靠着,只怕他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
原来那墙壁上的布告是浙江省政府的通缉令,内中说道:有捉拿匪首戴春风归案的,奖给大洋伍千元。等语。因此,所有观众,对这张布告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愿离去。
惟有戴春风怀着鬼胎,不愿在此地多留一分一秒。他匆匆忙忙看了几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极力设法使自己站定,稳了稳神,然后拨开众人拔腿便走,好像走慢了一点儿,马上就会人头落地似的。因此,他边走边下意识地用右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看是否仍然长在自己的颈项上。这一摸,却触到斗笠,当然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斗笠分明是戴在自己头上的,既然斗笠还在,脑袋肯定没问题。这样他便放下心来。但他不由自主地赶快把斗笠向下拉拉,尽量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人认出他就是戴春风似的。
钴出人群,他默默地低着头,一边朝前走,一边想道:这布告上悬赏缉拿的并不是别人,明明白白说的就是我戴春风呀!一旦缉拿归案,肯定是杀无郝!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的戴春风,整个儿脑袋都装满了?和!他边走边想,边想边走: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今年才26岁,我不能死!我还要做一番事业!我不能死,
但是,有什么办法不死呢?他继续往前走着,想着,想着,走着
嗨!戴春风突然一拍脑有了,他们捉拿的不是戴春风吗!我只要一改名字不就得了吗!但是......。紧接着,新问题又出来了:改个什么名字呢?团为他只有~个高小毕业的文化程度,肚子里没装几滴墨水,怎么想也想不出个什么适当的名字来。想呀!想呀!把戴春风急得抓耳挠腮,直拍脑门,不觉在当街站定,突然嗨!了一声,有了!他这赫然一声吼叫,把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们吓了一大跳!有的人还朝他瞪着眼骂道:这个神经病!
其实,戴春风并没有什么神经病,只因为他用手拍脑,无意中触到了自己头上戴的斗笠,茅塞顿开:我头上戴着个斗笠,恰好我又姓戴,就把名字改做戴笠不是很好吗!好!合当我戴春风命不该绝,今后我就叫做戴笠了。
从此,这个自封为司令、被推选为县长以及后来被通缉的人,就与戴春风永远诀别,而同戴笠结下了不解之缘,直到他死。
但是,在他发迹之后,为了装点门面,炫耀自己的学识渊博,便常常得意地在一些人--特别是女人面前说:我这名字是古人代我取的。说着,便翻开书来念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乘马,他日相逢君当下。然后把书本一合,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我名字的来历。其实天晓得,他的名字,不过与古书偶然巧合罢了。
身遭通缉,江山无处藏身,戴笠只好出走宁波,浪迹街头。
戴笠6岁时丧父其母蓝氏,艰难地拉扯他长大,为他娶妻生子。戴笠一走不归,不免使她牵肠挂肚,又听人说儿子流落于宁波街头,更是思儿心切,便决计到宁波寻找。
蓝氏到了宁波后,想到儿子既然过流浪日子,必在祠堂庙宇处栖身,便在这些地方寻找戴的下落。这天,蓝氏到了宁波关帝庙前寻儿,没找到儿子,却看到有一摆卦摊的算命先生,便过去给儿子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要被算者八字,其母说:丁酉年四月二十七日酉时。瞎子袖里吞金地算了一卦说:这位先生是丁酉年、乙巳月、丙辰口、丁酉时。山下火命,命里有三层火,二层金,二层木,三层土,五行缺水。又说:先生的火属于丁火,丁火又为星火,日头落山,星星眨眼之际,为丙火落丁火出之时,卦书上说:阴火时亥,富贵悠悠,这位先生的命宿不错,只是巳中戊土又属伤官不吉,对父兄妻子多有克制,这位先生怕是父在母先亡吧?
俗话说,瞎子算命两头堵。这个瞎子的话就是两头堵的话,父在母先亡可以有几层解释,可说成父亲在母之先亡,也可说父亲在母亲先亡。如果算命的人父母尚健在,瞎子则说被算命的父将来的结果。总之是怎么说怎么有理。
蓝氏听了瞎子之青,想到儿子6岁丧父,是应了瞎子父在母之先而亡的话,觉得瞎子算的挺准。
这日,蓝氏宿于关帝庙。是夜,天气骤变,风雪交加,衣衫槛楼、失魂落魄的戴笠也来到了关帝庙栖身,不想被母亲撞见,蓝氏见儿子一副落魄之态,十分伤心,母子抱头痛哭。
第二天,蓝氏将戴笠带回家中。
4.天堂奇遇
因为家里不大安全,戴笠和母亲妻子商量,决定暂时隐藏在杭州市,以图另谋出路。但是,戴笠自幼生长在农村,初来杭州市,人地两生,举目无亲,生活颇为艰难。但命运如此,也只好打发着前途莫测的愁苦子。
幸好,戴笠身上还有几个钱,可以节俭度日。他心里盘算着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应该怎样花,今后的t子应该怎样过。他首先想到:在城市生活比不得在农村,在农村可以不修边幅,胡里胡涂过t子,但在城市多少应该讲究一点体面,否则无人看得起你。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套农民粗布衣,实在有点不像样,因此,他决定先买一套衣服。但自己钱有限,就花了不多的钱,买了一套灰颜色的旧军装,改成一套便服,也就勉强可以凑合。又花不多的钱买了一双自力土鞋朝脚上一登,乡下佬立刻变新颜。这一身打扮看上去,既像一个大学生,叉像一个穷公务员。
至于吃住,也十分简单,几个烧饼,几根油条就可以过一天。时值夏季,也无需被盖,庙宇内,阶檐下,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躺倒过夜。真是家当一身,居无定处,食不定点,戴笠生活就是如此简单。戴笠每天无事可干,只有四处游逛,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借以消愁解闷。一双自力土鞋穿得变了颜色,花一个铜板买点儿白粉往上一涂,又像是新的。一套灰便服穿脏了,没有衣服可换,就找个僻静处去洗澡,洗衣服,一举两得,这就是戴笠一天的生活。酷暑的夏天,使人热得心烦。他东游西逛,来到灵隐寺湖畔,
便在湖里洗澡,这是一个好去处,每隔一两天,必来一趟。
一天,戴笠照例又去洗澡,下水之后,先把衣服洗涤干净,摊在湖滨的草坪上,用小石子压着晾晒,等这件事情办完?之后,再回到湖中洗澡、游泳。表面上看来,他是悠然自得地在洗澡,其实是因为洗了的衣服未干,不便上岸。因此,他虽然在集中精力游泳,却时不时的把两眼瞟向晾晒衣服的地方。
喂!同学们!突然间,戴笠大声嚷叫道,别拿压在衣服上的石子!原来正当戴笠游泳洗澡时,忽然来了一群小学生游览,无意中发现草坪上晒的衣服,并用石于压着,因不解其意,从那里路过时,顺便把石子拣去。戴笠发现此举,顿时急得手足无措,有心上岸追赶,怎奈周身上下亦条条一丝不挂;若不把石子追回,又怕一股风把衣服吹走了,于是便大叫大嚷起来。
这时,从学生中走出一位带队的老师,把石子追回之后,依然压在原处。在他傲这个动作的同时,也觉察了泡在水里的人之所以大喊大叫的原因。于是,两人对视一笑,彼此会意,似乎代替了千言万语。
那带队的老师就是胡宗南。
胡当时在某小学当教员。次口,戴笠找到学校里,当面向胡致谢。两人一见,彼此谈话投机,便交成了朋友,以后一直成为生死之交,无论在工作上或私生活上,一概不分彼此。所以在戴笠死后,胡宗南送的挽联上写道:患难与共,安乐与共。其实,他们关系之密切,远不止这些,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戴笠在杭州,仅有的几个钱已经用完,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说上海地方大,门路多,为了求生,更为了出人头地,便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和试一试的心情,决定到上海闯荡一番。
1922年的隆冬季节,戴笠只身来到上海。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四处求职均遭拒绝,饥寒交迫,悲观失望,深感世态炎凉,十分烦恼。
在上海最初的几天,戴笠几乎没有一天能够填饱肚子,冬夜寒风萧萧,他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活如此熬煎,实在痛苦不堪!
现实的压力,把他逼得无路可走。这时,他猛然想到,我还有一个表兄张冠夫在商务印书馆做事,为了暂时解决生计,何不投奔他去!
张冠夫仅是一个小职员,每月收入有限,小两口住在阁楼里,勉强对付着过日子,生活十分拮据。
戴笠见了表哥,说明来意,希望在他那里留住一段时问。张的房子本来就不宽绰,两口子住就已够勉强,再添一个人就更加拥挤不堪。不但没有铺盖,而且连放一张床的地方都没有。张冠夫感到十分为难,但念及是至亲也无法拒绝,两口子经过一阵合计,张盈夫说:表弟,你都看见了,咱这房子实在不宽绰,只可容下一张床。你如果不嫌蹩脚就住在这里吧!不过另外没有床,而且也没有放床的地方,晚上就打个地铺将就着吧!至于吃饭,也没有啥好的,你表嫂做啥咱就吃啥。咱们的条件只有这样,想表弟是能够谅解的吧!
旧中国的上海,摇曳着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这个被人誉为东方大都会的城市里,政客、黑帮、流氓、妓女、三教九流比比皆是,但同时也因为它的繁华,成了各路军阀你争我抢的一块肥肉。东方不夜城,冒险家的乐园
20年代初期,与上海紧邻的江浙两省分别由直系军阀齐燮元和皖系军阀卢永祥控制。这两个不可一世的军阀对上海这块近在咫尺的风水宝地更是垂涎欲滴,千方百计想要攫为己有。齐燮元将自己的亲信徐国粱安插于上海,担任淞沪警察厅厅长,而卢永祥派遣自己的妹夫何丰林担任淞沪护军署护军使一职。这样,两军对垒,谁也不让谁,他们在此演出了一幕幕厮杀闹剧。
这天,卢永祥正坐在他的公馆为报复徐国梁的事情而犯难,前几天也就是1923年5月10口,徐国梁派人暗杀何丰林,致使何丰林至今尚在医院治疗。妈的,姓徐的小子这么猖狂,我们得干掉他!卢永祥对徐国粱在淞沪的势力一直视作劲敌,早有除去这个心腹大患的意思,今日看到妹夫的伤势,更恼羞成怒,顿时下了杀徐的决心。
可是,几天过去了,却仍然没有见到他有所行动,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书房里拼命地吸烟凝思。烟雾中依稀显现出那张被权势与金钱扭曲着的胖脸,和那双因酒色过渡而略显迷惘的眼睛+一0
要干掉徐国粱决非一件易事,作为警察厅长,戒备肯定十分森严,又有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下手去行刺他呢?卢永祥拧灭了烟蒂,喃喃自语道。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个子青年慢慢走了进来,阳光被烟雾变成了千丝万缕,照在了卢永祥的脸上。
是我,爷爸卢小川掩上门,坐在了沙发上,一捋长发,道:爸爸,您又在为刺杀徐国梁的事发愁?
嗯。
要杀徐国梁不难,只需说动一个人。卢小川向父亲献计道。谁?
王亚樵。
卢永祥无神的双眼里忽然露出了光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亚樵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闻,此人出身贫贱、地位低下,然而在上海却打出了威名。王亚椎和他的斧头帮更是在上海滩有着一股巨大的势力,如果联络上这个人,在这上海滩多一个帮手,的确不失为一着妙棋。卢永祥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又问儿子道;这主意不错......不过,如何才能说动他呢?
这事我去办!卢小川自信地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王亚樵,字九光,名王鼎,别名王擎宇。1887年生于安徽合肥。父亲王荫堂行医兼开棺材店,一边救人活,一边盼人死,一生在矛盾的心理状态中生活。王亚樵兄妹4人,亚樵为长,小弟述樵随名律师沈钧儒学习法律。王亚樵早年攻经史,习书法。辛亥革命期间,积极参加反清活动,在合肥组织军政府,宣布独立。后与同盟会上海总部委任的合肥军政分府总司令孙聘骖发生矛盾,被孙作为土匪受到通缉,亡命南京,参加了江亢虎的社会党,并任安徽支部负责人。1913年,社会党安徽支部被安徽督办倪嗣冲宣布为乱党,受到镇压,王亚樵再次逃亡上海。加入无政府主义小组,立志打倒社会上一切强权。1915年,王亚樵在上海用50把利斧强行接管安徽旅沪同乡会会馆(李鸿章的遗产),专事接待旅沪的皖籍穷人,并积极在皖籍£海工人中开展帮派活动,由此而形成安徽帮,在上海滩上声名鹊起,形形色色的学生和门徒成群结队而来。在此基础上,王亚樵组织了一支腰插剩斧的敢死队,凡有打架斗殴之事,这帮人往往一拥而上,抢起利斧,横劈竖砍,凶猛异常。不要说一般的地痞流氓不敢如此拚命,就是黄金荣、杜月笙等流氓大亨对之也惧怕几分。由是,斧头党威名大震,王亚樵也成为上海滩上的闻人,手下门徒激增至数千人,他所控制的上海劳工总会会员有10万之众。不可一世。
一个月之后,王亚樵及其门徒在上海温泉浴室门外枪杀了刚刚洗完澡的徐国梁,卢永祥收到捷报喜出望外。他在杭州督军府里大摆宴席,像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盛情款待王亚樵。
王亚樵不但得到了一大笔赏金,还被委任为浙江别动队司令。卢永祥还划出湖州地区给王丑E樵作据点,让他在那里招兵买马,练兵备战。
王亚樵感觉到一条阳关大道迎面展开,多少年来的抱负使他一直想着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纵横驰骋,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似乎似前的时运不济、屡受挫折成了衬托今日光明的云彩,毕竟这个别动队司令要比洪门帮首威风,他去了湖州,开始在那里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决心大干一场,以展鸿图。
他深感自己人手不足,就写信给方振武等同乡,让他们来帮忙训练军士。同时,经助手胡抱·推荐,他又写信给戴春风,他务必来湖州,帮助自己整理军务。
信已发出,王亚樵盼望着......
司令,外面有个青年求见,王距樵听到报告后,立即向寺外走去。司令部设在湖州城外的白雀寺,这里依山傍水,人迹稀少,确是个练兵习武的好地方。
寺外站着一个风尘的青年,一对眼睛打量着整个寺庙。王亚樵步履缓下来,心里嘀咕道:你是......
这就是我们王司令。士兵介绍道。
鄙人胡宗南,字寿山,别号琴斋,原本孝丰人氏,后迁居湖州,来此之前系县立高小教员,因仰慕王司令的大名,故来投奔。这青年文质彬彬,王亚樵十分喜欢,军队中缺乏这样的人才,便热情地道:哪里,哪里,胡老弟能来是我王某人的荣幸和造化,咱们共建大业。
王亚樵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青年,几十年后,却是中国军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晚饭时刻,王亚樵叫来了胡宗南、胡抱一等将领喝酒,方振武值班巡逻故而未能赴宴。三人讨论的都如何训练士卒的话题。忽然,卫兵闯了进来:报告司令,有一个姓戴的求见。
王亚樵喝了杯酒,正待夹菜,听到这个报告后,问:在哪里?在哪里?他准备起身出门去迎接。
一个青年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大殿,望着众人。
哎呀,春风兄,是你呀!胡宗南显然认出了来人,大步迎上。王亚樵奇怪,问道;怎么?你们俩早就认识?
九哥!我认识春风兄比认识你还早呢!胡宗南兴奋异常地答道。
王亚樵听了一肚子的疑惑,但仍热情地拉两人人座。
王亚樵从谈话中才明白了二人相识之故。胡宗南在学校竞选校长失败,教育救国的道路走不通,便来投奔王亚樵。
胡抱一把戴春风引到王亚樵面前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戴春风,人称江山才子,文武皆备,而且为人足智多谋。他从小离家飘泊,想投奔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队伍,铲除强权,报效国民,终不可得。春风素闻司令英名,久欲追随左右,只恨无缘得见,今见司令正是用人之际,故不远千里,特来投奔。
王亚樵见戴春风面色微黑,两眼炯炯有神,神态却颇为谦恭。于是问道:
为什么来投军?
戴春风早在到湖州之前,就已经把王亚樵的底摸得清清楚楚。知道此人投身辛亥革命,屡受强权所迫,不为当局所容,尤对北洋军阀政府深恶痛绝,势不两立。且此人屡处厄境,矢志不渝,性情刚烈,极富侠义心肠,推重人材,不计小节。于是,挺胸昂首答道:小时候,先生问立志,吾答日:希圣、希贤、希豪杰而已,当今曹、吴当道,奸臣横行,战乱不已,民不聊生,希圣、希贤皆成泡影,学生惟有跟随先生,执一利斧,铲除豪强,效命疆场而已。
王亚樵一听,心中果然高兴,当即任命戴春风一名分队长。拨给数十名新兵,交其训练。自此,戴春风对王亚樵言必称先生,执礼甚恭。
王亚樵笑道:聚饮干杯男儿事,诸位老弟以后就是我的纵队长了,咱们努力奋勇支撑,闯出个名堂来。
其他三人鼓掌叫好。胡抱一也是浙江人,见状即对王亚樵说道:九哥,看你们三人如此情投意合,何不效仿刘、关、张,来个桃园三结义?
好主意!既然我们有缘,何不来个桃园四结义,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王亚樵不仅赞成,而且还拉上了胡抱~。
胡、戴二人更是喜出望外,被封为纵队长已颇感青云万里,和司令结拜岂不更是前途远大,二人当下点头答应。
焚香歃血,四人齐跪倒在香案之前,学着桃园结义的样子说道:
某等四人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国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不求同年同月同声音很响,士兵们都围在厅外观看,王亚樵居长,其他三人为小弟。
戴春风感到一阵惬意,这次决定是正确的,作为纵队长他开始训练士兵。尽管胡宗南与戴春风二人友好相善,但治兵却截然相反。
戴春风当分队长后,练兵一丝不苟,极为严格,有时几近残忍暴戾的程度。训练中,无论出操、射击或战术动作,只要动作稍慢或·个规定的动作没有做好,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打脚踢。一次,戴春风罚一个士兵在中午的烈下暴晒,使他因中暑而昏死过去。王皿樵听到后,勃然大怒,命人把戴春风找来训斥道:治兵之道,在于言传身教。古人云,爱兵如爱子。上下一心,解衣推食,到了阵前,才能甘冒危险,冲锋陷阵,为我所用。你用残兵立威的办法,进行训练,貌似从严,可是士兵心里不服,甚至产生仇视心理,将来我们必受其害。以后再如此,我必请你滚蛋。戴春风受到训斥,扑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地说:先生,我知道错了。以后但有此事,任凭先生发落,决无怨言。
这件事,使戴春风得了驾驭人不但要树威慑服,而且要施惠恩服,同时也了解了王亚樵组织何以能在上海滩上横行无忌、久摧不散的道理。白此,戴春风一改过去单纯严厉冷酷的治兵方法,注意在生活上给以关心,施以小惠,果然赢得了士兵的心。戴春风还故意在与别人的言谈中,推崇王亚樵是位苯心部下、爱兵如子的好司令,追随他做事是一个人最大的幸运。王亚樵性本刚烈豪爽,见到戴春风知过则改,倒认为这是个很有为的青年,也就更加信任他。胡宗南则不同,对待士兵讲究以德服人,善施小恩小惠。因而,他与手下官兵往往十分融洽。
1924年9月,江南之秋,爆发了齐卢战争。王亚樵、戴春风、胡宗南等人野心勃起,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乘此机会打它几个漂亮仗,在卢永祥面前露一手,以便战争以后加官晋爵、飞黄腾达。
戴春风春风得意,翱枪充弹直奔向前,不料战争打 40天以后,形势急转,卢永祥的浙军竞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大哥,这该怎么办呢?胡宗南提着枪跑进了司令部。
戴春风早已在司令部内,冷笑道:卢永祥一开始就估计错了,他不知齐燮元背后还有曹锟这个大军阀。此刻王亚樵部也隐人了四面重围之中。
这支浙江别动队虽经胡、戴几人的精心操练,作战力较强,但是仍然抵抗不住强大兵力的攻势。兵士伤亡过半,粮草弹药奇缺。诸位老弟,如今兵临城下,集体突围已难以得逞,就是咱们侥幸突出去了,这么多人又去哪里安身呢?王亚憔紧皱眉头,提着把刀说道。
几个纵队长也已聚齐,戴春风听了王亚樵的话后,小心翼翼地道:这支队伍不如不要了,咱们分头突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不对,大哥?
唉,只能如此!来,兄弟们,端起这碗酒,就当是告别酒。
众人端起海碗,一饮而尽。然后走出了司令部,隐没于漆黑的夜幕之中......
戴春风来时带着一阵春风,回到家中却已是浓冬腊月,在仙霞乡老家,他望着儿子发呆......路在何方
第三章投身军校
1.黄埔三杰
蒋介石是靠黄埔军校起家的。戴笠也是如此,如果没有投身黄埔,也就没有他的辉煌。
戴笠肄业于黄埔军校六期,成绩平平,与当时如雷贯耳的黄埔三杰相比,简直是一无名小卒。然而他却青云直上,引人深思。1955年3月19日,台北蒋介石宫邸。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苏兹贝格独家采访蒋介石。蒋介石接过侍从递来的毛巾。擦擦嘴巴,蓦地身子往后一靠,转了话题:黄埔时期。我有许多杰出学生。他指指身边一位政府要员,继续说,他就是黄埔三杰之一,我的交通部长,国策设计委员长,贺衷寒。
苏兹贝格用毛巾擦擦眼窝,友好地朝交通部长笑笑。从外表上看,他大概早已步入惑之年。刀削般的脸上,棱角分明,透出一种起乎寻常的冷峻。看得出,以前他的身子是笔挺的,现在却瘦了,有些伛偻,仿佛是他额上深刻的火车道把他压弯了。戴着厚镜片的那双眼睛向前瞪着。他几乎变得秃顶了,但从远处也能看出,他还保持着当年那种类似愤慨或蔑视的神情,这使他那瘦削与严峻的脸容显得不太可亲。
另外两杰是谁呢?苏兹贝格追问道。
傍晚,长沙的天气冷得人直打哆嗦。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扫了一眼墙上的布告:
通缉水口山矿聚众闹事者蒋先云:
凡拿获解部者,赏洋一千元;来部引导,因而拿获者,赏洋五百元。水口山矿警军营部年轻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朝周围看了看,迅速穿过车辆已渐渐稀少的街道,叫住一辆人力车。
小吴门外清水塘二十二号。这里原先是几间简朴的农舍,周围是菜圃,瓜棚、小径,非常僻静。1921年7月,毛泽东和何叔衡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于1922年5月,在此设立了中共湘区委员会,又扩建了两间瓦房。
年轻人敲敲窗棂。一两分钟后,戴副眼镜、留八字胡的何叔衡从门里出来,打了个手势。请那位年轻人进去,然后又到门外朝两边望了望。
我怕你来不了。何叔衡唇边挂着笑意。革命军队是实现革命理论的先锋,我们要多选派些党团员到军校学习,培养党的武装骨干。润之和我都希望你去。
这个月,何叔衡刚从广州开完国民党一大回来,受黄埔军校筹委会的委托,在湖南省办理招收第一期学生的事宜。赵恒惕统治下的湖南,依附北洋军阀,割据自治,使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组织都不能公开存在,处于地下状态。黄埔军校的招生工作,只能秘密进行。
穿粗呢西服的人点点头:我服从组织调遣,要不是赵恒惕盯得紧,我非把水Ⅱ矿局再夺回来不可,他宽宽的脊背,显得结实而持重。剪得短短的黑发恨根直立,嘴阔,鼻孔张得很大,好像要吸入更多的空气。
你在省第三师范学校写的《帝国主义的末日快到了》,我看了,很好,大有铁肩担日月的气溉。毛润之也很欣赏。你快准备一下,到上海去找润之,湖南的学生都由他复试后去广州。蒋先云熟悉毛泽东,毛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一起去吗?他问。
分散开,行动要秘密。先搭火车轮船到汉3,再搭轮船到上海。
正说着,有人敲门,很快进来五个穿学生装的女子。她们一见何叔衡就嚷开了:何先生,我们女子几时才能像男子一样去投考军校?
何叔衡指指窗外:你们看见拉出小吴砍头的有没有女的?
投有。尽是男的。
何叔衡笑笑:你们如果看到十人之中,如有两三个是女的,你们就有希望投考军校了。他又指指穿西服的青年,就像他一样,军阀在悬赏买他的头颅,他要拿起枪去还击。
当我带兵的时候,我要活捉赵恒惕,让他把悬赏我的布告吞下去!青年说完,向何叔衡匆匆告辞,脚下发出重重的响声。
女子们指指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问:他是谁呀?
蒋先云。何叔衡闪着赞许的光。别看他年轻,却领导过安源人罢工,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是个有作为的青年。
姑娘一个个部流露出爱慕的目光。
当天深夜,蒋先云去清水塘取了证明信、单据、路费,搭车去火车站。党的工作已经移交,他惟一放不下心的是他的堂妹。堂妹正在长沙一个亲戚家等他。先云家境贫寒。当他还在娘胎里时。他的父亲就因受地主压榨而含恨离世。他排行第六。10岁那年湘南涨大水,兄长们出外谋生,只剩幼小的先云和母亲相依为命,堂妹也常常过来帮忙,与他一道放牛拾柴,眷谷碾米。先云离家以后,母亲全仗着堂妹照料。实际上,母亲已经把他当作未过门的媳妇,十分疼爱。眼看先云已经22岁,早盼着他回来完婚,却总不见他的身影。今夜要秘密离开长沙,他又瞒着她。
他坐在板车上,总觉得堂妹会随时出现。在家时,两小无猜,大了,见了她,总有些心慌意乱。他敢冲着冒火的机枪跑,不一定能冲着一个姑娘的眼睛跑--他勇敢,办事毫不犹豫;在堂妹的关系上却彷徨不定。说不清,剪不断。大哥遗妻的痛苦常使他想独身终生到了车站,他买完了票,四顾无人。他知道堂妹不会来了,心反而踏实。他在候车室转悠,想找个僻静的椅子歇一歇,等候上车。
先云。一个稍胖的年轻女子从拐角处走出来。她面颊红扑扑的,孩子似的厚下巴微微压在她的喉咙上。她穿着带白花的蓝夹袄,裤脚朝上挽了两道,一看就是能吃苦的农村姑娘。她走到蒋先云跟前,低下脸,睫毛密密地交织在一起,两片厚厚的嘴唇葡萄似地嘟噜着。
先云两眼一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堂妹听了,赌气地说:弥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外地有点急事了。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要去当兵。你--蒋先云示意她别往下说。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忘了家乡遭灾那年,城里的兵还来抢粮......
兵跟兵不一样。我当的......要杀土匪、强盗、抓坏人的兵。兵有什么好坏。我看你是念了书有了学问,看不上我。你要不愿意就明说......堂妹把身子扭向一边。
妹子,我不骗你。
那你带我走。既然是好兵,我也去当。
妹子,你听说小吴门外被人砍头的有女子么?没有吧,就是说,现今还不是女子起来当兵的时候。
我不能去闯闯?开一个女子当兵的头。再说,湘军里还有女侠官哩,我为什么当不得。
你在家等着,我在军队扎下根,一定来接你和娘。真的?你别骗我。
她在先云身边坐下,把包袱放在膝盖上,取出一件棉坎肩和一双鞋垫,放在先云怀里,侧过身子,对着他笑。
当兵怎么能带这些t.先云把东西放回包袱,扎好。拿回去自己用吧。
你总犟,伤人家的心。堂妹一扭脸,眼泪落在了包袱上。
在这儿抹眼泪多不好看。蒋先云心烦意乱,张大嘴喘着气。见堂妹哭得更伤心,便去门口买回一把糖块塞在姑娘手心。他剪票进了站。在门口向堂妹告辞时,也和往常离开家乡一样,带着庄重的神态,向她点点头。踏上火车时,他又回头张望站,堂妹远远地抿着嘴,眼里含着泪花。
《先锋》通讯社负责人贺衷寒从湖北警察厅回来,心绪极坏。他遭到斥责,可为什么--他摸不着头脑。
他是个圆脸盘,两颗小黑眼珠透出倔强,一张阔嘴又表明他能言善辩。他也是湖南人,1900年出生在岳阳。他少年时,英雄气十足。在岳阳市西南洞庭湖中,有一座君山。这里四面环水,风景秀丽,古人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来描绘它的景色秀丽。君山由七十二个大小山峰所组成,山上古迹甚多,有二妃墓、柳毅井、龙涎井及秦始皇封山印等。当贺衷寒上山游玩,得知此山为秦始皇南巡时泊停而得名,立即给自己起了号:君山。他很早就走上社会,想闯出一番秦皇汉武的事业。先在岳阳、长沙等地搞学生运动,继而办起了《平民》通讯社。但因经营不善很快垮台。于是,他从长沙来到武汉,另起炉灶,办起了《先锋》通讯社。开始,《先锋》还算顺利,在鼓动学生上街游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时打过几次冲锋。可好景不长,不到半年,又面临查封而倒闭的危险。
他回到通讯社的时候,社里空无一人。满地纸张狼藉,凳子椅子横七竖八。他坐回自己的安乐椅,转来转去,一会儿在左转,一会儿往右,安乐椅很结实。转动自如。往左转--看见窗外院子里的干枯的柳树,风中飘荡的《先锋》招牌;往左--看见墙角的书橱柜门大开,地下的砖头被人撬过,显然,有人搜查过。贺衷寒气喘吁吁,鼓出的双眼闪闪发光。娘的,这个社会处处和我作对!他自言自浯。虽然年轻,嗓音却闷声闷气,似乎是刀割的疼痛从心口迸发出来。他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路。
他可以算得上是中国最早的一批青年团员了。他当学生的时候,差不多是一匹野马,思想没有一定体系,言论行动没有一定的规范,对人对事全凭狂热。在长沙,他曾秘密奔走,联络失学失业学生示威,向各学校社团征求湖南公民选举监督团,抨击卖国政府。一时间,运动声势浩大,得到社会的同情和舆论界的赞许,贺衷寒也因其思想激进而崭露头角。于1921年冬参加以张国焘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赴伊尔库茨克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回国后,又被恽代英开办的共存社所吸引,但参加不久便因意见不合而退出。后来,共存社的大多成员都加入共产党。贺衷寒自长沙流落武汉,穿起了布衣布裳布鞋布袜,打扮得像清教徒。他当了一件旧棉袄,借了一点债,到各报和师友处走动一番,在商务最繁华的黄陂街,撑起了通讯社的门面。
通讯社是纸糊的房子,到处是洞,寒风透骨。他把脚下的报纸搓成一团,点着,暖暖身体。回忆使自己变成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船。他一张一张往火堆里续着报纸,想起林黛玉的葬花同:......
一年三百六十口,冰霜刀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春去难寻觅,......不禁泪流满面。在泪眼中,他看见有一篇董必武引导青年的文章,这文章是去年他专程采写的。对,找董必武去!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把手里的报纸全扔人火中。
他凭记忆,找到湖北省党部农工厅长董必武的家,在门口等着,瑟缩着,面颊冻得红通通的。董老先生!.,你是--我是先锋社的,我采访过你。...哦,请进屋来,你怎么站在积水里呢。董必武迅速打开房门,把贺衷寒让进去。
董必武摘掉棉帽,在贺衷寒身旁坐下。他已40开外,蓄着八字胡,身着布长袍,上面套件马褂。冷热交替,贺衷寒的面孔出现了各种颜色:一半像面粉似的白面颊在笑,而顺着另一半紫红色面颊却流下晶莹的泪水......
贺衷寒声泪俱下,历数了自己和通讯社破产的遭遇。
董必武沉思着望着地板,突然抬起头,感叹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个学生去办通讯社的确难以持久。现在有那么一个教授在文章里写的是劳工神圣,在课堂上讲的也是劳工神圣,却坐着轿子,让两个劳工抬着他这个神圣。你们报纸可不能替这种教授鼓吹。
贺衷寒心里一惊:董必武指的教授就是戴季陶,前几天,他还随戴去武汉大学听讲,回来写了一篇赞扬的通汛,莫非董必武不喜欢那篇报道?他急忙说道:等我再办报的时候,定将这种神圣揭示出来。可现在警察厅要取缔先锋,我也走投无路。真感到天地之大,无我立足之地。想下乡种田,无田可种,想披发入山,无山可人。先生,你给我指条活路吧!
革命大业不会一蹴而就,斗争还很艰巨复杂,你应该做充分的精神准备。国民革命不仅需要农工运动,尚须军人运动。你是有为青年,现在广州大本营正在招收军校新生,你可以前去投考。
我的志向在文......您能否介绍我去宣传部P17贺衷寒询问道。
现在广州已聚集了许多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可以预料,黄埔军校将造就一代新军。
我对军事一窍不通。
黄埔军校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理论与实践结合,你不必担心学业。
要能免考入学......
我可以把你的情况转告廖仲恺,让他出面给你介绍。董必武说着,就坐在写字台前书写,把信折好,交给贺衷寒。嘱咐道,你直接去找军校筹备处的廖仲恺或者邓演达。现在,请你在这里稍等,我给你准备点晚饭,早些启程,明后天就能到达广州。
贺衷寒看着信封上苍劲的墨迹,对董必武的热情推荐和接待反而感到意外。同时,一星期来法庭的传汛,警察厅的交涉所积蓄的疲劳和愤懑,顿时在全身发散开来。
太古公司一艘又脏又乱的渡轮刚一停靠码头,狭长的梯板刚把码头和船连接起来,陈赓等二十几个在长沙录取的考生,就兴冲冲地登上堤岸,互相高声叫喊,以示心头的喜悦。
这批考生是在长沙育才中学专试时认识的,都是些热血青年,一见如故。来广州之前,大伙知道陈赓在湘军当过四年兵,又在铁路上谋过差,聪明机灵,而且热情豪爽,一致公推他为领队。每人筹借z十块光洋作路费,买了最便宜的火车四等车票和轮船统舱票。当时长沙到广州没有直达车,只得由湘汉铁路去汉口,由汉口乘船东下到上海,再由上海乘船去香港,由香港换船到广州,路上走了二十多天。
他们把行李靠在一起,侍候接待的人。虽然广州的气氛与长沙不一样,码头上就有人公开出售革命读物,政府的兵也和颜悦色地走来走去,可眼见着接船的人一批批离开,空旷的码头只剩下他们一堆人,大家不由性急起来。找人打听,满口粤语,一句也听不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讲普通话的人,那人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伙穷学生,许久才说:像你们这个样子,一般旅店都不会接待的,只有到华宁里试试,那里有些便宜客栈。
他们急忙赶到华宁里。
这条巷子大都是住家户,有十几家门口挂着客店的牌子。他们选中一家住下。每家都有七八问房子,每间可住三四人。大家累了,先住下,我去弄饭吃。陈赓向柜上付了钱,挨个房间转转。他看上去也很疲劳。体型瘦削,仪态很雅致,白净的肤色像个姑娘。但从他深沉的眼神里,可以看见那种决死的勇敢和刚毅。军校到底何时来接?同学们焦急地问。
别急。我马上去打听,先吃饭。
一提吃饭,大家顿时觉得饿了。马上嗅到店堂里飘溢的烟叶、成鱼和米粥的芳香,和这芳香掺在一起的还有马具皮革散发的气味。
陈赓弄来了饭,胡乱吃了几口,匣出外打听。他14岁离家从军,本想继承爷爷的遗志--从一个火头军一直做到湘车师长。可他在湘军拖了四年的德国造,其代价是一身疥疮、饥饿和危险;是视力减退、瘦骨嶙峋和下巴尖尖。然而这四年的枪林弹雨,形成他经得住一切考验的性格,赋予他忍受饥渴的能耐。而在铁路上走南闯北,又教会他深思熟虑。他在湘乡附近的山峦流泉所渡过的童年时代早已预示了他必将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
一个月过去了。在长沙招的一百多人都陆续到达广州,住进华宁里。可从来没有人来打招呼,各自带的旅费就快花完了。大家都焦急不安,连一向乐天的陈赓嘴边也燎起了泡。有人打听到程潜的军政部所在地,就公推陈赓、李默庵当代表去见程潜。程潜答应自即起发给食宿费。过了几天,李明灏来谈话,说程潜部长决定要办一所陆军讲武学校,地点在北校场营房,正在修理中,一俟修好,就搬进去受训。未去以前,先搬到关帝庙里暂住,自己起伙可以省一点,管理也比较容易些。
一百多个学生搬进关帝庙以后,除了早晚点名外,依然无所事事。这里没有床铺,也没有木板,就睡在铺有稻草的地上。
有一天,陈赓和宋希濂沿着珠江北岸的长堤漫步。走到南堤码头附近,看见一堆青年围着墙在议沦。挤进去一看,是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简章》:
一、本校为养成革命干部军官,完成国民革命起见,特招第一期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教育。
二、人伍生期限六个月。
三、投考者须持二寸半身相片三张,中学或与中学相当之学校毕业文凭,及党证或地区党部之介绍书,分赴广州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本校驻省办事处,上海中国国民党上海执行部报名。
四、投考者之资格如下:
A.年龄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内。
B.学历旧制中学毕业及与中学相当程度之学校毕业。
c.身体营养状态良好,强健耐劳,无眼疾、痔疾、肺病、花柳病等疾害。
D.思想中国国民党党员,能了解国民革命速须完成之必要者,或具有接受本党主义之可能性,无抵触本党主义之思想,有本党党员之介绍者。
五、试验之种类:
A.学历试验按旧制中学修课之程度出题,求笔记之答案。
B.身体试验准陆军体格检查之规定,分身高、肺量、体重、目力、听力等项。
C.性格试验用口试法,观察对于三民主义了解之程度和性质,志趣、品格、常识、能力等项之推断,及将来有无发展之希望。六、在广州投考者,无论从何地来试,录取与否,均不发给川资;在上海、开封取录者,则给与川资来粤。
七、入队后,服装、书籍、食费、零用,概由本校供给。
八、本简章之外,关于试验手续、课目调制、成绩等,另有细则。陈赓反复看了两遍,一把抓住宋希濂的手,脸涨得通红:这才是孙中山办的军校,咱们投错胎了!快,去报名吧!
讲武堂怎么办?宋希濂犹豫起来。不管它,考完再说!
条文规定要18岁以上。你几岁?
刚满17。
满了17就算18,我21岁,还可以借你两岁,走!
结果,贺衰寒、蒋先云、陈赓都以优异成绩考入黄埔军校。尤其是在口试中,三人敏捷的反应,流利的口才,犀利的见解,得到了校长蒋介石的赏识,被时人视为黄埔三杰。
2.南下广州
戴春风在家乡蛰居的一年多时间内,中国的政局有如舞台上的魔术表演,瞬息万变。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曹锟下台,被囚禁;段琪瑞赴京组织临时执政府,皖系得势;孙传芳乘机扩大势力范围,成了苏、浙、皖、闽;赣五省联军总司令。不久,奉系军阀张作霖率兵人关,直打到北京,辖制了北京政权。然而在广东,孙中山先生改组国民党,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重新解释三民主义,从而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建立国民革命根据地,并创办了培育革命军队的黄埔军校,粉碎了商团叛乱,取褥了第一次东征的胜利,使广州革命根据地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成立了广州国民革命政府。遗憾的是,不久,孙中山先生病逝北京,廖仲恺先生亦遭暗杀身亡......
戴春风在家乡深居简出,并密切地关注着政局的变化。他除了让在县城当伙计的弟弟春榜常住家捎些报纸外,自己还隔三差五地乘去县城办事购物之机饱览诸报,或从南来北往的旅客那里打听些消息。对于孙中山在广东建立革命政权之事,他早有耳闻,且听说在衢州联合师范教书的姜超岳已经偷偷地跑到了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去了;还听说有的浙江青年欲去广州被人告发,便被当局抓去关进了监狱。他也曾想去投奔广州,因他已意识到广东国民革命政府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各派军阀的革命政府。但是广东国民革命政权到底能坚持多久?能否取得全面胜利?这正是戴春风所担心的。所以,一年多来他一真抱着观望的态度,总下不了决心。
这天,他去江山县城联系毛竹、春笋销售之事。事毕之后,天已黄昏,他习惯地沿着文溪河前往距码头不远的悦来客栈歇息。路过文溪高等小学校时,一群少年学子的嬉戏声从河对岸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少年正在对岸追逐打闹,另有几个少年站在河中的仰止亭上比赛打水漂漂,搅得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一道道细碎的浪花。
望着这群无忧无虑的少年,戴春风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他和周念行、姜绍谟等同学在这仰止亭商定成立青年社组织同学节假日下乡摘宣传,提倡放足,反封建,以及驱赶迂腐的国文教员等等往事。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雄心勃勃,何等的受同学拥戴!而如今的自己......
想到此,戴春风长长地叹了口气,郁郁不乐地前往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是一幢临街的二层木结构的楼房。楼下进门处有两三张八仙桌,供旅客吃饭饮茶及打牌之用。后厅和二楼均为客房,每个客房内均有两张挂着蚊账的单人床,床上被褥洗得极干净,叠得也极整齐。到这里来的大都是有点身分的乡绅或商贾。戴春风每次进城都习惯住在这里,跟店里的老板,伙计混得挺熟。戴春风一进门,伙计立即笑呵呵地招呼他,并热情地为他沏茶,端洗脸水,让他稍稍歇息一下再回楼上客房。
戴春风边喝茶,边请伙计拿些报纸来。其实,不用他吩咐,伙计也知道他的习惯,早已把近期的本省报纸和上海《申报》都拿了出来。戴春风洗把脸,旋即坐下来仔细阅读报纸。从报纸上他了解到,广东国民革命政府在中国共产党的倡导下,已发布了北伐宣言,表示要出师北上,打垮一切军阀,而已委任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为北伐军总司令。看到这条消息,戴春风激动得难以自己,禁不住把桌子一拍,忘情地喊道:这可太好啦!
这一拍把茶杯里的水震洒了一桌子,也把在一旁擦茶壶的伙计吓了一大跳。伙计惊愕地转身望他一眼,手忙脚乱地抓过抹布,边擦桌子边问:戴先生,怎么啦?
哦,没什么,没什么......这些报纸我带回客房去看吧。戴春风意识到自己不应喜形于色。连忙卷起报纸,问清房号,就要上楼。可才跨上楼,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人喊道:哎呀!这不是春风吗?
戴春风转过身,一眼就看见店门口站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此人身材较高,着长衫,手提藤条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那双不大不小,眼角微微向上翘着的双眸和那见棱见角的四方形厚嘴唇,戴春风是那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姓名。春风兄,我是毛人风!你认不出我啦?来人正是戴春风高小时的同学毛人凤。
哎呀,人风兄!十多年没见啦,你变化可真大。过去你是又瘦又小,现在竞这么高大啦!戴春风惊喜地跑过去,紧握着毛人凤的双手,一个劲地打量,并连珠炮似地发问道:人凤兄,你这是从哪里来?这些年都干什么?还在边嘉湖小学教书吗?......
毛人凤知道戴春风是个急性子,索性等他问完,才微微一笑说:说来话长啦,还是让我放下行李,喝口水,慢慢谈,如何?我这是才从船上下来啊......
对!对!伙计,我就跟毛先生住一个客房吧。你帮我去买几样好菜,把好酒也快快端来!戴春风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钞票塞给伙计,又接过毛人凤手上的提箱,就往楼上请。进了客房,戴春风忙不迭地为毛人风沏菜,端洗脸水。毛人凤边洗脸边告诉他说,他头年去广东投考了黄埔军校的潮州分校。可是入学不久,他就得了场大病,只好中途退学。病好之后,本准备重新报考军校,不料又遇上老父病故,他此行便是回乡奔丧***...
戴春风一听他是从广东来,就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原来你老兄是从广东来的?快说说,那边到底怎么样?
毛人凤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推开了,伙计用托盘端着四小盘菜和两小壶酒走了进来,戴春风和毛人风忙抬过靠窗边的小长条桌,帮伙计把饭菜摆好。
待伙计退出之后,毛人风压低声音对正在斟酒的戴春风说:春风兄,依我看,中国革命的朝气在广州,中国革命的希望就是黄埔......接着他把自己知道的有关广东革命政府以及黄埔军校创办、训练、招生等等情况一一相告。说得高兴起来,毛人风还轻轻地哼起了黄埔军校的校歌: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的民众,携着手,向前进......戴春风听得人神,连酒菜也顾不得吃。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毛人风提醒,他才点着煤油灯,边喝酒边继续问这问那。毛人凤以往是不太爱说话的人,这天他或许是多喝了两杯酒,或许是老同学相见格外高兴,突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
说完自己的经历,他又把听到的一些情况,比如黄埔军校如何严格训练学生,如何领导学生英勇奋斗,取得两次东征的胜利,以及孙中山先生生前所说的关于黄埔军校的一些话,通通倒了出来。他告诉戴春风,孙中山先生说过:......我们今天要开办这个学校,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天起,把革命的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内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学生就是将来革命军的骨干。有了这种好骨干,成立了革命军,我们的革命事业便可以成功......
太好啦!吾辈总算报国有门,前途有望啦!戴春风听到此,兴奋得双手一捶桌子,腾地站了起来,仿佛他已经考入了黄埔似的。
嘘!毛人风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吹了一下.示意他小声点。他这才警觉地走到门口,看看门外无人,才又关门返回桌边说:在这里是得小心点。对了,你在潮州分校见到过蒋介石先生吗?觅过一次。他也是我们潮州分校的校长。只不过,平时是何应钦先生代理校长,主管校内事务。蒋校长还是我们浙江人呢,讲的一口宁波话。
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戴季陶的人?戴春风曾经在报纸上看过蒋介石的戎装照片,总觉得这个蒋介石就是当年在上海交易所见过的那位蒋瑞元。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特意先打听戴季陶。此人没见过,但听说过。据说他担任过军校的什么主任。现在军校的孙文主义小组,据说就是根据他的什么主义成立的......果然是他们!毛人风话未说完,戴春风不禁拍案而言。
你认识他们?毛人凤不禁好奇地问。
在上海见过几面。不过他们地位太高,恐怕也不会关照我们这些无名之辈啊!戴春风自然羞于说出自己在上海交易所打流之事,便含糊其辞地答道。
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老同学周念行和姜超岳都在广州,找他们,会关照你的。他们已经是一二期的老大哥啦!毛人凤又告诉一个戴春风意想不到的消息。
念行他也在广州?他可是日本留学生啊!
哦,那里的留学生多着呢!不过小学文化程度的也有。你尽管放心去,一定能考上。毛人凤一个劲儿地鼓动他去广州,并从衣兜里掏H2()元钱放在戴春风面前,说是送给他做路费。
其实,戴春风近来一直在盘算着投考黄埔之事,所以格外关心报纸上的有关消息,现在经毛人凤一讲,心中主意已定。他感激地收入毛人凤送给他的20元钱,并表示几后定将报答。
第二天,戴春风辞别毛人凤,义在县城的熟人及朋友处筹集了80元钱,便匆匆赶回保安村。
路费有了,但母亲和妻子那里尚无把握,尤其是母亲那一关。因为齐卢之战失败后,戴母曾认真地告诫他说,她已口渐年迈,再也不许他出远门了,更不许他再去当兵。戴春风知道母亲向来说话算话,要想闯过母亲那一关可实在不太容易。为此他一路上苦苦思索,可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离家越近,他越犯愁,以至于身后有人喊他,他也没听见,直到对方连喊几声,他才回头。
来人叫柴鹿呜,三四十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军装,连军帽也没戴。他当时是江山县政府保卫团驻保安乡的一个班长。不过,此人一向对戴春风不错。戴春风手头拮据时,他常借钱给他;戴春风遭乡人讥笑时,他总为其辩护说:你们莫小瞧他,他若时来运转,决非一般人口T比呢!于足戴春风~向视其为知己,有什么难处总愿跟他说说。而他虽没多少文化,但毕竟是个老兵油子,见多识广,往往能说出一两句很有分量的话。此时戴春风一见他,没说上两句寒暄话就把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儿告诉了他。柴鹿鸣一听,立即拍手称赞:春风,这样好的机会,千万莫错过!我要是年轻10岁,有你那一肚子墨水,我也跟你一起去!
唉!我妈妈和老婆不会让我走啊!我该怎么办?戴春风想让他出个主意。
好办!藏宜他娘平日不都听你的!这次你也只要说服她,偷偷准备好行装,先放在我那里,瞒着老伯母一走了事。事后她老人家也没办法。柴鹿呜把瘦瘦的长脸凑在戴春风耳边,仿佛怕旁人听见似的轻声说着。
老兄,还是你有办法,就照你的办!此言正中戴春风下怀,他高兴得直拍柴鹿呜的肩膀。
当天晚上,戴母领着孙子回房睡觉去了。戴春风温存地望着因操劳家务而眼角上已出现鱼尾纹的妻子,轻声细语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妻子的脸色就为之一变,惶惑不安的眸子里渐渐涌出了泪水。无论戴春风如何解释,她只是一个劲地低头落泪,一言不发。
这个是极贤良的妇人,可她理解不了丈夫,在婆母面前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只会哭。
哼!这次让走也得走,不让走也得走!你要是敢告诉妈妈,就奠怪我不客气!戴春风急性子,遇上这种局面他就冒火,索性甩出一番气话,独自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妻子早已下厨房烧火做饭去了。戴春风起床之后,无意中发现自己从县城拿回的那100元路费已不翼而飞。他急得满头大汗,到处翻找。他最担心的是妻子把钱拿走,交给母亲,那他可就很难脱身了。吃完早饭,好容易等母亲领着孙子到菜园摘菜去了,他才忙不迭地把在厨房洗碗的妻子一把拖进卧室,怒冲冲地吼道:你把我的钱放哪里去啦?赶快给我!不然我打死你!
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给你!妻子怯怯地望着他,但语气很坚决。这大概是她进戴家以来,第一次违背丈夫的意愿。昨夜,她整宿未曾合眼,鼓足了勇气,才想出这万般无奈的一招。 戴春风急得把她的手臂一甩,跺着脚吼道:你!你这个鬼婆娘,你是想让我就这样不死不活地守你一辈子?......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真给她两下子。但一见妻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起她在戴家千辛万苦,又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压低声音哀求道:秀丛,我眼看就30岁了,若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永无出头之口了,你就忍心看着我无声无息地老死乡里?
这几句倒还真起了作用。毛秀丛的口气松动了一些。她含着眼泪,委屈地说;不是我不愿让你出门,只是你前脚一走,婆母回头就会责怪我,骂我没能耐,连个丈夫也拴不住......说到伤心处,她索性掩面痛哭起来,哀求他:你就不能看在婆母和儿子的份上,不再出门?
戴春风本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虽说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妻子并非是理想伴侣,但十多年来,她以她的温顺、体贴、善良、勤劳,给他带来了多少安宁和温馨,为他承担了多少责任和义务!他确实依恋她,需要地,尽管他这种情感很少表露,但内心深处确实是感激她、尊重她的。此时此刻,他完全体会到了妻子内心深处的委屈与痛苦,深感自己对不起她,便也忍不住鼻子发酸,喉头发紧,泪水衔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动情地把妻子搂在胸前,哽咽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受了不少苦。我这次出门就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闯出一番事业,让你和妈妈也过几天舒心子......说着说着,戴春风的眼泪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戴春风的眼泪比他的怒吼更加使妻子为之震撼。十多年来,她很少见到丈夫如此动情,更难见到丈夫落泪。她的心早软了,没等丈夫再说什么,也顾不得抹干自己的眼泪,就忙不迭地从自己的枕头套内掏出100元钱,同时还取出自己结婚时佩带的金簪,一并捧到丈夫面前,含泪说道:我所有的私房钱早给你花光了,只剩下这支金簪,你带上吧,万一路费不够,也能派些用场。只望际这次多少能有些成就......
戴春风感激地捧着妻子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连几天,妻子早起晚睡,暗中为戴春风缝制了两套新衣和一双新布鞋,并准备了其他上路所用之物,让丈夫分儿次悄悄地送往柴鹿鸣处。这天夜里,夫妻俩依依不舍地相互叮咛嘱咐,直到呜叫头遍,戴春风才告别妻子,轻轻地走出家门,毛秀丛强忍着眼泪,目送他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之中......
此时此刻,整个保安村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鸣鸣狗吠之声。不知为什么,这次出门戴春风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又有一种莫名的依恋。他出了家门之后,并不急于赶往村口与柴鹿鸣碰头,而是站在街头,久久凝视着尚在灰蒙蒙晨雾中酣睡的村庄,默默地告别生他养他的故乡和母亲,暗暗地发誓,不闯出一番事业,不混出个人样,决不返回故里!
春风!你站在这里干门么?柴鹿鸣在村口等得不耐烦,沿路找了过来。
鹿鸣兄,让你久等啦!戴春风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卷,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还以为弟妹变卦了,不让你走了呢柴鹿鸣开玩笑地说着。但此时的戴春风哪有心思开玩笑,他背好行李,就要走。柴鹿、呜一把又抢回行李卷说:我先扛着吧,你要走的路还远呢!
柴鹿鸣一直把戴春风送出村子,这才紧握着他的手说:这次进军校,一定要争口气,找面红旗回来!可莫像过去一样。两手空空哟!
放心,鹿鸣兄。这次我不闯出点颜色,也没脸面再见你。你待我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我若有出头之日,定将报答!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一路上,戴春风时而乘车,时而坐船,无车无船就靠两条腿走,饿了就啃几妻子偷偷为他准备的干粮,困了就近找个旅店或农舍住宿。他这样日夜兼程,足足走了20多天,才来到他心目中的革命圣地--广州。
5月的羊城,繁花似锦。红红绿绿的革命标语比比皆是;三三两两身着军装的青年来来往往,呈现着一片朝气勃勃的景象。戴春风一踏上广州,立即就被这革命摇篮中那轰轰烈烈的神圣气氛感染了。他深切地感到,广州的天空比别处的更晴朗,广州的太阳处的更明媚。他那由于十多年坎坷经历及在孙传芳等军阀统治长期压抑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舒畅起来。他习惯地找了家干净宽敞的旅馆住下,痛痛快快地洗完澡,穿戴整齐,就按毛人凤告诉他的地址去找周念行。遗憾的是,周念行第一、二、三期毕业的黄埔生,大概被拉到野外训练,做北伐的准备去了,连姜超岳也没能见着,这不能不使戴春风有些扫兴。
不过,更让他扫兴的是,黄埔第五期的招生考试刚刚结束,而第六期的招考时间尚未确定。这不能不使戴春风忧心忡忡。他担心等候时间太长,在这举目无亲的广州,旅费花光又怎么办?即便坚持到考试,万一考不上,又该怎么办?不过,这种种烦恼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决心已定,无论等多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决不退缩,一定要考上黄埔军校。主意一定,他立即搬出那家较为昂贵、舒适的客栈,迁往宏兴客栈。
这是一家传供穷学生居住的便宜客栈,每日只交三四毫钱即可付清食宿费。不过这家客栈的居住条件确实很差,它夹在一条终年潮湿不堪、腥臭熏天的小巷里。这小巷,是专门经营水鲜海味的。由于经营海鲜的小贩们往往是楼下做铺面,楼上住家,所以一走进巷子,脚下就是黏糊糊的泥水,头上贝Ⅱ飘着住户们晾晒的像万国旗似的农裤,空气中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鱼肉的腥臭。
自幼酷爱于净整洁的戴春风虽然厌恶这种环境,但为了最终目标,他咬着牙忍受着,每天坐在那狭小且架着两张上下铺的客房内埋头复习,自学那些初中生才学的数、理、化等功课,不懂的地方就向住宿在这里的初高中学生请教。那些十来岁的小青年们知道这位已为人父的老大哥是来报考黄埔的,也都愿意帮他的忙。凭着戴春风的聪明和勤奋,三个月时间内,他总算把该考的功课都学习了一遍。
然而,他身上那本来就不多的钱也花光了。他几次想卖掉那支金簪,却又有点舍不得。这金簪能使他想起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口,想起夫妻之间盼睛爱,想起妻子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和殷切的希望。每当他在这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南国感到孤独、寂寞之时,看看这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簪,他心中就会感到一丝温馨,一缕安慰。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里,除去母亲之外,毕竟还有一位弱女正在关心着他,思念着他啊!所以,他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轻易卖掉金簪。
然而交食宿费的期越来越近,囊中所剩无几,他便决心到码头或店铺去找些零活干千。可是,当时从各地来投考黄埔的青年成千上万,像戴春风这样囊中羞涩的声年又何止一人?准不打算找份零活于干?更何况年已30的戴春风,早已非当年浪迹沪杭等地之时那放浪形骸的流浪汉了,他如今显得清癯、白哲、老成持重,倒很像一个文弱儒雅的教书先生。码头的重活没人找他干,店铺的零碎杂活,不便让他干。所以他找来找去,都被对方客气地拒绝了。
不过,戴春风并不因此而气馁。广州的革命气氛如同兴奋剂,总使他兴奋不已。特别是这年7月,他从传单、标语上得知了北伐军已挥戈北上并节节胜利的消息,就更加激动了。
此时此刻,他遗憾的是自己没能早来到这里,没能赶上参加北伐战争。但他坚信自己考上黄埔之后,将会大有用武之地。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考上黄埔,只有考上黄埔,自己的理想、抱负才能得以实现,将来才有脸面回去见妻子、母亲和好友柴鹿鸣。所以,他抱定决心,无论等多长时间也不能打退堂鼓。然而愿望终归是愿望,现实终归是现实,眼下怎么办呢?
这天,戴春风在外奔波一日,仍然一无所获。由于交费的期限已过了五六天,老板娘早已停止供应他的伙食,他不得不天天去门外的小饭摊上花两个铜板买包荷叶饭或腊味饭充饥。他刚走到客栈门,不意遇见了面包深深的老板娘。由于天热,那胖得像面口袋似的女人,穿着一身短肥短肥的玄色香云纱裤褂,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大蒲扇不停地扇动着。一见戴春风,她就似笑非笑地说道:戴先生,现在总该交食宿费啦!我这小客栈可赊不起啊!
师徒婆,你就再宽容几日吧,我不在店里吃饭,只占个床位!戴春风学着广东话称呼她,并和颜细语地向她解释。
不知是戴春风的江山口音让地老娘费解,还是由于没有要到钱让她恼火,总之戴春风话没说完,她便用蒲审指点着戴春风嚷道:先生,我这不是济贫院,今天不拿出赢块钱房钱,就从这里搬出去吧,不要在这里耍无赖......
老板娘的吵嚷声引出了好几个青年学生,他们好奇地打听着。老板娘仿佛更来劲了儿,吵嚷得更凶。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又不是想赖你的账,不过让你宽容几日嘛!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就是了!当着这些年轻娃娃的面被她如此羞厚,戴春风顿时脸臊得通红,他决心--哙儿就上街去卖掉金簪。
老板娘仍然不依不饶地嚷道:不行!你今天就得把钱拿来!行啦!这五元钱我替他付了。围观的人群中一位个子瘦小的青年见戴春风被老板娘逼成这样,很是同情,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五元钱塞在老板娘手上。那女人见了钱,铁板似的胖脸顿时烟消云散,似笑非笑地嘟囔句什么,扭扭地走了。
这突然的变化,戴春风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此时他仍气得发蒙,只认出这青年是头一天才住进他隔壁客房的新客,却想不起应该向他道谢,就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直到他在街口找了个钱庄,把金簪卖掉,换了几十元钱之后,才想起应该好好地谢谢那位青年。
当天晚上,他轻轻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客房内,那瘦小的青年正与另一位身材粗壮的青年一起在灯下促膝而谈,见戴春风进来,便都站起身来招呼他,并主动地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俩也是来报考黄埔军校的。瘦小的青年叫徐亮,江苏无锡人;另一个青年叫王孔安。他们都是听到北伐军相继在湖南等她取得辉煌胜利后,才偷偷跑出家门来投考黄埔的。三人一见如故。因为戴春风比他俩年长好几岁,所以徐、王二人都尊他为兄长,那日之后,便与他形影不离,成为奠逆之交。
由予北伐军的节节胜利,全国各地投奔广州的青年骤然增多,军校人伍生部终于定于8月底、9月初招考第六期的第一批学员。考场就设在广州惠爱东路的中山大学,先口试,后笔试。口试的题目因人而异,笔试的内容却是相同的:作文、数学、理化等。口试时,主考老师问他的经历后,问他为什么要报考军校?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师表示满意。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笔试太差劲。他毕竟初中只上了三个月,数、理、化没基础。
更不幸的是,他对新三民主义的内容,以及什么《建国大纲》、《建国方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等书,看都没看过,而作文的试题便是《试阐明三民主义为何能救中国》和《三民主义之主要内容是什么?》他对卢旺达一民主义倒是背得挺熟,所以只能用民族、民权、民生等观点来阐述。
发榜之日,戴春风与徐、王二人一道,同去看榜。三人既紧张又兴奋。结果,徐、王二人均榜上有名,俩人忘情地拍手蹦高,欢呼起来。而戴春风前前后后看了两遍,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原来那带着笑意的长脸渐渐地变红了,继而又变白,最后连他整个人就像木头似的僵立在那里。从离家到考试、发榜,整整等了近半年之久,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t
春风兄!还没找着!不会吧?我们冉帮你找找!徐亮高兴了一阵,猛地发现戴春风神情不对,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拉过王孔安帮着查找,担心戴春风看落了。
戴春风知道他们二位是真心关心自己,但事实已如此,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他愣了一阵,趁二位到一旁看榜之际,便转身往回走。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什么时候,徐、王二人追上了他,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走着。到拐弯处,戴春风才发现他俩,见他俩为自己的落榜而垂头丧气,心里很感内疚。他强笑着搂着二人的肩膀说:走!我请两位老弟喝酒去,为你们庆贺一下。
春风兄,改日吧!我们......徐亮知道,这是戴春风不忍让他俩扫兴,才故作欢颜,所以极力推辞。
我看喝两杯也好!放松一下,再想想办法。春风兄盼了半年,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啊!王孔安似有所思地说道。
唉!我看也没脸面回去了,不行的话,就到北伐军中去当兵算啦!说着,他们进了家小酒店。
春风兄,不能泄气啊!孟子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嘛!徐亮故作轻松地说笑着,想以此来宽慰戴春风。说到此,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手匦脚地冲戴春风说:哎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春风兄,你可以再考一次嘛!我们帮你补习!如何?
原来,第六期入伍第一批招考时,北伐军已攻占了汀泗桥、贺胜桥。这是打败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决定性的两次战役。就在这莹报频传之际,中国共产党为了促使北伐战争胜利发展,发表了《对于时局的主张》一文,号召全国人民热烈响应和支持北伐军。这样一来第六期第一批学员刚考完,各地来报考的青年又有不少,军校入伍生部决定9月底再招考第二批学员。这消息戴春风等人都知道,但他们原指望一次考中,并未放在心上,刚才一见戴春风落榜,都有些发蒙,便谁也没想到这一层。经徐亮这一提醒,戴春风心中顿时为之亮,但他并没有马表现出自己的心情,反而有所顾虑似地说:再考一次?让他们认出来怎么办?
嗨!你不会改个名字!那么多人,他们哪能认出你?王孔安一旁出着主意。
对!改名字!改个有意义的。春风这个名字既不好听,又有点像女人名字......徐亮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
于是三人围绕改什么名字讨沦起来。戴春风看到这两个好朋友如此为他着想,并不因他俩高中,自己落榜而轻慢自己,深感友谊之珍贵。同时,他也想起了以前抱逃避官府通缉而改的名。于是说道:我还有一个别名,叫戴笠,意为交朋结友不能以贵贱而论。
好,这名字不错,很有诗意,很高雅,听人说,人的名字可重要啦,有人一改名字,顿时就时来运转!王孔安边喝酒,边发表自己的高论。
他的话一出口,戴春风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当年报考衢州联合师范时,集市上那算命先生说过的话:你虽属双凤朝阳格,而且五行中金、木、火、土齐备,但命中缺水,有偏枯之像你须将名字改为带水字的,方可逢凶化吉,大展鸿图......
想到此,戴春风觉得算命先生的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当初自己不愿听他的,不肯改个名字,命运一直不济,如今何不按他的谨法改个与水有关的名?他喝了两口酒,稍加思索后笑着对徐、王二人说:我想好啦!再报名时,我就这样写:姓戴名笠字雨农。以前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要用名字补,这雨农,想必水是够多的啦!说完,他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此时此刻他对算命先生的说法还是半信半疑,只是觉得既然现在不得不改名字,何不按他的说法去改呢?人到穷途末路之时,难免要讲点迷信了。打这以后,戴春风便正式改名为戴笠,字雨农,并以此名又一次参加了黄埔军校的考试。.
一个多月以后,黄埔六期第二批招生考试发榜,戴笠名列前茅。他本人自然是欣喜若狂,徐、王二人亦为他高兴,并不时地跟他开玩笑说:春风兄,哦,不对!应该是雨农兄!你这一改名字,果真是时来运转啦广大概这就是命吧,此时,他似乎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了。
3.黄埔小字辈
黄埔第六期共招收了4400人,徐、王二人被分配到入伍生部第六期一团二营七连;戴笠被分到入伍生部直属团十七连。当他们领到新发的军装时,都忍不住立即穿上,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地自我欣赏。五六期的学员比前几期神气,他们发的是苏式黄卡叽布军装,再配上宽皮带、大盖帽,确实威风。年轻的学员们是在欣赏自己身着军装的英姿,而戴笠却把这身军装看成是一对供他腾飞的翅膀。他强烈地意识到,一切都刚刚开始,自己必须处处小心,步步留意,不能有些许差错。记得当年那位算命先生解释小黄雀啄出的鄂张黄纸签上的话一遭逢暴雨,必非池中物时曾说过:你将来一旦遇着贵人提携,或是好的机遇,就一定能飞黄腾达,决不会久居人下......如今,贵人虽未遇上,但这震撼世界的北伐运动,不正是一场暴风骤雨吗?不正是自己飞黄腾达的绝好机遇吗?
进入黄埔,是戴笠一生中的第一个重大转折。没有黄埔生的经历.也就没有后来赫赫一世的戴笠。戴笠后来回忆进入黄埔这一件事时说:要说我倒霉吗?也不算倒霉。要说我不倒霉吗?论黄埔资历总不如人而倒霉了。这些话听起来颇有无头无尾之感,其实说穿了,说倒霉,是指到黄埔太晚,没有成为军校前几期的老大哥,资历不如人罢了;说不倒霉,是指假如没有选择人黄埔这一条道路,那就什么也谈不上了。虽然是一趟末班车,但幸运的是有了这趟末班车,才有以后的一切荣华富贵。
戴笠考入黄埔军校后擞编人入伍生第一团第十七连。当时,由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引发的国共两党的斗争,至戴笠人校时在黄埔军校的师生中已经愈演愈烈,有时几乎到剑拔弩张的程度,并很快在黄埔六期学生中逐渐反映出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议论,争论问题,形成不同的圈子。戴笠从不谈论政治和国共两党斗争的问题,更不参加学生之间的争论。表现出他的成熟、老于世故和狡诈。入伍半个多月时间,从官到兵他部已经熟悉。他不吸烟,却随身带着火柴、纸烟之类;他能喝酒,也因此常请人,兰花豆、花生米、西瓜子等随身带。在校夜自修期间,他常常溜出校门,买花生米、老酒之类,请一些与自己谈得投机的同学在宿舍里一边喝酒,一边胡聊。戴笠尤其对官长能察言观色,通过其一言一行,分小时。这四个小时的立正、稍息,摸、爬、滚、打,活动量是相当大的。这种训练无疑是培养军人体力、意志必不可少的环节,也是对入伍生最严峻的考验。在这种严格的训练下,许多身体差、意志薄弱的青年,往往就被淘汰了,还有的病例了,甚至还有个别的开了小差。
戴笠虽属壮年,也常常感至9力不能支,但他牢牢记住孟子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无论多苦多累,他总是咬牙忍着。而且闲暇之余,他就苦读教材,并认真研读了《曾文正公家书》、《曾胡治兵语录》和《俾斯麦传》。因为他听说校长蒋介石最佩服清末镇压太平天国的主将曾国藩、胡林翼和德国18世纪的宰相俾斯麦,很爱读曾国藩均著作和《俾斯麦传》。戴笠通过对这些著作的研读,渐渐摸出蒋介石的一些执政思想。他觉得蒋介石重视黄埔军校,是受曾氏先的影响,而蒋介石率部东征、北伐,同是如同俾斯麦当年推行铁血政策,发动丹麦战争、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一样,是为了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结束封建军阀割据的局面。他越来越崇拜曾国藩和俾斯麦,也越来越崇拜蒋介石。他认为曾氏与俾氏是古代的英雄,而蒋氏则是当今的豪杰。特别是当北伐军胜利进军上海,打败了孙传芳,浙江等省已被北伐军所占领之后,他对蒋介石更是崇拜之至。
不过,戴笠并未把自己的想法轻易地说出来。因为当时共产党和国民党右派势力的斗争在学生中反映得非常激烈,而且入伍生部的主任和连队的一些领导、同学都是共产党员。军校内以共产党员为主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和以国民党右派势力为主的孙文主义学会一直存在着激烈的冲突。他虽然没有加入孙文主义学会,但是他内心的天平是倾向孙文主义学会的。以往,他与共产党无任何接触和了解,所以一直认为孙山创建的国民党才是惟一的正统的政党,而且他还听说,孙文主义学会实际上是在戴季陶理论的指导下诞生的。尽管他当时还没有看到过戴季陶所写的《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的小册子,但在个人感情上总觉得交易所那个善待自己的和蔼、斯文的同乡,总要比为工人、种田人说话的共产党人高明。不过,一直到四·一二蒋介石推行清党政策前夕,他都是抱着一种冷眼旁观、深藏不露的态度。一直到四一一二前一个来月,三期毕业的胡靖安、陈超等出现之后,他才渐渐地把自己真实的思想暴露了出来。
1927年初,由于前几期的学员大部分上了前线,维持广九沿线治安的责任就落在了第六期入伍生的肩上。戴笠所在的十七连和其他三个连队,被派往东莞,边维持治安,边操练。这正是初春的黄梅季节,阴雨绵绵,除了站岗值班的学员外,大都在营房内休息,看书。这天,连长带来两个中年军人,其中一人矮小而强健,另一位较高且白皙。连长介绍说:这二位是我们三期的学长.老大哥,现在是入伍生部的监察干部,特地来连队了解情况的。同学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们谈谈。后来,那个矮个子自我介绍说,他叫胡靖安,而另一位叫陈超。
胡、陈二人在连队住了几天、分别我一些同学谈话。这天,戴笠正在宿舍看《曾文正公家书》,胡靖安大咧咧地走过来笑道:老弟看什么书?当戴笠把书的封面翻给他看时,他满意地说:嗯!不错,这正是校长爱不释手的书。怎么样?你看后有什么想法?戴笠不知他的来历,也不肯轻易表态,故避重就轻地说:我觉得文正公的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天下人恐怕也只有他有资格写出那样的对联。说着,他便微微摇头吟道,粗茶淡饭布衣裳,老夫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儿辈为之。
说得对!若无曾劫刚这位博学多才的老夫子,恐怕也教育不出曾国藩、曾国荃这样的子哟。要不然,校长怎么对曾氏父子推崇备至呀!胡靖安见戴笠谈吐不俗,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很是欣赏。
戴笠见他每句话都离不开校长,仿佛他与校长挺熟似的,心里就有了几分底。当胡靖安问他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时,戴笠立即毫不犹豫地大声说:我想给校长当警卫。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一些同学不禁哈哈太笑起来,有人甚至嘲讽地说:雨农啊雨农,你也太没出息啦!校长培养我们,难道只是让我们去给他端茶、递水、扫地、当听差?!
这有什么不好?校长统兵打仗,理万机,还有比卫护校长安全更重要的吗?我若能给校长当听差,就是莫大的荣幸!戴笠竟毫不脸红,回答得理直气壮。
在座的同学大都嗤之以鼻,而胡靖安却认为戴笠正是他要找的联络对象。他认为,只有像戴笠这样崇拜蒋介石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暗中送给戴笠一本戴季陶写的反共小册子《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叮嘱他不要让其他同学看见,并让他暗中注意连队里共产党员的活动,及时向他汇报。
戴笠对胡靖安的举动和谈话,深感惊慌。此时此刻,他还不愿卷入学生中间的派系的斗争漩涡,而且他早就昕人说过,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曾批判过戴季陶,说他未经中央委员会许可,即以个人名义发布《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一书,以至发生不良影响,惹起党内纠纷......并要促其反省,不可再说,禁止三年不得作文字。所以戴笠尽管个人感情的天平倾向戴季陶,但他还不想以自己的前程去冒这个险。他犹豫地指着那小册子对胡靖安说:这小册子,听说是反中山先生新三民主义的。校长不是也反对这小册子吗?
老弟,你别太迂腐啦!校长反对?为什么那次会上开除了谢持、邹鲁的党籍,而戴先生却能仍当他的国民党员、宣传部长?不瞒老弟说,校长让我和陈超从武汉返回军校,不是没有目的的,你按我说的办,不会有错。当然,你不要轻易暴露自己......胡靖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启发似地点了点头。
戴笠的脑子是何等机敏!他一听是校长让胡靖安返校并传达旨意的,便立刻想到,那么胡氏一定是蒋校长的人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胡靖安派给他的任务,一发现共产党学生的活动,就立即报告,并且连那些常接近共产党学生,常看《向导》、《中国青年》的同学,也自口被他汇报到了胡靖安那里。
说起来,胡靖安还真是蒋介石派回广州的。原来,蒋介石率北伐军挥戈北上之后,总担心共产党乘机掌握他苦心经营的黄埔军校。他曾一度把思想左倾的教育长邓演达调往前线,改派方鼎英为教育长。方鼎英是个典型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易于驾驭。不过方鼎英毕竟是个忠厚长者,对于学生,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一视仁。因此,蒋介石还是不放心。北伐军到达武汉之后,他立即派自己心爱的学生胡靖安、陈超等人返同广州,暗中联络非共产党学生,监视或限制共产党在军校的活动,为后的清党做准备。所以,胡、陈等人方敢有恃无恐地四处活动。
戴笠跟胡靖安挂卜钩后,除对连队的共产党员暗中监视、及时汇报外,还认真地学习了戴季陶的那本反共小册子。他对书中所宣扬的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共产党害了空想病,足一群无政府主义的信徒,以及反对国共合作,反对工农进行阶级斗争,把共产党视为癌肿等观点,均能接受,而且觉得言之有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国共合作的局面迟早会破裂,因此,对后来的四一二清党之事,戴笠毫不惊诧。
这是4月15日的清晨,起床号像往常一样划破寂静的晨雾,人伍生们像往常一样迅速、紧张地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起床,整理内务,跑步到操场集合。灰蒙蒙的晨雾中,连长的脸沉得像块铁板。他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整齐排列的学员,声音低沉而冷峻地宣布:共产党阴谋暴动,在莞东成立了军事委员会。现奉校长命令,进行清党。凡共产党员者,向前三步!
操场上顿时死一般寂静。大多数人伍生部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蒙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戴笠却毫无表晴。
是共产党员的站出来!连长又一次命令。这时,队列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几个早已暴露了的共产党员。连长看了看这几人,又掏出一张名单,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也站出来。这些人大都是平日表现较活跃,与那几个共产党员关系密切的人。好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点到他们,但戴笠心里清楚,这都是自己平日向胡靖安汇报时提到过的一些人。他们有的确实是与共产党员打得火热,而有的只是看过共产党办的《向导》、《中国青年》等杂志。后来,这些青年都被带走了,有的关进了监狱,有的被集中囚禁到了珠江中流停泊的两艘轮船上。戴笠对他自己的第一次告密,开始还有些不安,但很快在胡靖安等人的影响下,渐渐释然了。不久,胡靖安被蒋介石任命为人伍生部的政治部主任,并取得了军校清党委员会的权力。他利用职权胡作非为,凡是他平日看不惯的人伍生,就捏造个莫须有的共党嫌疑的罪名,把人押起来,搞得学校乌烟瘴气。
此时,第六期入伍生第一期训练期满,调回到校本部进行考试。考试及格者方能继续分科学习。这期入伍生最初共招4400名,到分科学习时,只剩下了1500多人。那两千多人有病退的,有开小差的,有清党后被捕的,也有考试不及格被淘汰的。戴笠总算考试及格,得以升学。此同时,蒋介石闵考虑中原作战需要骑兵,故电令黄埔第六期增设骑兵营,戴笠等300名体魄强壮的学员便被选人。骑兵营中的戴笠,自以为比同期学员又高了一等,加之有胡靖安等人的赏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一改以往被动、谨慎的态度,主动进取,开始发挥自己那压抑已久的演说才能,大谈对局势的看法,大谈清党的必要性,大谈国共两党破裂的必然性,其理论依据不外乎是戴季陶的那一套。他的这些演讲,倒也吸引了部分同学,更得到了清党后被国民党右派把持的校党部的赞赏,不久就被推选为骑兵营的党部执行委员。这项任命虽说无足轻重,但在戴笠的心目中,这是他实现梦想的一个阶梯。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胡靖安、陈超等人自恃有蒋校长撑腰,多行不义,他们不仅滥抓学员,连教育长方鼎英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在《黄埔日刊》上连篇累牍地攻击他,说他有意放走共产党员、原政治总教官并任校政治部主任熊雄,破坏清党。方鼎英很恼火,但他知道胡、陈是蒋介石偏爱的学生,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不久,方鼎英接二连三地接到许多被胡靖安等人陷害、关押的学生的求援后。看到学生们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诉说,这位忠厚长者再也忍无可忍了。他亲自跑到南京,向蒋介石提出辞呈,若不获准,他便要对胡靖安等人实行纪律制裁。此时,蒋介石已因清党而遭到国民党内许多进步人士的反对,南京、武汉实际上已成分裂之势,他自顾不暇,自然不会为一个学生而得罪方鼎英这位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老同窗。他安抚方鼎英说:你是教育长,对学生和军校的任何问题,都可以照章处理嘛方鼎英有上方宝剑在手,于是返校后立即决定制裁胡靖安等人。胡靖安闻讯,便销声匿迹,逃往南京,投奔蒋介石去了。戴笠帐然若失,胡靖安走后不久,戴笠所在的骑兵营也奉蒋介石之命开往苏州集训,离开了黄埔。
4.溪口之行
一路上,戴笠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充满了信心。他觉得自己作为蒋介石所偏爱且仅有的一个骑兵营的成员,将来必受重用。况且骑兵营300多学员中,自己岁数摄大,也深得营长沈振亚的赏识,若有提升之机,定能平步青云。
然而,事与愿违。骑兵营到达苏州不久,蒋介石迫于各方面的压力,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于1927年8月14日在上海发表了辞职宣言,并带着自己的亲信侍从返回了老家浙江溪口。这就是蒋介石的第一次下野。
蒋介石一下野:刚刚组建不久的骑兵营,便如同孩子没了娘,行政上无处接洽,经费电无处领取,沈营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与广州校总部联系,得到的回答是,离校学员的安置、经费问题,尚在研究之中,让他们先自己设法解决经费问题。沈营长觉得这种局面应及时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虽然下野了,但毕竟还是他们的校长。而且,蒋介石只不过辞去了革命军总司令之职,并不等于永不参政。所以,他便特意派了他最赏识的戴笠和另一个学员,代表骑兵营去溪口陈情,希望蒋介石早日复职。 .
戴笠虽然对蒋介石的下野感到很震惊,但他也同沈营长一样,认为像蒋介石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一蹶不振,自己若能在他危难之际,向他表示忠诚,一定能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这对自己将来的前途肯定有好处。这就如同孙中山先生被陈炯明逼离总统府,在永丰舰上避难时,蒋介石跑去追随左右,从而得到孙中山先生的信任和重用一样。他明白,自己此行必将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溪口乃浙江奉化县一个小镇,距宁波不过三四十公里,并有公路直达镇上。全镇的六七百户人家,大都居住在沿剡溪北岸的一条三里多长的街旁。街上多为平房,间或有几家杂货店、米面店、饭铺和茶馆。蒋家的丰镐房为二层木楼,位于这条街的东头,大门面街临水,并与对岸的笔架山遥遥相对。
戴笠等人到达之时,蒋介石已去了附近的四明山雪窦寺。蒋介石的长兄蒋锡侯,让副官安排他们在丰镐房住下。戴笠以为蒋介石不屑见他们这些无名小辈,故以去寺庙礼佛为托词,便疑惑地问那副官:校长也信佛教?
副官笑道:太老夫人和毛氏夫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校长自幼就信。他说着,看到戴笠疑惑的目光,又接着说,校长每次回来都要去雪窦寺跟太虚法师单独谈好长时间呢。这次校长要在那静憩一阵子。
哦!我们有事想向校长汇报,什么时候可去晋见校长?戴笠担心这次又见不到蒋介石,颇为着急地问道。
放心!你们今天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如果愿意,明天可以先拜谒一下太老夫人的陵墓,然后,径直去雪窦寺。副官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
次日,戴笠等人在丰镐房吃过早餐,便请一名卫上陪他们去拜谒蒋母陵墓。戴笠早就听人说过,蒋介石非常孝敬母亲,母亲去世后,他为其修一座很大的陵墓,并请孙中先生及汪精卫、胡汉民等国民党元老题写墓碑、慕志。戴笠如今既然到了溪口,哪有不去拜谒之理?
蒋母陵墓位于溪几白岩小鱼鳞岙中垄,从丰镐房到那里要走很长一段路。路上,戴笠掏出高级香烟请卫.士抽,并尽量地恭维他,想从他嘴里多听到一些有关蒋介石的情况。
这位卫土并未因主子下野而沮丧,他深知这下野是假,以退为进是真,更何况他早已得知,蒋介石不久将去日本,并已决定带上自己和另外20名卫土一同前往,让他们去日本学习军事,将来学成回国,还愁不受重用?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兴奋。此时戴笠只提了个头,他就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有关蒋介石的情况,以至一些轶闻轶事统统倒了出来。他从自己如何当上蒋介石的警口讲起,一直讲到随蒋东征北伐,就连即将随蒋去日本学习之事也一一道来,说得戴笠羡慕不已,悔恨自己去黄埔太晚,错过了许多接近蒋介石的良机。后来,卫士还讲了一件蒋介石在北伐中的求签之事,这又使戴笠想到,凡事都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原来,北伐军包围南昌之时,总司令部设在南昌城外的牛行车站附近。这天傍晚,蒋介石与参谋长白崇禧外出散步,遇见一座关帝庙,便信步走了进去。此时,一位老和尚从大殿迎出,见蒋介石等人身后跟着几名卫士,知道是大官,立即笑着迎至大殿,并吩咐身后一个小和尚看茶。蒋介石笑着摆手制止。他见香案上放着一个签筒,便含笑上前,一言不发地从中抽出一根签,交给老和尚,问战争胜败。老和尚看签后,笑道:恭喜长官,战争大吉大利。说完,他又看了看签,接着说,但有一句话很重要,要预防剪刀叉。也就是说,要防止切断后路。蒋介石点点头,又伏耳副官,让他送给老和尚200元钞票。回到营地,他即让白崇禧调两团预备部队,靠近总司令部。事也凑巧,第二天夜里,守南昌城的孙传芳部属卢香亭师即派出一部分军队前来袭击总司令部,企图切断后路。当时,预备团尚未到达,只有蒋、白二人的两个卫队进行阻击。战斗打得很激烈,蒋介石卫队的副队长被打伤,白崇禧卫队的队长被打死,幸亏头天白崇禧遵蒋之命调来的两个预备团及时赶到,才很快结束战斗,卢部死伤惨重,还被活捉了1000多俘虏......
听完卫士有声有色的叙述,戴笠等人不禁失声叹道:真是天助校长啊!命中注定,校长不该遭难!
那还用说,总司令即便不是真龙天子,也是庙堂有德。卫士越说越来劲,不信?你等下看看太老夫人的墓穴,就清楚了。蒋母陵墓确实修筑得十分气派。一色花岗石墓碑和围栏,孙中山先生题写的蒋母之墓四个人字赫然墓碑之上,十分醒目。墓碑上方横刻壶范足式四个小字,两旁题有:祸及贤慈,当日梗顽悔已晚;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靡涯的对聪,为蒋介石自撰,张人杰书写。另外还有一方由汪精卫、胡汉民撰文,大书法家沈尹默书写的墓志铭,亦是别具一格。
戴笠等人观赏片刻,即走到墓碑前,毕恭毕敬地对着墓碑三鞠躬,然后四周环顾一番。只见北面山峦由远而近,层层叠叠,似长龙般婉蜒而来,到了墓前则微拱起一座小丘,直通山巅,有如游龙的龙头;陵墓的西面山峦一直向东环抱,又掉头向南方奔腾而去,而墓穴的东面则有曲折如飘带般的剡江从南飘来,又转向东南飘去......
好一处山环水抱的幽胜宝地戴笠脱口赞道。他突然想起卫士刚才的话,又接着问道;这墓穴可有何说道吗?
卫土笑道:我等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墓穴的奥妙。但据太虚法师说,太老夫人的陵寝位于龙脉之上。你看这连绵而来的山峰,不像一条长龙?他指指北面的山峦,又指指墓前的小丘,接着说:你看这小山包,像不像一尊大肚弥勒佛?有印山,有明堂。太虚法师说,这墓穴正好在弥勒佛的肚脐上。这里是一方天设地造的宝地,风水极好,子孙后代必大显大贵。戴笠听了,觉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而同来的另一个同学却略有所思地问:照这么说,校长应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才是。可如今好端端的却又要引退辞职,这......
嗨!这算什么?太虚法师讲,从校长的生辰八字来看,今年是流年不利,犯天狗星,立秋之后冲动,不死也伤。不过校长正在行运,后福无穷,决不碍事,一两年之内必东山再起,权位至贵。这就叫飞龙返渊,腾骧在望......卫土不等对方说完,就抢过了舌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说者无心,昕者有意。卫士这番有关求签算卦、风水八字的闲话,把个原本并不甚信神、不甚信命的戴笠说得心中暗喜。现在他倒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了。他认为,从公而言,只要校长能东山再起,实行宁、汉合作,继续出兵北伐,就能打败奉系军阀,统一中国,建立统一的中华民国。论私而言,他自己作为黄埔生,定能受到重用,有所发展,而且按算命先生所说;自己亦是属双凤朝阳格,只要得到贵人提携,定能大富大贵。现在自己也已改名换字,弥补了命中五行缺水之不足,只是那命中的贵人却还一直迟迟未曾出现,莫非就是蒋介石吗?戴笠越想越兴奋,此行真乃天赐良机啊!他决心要在晋见蒋介石时,给对方留下个良好的印象。那么,提不提当年的上海交易所呢?戴笠反复权衡,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拜谒完蒋母陵墓,卫士即领着他们沿一条石板小径,直往雪窦寺而去。该寺乃四明山区的一座名刹,始建于东晋年间,寺庙规模不大,气势却非同寻常。它位于群山众壑之间,且有两道溪水从寺后的山顶蜿蜒而下,环寺两侧汇于寺前一荷花池中。远远望去,寺庙上下,云烟缭绕,真若蓬莱仙境一般好一个佛地洞天!戴笠又禁不住大声赞叹道。
这还用说,总司令每次返乡,必先在此小憩数日。卫士说着,加快了脚步,并回头又说,你们慢慢走,我先去通报总司令。
卫士一走,戴笠等人无心观赏,也快步往寺庙走去。就要见到蒋介石了,戴笠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他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见了校长切不可造次鲁莽,一定要给校长留下个好印象。
他们站在寺内两株约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白果树下,稍等片刻,卫士即来告诉他们,总司令同意接见他们。于是他们跟随卫士走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的一间禅房。只见蒋介石身着长衫,端坐一香案之侧,见他们进来,抬眼看了看。他们便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军礼。只昕老蒋低沉而缓慢地哼了两声说:嗯,好,好!你们有什么事?
戴笠立即双手递上沈营长及全营学员给蒋介石的陈情信,同时干脆利索地说:我们恳请校长收回辞呈宣言,带领我们继续北伐!说完,他即垂手而立,等候问话。蒋介石接过信,边看边点头,嘴角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此时此刻,戴笠心中异常激动。他希望老蒋能认出自己,这样或许能很快就成为他的亲信,可同时,他又怕老蒋认出自己就是当年上海交易所里那个被陈果夫称为小瘪三的跑腿打杂的青年,这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现已身居高位的蒋介石来说,都是很尴尬难堪的。自己最好什么都别说,一切顺其自然吧,他想。他恭顺地望着蒋介石,觉得他比交易所时期清瘦、憔悴了一些,但其英武之气,威严之态,却比当年更盛。
嗯,嗯!很好!蒋介石看完信,鼻子里哼了两声,然后接着问,现在骑兵营情况怎么样?他平静地望着戴笠和另一个学员,看神情,他根本没认出戴笠来。
戴笠等向他如实汇报营里的情况,表示对蒋的下野很难过,对骑兵营的前途很忧虑。蒋介石听后微微点点头,站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沉思片刻,拖腔拉调地说道:放心!困难是暂时的。你们都是我党的宝贵才富,会妥善安排的......
正说着,一名副官进来报告说,张静江、吴稚晖求见。蒋介石说了声:好!请他们在客房歇息,我就来。说完,他转身对戴笠二人说:回去告诉沈振亚,困难是暂时的,让他好好维持一下,会解决的,嗯,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这几句话无疑是送客之意。戴笠等知趣地向蒋介石行了个礼,说声校长保重!便随一同前来的卫士走了出去。
此时的戴笠心情很复杂,他既为自己参加黄埔后第一次见到蒋介石而兴奋,同时,也为这次见面太仓促,甚至可能根本没给他所崇拜的人留下任何印象而遗憾......
溪口之行并未解决骑兵营的经费困难,戴笠等人回营不出一个星期,沈营长已经窘迫得只能让自己的妻子变卖首饰来维持全营学员的菜金了。许多学员不忍让营长夫妻为难,纷纷设法自谋出路。戴笠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突然接到家中来信,说他的族侄女戴学南在杭州因涉及共党嫌疑被关押,有生命危险,让他赶快去营救。而当时在浙江主持清党工作的,有他文溪高小的同窗好友姜绍谟,于是,戴笠只好请假离开骑兵营前往杭州。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离开,他就再也没回骑兵营,甚至连黄埔第六期各科学员在南京举行的毕业典礼,他都没去参加。
这样,戴笠连一张黄埔军校正式文凭都没拿到,他只是黄埔肄业生,后来常常为此而受气。
第四章 初露锋芒
第四章初露锋芒
1.寄人篱下
戴笠开始从事情报工作,是受到胡靖安的影响。
胡靖安,字茂全,江西人,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二期,为人心狠手辣,又好出风头。北伐初期,在总司令部任职。四一二政变后,因为在广州反共有功,升任军校入伍生政治部主任。不久,奉蒋介石之命,在上海组织密查组,专门搜集各方情报。这是国民党军统特务的前身。
1927年夏,戴笠来到胡靖安手下,开始没有任何军职,每天只是自动去搜集情报,以晚生身份向胡靖安递送,被戏称为编外情报员。这段时间戴笠搜集的情报,因为不了解高层意图,也没有活动经费和职业情报特务的经验及眼光,情报来源面很窄,大都是凭自己过去流浪的一段功底,搜集一些社会花边新闻之类,毫不起眼,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有时偶尔打听到一些较有价值的情报资料,经过胡靖安一转递,往往又成了胡靖安的功绩。戴笠此时人微言轻,寄于胡靖安篱下,当然不会去跟胡靖安争功。相反,他为了感激和报答胡靖安的收留,取得胡的信任,还经常跑到胡家,给胡抱孩子,做一些杂事,以取悦于胡。后来戴笠回忆说,这是他一生最窝火的时期。
当时,同与胡靖安在蒋介石身边负责情报工作的另一个老牌特务蔡劲军,也是黄埔二期毕业生,胡是江西赣北靖安人,蔡是广东海南万宁人,两人都受到蒋的宠信,并以侍从参谋和副官的身份搜集情报,向蒋呈递。戴笠当日寸半途脱离黄埔军校,按规定应作为自动放弃军校学籍处理,经胡靖安疏通,学籍虽得以保留,但还没有取得六期毕业生的资格,因之每每见了蔡劲军、胡靖安,犹如见了顶头上司毕恭毕敬,谨言慎语。蔡见戴态度谦卑有礼,工作勤奋,人亦机警敏捷,精明能干,也就常常给予关照。当然,蔡、胡电都从来没有防范戴有朝一日会爬到他们头上,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
1927年7月,蒋介石在政治上遇到了严重危机。4月12日分共清共之后,蒋介石在南京建立政府,与汪精卫为代表的武汉政府相对峙,形成宁汉刘立的局面。7月15日,汪精卫也开始反共清共,主动提出宁汉合作,但蒋介石认为汪精卫是与他争夺国民党领袖地位的强敌,拒绝合作,引起国民党内各派政治力量的不满,使蒋氏处于被动地位。同时,在南京政府内部,蒋氏与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黄绍闳的全面矛盾爆发。新桂系在平定广西和北伐诸役中屡建战功,后又帮助蒋氏发动四一二政变,建立了南京政府,白认为出力颇大,不旨对蒋称臣。蒋看到新挂系日渐坐大,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曾密令第一军军长何应钦执行剿灭桂系的计划。何应钦认为当时蒋、佳力量已不相上下,无必胜把握,加之何应钦与白祟禧私交颇好,不愿执行此项计划,蒋何关系也日趋恶化。李宗仁、白崇禧得知蒋的计划后,遂加紧联合各方的反蒋势力,准备寻机对蒋发难。
面对如此复杂的政治形势,蒋决定加强情报工作,随时掌握新桂系、各方反蒋势力的动向以及嫡系部队各级将官的忠诚情况。于7月底,在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成立密查组,派侍从副官胡靖安为组长,经胡推荐,戴笠、许忠五、成希超、布方白等为该组成员。·
该组任务主要是调查异己分子的活动,以加强蒋氏对嫡系第一军及杂牌部队的控制。表面上以调查各级部队的军容风纪情况作掩护。这是蒋介石成立最早的一个准特务组织。
密查组成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戴笠很快显示出他这方面的特殊才能,脱颖而出。他的情报不但来得多,而且来得快,视野开阔,质量较高。戴笠搜集得最多的还是各方面的反蒋言论和黄埔失业同学的牢骚。一般每隔两天,他就有一份材料报蒋。戴当时以密查组成员的身份难以直接见蒋,但他又不甘心每每假胡靖安之手转递,把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较为重要的情报材料,为他人作嫁衣裳。于是,每逢搜集到较为蘑要的情报材料,戴总是千方百计直接交到蒋的手中,以期引起蒋的注意。为此,他常常守候在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或中央军校官邸门口,当蒋的汽车到达时,戴先远远立正,敬一个军礼,然后快步上前,双手把材料递过去。蒋开始对戴的情报不甚重视,往往粗略地看过一遍,就丢过一边。因为蒋是久历江湖之人,深知下属的心理。他认为戴笠这种人不经过常规传递手续,唐突地越级上送,无非是沽名钓誉之徒,企图一步登天罢了。虽然有这种心理活动支配,但蒋每次坐车看到戴笠站在路边等候,还是吩咐停车,命令警卫人员接过戴笠的情报。戴笠也不问情报送上去有没有引起重视,每当搜集到稍有一点价值的情报,就用拦车的老办法送上去。久而久之,蒋介石觉得戴笠这种精神着实町嘉,并且他发现戴的情报大都出于第一手资料,比较真实,也就逐渐重视起来,开始注意到戴笠的情报才能。后来,蒋亲自下条子追认戴笠的黄埔军校六期正式毕业生资格,偶然也慰勉戴两句,让他多多搜集情报,以补耳目不足。在这段时间里,戴一人调查搜集的情报,比密查组其余所有成员搜集到的情报都要多。
1927年8月,政局继续急剧变化。8月8日,蒋介石在徐州前线指挥军事失败。回到南京,将前线总指挥、第十军军长王天培作为替罪羊,不经审判,不宣布罪行,立即处决。王天培是黔军将领,何应钦同乡。何应钦对此颇有兔死狐悲之感。李宗仁、白祟禧也受到极大震动,担心成为王天培第二。于是,李、白、何相约逼官。蒋看到桂系军队已控制南京周围地区,嫡系第一军军长何应钦也与桂系串通一气,局面已难挽回,只好于8月12日辞去总司令职,当晚离宁赴沪。8月13日,蒋在沪发布下野宣言,同赴宁波转奉化溪口老家。
蒋介石在离开南京赴上海前夕,指令胡靖安领导密查组人员继综秘密活动,搜集各方面情报,直接送交蒋亲阅。由于戴的积极和吃苦精神,胡靖安多次叫戴秘密来往于南京、上海、杭州、溪口之间,向蒋递送情报,使戴笠能与蒋得以经常接触。一次,戴笠把搜集到的黄埔学生中因蒋下野而极度恐慌,纷纷要求蒋复出和请示机宜的反映呈递给蒋。蒋看后很重视,并要求密查组继续搜集这方面的情况。蒋认为他这次野,黄埔系的地位一落千丈,昔日的黄埔骄子们被别人奚落嘲笑,使他们头脑清醒起来,认识到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必须团结一致保护校长的地位,即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1927年9月20日,蒋介石根据戴笠等人调查的情况以及各地黄埔学生的来人来函,发表《告黄埔同学书》,要求黄埔同学一致反省失败的原因,不要再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而要统一意志,团结起来,经受挫折和失败的考验,苦心作下层工作,自己努力去闯等等。此后,蒋介石决定利用自己置身事外、国民党各派互相厮杀、争吵不休的机会,到日本一游,一是去日本神户有马温泉拜见宋美龄母亲倪氏,请求其同意宋美龄与自己的婚事;二是对汪精卫及南京政府请求他复职的呈请置之不理,以便提高身价,待价而沽,进而谋求更大的权力。
9月28日,蒋介石在上海乘日轮上海丸东渡日本,行前下令撤销密查组,以免在出国期间失去控制,受人口实,并发给改组三个月维持费。不料胡靖安领了这笔维持费后,顿起不良之心。他把戴笠、许忠五、成希超、东方白等人留住在上海他的家里,拿出.少许经费,权充他们每天的伙食,而将余下薪饷尽人私囊,自己带了家眷,悄悄回到江西赣北,度假游玩去了。
戴笠等人在胡家坐吃,不几天伙食费尽数用光,却不见胡靖安送钱来,一怒之下,便抬了胡家的衣箱到当铺里典当,但打开箱子,其中尽是小孩衣服,当铺不收。许忠五知道戴笠与杜月笙是拜把兄弟,交谊非浅,便怂恿戴去向杜借贷。
当时,杜月笙已成为上海滩的三大亨之一,财源不断,尤其是因为支持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有功,被蒋任命为海陆空军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戴笠受大家怂恿,找到杜月笙门上,言明来意。杜月笙笑笑,只问戴需要多少,戴笠开口50元,杜月笙命人如数点给。戴回到胡家后,几个人公推许忠五经办伙食,好歹捱到胡靖安回来。不料许忠五拿了这笔款子,心想胡靖安走得,我便走不得?没有几天,也溜到汉口原籍去了。戴笠、成希超、东方白等人再次陷入无米下锅的困境。没有办法,戴只好再次到杜月笙门上,告贷50元,好歹渡过难关。戴笠受此捉弄,自此对许忠五十分反感。
2.军中探子
蒋介石下野后,国民党各派系的矛盾顿失重心,于是又变成互相火并,乱杀一场的局面。蒋介石则利用矛盾,挑拨是非,纵横捭阖,进退自如。等到汪精卫、胡汉民、新桂系等斗得精疲力竭、几败俱伤,他却成了各方争相拉拢以自重的一股平衡力量。蒋介石玩弄的以退为进战略,首次宣告成功。
1928年1月,蒋介石复出,先后采用又打又拉的手段,赶走了汪精卫、胡汉民这两个对自己的最高领袖地位威胁最大的资深国民党人,至1928年3月7日,他先后当上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
痛定思痛,蒋介石总结了8月逼官事件的教训,认为没有预先掌握情报、先机制敌是桂系发难和何应钦倒戈的一个重要原因。十是,蒋介石决定建立情报组织,充实情报人员,增加耳目,进一步加强特工活动。
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是蒋介石建立的第一个正式的特工组织。
1928年2月23日,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推蒋介石为组织部长,陈果夫为副部长。中央组织部下设普通组织科、海外组织科、军人组织科、编审科、调查科、总务科等。其中调查科是第一次设立的机构,首任科主任由陈果夫之弟陈立夫担任。
陈立夫是浙江吴兴人,辛亥革命的著名领袖、蒋介石的导师和密友陈其美之侄,20年代初毕业于天津北洋大学冶金系,曾留学美国,获得工学硕士。调查科是国民党自成立以来建立的第一个专职情报机构,以后发展为臭名昭著的中统特务组织,与戴笠的军统特务组织齐名,并称两统。
在建立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的同时,蒋介石决定加强军事方面的情报工作。他在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里,一下子任命了数十名侍从副官和联络参谋。这些人几乎清一色出身于黄埔军校,其任务就是搜集各部队的情况和各级部队长官的政治倾向、思想动态、主要活动等,其工作都直接向蒋介石个人负责,并由原任黄埔军校教育长的王柏龄主持其事。
这些专职情报特务中,除了蔡劲军、胡靖安等老牌特务外,又增加了不少薪人,其中有两人对蒋介石今后数十年的特务统治影响极大。一个就是戴笠,因其在蒋介石下野期间积极搜集情报,颇有成效,加之胡靖安力荐,蒋破格升戴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上尉联络参谋。另一位是郑介民。郑是广东海南文昌县人,少年家贫,出走南洋打工。1924年回国报考黄埔军校,一期不中,发愤攻读,再考二期得中,毕业后由蒋送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27年8月回国时,因蒋氏下野只好到南京中央军校找当总队长的黄埔一期同学潘佑强,由潘安排在军校任政治教官。这次,一并被蒋任用为侍从副官。主要任务是利用他在两广方面的关系,搜集桂系及粤系部队的情报。郑介民后来成为戴笠的首席助手,配合戴搞特务活动达15年之久,戴、郑二人在性格、气质、作风、经验等方面各有所长,互为补充,成为特工活动中的一对黄金搭档。
蒋介石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以后,提出要重新整顿和建设国民革命军的口号,目的是要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驾驭派系林立的新军阎。1928年初,各派军队中最有实力的是蒋介石、桂系、冯玉祥、阎锡山四大派系。但当务之急,蒋认为是要整顿好自己的嫡系部队第一军。
以黄埔学生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第一军,是蒋氏起家的本钱,蒋视之如命根子,并一直交给何应钦率领。但8月逼宫事件暴露了何应钦拥兵自重的野心和与蒋离心离德的倾向,这是蒋深感痛心和绝对不允许的。于是,蒋认为重新整顿建设国民革命军,首先必须惩治何应钦,重整他的嫡系第一军,夺回他对第一军的绝对控制权。
为此,蒋于1927年11月任命戴笠为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把他派驻徐州前线,调查和掌握第军的内部情况和动向,重点了解第一军师、旅长以上高级将领对蒋的忠诚程度,以此决定升降,从而牢牢控制该军。
1928年2月9日,刚刚开完二届四中全会,蒋介石带着少数亲信随从悄然前往徐州前线,进入第一路军总指挥部,突然下令撤销了何应钦的总指挥职务,然后派人将蒋的决定送交在外打猎归来的何应钦。接着蒋又以军纪废弛为名,将第一路军整编为第一集团军,自己兼任集团军总司令,而将何立钦调任总司令部任参谋长,何应钦从此失宠。黄埔系中的第一人何应钦尚受此打击,从此黄埔将领没有人敢对蒋怀有异心。
蒋介石的徐州之行,戴笠以联络参谋名义作为随员,经历了蒋氏重整第一军的全过程。为了加强蒋第一集团军的控制,戴笠继续奉蒋命以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的名义,在第一集团军中从事情报活动,调查了解各级部队长官对这次重整第一军的反映,并密切注视第一集团军内原何应钦亲信将领的动向,随时密报蒋介石。
蒋介石在徐州将第一军重整完毕,即提出二次北伐的口号,消灭以张作霖为代表的奉系集团。1928年3月31日,蒋介石再次到徐州,将第一集团军改编为四个军团,分月Ⅱ部署在向北进攻的位置上。4月7日,国民党中央发表北伐宣言,4月10日,一、二、三集团军同时下达攻击令,总攻开始。
其实早在2月份,蒋介石就秘密召见戴笠,要他只身先赴华中、华北各地,了解国民革命军各集团军的动态和奉张集团的部署情况,以供决策。戴笠受命从徐州出发,先后到郑州、汉口、太原等地,调查了解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各集团军的动态,然后回到南京向蒋报告。当蒋介石的第一集团军沿津浦铁路、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沿京汉铁路、阎锡山的第三集团军沿郑太铁路分途进攻的战斗部署下达后,戴笠再次奉命赶在东路北伐军前面先期北上,潜入敌境,打探敌情。行前,蒋介石亲书:艰苦卓绝四字赠戴笠,以示勉励,戴如获至宝。自此,他时常自诩得校长真传,是艰苦卓绝四字的忠实膺者。
戴笠自山东潜入敌境后,自济南、保定、天津、北平一线,一路北上,了解张宗昌、孙传芳、张等各奉张作霖集团的虚实,有闻必报。戴笠原以为此行凶险难测,命运殊难逆料。岂知奉系军阀及北洋军阀残余中的各级将领大都是老粗,文盲多,没有政治头脑,缺乏常识,轻信谣言,贪图小便宜,讲江湖义气等,利用老军阀这些弱点,戴跑遍华北各省,如人无人之境,搜集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对二次北伐的胜利起了一定的作用,戴由此更加受到蒋的器重。
3.情报个体户
戴笠发迹以后,回忆起这一段时期的生活,曾称自己是跑单干。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情报个体户。因此,他常常埋怨这份工作是没有衙门的苦差,不是人干的,其辛酸苦辣,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难以体会的。
当时。戴笠最大的苦恼,是由于地位不高,人微言轻,辛辛苦苦搜集到情报,却不能及时送到蒋介石手中。以戴笠一个上尉联络参谋或少校副官的身份,不用说难以面见蒋,就是蒋的官邸或办公室也往往进不去。蒋身边数十名侍从参谋或副官,大都是黄埔一、二、三期的老大哥,军职也比戴高得多,每见到戴笠这个六期末毕业的打流人员,颇有些不屑一顾的神态。
不但是黄埔老大哥轻视戴笠,就是蒋介石身边的佣仆之流,如警卫、勤务、司机、厨师、娘姨等,也常给戴笠白眼。远远看到戴笠,第一句话就是小瘪三又来了。昕到这些话,戴笠虽引为奇耻大厚,但为了打开通往蒋介石身边的太门,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去巴结他们。经常用一些小恩小惠去进行贿赂收买,从警卫、勤务兵、司机,直到门房、厨师、娘姨等,戴笠一见面无不点头哈腰,极力奉承,送上一点小礼品。有时他们起哄,大敲戴笠的竹杠,戴笠常常被搞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口袋里连吃晚饭的铜子也不剩。
直到戴笠发迹以后,仍不敢对这些人怠慢,经常在暗中赠金送礼,巴结奉承。这样,戴笠但凡有了情报,就从官邸后门递到厨房,交到厨师或勤兵务后中,由他们放到蒋介石的办公桌上。
在蒋介石身边的侍从人员中,戴笠巴结最多的要数毛庆祥。毛庆祥又名宗骧,浙江奉化溪口人,曾赴日本、法国留学。北伐时,由其父介绍绐蒋介石任北伐军总司令部机要秘书,凡军政大员的任命、作战命令的颁发,以及蒋与各方联络通信,各方面递送的情报资料或情况反映等,都要经过毛庆祥之后。
戴笠深知毛庆祥的地位非同一般,于是就拼命在毛庆祥身上下功夫。只要毛庆祥有所暗示,戴笠无不尽力去办。开始毛庆祥对戴笠的情报也懒得转呈,后来见戴笠对自己十分谦卑讨好,做事勤快,毛庆祥有所感动,加之戴的情报确有价值,也就旨代为转呈。有时甚至打破常规程序,随接随呈。因而戴的情报放在蒋的办公桌上总是十分及时,往往要比别人的快半拍或一拍。蒋看了也就格外欣赏有加,不但对戴笠送的情报仔细审阅,而且如果有一段时间看不到戴笠的情报,还要向毛庆祥查问。戴笠听到蒋对自己送的情报如此重视,也就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努力脚踏实地地去做。在蒋介石身边的侍从人员中,始终与戴笠作对的,便是王世和。王世和亦是奉化溪口人,他与毛庆祥、蒋的侍卫组长蒋孝先、侍从室出纳兼会计蒋和畅4人,并称为溪口的四小家族。王世和是一个寡廉鲜耻的粗坯,其父亲王良鹤原是蒋母王氏的族人,早年就追随蒋介石,当过贴身马夫、勤务兵,忠实可靠。蒋介石从上海到广州就任黄埔军校校长时,王世和被其父引荐给蒋,在广东先给蒋介石的小情人陈洁如当了一段时间的勤务兵,然后进黄埔一期,毕业后留在蒋身边,子承父业,当了蒋介石的随身侍卫,负责警卫、接待、传令等。
戴笠要见蒋氏或进入官邸,必先经过王世和这一关。王世和以黄埔一期老大哥和蒋的心腹自居,历来看不起戴笠的打流出身和鬼鬼祟祟的行迹。加之戴笠囊中羞涩,难以有让王世和看得上的孝敬,只得转而求其次,在蒋的门房、勤务、厨师、娘姨等佣仆人员身上下功夫,绕过王世和这一关,这就犯了王世和的大忌。王本是瞒上压下,专横跋扈之人,现在小瘪三戴笠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手脚,自是怒不可遏。故王世和每见到戴笠,便破口大骂,并命人将他赶走。戴笠虽对王世和恨之入骨,但在当时如何敢与王世和作对,只得忍气吞声,打掉牙往肚里咽。每见壬世和,便避之如见瘟神。
作为情报个体户的戴笠,工作是很辛苦的。起早贪黑,忍饥挨冻,遭人白眼,简直是家常便饭。如在南京做特务工作,每天一清早就要出去,直到半夜三更才能回来,回来之后,又得连夜把当天搜集到的情报资料整理出来,请曾在上海一起流浪的黄埔六期同学徐亮用正楷眷写出来,再自己校阅后定稿。然后,戴笠草草睡一会,天不亮再起床上中i11陵园官邸送情报。
这时,戴笠如果手头宽裕,那就花上一两块大洋租一辆车去官邸,如果囊中如洗,则徒步前往。风雪冰霜,大天如此。每到官邸门前,戴笠心中总是默默地祷告上帝,千万别碰上王世和那个凶神。只要戴笠能比较顺利地把情报交到毛庆祥手中,只要情报的内容比较重要,则能很快转到蒋的手上。蒋如看得有意思,需要继续补充或跟踪调查,则批给戴笠一批活动经费。戴拿丁这些钱,照例抽头给蒋身边的人点好处,然后再雇人帮助搜集调查。
这样.他的情报更多,内容也更充实,蒋看也满意,便亲自召见予以嘉奖。到后来便按月发给较大数量的活动费。戴笠有了这笔较为固定的经费,便开始布置眼线,雇请助手,情报工作也更为活跃。蒋也常常直接向戴笠交待任务,在蒋心日中,戴笠的地位逐渐突出,开始受到倚重。
如果在官邸门前恰好被王世和碰上,戴笠那就惨了,只能远远地离开官邸,在清晨的寒风中苦守蒋的汽车从官邸里出来,然后卜前拦车递过情报。这时王世和即使在车I二也无可奈何,因蒋看到戴笠拦车,照例是要停车的。王世和心中则恨得牙根痒痒,对戴笠怒目而视。戴则佯装视而不见,迅速向蒋敬礼后离开。
一次,戴笠陪同一个客人去晋谒蒋,从官邸出来时,恰被王世和看见,王当着客人的面对戴破口大骂:戴某人,我下次看到你私闯官邸,非把你关起来不可。戴被王世和一顿痛骂,虽狼狈不堪,却不置一词,默默地离开。但心中却种下了伺机对王世和报复的种子,多少年以后,戴笠终于把王世和赶下了侍卫长的宝座,报了当H的一箭之仇。
戴笠后来经常借回忆这段时问的生活,对特务进行训示:孟子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就是说,其所不能也要动心忍性使得他能。我们担任特种任务的人,要忍人之不能怨,为人之不能为。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做人做事,智深沉勇,外圆内方,但却不是泄泄沓沓,随俗浮沉,更不是同流合污,日趋下流。
4.策反新秀
1929年1月1日蒋介石在南京主持召开全国编遣会议。目的是借机甜弱冯玉祥的西北军集团,阎锡山的晋军集团,李宗仁、白崇禧、黄绍闳的桂系集团,李济深的粤系集团的实力。此举使蒋与实力派的矛盾再度激化起来。桂系首先发难,暗中开展倒蒋活动,蒋介石决定首先铲除桂系。在军事、政治双管齐下的同时,暗中先派侍从参谋郑介民利用与李宗仁弟弟李宗义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同学的关系,潜入武汉打人桂系内部进行策反活动,结果桂军土崩瓦解。桂系问题解决后,蒋把郑介民看成是和戴笠一样难得的特工人才。
蒋介石兵不血刃地搞垮了桂系,下一个目标即对准冯玉祥。他决定亲自赴北平会见阎锡山,以拆散冯、阎联盟,孤立冯玉祥,搞垮西北军。
1929年6月25日,蒋介石到达北平。戴笠奉命以参谋名义随行,负责调查搜集北方实力派的情报。在北平期间,戴笠使出浑身饵数,与阎锡山手下的幕僚人员接触,企图打开一个缺作内应。岂知阎锡山多年来在山西闭关自守,成了土皇帝,外人极难与其手下人接触。戴笠费尽心机,无功而返,不得不承认阎锡山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山西九尾狐。
在蒋桂战争期间,蒋介石为了驱逐白崇禧,曾起用被赶下台的湘军将领唐生智,封唐为讨桂第五路军总指挥。桂系垮台,唐失去利用价值,蒋决定收其兵权,任命为他为军事参议院院长,免去第五路军总指挥职务。于是,唐又同蒋决裂。1929年冬,在改组派的联络下,唐在郑州,石友三在浦口,桂系李、白等在广西,宣布参加反蒋拥汪的护党救国军。唐就任第四路军总司令,举兵讨蒋。为此,蒋介石一方面联合阎锡山的晋军东进,调嫡系部队刘峙部北上共同围剿唐生智;一方面预先派戴笠潜入河南开封、郑州等地,调查了解唐生智的兵力部署和内部状况,准备进行策反收买。
严冬腊月,戴笠奉命秘密潜入河南,经开封、郑州到达信阳,一路在唐军中大肆活动。不料消息泄漏,此事被唐生智发觉。唐下令在河南全境搜捕,以10万元赏金通缉戴笠。唐生智的宪兵营拿着戴笠的画像到处设关设卡,对戴笠一路追捕,形势非常危急。
戴笠踩着积雪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对助手贾金南道:看来是咱们用武的时候了。我们这就换上便装,潜入唐军后方驻地,多方了解搜集他们驻地的情况,好协助校长袭击唐生智。
网人换取了便装,向信阳赶去。长官,去信阳千什么?贾金南不明白戴雨农的意图,小声问道。
我想用用策反之计。戴雨农故装神秘地说道,我打算去投信阳城唐生智司令部军警稽查处处长周伟龙,策反他弃暗投明。可是咱们不认识他呀?
周伟龙是黄埔毕业生,每一位校长的学生都应该为校长效力,以前唐生智服从校长的命令,周伟龙没有错,可现在不同了,我要劝他迷途知返。戴雨农一脸正气,对贾金南讲道。
贾金南对这个长官是言听计从,可仍然问道:可是咱们并不认识他呀?
我有张东方白的名片,周伟龙可是东方白的至友,我是东方白的挚友,你说咱们认不认识他?戴笠从地下抓起一把雪,揉成一个雪球,奋力向远处扔去。
认识,认识。贾金南也笑道。
傍晚时分,两人已远远地望见了信阳城巍峨的门楼,夕阳西下,映着白雪,使得中州大地更显得格外美丽。
美丽中戴雨农看到危情,原来在城门口唐生智的军队把着城门一个一个地搜查过往的行人,有几个人说话间已被五花大绑,押进城去。
怎么办?戴雨农远目而望,问着身旁的贾金南道。
贾金南尚未说话,背后就有人低声道:怎么办,跟我走吧!戴笠、贾金南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扭住了那人的胳膊,道:你是谁?
那人疼得直喊:放了我,是我,李校长。
戴笠、贾金南听后急忙放开手,一看果然是他在徐州认识的在信阳城外李庄小学教书的李校长。雨农兄,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到处乱闯?他们正抓人呢!走,去我家。李校长道。
一路上,李校长告诉戴笠说,周伟龙正下令搜捕蒋军密探,宪兵、警察在城内挨家挨户查户几,搜查旅客、行人,稍有怀疑者,就不由分说地押送稽查处,严刑拷问,而且对能抓到密探的人,重重有赏......
那你老弟岂不就要发大财了吗?戴笠故意开玩笑说。雨农兄,咱们会做那事?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抓住可不是好玩的。李校长显然.分焦急。
不,我不能走,为校长我豁出小命,请你帮我个忙,明天让我混进城去,去见周伟龙。戴笠望着窗外的白雪,坚定地说道。
你,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我一定要见到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校长死而无憾!戴笠摇着李校长的手,李校长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天,天色微明,戴笠很早便起床,只见他身穿皮衣皮袄,宛如一位玩世不恭的阔少爷。
李校长、戴笠二人来到城门。
站住,干什么的?十兵恶声恶气地喝道。
老总,这位是城内安泰钱庄的大少爷,特意回家看望他老爹,他老爹病了。李校长笑着说道。
来,老总,一点小意思。戴笠从腰里掏出,一大把银元逐给把门的士兵。
走,快进去!十兵收了钱,竟放二人进了城。
城内的情况更让戴等吃惊:军警林立,防守极严。这次说服不了周伟龙,自已是很难活着离开此城了。戴笠心中暗暗发急。一发狠,径向稽查处走去。来到门,他掏出了东方白的名片,对士兵说是周伟龙的老朋友,要见周伟龙。
周伟龙是黄埔二期的毕业生,也是擅长此行。正在处中审查疑犯,见士兵递上东方白的名片,十分高兴,连声喊:请!
边说活边披上棉衣,出门亲自迎接。一见来人不是东方白。戴笠迎了上来,周伟龙把脸一沉道:你是准?敢冒充东方白?伟龙兄,我乃是东方白的至友,特来拜访你。戴笠连忙抱拳作揖。
周伟龙看着戴笠不禁惊觉起来:你想干什么?戴笠一脸神秘,道:此处非说话之地......
周伟龙哼了一声道:那你跟我去办公室讲,我可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招。
戴笠跟着周伟龙进了办公室,反手插上门闩,周伟龙吓了一大跳,从腰中拔出手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戴笠盯着黑洞洞的枪口,不慌不忙地道:我跟你一样,是校长的一名学生。
周伟龙心里惊道:这小子不要命了,两军对峙,他竟敢自己上门送死。你到底要干什么?不知为什么,周伟龙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凶了。
我是自投罗网,你抓我去领赏吧?同是黄埔出身,这个便宜不能让别人占了。戴笠说话的同时举起了双手。你?!周伟龙举枪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直着两眼望着戴笠,愕然无语。
戴笠心中暗喜,表面又不动声色,而且越加郑重地道:一个堂堂的黄埔学生,怎么可以帮助一个反复无常、背叛中央的军阀为虎作伥?他唐生智难道是中央的对手?他一旦失败,你怎么办?别说了!周伟龙猛地一击桌子,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地跳将下去,摔得粉碎。戴笠看到周伟龙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心中更是高兴,这下可说到要害上了。
接着,戴笠向周分析天下大势,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先总理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以来,群雄并起,军阀林立,战乱不断,国无宁日。民心思合乃大势所趋。蒋校长继承孙总理遗志,顺乎天道民情,决心铲除列强,统一中国,攻必胜,战必克,将来之中国非校长莫属。你我辈都是校长最忠实的学生,正需要团结起来,共同拥护校长打天下,坐天下,建功立业,为天下先。确实,这也正是周伟龙这儿日思索的一个问题,他心里明白,
唐生智根本不是老蒋的对手,但自己已上了贼船,而且唐生智一向待己不薄,虽说自己是黄埔生,但目前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看到周伟龙态度有所转变,戴笠又说:你抓我去领赏之前,我念及你足黄埔校友,为你指点一条明路。跟中央合作,向中央提供情报,策反部队投靠中央,这才是你光明的前途。伟龙兄啊,你要当机立断!
雨农老兄,我周伟龙是校长的学生,又何曾想与中央、与校长作对啊周伟龙终于被说服了,他抓住戴笠的双手,诚恳地说:作为黄埔生,怎能不愿追随校长,可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伟龙兄,真乃人杰也。戴笠大笑,同时又伏在周伟龙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阵。
翌日,戴笠、贾金南二人在周伟龙的护送下,带着他提供的情报,登上火车,离开了信阳。
果然,不久之后,周伟龙策反唐军已有结果,并按戴笠的指点,与胡宗南的第一师第一旅接上头,配合行动,唐生智军队被击败,唐生智被迫通电下野。
蒋介石在他的行宫里亲自接见了戴笠与周伟龙,蒋介石递给戴笠一杯酒,当众称赞道:雨农搞情报万无一失!
在蒋介石的心目中,戴笠戴雨农益显分量。义穿梭于弹雨枪林之中...·一
这一年,戴笠因功被蒋提升为中校联络参谋。成为戴手下资深的大特务之一,青云直上。
中原大战,戴笠
同时,周伟龙也
1930年4月,蒋、冯、阎大战在中原大地爆发,双方投入军队约130万人。蒋仍然采用军事压迫和内部瓦解双管齐下的办法,使得反蒋联军力竭不支。冯、阎、桂等各实力派决定邀请汪精卫北上,联合国民党内的改组派和西山派,组成新的联合阵线。共同对付蒋介石。戴笠得到消息后,经蒋批准,再次派出自己雇请的情报助手王孔安,赴北平秘密参加汪精卫于8月份召开的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了解会上各派的政治态度,由戴笠随时密报蒋介石,制订安抚收买的策略。
9月18日,奉军首领张学良一改中立观望态度,宣布拥护蒋介石,东北军主力人关,向反蒋联军进攻。这时,蒋利用戴笠搜集的反蒋联军内部的情报进行收买策反工作也收到成效。首先是倒戈将军石友三投奔张学良,反蒋联合阵线发生动摇;接着是晋军将领见大势已去,也背着阎锡山自找门路,纷纷与蒋介石、张学良接上了关系;西北军的高级将领梁冠英、万殿尊、吕秀文、李肖庭等,也都相继倒戈,其他杂牌军更是迅速易帜,掉过枪头向反蒋联军开火。结果,反蒋联盟与蒋介石较量了7个月后,在蒋的内外夹击下彻底失败。
张学良率东北军主力人关,帮助蒋介石打败了反蒋联盟后,进驻平津,收编晋军,主持华北地区的政事,权重一时。为进一步拉拢张学良,沟通与张部的经常性联系,同时也为了掌握张部的内部情况,蒋介石命戴笠作为自己的代表赴北平晋谒张学良。戴笠受此重任,深感殊荣。
到达北平后,戴笠不急着去见张学良,却先对张学良身边的人事关系考察了一番,了解到张学良警卫旅的团长吴泰勋年方19岁,其父吴俊升与张作霖同死于皇姑屯炸车案。为此张学良与吴泰勋结拜为兄弟,意在照拂。因是父辈子辈的双重关系,张吴关系也就不同寻常。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戴笠先拜见吴泰勋,疏通融洽关系,然后再请吴把自己引见给张学良。
张学良知戴笠是蒋的代表和心腹亲信,也不敢怠慢,视为上宾。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张、吴、戴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戴为了搞好与他们的关系,特提议与张、吴结为把兄弟,张学良与吴泰勋慨然应允。戴居长,张行二,吴居三。此后吴泰勋曾向戴笠推荐很多人到特务处当特务,如裴级三、李志一、吴安之等,这些人都是他父亲吴俊升的马弁,戴、吴的关系在西安事变后继续保持。戴则通过吴泰勋掌握到东北军内部许多内幕情报,回到南京后向蒋介石汇报。从此,蒋基本上把对村东北军的工作交给戴笠处理,极大地巩固了戴在蒋心目中的地位。
5.教父举荐
1926年10月到1927年2月,上海工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举行了反对北洋军阀,响应北伐军的第一、第二次武装起义。这些武装起义展开之时,部分上海流氓帮会分子乘机进行破坏捣乱,有的无业流氓冒充工人纠察队,胡作非为,败坏工人纠察队的名声;有的受外国资本家的雇佣,充当武装警卫,镇压工人;上海商业联合会中的帮会分子甚至明目张胆地把工人浴血奋战缴获的枪支抢夺而去。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号称上海滩上的三大亨。上海总工会成立后,他们利用在各工厂中的徒子徒孙暗中监视工人,刺探工运情报,破坏工人运动。
中共浙江区委对此十分重视,并在1926年下半年专门开会讨论对策,决定先礼后兵,派汪寿华作为上海总工会的代表和杜月笙等人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汪寿华,1901年生,原名何纪元,字介尘,五四运动中改名何今亮,后又改名何松林。浙江诸暨人,1917年考入杭州第一师范。五四运动期间为学校学生运动的骨干。1920年下半年到上海外国语学校学俄文。1921年4月去苏联学习,因交通阻塞,留伯力、.黑河等地,曾任赤塔远东职工会中国工人部主任和海参崴工人苏维埃委员。1923年加人中国共产党。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后回国,在上海任中共江浙区常委,代理上海总工会委员长,一直从事工运工作。
早在1925年领导五卅运动的时候,汪寿华与杜月笙打过几次交道。因为杜月笙想操纵工会,作为将来和洋主子讨价还价的一颗筹码,所以,他对五卅工人运动给予了一定的支持。汪寿华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与敌进行斗争的角度出发,和杜月笙交上了朋友。
杜月笙呢,他在与汪寿华的交往中,发现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思维敏捷,作风果断,有魄力,讲义气,在工人当中很有威望,不南得敬重几分。他说:要在上海滩上混,就离不开同工人打交道的事。要打交道,就得有能拉得起工人的熟人。这位汪委员长正是用得着的一把好手。所以,从那以后,杜月笙对汪寿华卜分客气。1927年2月28日,杜月笙以法租界总巡代表的身份会见了汪寿华。此时,正值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前夕,中共领导人周恩来、罗亦农、赵世炎等人已就起义作了周密的部署。他们与已经占领上海南部龙华的北伐军白崇禧部队联系,再三力请他们出兵,来个内外夹攻。白崇禧却拒绝出兵,原来他已接鲴蒋介石拍来的密电:为避免同各国在沪军队发生冲突,兄等缓攻上海白崇禧不愿出兵,中共方面也不强求,起义指挥部对沪宁铁路工人做了很多工作,约定同时罢工,切断北洋军阀张宗昌对孙传芳的援兵。
汪寿华与杜月笙谈判,也是部署之一。
杜先生,您是上海滩知名人士,懂大体,识大局,为人排忧解难,扶困济贫,本人向敬佩。
在沙发上坐定,汪寿华先来一番客套。几句话一捧,杜月笙飘飘然起来,嘴上却说:不敢,不敢,过奖了。
现在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汪寿华继续说,军阀孙传芳的末日到了,另一个军阀张宗昌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统统完蛋。上海滩上的毕庶澄,就更不在话下过几天,上海便要回到老百姓的手里。在这紧要关头,希望杜先生要深明大义,站在老百姓一边,反对军阀。
这些军阀,人多枪好,工人行吗?会不会是鸡蛋碰石头?杜月笙担心地问道。
这个,杜先生甭担心,我们可以动员上海七八十万工人,对付几万丘八老爷,毫无问题。要说鸡蛋与石头,我们动员起来的人民才是真正坚如磐石的大石头哩!再说,北伐军薛岳的部队已经占领了龙华......
真的,薛岳部队到了龙华?这个消息,使杜月笙十分震惊,他想,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那还有假?现在孙传芳的部队,已龟缩在闸北、吴淞、南市等地,我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那我能为你们做点啥呢?.
杜先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请您做好三件事。哪三件?
第一,请你们手下的帮会兄弟,保持中立,不要为虎作伥;第二,不要阻拦法租界工人罢工与出租界;第三,据我们了解,您同张宗昌派来协助李宝章防守上海的毕庶澄有点交情,要把他笼络住,搞得他晕头转向。
好!杜月笙一拍胸脯,爽快地答应,汪先生请放心,我杜某一定尽力。不过,这第三件事,我要同金荣大哥、啸林二哥商量着办。我不是卖关子,而是想把事情办好!
一言为定,请多关照!汪寿华两手一拱,作别而去。
汪寿华前脚出了大厅,秘书翁佐青后脚就进来了。他附在杜月笙的耳边,悄悄地说:
刚才黄老板来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您去钧培里一趟。备车。杜月笙急忙上楼去换衣服。
当他换好衣服,正要下楼时,秘书邱访陌又进来了。杜先生,有人送来一封急信。
什么急信?等我从黄公馆回来再说。
送信的人说一定要请杜先生立刻看信,他是从浙江火速赶来的。
那好,您念吧。
邱访陌展开纸,念道:
镛兄台鉴:
自浦江码头一别。不觉近二年矣!兄贵体可安,合宅无恙?念甚!弟此次南来投军,承蒙兄为之臂划介绍,得人黄埔军校五期学习,尔后转入六期骑科。
去年七月一日,此间国民政府宣言北伐,弟接蒋校长手谕,随东路军北上,听候差遣,八闽赣,转而入江浙。原欲一至沪上,即登贵府为兄请安,同时亦相商有关事宜。不料顷得校长面谕,命弟潜去武汉一探虚实,故不能造府问候,叹叹!今特派自己人持信见兄,书不尽言,由来人转告要事一二件,望兄早作定夺。
即颂
大安
弟笠顿首
民国十六年二月二十四日
杜月笙听完,急忙把信要了过来。他仔细地看了一遍,是他,是雨农!他惊叫着,送信的那位先生呢?
在客厅里。
快请他到书房交谈。
杜月笙来到书房,秘书已将信使领进其中。略事寒暄,那人便说:杜先生,我北伐军在蒋总司令的领导下,势如破竹,孙传芳的军队节节败退。现在,何应钦部已逼近宜兴,白崇禧部已接近上海,先头部队薛岳已占据龙华。戴先生让我告诉杜先生,要杜先生凭自己在上海的声望,与北伐军配合,早把毕庶澄等人逐出上海。
好,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邱秘书,叫厨房好好招待这位先生,送他100元路费,代我写封网信给雨农。我这就去找黄老板商量有关事宜。
临走时,杜月笙又让万墨林派人去通知金廷荪和顾嘉棠,三鑫公司的款子,凡被孙传芳的人占用的,立刻收回;并且停止再赊烟土给他们。
汽车急速地向钧培里驶去,杜月笙靠在座位上,戴雨农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是1924年秋天,杜月笙才搬到华格臬路不久,江肇铭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说赌场抓到一个玩假骰子的,弟兄正要废他,他却说是桂先生的朋友,要见杜先生。杜月笙说:问问他,叫什么?江肇铭说:他不愿说,说杜先生一见,自然认识。
那好,带来吧
江肇铭半小时后把一个瘦高个子,长着一张马脸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带了进来。杜月笙一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不认识?那你该认识这副对联吗?瘦高个子指了指大厅正中板壁上悬挂的对联。
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饶汉祥撰赠
杜月笙回头看了看墙上,笑笑说:我学问不高,这几个字别人送我,倒还认识。不知先生此言何意?
杜先生仅仅是认识字?
当然也认识人。黎大总统和饶秘书长都与我有交情,难道先生也与他们有故?
惭愧!我既不认识黎大总统,也认不识什么饶秘书长,我是说,既然杜先生认识这字,那是最好不过。小人不才,这几个字吗,倒也认识。
他要了一杯水,缓缓地呷着,不紧不慢地说:这春申门下三千客是不是说杜先生特别喜爱人才,气度比得战国时代的楚国春申君?
杜月笙未置可否。
小弟现在和杜先生没发迹时一样,姓不尊,名不大,姓戴名笠,字春风,号雨农。自认为自己有点手艺,今天想到杜先生门下讨一口饭吃。
戴先生客气,但不知这些年戴先生在哪儿发财,又有些什么手艺?
杜先生既然有兴趣,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混到20来岁,戴笠混出了一些名堂。其中骰子玩得神出鬼没,两颗骰子在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自己需要的点子来。所以,赌钱时,他总是赢。上当受骗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冤家对头也愈来愈多。
后来,几个对头暗中联合起来,抢过戴笠的一副骰子,用刀劈开?那里面和外面完全一样。
怎么样?我戴雨农就是手艺好点,你得服,不服不行!那几个对头十分气愤但拿他却无可奈何。
第二日,戴笠依旧在赌场里赌得兴高采烈,却不料那几个对头又来了。他们不容分说上前,两个人把戴笠推到一边,两个人抢过骰子,在桌上摆正,一刀劈下。
骰子裂作两半,里面的铅露了出来。其实,这些对头趁着混乱时把原先戴笠的骰子换下,换上了灌铅骰子。
输钱的人一听,纷纷前来讨还赌本,戴笠身上纵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明白,只好逃出杭州,来到上海。
在上海,戴笠有个表兄在商务印书馆做职员,生活很拮据,租住在亭子问里。戴笠便暂时栖身在此处,夜里睡在亭子间的地板上。
戴笠在上海滩转了几日,跑了许多娱乐场所,最后觉得还是赌场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开始,他混迹一些小赌场,每日赌上几把常常赢个三十四十。时间一久,他就觉得不过瘾,最后鼓起勇气,撞进了江肇铭管的豪华夜总会。
开始,戴笠倒还能控制住自己,每天赢个千儿八百的就走;几天后,胃口又大了,不赢上万,决不离开。
出事那天,戴笠一大早就进了赌场,到了下午,赢的钱已超过20万,却依然不肯离开。
此时,来了几个大汉,狠狠地把戴笠推到了一旁。
你们不要换骰子,不要换!当戴笠从豪赌中清醒时,那些人已举起了刀。一刀下来,骰子劈作两半,骰子里面的铅露了出来。明明冤枉,戴笠却无法说清。
于是,他想到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求,便提出:我要见杜先生。
杜先生哪有功夫见你这种无赖!
放你妈的臭屁,杜月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你们这些没本事的杂种,只会栽赃陷害人!
江肇铭一听,只好给杜月笙打了电话。戴笠把来龙去脉说完后,指着那墙上的对联说:杜先生的这副对联,还是撕下来擦屁股吧,省得丢人现眼!
惭愧,惭愧!杜镛不才,用人欠妥,让戴先生委屈了。
杜月笙抬头看了看坐在大餐厅东角落的账房桌前的杨渔笙吩咐:
关照厨房送酒送菜来,我要向戴先生赔罪几杯!
杜月笙一声吩咐,不到半小时,一桌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由戴笠自己挑选。佣人在一只瓷杯里,斟了半杯法国香槟,放到杜月笙的面前。
戴笠自己动手,倒了一大杯茅台。两人对饮起来。酒过三巡,戴笠面红耳热。
杜月笙说:雨农老弟,能否现在露一手,让我杜镛长长见识?可以。
那好。杜月竹回头招呼一下杨渔笙。
不瞒杜先生说,要是我自己用熟了的骰子,你要几点我给你。至于从没用过的骰子,我得要先熟悉熟悉。
行。这几副你先试试,若好,就带走吧。
佣人取来一只三寸见方的描金镶红木盒子,揭开上盖,在红丝绒上,嵌着三副红黑点的像牙骰子。
戴笠抓了一副在手里摩挲一会儿,而后先取一粒在自己掌心上滚了几下,又取另一粒滚滚,用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捻几番,之后又放在桌面上试了试。这么磨蹭了老半天,才抬起头来问:杜先生请要个点吧!
好!杜月笙摸转筷子,把自己面前的东西推了推,理出空地来,然后说,来个六六大顺吧!
来啦!
只见戴笠抓骰子在手,握成虚拳,在空中晃了晃,到杜月笙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两粒小骰子飞旋起来,先是一粒停了下来,朝天而显出了红心梅花五。另一粒还在转首,戴笠在一边叫着独头一!
说也怪,那飞旋着的小玩意仿佛听到了口令,立刻转出了红一,停了下来。
杜月笙点点头,好手段!他随手又从盒子里抓了两颗骰子,递到戴笠面前,换一副试试看。
这次戴笠只是把两只骰子在手中捏了捏,往空中抛了一下,接在手里,说:请杜先生再要个点吧。
来个九九长寿。 +来啦!
戴笠一撒手,两只骰子在桌上飞转起来。不一会儿,一颗骰子停了下来,是红心梅花五,另一个骰子也转慢了,看面子,也是红心梅花五,杜月笙正想说不灵了,却见这颗骰子碰了先前的那颗骰子停下来,显出红心梅花五,但把先前的那颗骰子碰翻了个身,显出了一个四点。
果然是身怀绝技!杜月笙嘴里赞道,心里依然有些不放心,能不能掷个最小的点呢?
离手!戴笠一扬手,两个骰子旋转起来,最后一起停下来,却姥出了一点。
杜月笙微笑着点点头,行了,行了,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他起身在房内踱着,觉得眼前这青年脑袋灵、手段活、气魄大,气度不凡,将来绝不是等闲之辈。
杜先生,让我到江肇铭那去混一碗饭吃吃吧!瞎讲!
我说的是实话!
戴笠站了起来。杜月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雨农,我比你大几岁,你听我一句话。你是身怀绝技,但这种技到底只是雕虫小技。靠这种戏法吃一辈子,活一生,有什么大出息呢?你脑子转得快,手段活,于起事来有种汉子气,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从大处着眼,成大事业。
杜先生有所不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乡巴佬出身......穷光蛋,出身低微怕啥?
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
自古天下英豪,有几个不是穷光蛋,有几个出身高贵的?远的不说,这十里洋场的人上人朱葆三、虞洽卿、黄金荣、地产大王哈同,哪个不是穷光蛋?英雄不怕出身低!我杜月笙当年无爹无娘,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现在怎么样?只要有胆略、有智慧。抓住机遇不怕苦,就能改变自己。相反,那些公子哥儿,书呆子屁用没有!当然,我不是说读书人没有本事,读书人往往有大本事。我就是当初书读得太少,所以才只有现在的本事。不过,有不少读书人,我是能让他们为我所用的。
杜月笙越说越激动,走到戴笠旁边,拍拍戴笠肩膀,恳切地嘱咐:雨农,爹娘没给我们什么财富,但给我们一个好脑袋,这比什么财富都强。要干,干出让世人都为之惊叹的事业来!
杜先生,我戴笠活到28岁,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讲这样的肺腑之言,我会去干的,不当成功,也当成仁,不然,我对不住你的看重!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抓住杜月笙的手: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我戴笠不知天高地厚,今冒犯之处,望杜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哎,此言差矣。你谈不上冒犯我。
我戴笠在社会上也闯荡十几年了,还从没遇见过像你这样提得起、放得下、大并大合的人物。今日得见,实在是苍天有眼,我斗胆冒昧,想同你结为异姓兄弟,跟你打天下,不知如何?
好呀!杜月笙一拍太腿,高兴地说:真是苍天有眼,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兄弟!苍天有眼!
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杜月笙当即就叫杨渔笙写金兰谱,在关帝庙前跪拜交换,两人就此结为把兄弟。杜月笙长戴岁,为兄,以后,两人始终兄弟相称。
华灯初放时分,戴笠从牡公馆辞出。
杜月笙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你今后的去向,听我的安排。他抬头看看高楼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眼前似乎有一圈圈眩目的光环在旋转。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开始有用武之地,这位杜大哥,便是他的引路人。他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上海滩上又一位叱咤风云的新大亨。
过了三天,想不到杜月笙派人给戴笠送来一张船票,一封书信,1000元盘缠,三套换洗衣服,让他走路。
戴笠果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拿起船票一看,日期是当天傍晚5点半,上船地点是十六铺码头。
戴笠把那封信从信封中抽出来,读了一遍,原来是黄金荣写给蒋介石的。黄金荣在信中嘱托蒋,要多多提携戴笠。
当时,蒋介石已当上了黄埔军校的校长,极受孙中山的重用。黄金荣怎么能与他有深交呢?
戴笠有些纳闷。后来,他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戴笠没有什么太多的行装需要整理,全部家当只一个手提藤箱子。告别了衷兄,他来到十六铺码头时,杜月笙已在轮船的大餐厅里,等着为他送行。
不等戴笠开,杜月笙就迎上去说:事情太急了,来不及同你商量,更来不及为你启程饯行。我想,雨农弟一定会谅解我做大哥的一番苦心的。
接着,杜月笙告诉戴笠,让他去广州投军的原因。
杜月笙一向认为,要在中国,特别是在上海滩打天下,得有靠山,这靠山便是洋人、军阀。可是,如今南方的革命党势力发展很快,将来是会有大气候的,要是在这方面,不放出眼光,长远打算,拉好关系,将来万一革命党得势,就处于被动地位了。
好在黄金荣收的蒋介石这个徒弟,现在已很吃得开,做起了堂堂的黄埔军校校长了,在广州革命军中大红大紫,这可是一张极关键的牌。
那封信你千万别丢,那是我求黄老板给你写的介绍信。你到广州后,便拿着这封信去找蒋介石。黄老板的面子,他一定会照顾的,说什么,他也会设法安排你。雨农弟,此一去,全靠你自己多用脑袋了。
大哥,你放心!多保重!
汽微一声长呜,轮船要开了。送客的人纷纷走下舷梯,在码头上转过身,对着轮船拼命挥手。
杜月笙握了握戴的手,没再说什么,缓缓走下船。
夕阳已变得柔和,黄浦江上金光万道。戴笠站在甲板上,靠在栏杆,一直向杜月笙招手。直到码头上的人影模糊起来,他才走进船舱。
1.十人团歃血为盟
1929年5月15日,唐纵整装待发,四年艰苦的军校生涯终于结束,最后再听一次校长的训活,以后真不知何去何从?唐纵心中不禁一片迷惘。
在操场中六期的毕业生已然肃立站好,蒋介石发表着训话:......校长如果是革命的,大家就要一德一心的服从领导,如果是反革命的话,大家尽可以将枪口对准我的胸膛,反言之,同样......士兵军官们都鼓起掌来,唐纵则始终瞅着蒋介石一动不动。那种后天生就的崇敬之情变得愈来愈浓,镜片也逐渐模糊起来。军校毕业之后,唐纵被分配到了军队,但因唐纵不喜欢带兵打仗,不久便离开了军队,去了南京。
此刻的南京一片萧索,冷风吹拂着静静的秦淮河畔。唐纵百无聊赖,一个人落拓而行。心中暗自苦想,原以为军校毕业之后便可飞黄腾达,像第一期胡宗南等人一样威风季,可不想在军队中屡遭排挤,看来自己是不适合带兵打仗的,那又干什么呢?
他凝思低头,一不小心碰上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对不起!唐纵侧身欲过去。那两人却一把揪住唐纵道:老熟人也不认识。
唐纵这才定眼细看,一看之下,不禁大叫起来:这不是左兄、陈兄吗?左兄乃是左曙萍,陈兄乃是陈奠南。左曙萍原是军校政治部的干事,陈奠南是国民党中央党部助理干事,唐纵是在军校结识的二人。
乃健,如此消沉郁闷,是为秦淮河畔的小红,还是小玉啊?左曙萍戏谑道,三人听后不禁笑了起来。
唐纵笑了几声又恢复原貌,眼望着远处枯树,淡淡地说道:唉!一言难尽啊!军校毕业,没有出路。
陈奠南道:咱们交识不深,但可以看出乃健老弟乃是一位卓识之才,又怎能报国无门呢,哼--不如这样吧,我们几个人打算办一个报刊,名已起好,叫《文化日报》,不如你也来加入,咱们也为校长在文化界出力吧!
唐纵一听,暗自想到,这倒是适合自己的个性,不如先参加再说。想到这里便感激地说道:真是多谢二位兄长了。
哪里,都是黄埔同学,理应为校长出力,再说另外几个办报的郑锡麟、曹恢先、沈重宇你大概都认识PE?左曙萍一旁说道。
认识,认识,他们我都认识。唐纵狠劲地点了点头。这几个人后来都成了复兴社的特务。
陈奠南一拉唐纵,道:那咱们这就去吧,报址在军校特别党部,内可以宣传政策,外可以安抚民心。
唐纵笑道:陈兄实乃一报业家也。
从此唐纵的生活又换了一种方式,开始固定下来,每日以记者的身份,四下巡游,搜集情报,通过陈奠南等人向蒋介石的秘书转达。
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如今又是一个新闻记者了,我的面目又当改换一番.但是仍然还是要把摸枪时代的精神来摸笔,更需要倍加努力一番。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1930年中原大战爆发,不知中国的军阀统治何时才能结束。各大报纸中具有革命精神的人都撰文批评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以及其他一些小的军阀,然而唐纵他们的《文化日报》却是独树一帜,为蒋介石摇旗呐喊:
蒋总司令是中国惟一的领袖!
卖报的童子在高声叫喊,行人驻足观听,私下纷纷骂道:哪个王八蛋这么写的,真是昧着良心说瞎话!
贺衷寒正匆匆地向总司令部走去,一听这个消息,便也停下脚步,朝那报童走去,
报童抽出一张报纸,怯怯地道:先生,买吧,是唐纵先生主笔的《文化日报》。
贺衷寒接过报纸扫了一眼,一把揉成大团,揣进西服的袋里,掉头便走,他觉得这份报纸办得很好,他得见见这个叫唐纵的人,好好利用他们为校长在文化界树立形象。
先生,您,您还没给钱呢?
报童跑上来,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贺衷寒不耐烦地用手拽回衣角,大声喝道:滚!便进了自己的车内。
身后传来了小孩的哭声,这是小孩赖以生活的钱,他可能绝对没有想到,这会导致小孩或者小孩全家忍冻挨饿。贺衷寒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思想,便是与曾扩情、酆悌等人接收这个报纸,形成一个文化托拉斯,在文化领域搞特务活动。
唐纵,这个名字不太熟悉。贺衷寒默默念道。
唐纵坐在他的主编室里整理稿件,忽然有人敲门,唐纵忙起身开门,见是郑锡麟,急忙把他让进屋内。
郑锡麟是这份报纸的创刊人之一,和唐纵是老同学,笑眯眯地道:乃健兄,你的那几篇稿子影响很大,上面,陈立夫秘书长特别表扬你呢,说你对稳定时局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唐纵谦虚道:靠诸君的努力,我的能力是很有限的。
郑锡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道:有一个人很想见你,不知你是否有时问?
唐纵的脉搏跳动加速,是蒋介石还是陈立夫要见?心里一面想嘴却淡淡地道:要见我自然是很看重我了,我怎能不给人家面子,就是再忙也要去的,却不知耍见我的是哪一位?
戴笠戴雨农!
戴笠戴雨农,这个名字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说过?唐纵心中大失所望,喃喃自语。
他是咱们的同学,也是六期生,你以前没听说过他,他倒是知道你呢。
他见我要做什么?唐纵已经心不在焉了,随口问道。
意大利黑衣队,你听说过没有?郑锡麟压低了声音问他道。听说过,他们奉行铁血主义,我觉得中国现在就缺少这种组织,否则人民都会恭顺,校长的权力也会巩固。唐纵忽然又来了兴趣,对于这些组织他是有些研究的。
郑锡麟听了他的话,高兴地一拍巴掌道:我们果然没看错人!
你们?
雨农,我们还有几位决心成立这么一个组织,专为校长收集情报,监视不轨,看到你才能过人,所以想吸收你加入,在文艺界为我们占一席之地。
我,行吗?唐纵问道。
你,绝对行。雨农兄说你很适合干这一行,而且他有许多事还要向你请教呢!雨农兄现在可以直接谒见校长。我们可以跟着嗯--说着,郑锡麟得意地大笑起来。
唐纵也随着大笑。几天后,唐纵便跟着郑锡麟见到了戴笠。唐纵打量着戴笠,只见此人个头不高,甚是粗壮,没什么特别她,但于阍刘有一股维浓的霸气,此人脾气估计很暴躁。
戴笠也打量着唐纵,看起来这个人作为学者更为合适,笑眯眯的,不过这才是干这一行的高手。两人寒暄谈话不到一刻种,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雨农兄,你比我们都大,我们以后就听你的。唐纵感到找着了升官发迹的稻草,脱口而出。
这时又来了几个特务,都是戴笠所领导的军事委员会调查通讯组组员,有徐亮、胡天秋、马策、周伟龙、郑锡麟、梁干乔、张炎元、黄雍,听唐纵的话,也随声附和:对,咱们听雨农兄的,以后,雨农兄在校长面前也有面子,绝对不会亏待咱们自家兄弟的。
戴笠辛苦了几年.终于看到自己的势力开始扩大了,能不高兴?便率先提议说:不如咱们拜为把兄弟,组成十人团,为校长尽职尽忠,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唐纵等人都表示赞成,随即对天发誓,歃血为盟。
诸位,咱们现在也是个小组织,可一定要格外努力!
戴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余等人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几气喝干了酒。
唐纵打着饱嗝道:渚位,雨农兄,我看(不如这样,各人分散,四处收集情报,全面出击......
戴笠一听鼓掌道:早就昕锡麟弟说乃健兄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并无虚上,就按你说的办,你老弟,就负责文艺界了.。
这叫以笔代枪!郑锡麟道。
从此唐纵便开始了文化特务的工作。不久,他在贺衷寒、曾扩情等人的帮助下,改组《文化月报》,更名为《建、世日报》。
这年1月28日,大雪飘飘。
人团在戴笠的居处聚会,戴笠满面春风,对众人说道:校长要成立一个大组织,目前尚无定处,不过,我想到时我们都是其中的骨干。还有唐纵,校长今天提到你了,说你是文艺界的一花独秀,你可要好好干!
我会的!唐纵习惯性地扶扶镜架,等待着雪下得更大。
一次,戴笠邀请唐纵到家里喝酒。喝到夜里一点多钟,二人喝得酒酣耳热,不时碰杯。唐纵说:
黄埔同学中照然存在着一、二、三期与六期的界限。不客气地说,第六期的人要比其他各期都强!现在缺少的是能够领导的人。而前几期争领导的人太多了,结果力量是不会集中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由六期的人出面领导,那三期的人不服呀。戴笠若有所失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唐纵试探着问。
我准备搞一个以六期同学为主的情报网,和他们较量。我就不信六期的超不过三期。戴笠流露出凶狠的目光。
2.临危受命
1931年的冬天来得太早。刚到深秋,南京城内便已笼罩了一团寒意。
蒋介石双眉紧锁,两眼微闭,紧靠在美式真皮沙发上。背后是国父孙中山的大幅相片,庄严而肃穆地凝视着寂静无比的室内的一切。
来人!随着一声略带沙哑的奉化口音,在空荡荡的大门内响起,侍卫长王世和立刻快步走了进来。
你把贺衷寒、康泽、桂永清、肖赞育、周复、滕杰、郑介民、邱开基、戴笠给我叫来,对,还有邓文仪。蒋介石揉着太阳穴说道,这些人都是黄埔的骨干(大部分是一期生)和与情报工作有关的重要人几个人都难以揣摸这次会议的目的,蒋介石快步走进了会≮宰.黑披风挂在了沙发角上,侍卫忙过去,让蒋介石坐下,蒋介石Ⅷ摆摆手,坐在了一边的太师椅上。
弗介民望着那件黑披风,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在军校的情景,充%崇牧的望着蒋介石。 蓐介石喝了一口水,稍稍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在考虑问题,还飞在a尝杯中自水的滋味。
戴笠、贺衷寒等人腰杆挺得笔直,他们都在脑海中盘旋着一个飞的目号。恰在此刻,蒋介石也挺直了腰杆,举目打量着第一个笠低下了头,贺衷寒低下了头,郑介民低下了头--十几个\都#迫地埋下头去。 簿介石喃喃低语:现在日本帝国主义压迫我们,共产党又这忒捣乱,我们党的精神完全没有了,弄得各地的省市党部被包围的汰包目,被打的被打,甚至南京的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都被包围。弋们《一点力量没有,我们的革命肯定要失败!
薄介石抽动着鼻子,哽咽而语:我的好学生都死了,你们这些‰叉符中用,我们的革命就要失败了!--他向外甩了甩手,吼、道算了,我不讲了......散会。
暴披风旋风般地离去,在座的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转妹 詹实,校长的心事,学生们并非一点也不能体会到。试想想,埯淑一#是多么地倒霉吧!先是在中原大战中指挥部遭敌军袭击,≮衍日从梦中惊醒来不及穿皮鞋,只穿上了袜子爬到所在列车戴笠全铸
车顶指挥作战,接着又是第二次围剿红军大败而归;再接着汪精卫、孙科、李宗仁等围攻反蒋,蒋介石在四面楚歌中艰难度,这些侍从副官们看着愁眉苦脸的领袖,个个面面相觑。
九A事变发生以后,全国人民爱国热情空前高涨,抗救亡运动势如排山倒海,无可遏止。同时,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运动已由大革命失败后的低潮,逐渐在全国范围内向高潮发展,并且在全国各阶层人民汹涌澎湃的抗爱国运动汇合之下,声势显壮大,蒋介石的手指在微微发颤,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力量,成了他的心腹之患。
但他如果再不表示抗日,不但会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怒,就是在国民党内部也难有他的柄身之处。这一点他的几位爪牙侍从们是难以理解和体会的。
几天前,一群爱国学生涌到国民党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请愿
那是一张张被热血充斥、被爱国热情所激动的青年的脸,人群的呼喊汇成一股嘈杂的旋风,激烈的言词互相点燃起怒火。
蒋介石没有办法,只好站在花岗石的台阶上讲道:我蒋某人当然要抗日,但是赤手空拳如卵击石。此刻暂且容忍,决非屈服。到了忍无可忍之最后地步,则中央必领导全体国民,宁为玉碎,以四万万人之力量,保卫我民族生存与国家人格。
学牛的眼中冒着火,牙齿咬得发紧,蒋介石回到政府不得不换了一幅嘴脸:假抗真反共。他决心以标榜复兴民族、复兴革命、充实国力、准备抗日为幌子,借以缓和人民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愤激与仇恨,同时又抱定一个主意:呵战而不战,以亡其国,政府之罪;不可战而战,以亡其国,也是政府之罪;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翦除异己......宁忘九一八,毋忘平赤祸!
蒋介石的心事,桂永清、贺衷寒、戴链诸人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点,但老蒋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又到底想让他们干什么,众人则一点头绪也摸不到,只好坐在那里发呆。
还不是老头子对时局感到困难,要我们想办法!康泽耐不住寂寞,说了一句谁也晓得的废话,惹来其他人一番讥笑。
你是情报专家,你说校长究竟要干什么?几个人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戴笠身上,戴笠虽属黄埔的小字辈,但一打入伍就在蒋介石身边当差,深得重用,应该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可几个人得到的仍是闷声摇头,戴笠一张马脸吊得比以前更长了。
会议没有结果,正待散会,老蒋的侍卫长王世和进来请几人去党部开会,说蒋介石有要事相商。
几个人又一次坐进会议厅,蒋介石依旧黑披风在身,这次总算有了点眉目,就是大家都认为要组织起来。接着又是第三次会议。
贺衷寒哭丧着脸,抽搐着嘴角,结结巴巴地道:时局虽然很困难,只要我们能团结,还是有办法的。
蒋介石冷眼看了一下贺衷寒,手指敲动着圆桌,一面骂,一面顺水推舟地再往下逼,并露出自己的一点点意图:你们怎样能团结得起来?今天团结,明天就闹意见,好吧,你们试试也可以。我想,我们要有像苏联的那种格鲁鸟(即情报总局克格勃)的组织就好了。我们今天的力量是够的。
康泽看了一眼郑介民,站起身道:就我和介民所知,苏联的格鲁乌是它政府的一部分,是挑选最忠实最干练的党员去组织的,在各地还受党的监督。
蒋介石的语调终于变得平静了。他本想透露他那隐藏在内心的思想,但最后只淡淡地说几个字:咻们,慢慢去研究吧!这十余人七嘴八舌也没讨论出个名堂,但当蒋介石第二次
野时,十几个人的心情却都同样的沉重。这是1931年最末一个戴笠全传
月,汪精卫、阎锡山等人再次迫蒋交出了政权。
戴笠更是如丧考妣,坐在鸡鹅巷他的寓所里发脾气,除了他的老母外,家里人谁也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长官,你快吃饭,不然又该凉啦!勤务兵贾金南走到他面前,手里托着盛饭的盘子。
谁说我吃饭啦?谁让你端的?你给我拿走!戴笠不耐烦地冲贾金南吼道。
贾金南跟他时间久了,说话也很随便。他略有不满地小声道: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吃饭嘛!
你!你给我滚出去!戴笠的无名火~下蹿了出来,只见他抢前几步,一把夺过贾金南手中的托盘,哗的一声,连饭带菜一齐摔在了地上,房间狼藉一片。贾金南吓得跑出了房问,身后是戴笠老年般的气喘声......
就在戴笠发脾气的时候,蒋介石的宠臣曾扩情则在南京浣花菜馆与贺衷寒、酆悌、康泽等人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怎样组织起来的话题。正边吃边说之际,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胡宗南由西北到奉化去,路过南京,闻风而来,胡宗南是老蒋的爱将、勇将,曾扩情岂能不明白?他急忙请胡宗南入席,笑着请胡宗南发言。
胡宗南轻咳了一下嗓子,环顾众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校长虽然下野了,但我们黄埔系同学更要团结。这问题很急迫,老是这洋谈,时间已经过去很多了。我看先要有人领头,要推选几个人先负责筹备。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推荐衷寒、酆悌、滕杰、康泽、周复你们五位老兄先负责筹备。
其他人深知胡宗南的影响,所以都不敢提出异议。对了,我此次去奉化,立即向校长报告。你们五位就可以开始筹备了,比如拟定章程、纲领、誓词,考虑吸收哪些人参加,如何吸收法?拟好后,就直接报给校长批示。
胡宗南饮了一杯残酒,匆匆告辞。他准备去看望他的把兄弟戴笠。
琴斋,你可来了?戴笠仿佛怕胡宗南溜掉似的,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他感觉逝去的太多,太多。
嗨,与曾大哥他们讨论事情。雨农,咱们去玄武湖坐坐吧。胡宗南指着远处道。
玄武湖离鸡鹅巷不远,此时枯枝败叶,满目残荷,一片凋零,与两个月前的翠荷滚珠,碧波浩渺,垂柳依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两人一时无语,好久胡宗南才道:雨农,贺衷寒、桂永清、曾扩情、郑介民、邓文仪、酆悌、康泽、肖赞育、周复、滕杰,这些人你认识吗?
琴斋兄,这是...一戴笠疑惑地望着胡宗南。胡宗南笑而不答,戴笠的脸急得发红。
雨农,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急脾气。胡宗南向玄武湖中打了一长串水漂,回头对戴笠道:中午我们准备成立一个秘密组织,我报上了你的名字,这次我去奉化看望校长时,便会将成立组织--力行社的宗旨及名单向校长汇报。
戴笠昕后,兴奋得直搓双手:琴斋兄,这可太好啦!谢谢你!你知道,这几天我想的就是这件事,就是不知如何干起。有你们这些老大哥指点,戴某一定搞好情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戴笠越说越兴奋,几天来冥思苦索的问题迎刃而解,他顿时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
其实,戴笠、胡宗南等人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蒋介石此次下野仍是以退为进,到1932年又重新得到了大权。
3.创建复兴社
南京。蒋介石脱下披风与斗篷,十三太保站立于面前。蒋介石微微笑了一下,问贺衷寒道:开会研究过没有?
开过会了,并推举了五个人筹备。
我让宗南拿走《墨索里尼传记》,你们几个看了没有?都看过了。
有什么感想?
我此次下野,都是一批中委、一批政工人员如孙科、古应芬、邹鲁等人逼迫的。你们不要软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组织对组织,是得要有个组织,好掌握全局。
这正是蒋介石的全部心思。
贺衷寒忙递上章程,蒋介石扫视了一遍。
本社以团结忠勇爱国的青年复兴中华民族为宗旨;本社以蒋中正先生为社长......
康泽也递上了自己起草的纪律条例,蒋介石看完后点了点头:我看社章和纪律条例部可以,名称呢?
力行社。贺衷寒大声道。康泽道:叫复兴社好。酆悌道:我看用救亡社的名称好。
你们不要争了,我看还是用复兴社的名字好。你们认为呢!蒋介石目光扫视会场,其他几人齐声喊道:对,叫复兴社。
蒋介石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喜悦,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纸条读道:
驱除倭寇,复兴民族,力行主义,完成革命。你们把这四句拿去做纲领好不好?
弟五辛特务处长好。
临出门时,蒋介石若有所思,把康泽叫到一旁,说:刘健群到南京,你去考核一下。
刘健群曾任何应钦的机要秘书,为了迎合蒋的意图,写了一本名日《改组国民党刍议》,建议国民党仿效意大利墨索里尼的黑衫党的组织,一切惟领袖之命是从,其组成人员,以着蓝农为标志
蒋介石暗喜心头,刘健群虽非黄埔出身,但却蓝衣加著,赫然组成了十三太保的行阵。老蒋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望着远处的中山陵。
1932年3月8日,南京宫殿式的励志礼堂,复兴社成立大会在这里成立。卫兵荷枪实弹,庄严肃穆中透露出一种杀气。
蒋介石脱去披风,一脸庄严,开口道:复兴社成立!座下掌声四起,蒋介石摆手又开始训话:
本社当前的任务为安内发攘外.剿共以抗日。对肃清汉奸,诛除共谍,严惩贪污,移风易俗,复兴民族,改善民生的工作,务须切实执行。如何团结革命青年,革命军人,组训干部,严密组织,严守秘密,健全自身,刻苦耐劳,任劳任怨,不惜牺牲,乃是每一个社员会员都要切实负责、身体力行的。国家兴亡,革命成败,责在本社,希望大家都能力行三民主义,为巩固中国国民党,复兴中化民族,挽救国家危亡,改善人民生活作最大的努力,人人都要作无名英雄,奋勇牺牲,革命救国,一定可以在大家手里转危为安,转败为胜希望大家精诚团结,互相合作,奋起直追,共赴事功。
台下又是长时间的掌声。蒋介石看了十三个中央干事、三个候补干事一眼,心里想道;以后得狠命地干!
众太保举日朝蒋介石望来,一脸虔诚......
1932年4月1日晚,蒋介石在他的南京陵园别墅高酒宴请几位太保,并宣布复兴社下属机构负责人的名单。
陵园别墅的建筑风格是中西合璧,对称中透露哥特式建筑的韵味。这个别墅原来是为他和宋美龄居住而建,可因后来公务繁忙.索性都搬进城内,这里反而成了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
想起宋美龄,他便回忆起了1927年12月1日,这个他永生难忘的日子。那时在上海豪华的大华饭店,贵宾就来了1300多人。蒋介石山男傧相陪同着步人舞厅,只见他小胡子、白领子、白袖口,一副欧化的派头。对面墙上挂着已故总理、国民党创始人孙中山的巨幅肖像。结婚盛由典前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博士主持,新娘则由她的哥哥财政部长宋子文陪同走到客人面前站在蒋介石的身旁,笑靥如花,手捧一大束白色和粉红色玫瑰花,照相机响了,也像今日灯光一般明亮,亲爱的!蒋介石吻了一下宋美龄的额头
太保们整齐地站在大厅的两侧,闷声不响。蒋介石左右扫视了一遍,缓缓地道:大家都坐下吧!这些侍从们除了胡宗南长期作战在外,其余都跟了自己好几年,因此对他们的脾气蒋介石大抵都较为了解。因此在这次任命复兴社下属机构负责人时,蒋介石便能量才而取。但对于特务处处长的人选却是难以确定,蒋介石一时间也不能定择。在晚上聚会之前,蒋介石把康泽与佳永清叫到了卧房来。
他们都来了吧?蒋介石从床上坐起,推开了长窗,微风吹了进来。
康泽、桂永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都来了,不知道校长叫我们有什么事?
蒋介石在窗子边站了一会儿,转头对康泽说道:特务处处长的职务很重要,现在还没有适当的人选。他们对我说,你很相宜。你担任这个职务怎么样?
康泽感到十分突然,愣愣地答道:不相宜,性情不相宜。蒋介石目不转睛地盯了康泽半天,似乎在琢磨什么。
康泽又补充道:以前搞了点特务工作,但收效不大,还不如搞政工顺手,这个--请校长斟酌。
嗯,你俩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出来。蒋介石挥手让二人出去,呆立了一会儿,便推门走了出去,看到的是十几位太保标枪般直立在厅里。
太保们落座,蒋介石跷起二腿,呷了一口白开水,慢吞吞地说:组织处处长就由周复担任,宣传处处长由康泽担任,训练处处长由佳永清担任,至于特务处吗,处跃由戴笠担任好了,郑介民去做副处长,大家意见怎么样?
蒋介石的话谁敢不同意?个个都忍耐着说:同意。其实,几位太保部是黄埔一、二期的高材生,对于戴笠出任处长皆是极为不满意的,然而在表面上还是得应付。
蒋介石又扫了一眼众位太保,端起酒杯,他不喝酒,以水代酒道:来,大家为复兴社干一杯!
诸人亦端起酒杯,互相碰击,只听得戴笠一人在大声道:誓为校长效忠!蒋介石嘉许地望了戴笠一眼:嗯,很好,大家都应如此!还有,我这里有一份文件,康泽你拿去准备一个宣传大纲,宣传一下。
康泽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的是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剿匪等话浯,正待细看,又所蒋介石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剿匪。
康泽的头脑闪现出对宣战四个字来,可他畏于蒋介石威严,怎么也没敢说出,唯唯诺诺道:是,我一定按这个意思写!好,今天到此为止,以后大家行动应按我刚才讲的两句去做,千万不要为表面现象所蛊惑,雨农你留下来!
保都走了,戴笠则高兴地跟着蒋介石进了内厅。对于出任特务处长一职,戴笠很高兴,但却毫不意外,这主要是自己以前的努力,还有胡宗南的游说。校长刚才找康泽谈话也不过走走形式而已。
在复兴社成立庆典的当晚,胡宗南便悄悄来到了鸡鹅巷53号,告诉戴笠道:雨农,我准备在校长面前推荐你做特务处处长。
戴笠一听,急忙摆手:不行,我不行,你们都是一、二期的老大哥,论资历比我深多了,我怎么行?其实他的心中是极愿意做这个处长的。
哎呀,雨农呀,我现在可越来越佩服你啦,成绩越大越没架子,你说搞这一行准能比你强?让我去,让贺衷寒去,都不行。胡宗南极力想扶植这个把兄弟。
郑介民就比我强,他离间桂系功大于我。戴笠搔了一下额头,气咻咻地说道。
胡宗南看了戴笠一眼,拍掌大笑道:看,我说你是成绩越大架子越小吧,郑介民算什么,武汉充当一回小瘪三,可后来派往去桂系离间俞作柏,害怕打仗竟然临阵脱逃,此事让校长很生气,故意冷落一阵子。这几天要不是建立复头社,他郑介民,嗯,还不知道在哪里呆着呢?雨农,入主特务处,非你莫属,有我在,你义何必发愁呢?我今晚就去向校长推荐你。
如此我要多谢琴斋兄了。戴笠忙叫贾金南给胡宗南端卜一杯热茶。
自家兄弟,况且谁又有你忠心呢?起先是一个跑,生里死里.又有谁知道,后来十个团不也是你挑大头的吗?纵观海内,你绝对足此高手。胡宗南戏谑道。
戴笠跟着蒋介石走进里问,两人落座,蒋介石和蔼地蜕:
以前没有机会和你单独交谈,请你谅解。以后你的特务处便直属于我,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不必由别人转了。
雨农,你可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啊,不要被他们瞧不起。蒋介石叉进一步叮嘱道。 ,
校长,您请放心,学生的这颗脑袋从此刻起,就已经拿下来了。戴笠神情庄重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蒋介石不解地问。
戴笠赶紧解释说:学生的意思是说,这个工作干得好,头可能被敌人杀掉;干得不好,当然要让领袖拿掉了。
蒋介石一听,会心地笑了。
马上动手筹备吧,一切有我。
蒋介石站起身来,握了握戴笠的手,戴笠赶紧告辞。
4.中外合璧
戴笠一生中并没有进过任何特工学校。他早期所有的特工理论和经验,主要来自于他的实践以及留俄沉熏学生翻译出版的苏联格伯乌、契#组织的几本小书。他积多年亲身搞特工的经验,认为惟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最为严密,也最有力量。因此,在早期创建特务处的过程中,他反复强调要以组织对组织,仿效苏联政治保卫局和中国共产党组织的一套办法建立特工体制,与中共抗衡并打击反蒋势力,这是蒋介石特工的主要任务。
据此,戴笠从一开始就严格规定特务处的一切活动均处于地下状态。特务处的对外联络站设在南京鸡鹅巷53号,这单既不挂任何牌子,也不设任何岗哨。行人亦可以从门前经过,所不同的是门内有带枪的便衣人员把守,进出都要严格检查证件。
特务处本部原设在徐府巷,后搬到洪公祠号。但特务处外勤人员非有特殊情况不能去洪公祠1号,而只能到鸡鹅巷53号接洽,再打电话到洪公祠1报告,由那边派人来谈。外边的信件包裹,也都要先寄到鸡鹅巷53号,再由内部交通转洪公祠。因此,洪公祠1号不但局外人不得而知,就是特,务处的大多数外勤特务也只知有53号,不知有1号。
进入鸡鹅巷53号和洪公祠1号都必须有特别出入证,但这种出入证只有内勤人员才发。出入证每年更换一次,封面只有出人证3个字和1行号码数字,打开来里面有照片、姓名、工作科室、职级等,却没有工作机关名称。特务们出门时须交登记室,回来时再取回,不准作其他用途。有时,特务们出去后因故不能返回,又无任何证件,连住宿都成问题。一些特务常常私下自嘲:我们都是一些榜上无名的黑货,戴笠听到后,却鼓励大家说,这就是无名英雄。
戴笠给每个特务严格规定:不准在洪公祠1或鸡鹅巷53号私自会客,不准泄露办公地址,通信也要保密,家属向洪公词1号打电话,有受严厉警告的危险,严重昔则受团体纪律的严厉制裁。南京的总处机关如此,外勤各级特务组织也都是隐蔽地下活动。
戴笠另外吸收特务人员的渠道主要是由特务之间相互介绍亲友、同乡、学生、熟人参加。戴笠心里很明白,作为一个特务组织,清一色的黄埔学生,有如作茧自缚,是行不通的。因此,他的手法是将黄埔学生摆在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做骨架,摆给校长看,然后从社会上广泛搜集、各种人参加。有许多人虽然在社会上劣迹昭彰,但只要政治上可靠,又有一技之长,戴笠总是毫不犹豫地吸收进来。
参加特务处的手续开始比较简单,只要填一份履历单,由介绍人签署意见,报上级批准后,就可以办理手续了。但后来逐渐严格起来,必须先写1份详细的自传,然后填写份名目繁多的履历表,内容多到需要填报祖宗=代和三姑六姨的详细情况等等。申请人被批准吸收后还要组织宣誓,内勤人员大多集中举行,
外勤人员由于工作环境的关系,往往个别秘密举行。宣誓人面对蒋介石的一幅肖像,桌放本《三民主义》、枝手枪.誓词是: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严守秘密。如违誓言,甘愿受晟严厉之处分。谨誓。宣誓后,监誓人均须签名盖章等等,誓词归档保存。这时,主持宣誓的大特务会同介绍人一起向新成员握手致贺,并从此之后称为同志。
特务处各级特务组织和重要特务头目,都一律使用化名。戴笠规定特务处所属的各级组织之间,只准有纵的关系,不准有横的关系。特务之间一律职务服从,不讲年资功绩。特务刺探、搜集情报的重要手法就是伪装不满现状和反蒋的进步姿态,以引起同情者的注意,然后打入反蒋派或中共组织内部进行活动。叉由于各组特务常常在一个地方活动,彼此又没有联系,因此一个特务伪装进步,另一个特务则接近上去,自己人做自己人的情报,双方又都是使用的化名、假名,报到上级也不容易发觉,结果花了不少人力、财力、物力,等到双方都表演得差不多,准备逮捕对方时,经核对照片,才知道原来都是自己人。
有时,这种假戏演得过分真切,居然惊动戴笠向蒋汇报,等到逮捕后才知道是自己人扮的假货,戴笠一时不好向蒋交代,也只好假亦真真亦假,以错将错。不过,戴笠运用这种方法建立特务处的内部体制确使特工活动常常处于主动位置,具有相当大的优势,这也是戴笠的军统组织比蒋的其他特务组织能以更快的速度发展、表现出更高的工作效率的一个重要原因。
为了能更好地仿效苏联格伯乌和契卡的话动方法训练特务,戴笠曾征得中统头目徐恩曾同意,并报请蒋批准,借调原中共中央保卫局负责人、中共叛徒、中统特工训练专家顾顺章担任特务处南京特训班的顾问和教官。戴发现顾顺章确有一套,大为赞赏。就用种种方法企图拉拢顾加入特务处,顾也有背徐投戴之心。此事被徐恩曾察觉,就借故把顾顺章除掉,以绝后患。
随着特务处的创建和发展,戴笠逐渐感到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特务组织的一套办法更适应他的需要。于是,他又把眼光转向德、意特务组织的经验和办法。1933年下半年,戴笠一次因事去河南活动,特务处书记康纵主持工作期间,批准赵世瑞秘密逮捕了汪精卫的改组派分子。事后,汪精卫得知是特务处所为,大怒之下,向蒋要人。蒋为敷衍汪精卫,不得不下令将康、赵扣押。戴得悉后,匆匆赶回南京,向蒋力陈保释,并善言抚慰康、赵二人。这时复兴社高干酆悌奉派驻德大使馆武官,经戴向蒋建议,康纵被派任驻德大使馆副武官。行前,蒋、戴分别交代康去德国的目的,是要他学习德国法西斯特工组织的经验。康果然不负戴望,在德期问专心调查德国特工活动的办法,定期有详细报告给戴,介绍德国特工各方面的情况,特别建议戴笠要掌握警察、交通、检查、邮电等公开部门,并渗入工厂、机关、军队、团体监测无线电台和收音机以及干扰广播,以便配合特工活动。康纵还建议要多派特务到德、意学习,开阔眼界,吸取经验,培养人才,引进先进设备等等。戴对康的这些意见极为重视,多次向蒋报告,并提出改进特工建设的意见和措施,供蒋决策。蒋采纳戴的建议,不久便加派郑介民随复兴社的一批高于潘佑强、杜心如、滕杰等7人,以军事考察团的名义前往欧洲考察,主要是考察德、意两国的法西斯组织和特工活动。戴笠同时出选派从浙警校正科生中毕业的冯文尧、王渭周、蒋镇南、范学文等几十个特务赴德、意学习受切。对照康纵、郑介民等人学习考察成果,根据蒋的指令,戴笠对特务处的活动作了不少改进调整。
戴笠对特务处最重大的改进调整就是在公开掩护秘密、秘密领导公开的方针下,大量控制掌握公开机关,为蒋建立严密的特务统治体系。在早期,最先落人戴笠之手的公开机关是首都警察厅的调查课。由戴笠推荐特务处特务、黄埔四期毕业生、浙江诸暨人赵世瑞任职。接着掌握了杭州市警察局和浙江警官学校;不久,浙江省保安处调查股也落人戴手,由戴推荐翁光辉任股长。京沪杭甬铁路警察总署是戴笠掌握的第一个交通警察机构。经戴推荐特务处上海区长、老资格的黄埔一期生、广东琼山人吴乃宪出任总署长。从此,特务处掌握了这两铁路的控制权,不但南京总处交通科的特务交通员每人都领到了京沪杭甬铁路局二等车的长期免费票,就是总处机关和上海区的许多内勤特务来往于京沪杭之问,也能得到路警的大力协助。驻苏州警务段长韩尚英,还被吴乃宪专门指定担任协助上海区解送人犯的工作。
戴笠在上海掌握的公开机关有上海市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对特务处上海区帮助极大。许多案件上海区不便出面,借助这两个机构便可以放手进行活动,大大提高了特务处的工作效率。另外,特务处还掌握了私立上海肇和tp学、三极无线电传习所、上海警士教练所、上海招商局警卫组等公开单位。
国民党的邮电检查开始于1931年,但最初由cc系统的中统特务组织把持。戴笠的特务处由于插手较晚,缺乏优势,因而与中统的争夺十分激烈,有时一些地方的邮电所长甚至被双方的特务暗杀。直到抗战初期,戴笠才把这个机构彻底从中统手中夺过来。戴笠把军队特工系统的控制权从邓文仪手中夺来完全得益于南昌机场大火案。1934年夏,正当蒋介石集中全力在江西围剿苏区红军的时候,南昌飞机场不明不白地一把大火,把飞机和油库等付之一炬。此事立即震动了京城朝野。蒋介石闻讯暴跳如雷,下令邓文仪一周内破案。邓文仪深人~查,初步确认是放火而不是失火。放火的目的是要消灭一件购买飞机贪污的证据,而此案又与宋美龄有些关系,故邓文仪不便于报放火,亦不便报失火,只得这样一周两周、一月两月的拖延,久不断案。结果,由于各界的穷追不舍,蒋被惹得火冒三丈,一怒之下,当即下手令撤销了邓文仪的南昌行营调查科长等14个兼职。凡邓手下的1722名特务,全部移交并人戴笠的复兴社特务处系统,并由戴兼任南昌行营调查科长。
戴笠的喜悦真是难以言表。但是,他也不便于得罪复兴社的一批大头目们,于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飞机案。而且,他不亲自出马,另派特务处特务、黄埔三期毕业的老大哥柯建发作代表去接收。当邓文仪系统的大特务张严佛率南昌行营调查科机关的100多名特务到南京特务处机关报到的那天,戴笠组织全处机关的特务们列队欢迎,并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为了安抚邓系人心,收买邓系的特务为己所用,他声言今后一视同仁和衷共济,并慷慨任命张严佛为特务处的书记。
从此,戴笠不但实力大增,而且控制了整个军队的谍参和特工系统。这批人中,戴笠尤为得意的是接收了设计委员会~批曾留学过德、日、俄等国的所谓学有专长的学者,其小有小共叛徒谢力公,有著书立说的程一呜等等,还有日本通顺子载等。另有一些知名人士被陈诚挖走,戴笠无奈,只好在背后诟骂,以发泄不满。以往,特务处没有定制,经费开销,捉襟见肘,不能满足特工队伍迅速发展的需要。现在接过邓文仪的摊子,不但原来的经费照领,而且利用调查科的定制,大胆造具预算领经费,经费大大增加,更有利于特工活动的开展。
戴笠在回忆早期特务处的发展时,经常夸耀说:掌握浙警校是他走的第一个红运,接收南昌行营调查科是他走的第二个红运,有了这两个红运,才能有早期特务处的迅速发展壮大。这话确是不错的。
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军事谍报工作的控制,戴笠先后在南京洪公祠和慧园街举办参谋本部乙种参谋业务训练班,所调训人员皆为现役谍报参谋人员。调训完毕仍回原部队服务。该班主任由兼任参谋本部第二厅第四处处长职务的郑介民担任,特务处中校特务文强任政治指导员。该班先后举办了3期,每期6个月,为军队训练了大批军事特工人员。
5.警校特派员
特务处真正意义上的发展,是从戴笠取得浙江警官学校的实际控制权开始的。
1932年10月,戴笠衔蒋介石之命,兼任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浙警校是当时全国培训警官的两所专业学校之一,以培养中下级警官人才为主。
当时,浙警校的主要经费来源是浙江省政府,受CC派大头目朱家骅控制,其目的主要是为CC系培养警界学生,逐步把CC势力带入警界。这当然是(72系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的如意算盘。然而,蒋控制手正是手下的一个办法,就是历来不让底下的任何一个派系过分膨胀,以至失控。他给CC系圈定的势力范围是主党政,给了孔祥熙、宋子文圈定的地盘是主财政,给黄埔系划定的领域是主军宪。三派力量大体均等,相互制肘,而大权则集于蒋一人之手。警察系统归于哪一派,虽没有明确划分,然而历来军警宪一体,似乎山黄埔系控制更为合适。因此,蒋任命戴笠为浙警校政治特派员,其意在CC派的地盘内安插1个钉子,对CC系在警界的活动进行监视,然后徐图对策。
对戴笠来说,当时发展组织扩大实力以形成自己的黄埔军校的最大困难,就是没有教育训练机构,用来培训大批专业特工人才。现在得到浙警校政治特派员这个意外的任命,不啻是天赐良机。于是,他耍起常人不及的本领一借题发挥,巧取豪夺,仗着饮命浙警校政治特派员这个金字招牌,做起了文章。
第一步,对浙警校各方面的工作施加影响。本来,特派员仅是个兼职,但戴笠完全不当兼职十,而是分出相当一部分主要精力去抓。他每年都要腾出一段较长的时间到浙警校办公,并在校内设立政治特派员办公室,配备一套人员。他还抽调特务处的得力十将王孔安为办公室书记长,主持其事,插手校内各项事务。戴笠不在警校时,王孔安行使戴的职权,对警校T作指手画脚,事事都要过问,并把情况随时向戴笠密报。警校不知戴笠奉蒋命而来的意图,凡事又不知哪些是蒋的旨意,哪些又是戴的主张,真假不分,只得一切都照蒋命来执行,对太上皇的弄权作势无可奈何。第二步,筹划夺取浙警校的高级人事权。戴笠以加强警校领导力量为由,首先保荐自己的亲信赵龙文出任警校校长兼杭州警察局妊。赵龙文是浙江义乌人,又曾任胡宗南第一师的秘书,是胡宗南的亲信。有这些优势,戴笠一保就准。紧接着,戴又先后保荐裕坤为教务主任,史铭、柯建安为训练处主任。这些人大都出自黄埔军校,自然又是一保就准。这样.戴等已经取得了警校高层人事的实际控制权。
第三步,对警校中下层下部进行大换血。戴笠将该校各队队长、政治指导员等等,全部换成黄埔军校的学生兼有复兴社、特务处组织身份的成员,极个别不具备以上身份的人,也经戴笠收买拉拢,逐渐进入组织。这样,经过三拳两脚,系势力已完全不能立足,不是向戴笠投靠,就是被赶出校园。
第四步,运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对警校第一期、第二期毕业的学生进行笼络、收买,一律视为嫡系加以培植。让他们作带头羊,影响后面的学生。如该校毛森、杨超群、萧勃、阮清源、邓墨村、夏松、萧绍文等人,都是一、二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们先后被戴笠拉人特务处,成为戴笠的亲信特务。该校三、四两期的正科生则成为戴的嫡系,其中的一些活跃分子,如赳人爵、刘钦礼、黄佑、周昌嗣等,则成为戴的心腹,这些人后来都成为军统的高级特务。
戴笠完全控制浙警校后,就开始把警校办成特务处特工训练的基地。他首先对警校的正科生进行严格的甄别和考核,将认为够得上做特务工作条件的先保送一部分特别优秀的出国留学,其余的部分别编入甲、乙、丙3个特警训练班进一步加以训练。甲班设在杭州市雄镇楼。该班的培训目标是培养特务处的高级特工人员,选材十分严格,每个学生均须戴笠亲自考核、圈定。第一期43人,均从警校二期正科生中选拔,其中有毛森、阮清源、石仁宠、姜毅英、章微寒、叶霞翟、王清、丁继曾等佼佼者,以后均成为特务处及军统时期的顶尖人材。乙班设在校本部内。该班的培训目标是为特务处培养行动特务,培训内容偏重于摔跤、擒拿、格斗、射击、拳击、驾驶、骑马、举重等。该班学员毕业后,大都成为特务处各级组织中的心狠手辣的杀手。丙班专以培训女特工人材为目标,用以担任特殊任务。该班只收十五六岁的少女,且须长相端正,具有一定文化水平。训练内容除一般特T常识外,还要学习武术散打之类的格斗术,另外还要精于烧饭、做菜、缝纫、洗涤、理发、绣花之类的活计。学生毕业后,部分被派出做外勤特务,部分奉命打人一些民主人士、反蒋集团的重要人物、或政府军政要员家中,以佣仆的身份作掩护,做内线工作。
除此之外,戴在浙警校内还办有1电训班,这是戴笠办得较早的,个电训班。该班专门为特务处培训无线电工程和收发报的专门人材,学员毕业后,大都成为特务处时期各级组织中的电讯工作骨干分子。
戴笠对浙警校特训班的训练极为重视,经常抽出时间到校对学生进行精神讲话,向学生灌输服从领袖、为革命牺牲的思想。戴笠曾有亲笔题词:脚踏实地,身体力行,则他日社会之改良,民族之复兴,我同学乃有绝大之贡献,方不负领袖之期望,而无愧本身之职责也。每期特训班毕业,戴笠必亲自到班进行个别谈话,考核选拔,主持分配工作。做到量才而用,各得其所。
戴笠通过移花接木之法,巧取豪夺浙警校,利用现成的机构和设施及批准有案的巨额经费来培训了大批特工人材。而且还借机培养了亲信打人警界,扩大了实力,使特务处内部逐渐形成一个举足轻重的浙警系别派。当时,特务处的成员就其出身来说,主要分为四类:第一类是黄埔学生,这部分人始终在特务处内占据高位,起关键作用;第二类是以浙警系毕业生为主体的特训班毕业生,这部分人数量不少,大都是特务处中下层骨干分子,活动力强,能量大;第三类是留俄学生,这部分人数量不多极有政治头脑和才干,但这部分人中有不少是中共叛徒,戴笠对他们颇存戒心,戴使用的方针是用其才,戒其德,可以给以高官,不可以给予要职;第四类是江山人,这部分人为数亦不少,都是戴笠从家乡招来的,大都安排在特务处提电讯部门工作,戴笠对他们是给以要职,却不给以高官,利用他们对待务处的各级特务进行监视。此外,还有一些从社会上直接招进的三教九流人物,根据其专长放在特定的岗位上使用,影响不大。因而,在特务处初期,内部争权夺利的主要是黄埔系和浙警系两派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派力量渐趋接近,生出许多是非。对于戴笠来说,有时则故意放纵他们争斗,以便从中驾驭。
第六章师徒之争
1.职业杀手
1927年秋,王亚樵曾计划谋刺助蒋为虐的安徽军阀陈调元。适时戴笠在上海因蒋介石下野,密查组解散,生活无着,颇为困厄,但他却没有去找王亚樵。戴认为王亚樵其人生就反骨,难为政府所用。在戴看来,凡是与政府作对的人,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1929年,王亚樵与西南派王乐平、常恒芳、刘庐隐、余立奎等人组成反蒋集团,开始积极谋求以军事实力讨蒋。并由王亚樵联络第六路军总指挥兼安徽省政府主席方振武、第十三路军总指挥石友三起兵反蒋,但由于反蒋组织成员、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侨告密,西南派的中坚人物王乐平被蒋派遣的特务陈希曾暗杀,方振武被诱捕软禁于南京,石友三失败。王亚樵知情,派杀手于1930年7月24日上午加时将赵铁桥击毙于上海招商局门前。
1930年,蒋为筹集剿共经费,在安徽省推行米照捐。王亚樵为此组织安徽旅沪学会,发起召开抵制米照捐大会,同时推派五路代表,分赴南京、庐山、安庆等地请愿,组织安徽米商罢市,米船停运等等,造成米价飞涨,民众怨恨政府,蒋不得已取消米照捐。蒋后来得知此次运动是王亚樵一手策划组织,当即明令查封安徽旅沪学会,密令戴笠监视王豫樵的行动。从此,戴笠与王亚樵的师徒关系结束,开始了长达6年多的较量。
1931年2月28日,蒋下令将西南派领袖胡汉民软禁在南京汤山。西南派被激怒,派人携26万元巨款到上海找王亚憔,请求杀蒋救胡。王受命后,经过周密的研究和汁划,派出两路刺客,分赴南京、庐山,伺机下手。在庐山一地,杀手陈成在山道上恰遇蒋介石,陈成掏枪就射,但由于距离稍远和过分紧张,子弹擦身而过。陈成一击不中,当即被蒋的卫士乱枪打死。南京一地,4名杀手终于等到一次蒋介石演说的机会,化装成新闻记者和学生混进会场,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因担任总联络人的王亚樵妻子王亚瑛临阵怯懦,发出暂缓执行的暗语,使得南京刺蒋功亏一篑。结果,两地刺蒋都没有成功。
1931年7月23日下午,王亚樵本首西南派倒蒋必先去宋,乱其经济组织的方针,亲率杀于在上海北站刺杀宋子文,但误中宋子文秘书唐腴庐,宋却死里逃生。
刺蒋、刺宋未成,却给蒋介石集团以极大的震撼,加之当局久未破案,更使蒋等人寝食不安。在当时,戴等仍在跑单干,未形成自己的特务系统,羽翼未丰。整个国民党军警系统,还没有一个人是王亚樵的对手,因而王亚樵达到一生暗杀活动的顶峰时期,继续干出一些轰动国内外的大案。
1932年4月29日,侵沪日军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庆祝日本天长节(天皇诞辰)活动。王亚樵受代理行政院长兼京沪警备司令陈铭枢之托,通过朝鲜志士安昌浩先生及其学生尹奉吉、安昌杰、金天山等人,用特制的定时炸弹捣毁了天长节,当场炸死日军白川大将、居留米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日租界商会会长岗村洋勇等人,日军野村中将的右眼球被炸飞,植田中将、驻华大使重光葵的大腿被炸断。日本将官死伤人,其中自川大将是被中国军民在整个抗战期间击毙的最高长官。此次爆炸影响所及,犹如一场地震,震动了日本朝野,并引起世界舆论的强烈关注。正在日内瓦召开的讨论东亚问题的裁军会议上,与会的各国外交家们也受到强烈震憾。
白川被杀,也使蒋介石为之震动,并引起他的兴趣。他觉得能策划和实施此案的人,决非等闲之辈,如果此人能为自己所用,中国还有什么政敌不可除去呢?于是,蒋向当时出任特务处长不久的戴笠密查四二九案系何人所为。
戴笠经过调查,确认此案系王亚樵所为,于是如实向蒋汇报。蒋决定对乇亚樵进行政治收买,并要戴笠寻找与正亚樵联系的渠道。戴笠得令后,派特务处特务、早年曾与自己一起追随王亚樵的门生胡拖一携4万元巨款到上海收买,遭到王亚樵拒绝。蒋介石4不成,再令胡宗南写信给王亚樵,提出由胡宗南、王亚樵合组.安徽省政府,让王出任省政府副主席,以此作为诱饵,又遭到王的拒绝。
两招不灵,蒋认为王亚樵是不愿屈居早年的两个门生之下,于是派王亚樵的安徽老乡、一起参加辛亥革命,时任淞沪警备司令的杨虎亲自上门拜会王亚樵,开出的价码是陆军中将的实职。
杨虎对王亚樵说:蒋公很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弃暗投明,效忠党国。
王亚樵嘿嘿一笑,问道:那给什么条件呀?
杨虎很认真地说:封你为陆军中将,而且绝对有实权。
王亚樵说:我还以为老蒋要把他的位置让给我呢,原来只是...个小小的陆军中将!没有意思,不干!
结果可想而知,杨虎气得拂袖而去。
蒋介石听完了杨虎的汇报,嘴里虽然说了两声很好!很好!心里早已下定了决心:此人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坚决铲除,以绝后患。
正在此时,发生了王亚樵谋杀国联调查团一案,点燃了蒋戴与王亚樵血战的导火线。
原来,日本侵占东北后,经国民党政府一再交涉呼吁,国际联盟派英国前驻印度总督李顿率五人调查团到中国进行调查。调查中,李顿发表的谈话偏袒了日本,激起国人强烈不满,纷纷谴责。王亚樵则认为世界只有强权,没有公理,派出手下的人将龚春浦率24名杀手守候在调查团下榻的外滩华懋饭店周围,准备刺杀国联五钦差,给以颜色。
正在下手的关键时刻,上海市长吴铁城宴清李顿一行,未能及时返回;王亚樵电受人劝说,认为此案一旦发生,容易引发国际纠纷,于是下令撤回。但其中有四个一线杀手尤林、唐明、李凯、彭光耀没有及叫把枪支交回,而且携枪上街闲逛。在经过南京路521号顾记钱庄时,他们竞拔枪破门抢劫,因店主及时报案,大批军警赶到,除李凯一人漏网外,其余三人全部被捕。在判处死刑执行前,三人为改变自己抢劫犯的形象,主动供出谋杀李顿以及北站刺宋、庐山刺蒋的真相。虽没供出后台是谁,但当局很快查出三人皆是王亚樵的部下。
积年数件要案大案,一旦水落石出,而且都是王亚樵所为。蒋闻报大怒,严令戴笠和上海军警机关合作,限期追捕王亚樵归案。
2.100万元的悬赏
对王亚樵,当初戴笠尚存恻隐之心。成立特务处时,戴曾向蒋推荐起用王亚樵,但蒋认为此人思想左倾,不可为我所用,戴笠见此,不再提起王亚憔三字。现在王亚樵已威胁到蒋的存在,戴笠仅有的一点同情和患难之情已不复存在。
但王亚樵的实力和手段他是知道的,要追捕王亚樵,绝非轻而易举的事。于是,戴笠亲率大批特工人员,赴上海周密布置和坐镇指挥,全力缉捕王亚樵。
到上海后,戴笠立即指挥军警及特工人员包围了已经掌握的王亚樵的几个住处,其中有王亚樵母亲及爱妻王淑英在拉都路的住处。接着对王皿樵弟弟王述樵的律师事务所以及大华公寓、亚洲饭店等地点,进行搜捕,结果全部扑空。
这一切,早在戴笠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王亚憔长期生活在险恶处境之下,早已养成了谨慎、机警、多疑、善变的性格和作风。王在上海,仅秘密住所就有十几处,居住、穿戴打扮、交通工具,一日数变,行踪飘忽不定。其确定行止,就连身边最亲信的大将郑抱真、龚春浦以及妻妾王淑英、王亚瑛等人,也不能尽数掌握,往往只是在王亚樵到一处地方后打电话告知,而通话常用暗语,外人虽然听到,也不疑有他。至于王亚樵的一般徒众虽多,但对王亚樵的情况却知之甚少。
戴笠早年在上海时,由于曾有意向王亚樵靠近,曾对王亚樵作过一番研究。湖州拜师后,又从近处对王亚樵作了一番观察,并通过结交王亚樵身边的亲信心腹,了解掌握了许多王亚樵性格特点及活动规律的第~手资料。
1931年,戴笠正式受命监视王亚樵的安徽旅沪学会的活动情况,已经使他意识到自己迟早将与王亚樵发生一场恶斗,于是他便开始从各方面调查、研究、掌握王亚樵及其安徽帮的活动规律。因此,戴笠对如何追捕王亚樵,心中早已有底。
第一方案是围捕。戴笠报经蒋同意,统一组织上海的军警宪特机关严密封锁上海所有对外的海陆空通道,防止王亚樵逃出上海。尤其上海的太古码头是上海到香港及国外的海上交通要道,戴笠更是派出大批军警特务,对行人进行严密盘查。戴笠认为,只要王亚樵这条大鱼始终被围在上海这口池塘里,无论池塘里的水多么浑浊,终有被捞到的一天。相反,如果王亚樵一旦溜出上海,不啻一条大鱼游进大江大海,到那时再捕捉就十分困难了。
第二方案是守捕。戴笠深知王亚樵一向神出鬼没。要捕捉他绝非一日之功,惟有放长线,钓大鱼,骄其心志,使他逐步麻痹松懈起来,然后一举出击,以竞全功。这也是孙子所说:藏于九天之下,动于九天之上。于是,戴笠下令对已经发现的王亚樵的各个秘密住所,均在周围布下许多便衣特务,日夜监视,不得有一丝一毫懈怠。对王母、王淑英,他也没有抓捕,以用作香饵,钓取金鳖。戴笠反复告诫手下的特务;再机警狡猾的鱼,总有抬头浮水的时候,关键是捕鱼的人要有耐心,切不可心浮气躁,以至功亏一篑。
第三方案是诱捕。戴笠征得蒋介石同意,悬赏百万元擒拿壬亚樵。有通风报信,带领军警人员去捉拿的,亦赏10万元。这个赏格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在当时,t00万元是一个中理银行的全部资金,10万元也会使人成为上海十里洋场的巨富。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戴笠深知王亚樵手下虽然部众很多,杀手云集,但大都是乌合之众,其中不乏见利忘义之人,只要给以重金引诱,就不怕没有人出来密报告发王亚樵的行踪。第四方案是查捕。戴笠认为王亚樵在上海活动了近10年,手下徒众有数千人之多,所谓核心亲信班子也有数十人。以他为首的安徽帮虽然完全受他支配,具有强烈的反蒋及不与政府合作的倾向,但并没有政治纲领,也没有严密的组织纪律,行动自由散漫。因此,无沦王亚樵神通多么广大,本领多么高强,变化多么莫测,总难免不在许多方面露出蛛筵马迹。只要广泛调查,善于搜集分析情报,一黾发现疑点,穷追不舍,一查到底,王亚樵即使有隐身之术,也会暴露的。于是,戴笠调动大批军警特人员,从凡是与王亚憔手下的亲信心腹或杀手有过接触的人那儿,广泛搜集调查王亚樵可能居住的窝点,甚至妓院也不肯放过。这样,目标一个一个地被侦查发现,密点一处一处地被控制掌握,范围一步一步地被缩小。
最后,戴笠还建立了一支反应快速的缉捕队伍,日夜处于戒备状态。只要一声令下,能够立即出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呼啸而至,对目标进行围捕。
戴笠的这些围捕方案初看起来也很寻常,有些地方甚至显得笨拙,但由于每一点都是针对王亚樵的弱点,而且在戴笠督促监视下执行起来十分认真,因此很快发生了作用。
首先是王亚樵及手下一批心腹大将的活动受到越来越严格的限制,许多场合不能再出现,许多住处不能再使用,许多人不能再接触,许多渠道不能再联系。随着过去保密得不很严格的密点一个一个地被发现,活动范围越来越狭窄。暂时还没有被发现的密点周围,电常常有三三两两可疑的人像猎狗一样到处转悠,嗅闻。有时,王亚樵半夜刚刚转移到一个地方,人还没有躺下,军警特务们就跟踪而来;有时王亚樵从一处地方刚离开,后面特务们就破门而入进行搜查。特别是王亚樵手下的队伍开始瓦解分化,一些人在高压下动摇,一些人在威逼下屈服,一些人在引诱下叛变,这使王亚樵的处境越加险恶莫测。
上海之大,却难有他立足之地。王亚樵这时才真正感到戴笠的分量。十几年来,他打遍上海无敌手,不独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些上海流氓大亨们对他心存畏惧之心,就连蒋介石这样领兵百万的一国之首,也对他另眼相看。但是,他却感到戴笠确非泛泛等闲之辈。时至今日,王亚樵才懊悔当年湖州初识时没有深人了解戴笠,也多少有些轻视他的夸夸其谈,终于成为今日的劲敌和对手。
其次,王亚樵的身价是100万元,如此高的赏金得之便是终身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于是,见利忘义、见财起意的人一个个从隐秘处钻出来,自动去四处钻营打听,向戴笠告密。这些人大都与王亚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掌握一两处重要的情报,这就足以对王亚樵构成致命的威胁。其中有十安徽同乡会的柏藏香,他因多少知道王亚樵二点底细,钻营打听也就比别人少走了一些弯路。一天,他终于打听到王亚樵住进郊外赵主教路一幢秘密住宅,于是就向军警机关报告。
戴笠是十分精明的人,想拿赏金的人太多了,但王亚憔的头是那么好取的吗?于是,他派特务对帕藏香的背景进行了调查核实,知道他原是王亚樵的朋友。朋友出卖朋友,这是再好没有的。戴笠又打听到赵主教路的秘密住宅是前军长刘志陆新建的公馆,建成后常有一些神秘人物进出,而刘志陆与王亚瞧素有交情。据此,戴笠命令不得打草惊蛇。他仍令柏藏香带几名特务去刘志陆住宅周围雍下监视网,然后集合大批军警人员待命出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十余天的连续监视,终于在一个深夜,发现工亚樵坐着一辆黑色轿车进了这所住宅。不多时,数百名军警特人员在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配合下呼啸而来,将刘志陆的住宅围困得严严实实,然后军警们破门而人。可是除了被窝里尚有余温外,搜遍了整个住宅的每个角落,却始终不见王亚僬的踪影。原来王亚憔早在军警特务围上来之前,已发现情况异常,随即从阳台栏杆上翻出,顺着一根绳索,运用轻功溜下楼去,然后利用公馆背面一片建筑物黑影的掩护冲了出去,在郊区乱坟岗的一具棺材小睡了一觉,脱险而去。
王亚樵的又一处密点被戴笠捣毁,处境越发困难。这时,著名爱国民主人土杨杏佛被特务暗杀,王亚樵闻悉,思之良久,写下一副《哭吊杏佛先生》的挽联,派人潜赴福建厦门鼓浪屿,将挽联寄上海杨杏佛先生治丧委员会,意在用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迷惑戴笠。
然而,当特务们惊惶不安地将挽联送到戴笠手中时,戴笠一见哈哈大笑,不惊反喜地说:王亚樵一向狂妄自大,敢作敢为,今天竟然想到用这种雕虫小技来引开我的注意力,谋求脱身,说明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戴笠进一步收紧围捕之网,对王皿樵所有的熟人、朋友、亲眷和有可能藏身的场所进行更加严密的监视,军警特务们稍一懈怠,即遭严厉制裁。
1933年夏,王亚樵在上海居住的密点只剩下第二夫人王亚瑛的住处没有被发现。但戴笠通过特务们多方打听和对王亚樵亲信人员的多次跟踪,终于确定赫德里有一处密点。于是,即对这一带的住家逐家进行秘密调查,终于很快弄清确切地址。戴笠再次下令不准惊动王亚瑛,而是以王亚瑛的住处为中心,在周围撒下一张人网,专等王亚樵自投罗网。
一天清晨,趁着黎明的黑雾,王亚樵机警地闪进赫德里,左右观察一阵后,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从后门悄悄上楼。王亚瑛即是王亚樵的宠妾,又是王亚憔手下的一名重要杀手,机警、智慧、勇敢不下须眉。她多日来为王亚樵的处境提心吊胆,现见他安全归来,惊喜交加,未及问候,先习惯地撩起窗帘对弄堂里的行人和动静观察一番。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王亚瑛连呼不好!不好!
王亚樵探头一看,果然不好。情急之下,他看见屋角的菜篮子,心生一计。他让王亚瑛把身上的衣裳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又扎上一块头巾,把脸上胡须削掉,经过一番化装,步下楼去。在弄堂中,尾随清晨买菜的几位娘姨,低头敛眉,从特务们身边擦肩而过。刚出弄堂口,几部汽车已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王亚樵再一次破网而出,脱险而去。
大难屡屡不死,只有王亚樵这位特级职业杀手才能做到。
王亚樵屡次虎口脱险,这使戴笠恼羞成怒。蒋介石因对戴笠久捕王亚樵而不得手,又把他召到南京中央军校官邸,大骂了一通。戴笠回到上海苦思良久,决定把王亚樵的亲信一个个抓起来,彻底斩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逼他从地下钻出来。
在被抓的人中,有个叫王述憔,他是王亚樵的弟弟,公开挂牌的律师。戴笠此举,激怒了王述樵的恩师、全国律师公会会长沈钧儒先生。沈当即在报上发表文章,抗议当局逮捕王述樵,指出:兄有罪不应罪及其弟。王亚樵有罪,其弟何罪?沈钧儒的抗议得到了律师界同仁的广泛同情和支持,人们纷纷指责当局,司法工作者尚得不到法律的保护,国家法治何在?
蒋介石一时在强大的舆论面前下不了台,他又把戴笠召上了庐山,戴笠知道弄巧成拙,必受蒋的严厉斥责。可是,蒋之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处。这次,他不但没有斥责戴笠的意思,反而安慰他说:王亚樵不是等闲之人,他在上海经营了十几年,又有西南派为之援手,绝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得手的,你还是和寿山一起到上海和他谈谈条件。只要他不再和我们作对,过去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不再追究。
戴笠没想到蒋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剿为抚。现在来不及细细体会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与同时被蒋召到庐IU的胡宗南和王亚樵当年的三个得意门生之一的胡抱一一起,由庐山抵上海,找到王亚樵在北伐时期的老朋友常恒芳作为联系人,辗转找到王亚樵,提出了谈判的建议。
王亚樵反应很快,复信告诉戴笠说:惟多年来和当局发生龃龉,决非亚樵个人之事。现在国难日亟,余减愿化干戈为玉帛。就余目前情况,条陈如后。如当局和介公能予采纳,亚樵当束手自缚,赴京向介公请罪,刀俎汤火在所不辞,如介公不纳,亚樵当我行我素,一息尚存,决不低眉俯首也。我的条件不多,只有三项:一,对南京、苏州、上海等地,凡因我被逮捕的人,一律释放;二,随我吃饭的人多,要解散他们非一百万元不可;三,上述两事雨农、寿山两兄可以保证办到,我只身去南京向蒋先生请罪,诛留悉听介公发落。
戴笠接信后,报经蒋同意,条件可以答应,但须王亚樵向西南派的领袖人物打一枪,不管是谁,打一枪即可复命,以示投蒋的诚意。王亚樵闻知大怒,谈判破裂。戴笠和王亚樵再次陷入生死恶斗之中。
王亚樵处此险境,已知上海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在1933年8月,经易容化装和精心策划,从上海太古码头乘英国豪华客轮逃离上海。临行前,留一信令人在轮船启航后寄交戴笠:亚樵与当局无归顺与否之存在,愿诸君代达。如执政当局苟能改变国策,从而停止内战,释去私怨,精诚团结,共赴国难,亚樵当只身抵阚,负荆请罪。亚樵何去何从,在于当局,否则誓于周旋到底,悬首部门,义何足惜。
戴笠一看此信寄自上海,失声大叫不好!王亚樵已逃离上海。至此,戴笠长叹一声,自忖以上海数十万军警宪特尚不能奈何于他,确非等闲之人。无怪乎校长几次三番对之招安,可见校长对这个人也是看准了的。现在王砸樵脱险而去,犹如一条巨蟒潜人大海,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弄出翻江倒海的事来。想到这里,戴笠不禁打了个寒颤。
3.较量香港
王亚樵被戴笠逼走香港后,住在光明路一号,与西南派反蒋人十李济深、陈铭枢等人合作,继续从事暗杀蒋介石的活动。王亚樵总结多年失败的教训,决定由手下的大将华克之率领张玉华、孙*
风呜等人到南京刨办晨光通讯社,以记者身份接触国民党上层,打听蒋介石的起居行止,伺机进行狙击。原则是周密计划,长期准备,不搞盲目行动,务求杀蒋成功。
果然,此举效果显著。晨光通汛社于1935年春末正式成立,并开始发稿,不到半年时间就出现了两次刺蒋机会,只因蒋戒备森严,难以接近则未能下手。虽如此,王亚樵、华克之等人确信,他们已经在一天天向蒋介石身边走去。
机会终于来了。
1935年11月1日,经过长时间筹备的国民党中央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湖南路中央党部礼堂召开。各大报社、通讯社都派出最得力的新闻记者赴会采访。 ,
上午,参加会议的111名中央执监委员预定开幕式之后,在中央党部礼堂第一会议厅门前集体合影留念。中委到了110名,因、久等第一号中委蒋介石不至,第二号中委、行政院院长汪精卫只好领衔带领全体中委拍照。
汪精卫身穿得体的白色西服,满面春风。
今天他心情极佳,各个实力派别都来参加了这个会,蒋介石也推汪氏主持开幕式,他大出了一次风头。
大家不用等蒋先生了,我们一起照。汪精卫优雅地挥了挥手,在引导员的带领下走到中间位置上,摆出庄重的姿态,脸上露出雍容凝重的笑容。
砰一声枪响,汪精卫应声而倒,血流如注。化装为记者的孙凤呜挺枪上前两步:让我打死这个卖国贼。
平时威风凛凛的国民党高官们一时乱了手脚,四散奔逃。张学良瞅准空当,照准孙凤鸣裆部踢了一脚,孙风呜晃了两晃,终于摔倒在地。特务们乱枪齐发,孙风鸣倒在血泊里。
蒋介石闻声走下楼来,抱着汪精卫:兆铭兄......
陈璧君两眼含泪,愤怒地说:蒋先生,你不让兆铭干就明说,让兆铭出国好了,何必下此毒手?
蒋介石神情尴尬,连说:误会,纯粹是误会!他转脸对侍卫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汪院长去医院!
汪精卫被刺,在国民党中引起极大反响,改组派和广西李宗仁、白崇禧来电质问,蒋介石穷于应付。 一
无奈之中,他召来戴笠。
废物!娘希匹!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是让你们白吃饭的?失职!严重失职!革命的灵魂?领袖的耳目?狗屁!屁甩没有!蒋介石骂了一通,仍不过瘾,又愤愤地骂道:竟然让人明目张胆地来中央党部行刺?一群饭桶!限你三天时间破案,找不到线索,不要来见我!
戴笠嗫嚅道:国民党中央全会的保卫工作是由宪兵司令谷正伦负责,学生......
今天就交给你办!蒋介石不耐烦地挥挥手。.
戴笠不敢再辩,收紧双腿,啪地个立正,语调铿锵地说:校长放心,学生一定在三日之内查明真相,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蒋介石面色缓和了许多,他朝戴笠点了点头:雨农,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只有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本来,按定例中央党部开会,警卫工作向由南京宪兵司令谷正伦、首都警察厅长陈焯、中央组织部调查处长徐恩曾共同分工负责。枪杀案发生后,立即组成由宪兵司令部、警察厅、调查处共同参加的专案侦缉处,也是由02系特务牵头,与戴笠是没有关系的。蒋介石何尝不知这些关节。但他素知侦破这种行动案件不是CC系特务所长,南京宪兵司令部、首都警察厅那批娘希匹工作效率又太低。案发后已经三天了,结果凶手死了,晨光通讯社关门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抓了些不相干的嫌疑犯来糊弄他,整个南京城都被他们搅得鸡飞狗跳,这才想到要把戴笠找来,要他负责侦破此案。
戴笠又何尝不知这顿骂挨得有点冤枉。但他转念一想,校长受到天大的委屈,不向他最亲信的人发泄,又向谁去发泄呢?再说,保卫校长的安全是我戴雨农的天职,岂能容忍他人谋害。现在校长把这项任务从徐恩曾那帮家伙手中拿过来,交给我,这又何尝不是校长对我的信任和厚爱。
戴笠进一步推测,这次枪杀案目标显然针对校长而来。要校长脑袋的人不会是共产党,因为共产党不主张搞暗杀,那么只能是反蒋派。在反蒋派中,谁有这么大的胆量、魄力、手腕、技术,策划实施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想来除了王亚樵,就当今中国尚找不出第二人。想来,这乇亚樵的头不拿下来,我戴笠的头迟早会被校长拿走。
戴笠接手此案后,并没有派H;大批特务搜在晨光通讯社,封锁车站、码头,进行全城大搜捕。他认为实施这种天字第一号枪杀案的每~道步骤、每·个细节,事先都是经过周密策划的。案发后,再兴师动众地搞什么大查大捕,不但徒然耗费精力,而且会贻误最宝贵的时间,让真正的凶手有喘息和脱身的机会。
|时,戴笠又认为,无论组织得多么严密周详的案件,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好寻的。比如,这个晨光通讯社的枪手虽然死了,晨光通讯社也关门了。但据戴笠所知,国民党对首都新闻机构历来足控制得十分严密的,筹办时必须把负责人的详细履历、主要职工的履历、京中保正人及其履历、经费来源、成立通讯社的宗旨、每日发稿数量等等,都要填A表格,到国民党南京市宣传部和中央宣传部逐级办理手续,平日更要接受,央社的严格检夯指导。如果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必有所获。
想到这里,戴等、即抽调几个经验丰富的特务,亲自侦破中央党部枪杀案,果然,戴笠一查,行政院和中央社想起了阿个人,在筹办晨光通讯社注册手续与申请经费时帮过忙,一个是无锡人、南京钟英中学校长李怀诚,一个是浙江人项仲霖。戴笠闻报大喜,立即派特务飞骑追捕,在酷刑之下,李、项供出晨光通讯社的全部名单,弄清了这次行动的主谋是王亚憔、华克之、贺波光、张玉华等人。
接着,戴笠兵分三路,按照名单到各地追捕。
一个小组到镇江丹阳抓晨光通讯社采访部主任贺波光,没有抓到,便按照戴笠的命令,把贺母及嫂子抓获;
一个小组在南京密捕了晨光通讯社的社长华克之的妻妹,并以她为钓饵,到上海陆续逮捕了华克之的妻子、孙凤呜的妻子崔正瑶、晨光通汛社的经理张玉华、记者谷子峰、王亚樵的学生陈惘子等人;
一个小组到上海赫德里去追捕华克之,但扑了一个空。
戴链本人不分昼夜地在上海、南京两地轮流坐镇指挥,并设计以贺波光的母亲作诱饵,迫使孝子贺波光投案,贺在酷刑之下,供出这次行动以杀蒋为第一目标,杀汪为第二目标。
戴笠接手此案,时间不久,就把案情弄了个水落石出,除了王亚樵、华克之两个主犯外,其余重要案犯先后被抓获数十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改组派分子,使陈璧君、陈公博等改组派头目无话可说。蒋介石对此很高兴,对戴笠的工作效率也表示满意。 欣喜之余,蒋介石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尽力侦破此案,原是为了在中央委员和陈璧君等人面前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想竞查出案情真相:自己才是那儿粒子弹的真正目标,汪兆铭只是替死鬼!他怒发冲冠,立即给戴笠下了死命令,一定把王亚樵及其党羽全部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戴笠对自己当年的结拜兄尚有一念之仁,然而,蒋介石此等命令一下,他自然不敢违逆,立刻带着骨干分子,全力以赴,捉拿王亚樵。
1936年3月,戴笠派遣20名行动特务潜赴香港。
自从刺汪内幕经报界大肆宣传曝光以后,香港的特务就接到命令:不惜一切捉拿王孤樵。然而,由于西南派人士胡汉民的活动、斡旋,港督命令情报处对王亚樵加以保护。军统特务面对这棘手局面,毫无办法,只好听任王亚樵四处拜客访友,逍哉遥哉。蒋介石在南京闻知此事,大发其火,把戴笠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责他速将王亚樵捉回,不论死活!
戴笠减惶诚恐,领命而归。为了表示自己的赤胆忠心,他决定亲自出马,赴香港现场指挥!
戴笠素知王亚樵的情报系统很发达,有些方面不亚于自己的专业特工网络,加之香港警方因自己多次在港秘密捕人,对自己素无好感,所以,这次行动严格保密。为了减少20个人赴港的目标,他采取化整为零和迂回前进的方法,分期分批分道前住。自己仅带副官贾金南先到九龙,然后租了一蹈大型豪华游艇,想以普通旅游者的身份瞒过警方,悄悄进入香港。
戴笠赴港的行动很快被王亚樵侦悉。西南派人士及王皿樵等人素来与香港总督和警方有良好的关系。于是,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亲自与港督葛洪亮协商,请他按国际惯例对政治犯王亚樵多多照顾;王亚樵则亲自会见香港警务处勃朗处长告诉他戴笠将亲自来港捕人的消息。
戴笠乘坐的豪华游艇进入香港本岛卢吉道三号码头。游艇停稳后,戴笠与贾金南两个人各拎一只澳大利亚高级皮箱上岸。戴笠的那只皮箱里放着两支最新式的美制不锈钢强力式无声丁枪及巨额美金港钞;贾金南的那只皮箱里放着全套进口洗鼻器具及各式手帕。
走下游艇,戴笠发现三号码头上一群身穿深蓝色哗叽警服的港警正虎视眈眈地向自己这方面注视,情知不妙。他知道香港法律禁止私人携带武器入境,因公务携带武器必须向所在国英国使领馆办理枪照,否则就是违禁。偏偏这次因要秘密赴港,怕申请枪照时走漏消息,故没有办理临时枪照。戴笠机警地向贾金南使了个眼色,瞬息之间将手中一模一样的皮箱对调了一下。
来到岸上,戴笠乖乖地拿出护照接受检查。警官接过护照,二眼扫过,脸上露出笑容,连声说:哦!原来是戴先生光临本港,港人不胜荣幸之至。说罢,恭敬地送还护照,啪地一个立正,朝戴笠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国军礼,大声报告:戴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作自我介绍,亨利·勃朗,香港警务处处长。一副英国绅士的样子。接着,勃朗恭敬地请戴笠上车。戴笠也不争辩,心想,我身上没有违禁物品,你一个警务处处长随便扣押中国公民,看你如何收场。
车在警务处,戴笠下车刚坐下,就有两个港警手持检查证进行搜查,戴笠何尝受过这种侮辱,但因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权且先过了这一关,事后再找你港督葛洪亮算账。不料,勃朗向门外一个招手,门外一个港警拎进一只皮箱,当场打开,正是戴笠调给贾金南的那只。
戴笠心里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讥讽的冷笑,故作坦然地说:勃朗处长,请问你有何证据可以说明这只皮箱是我的。勃朗哈哈一笑,大叫一声拿来!
当即,一叠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放在戴笠面前,里面正是戴笠与贾金南调包的全部过程。
戴笠一时目瞪口呆。勃朗说:戴先生,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您非法携带武器入境,从现在起您被拘留了。
戴笠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是复兴社的江山戴雨农,请你们不要误会。戴笠绷紧面孔,没有半点笑容。他威胁道:你们没力逮捕我!
噢,不,我们有权力!香港情报处的警察夸张地耸了耸肩:戴先生久仰了。但即使英国首相无证持枪,我们也有权扣押。还是请戴先生识相一点,别让我们为难。
戴笠还想作出进一步抗议的表示,勃朗一挥手,两个港警不由分说地把戴笠带了出去,送进警务处拘留所。
戴笠自称在民国7年坐过一次牢以外,这是他~生中第二次坐牢。在拘留所里,戴笠虽贵为国民党政府的特务头子,但英国人不买这个账。在他们眼里,戴笠只是个违禁携带枪支的犯人,虽然拘留所优待,给他提供了一个单人房问,但是,每天洗澡的条件是没有的,洗鼻工具被没收,每天三次洗鼻的功课自然也只好免了,加之拘留所空气污浊,卫生条件很差,气得戴笠在拘留所里不住地大骂英国人不讲人道,不讲卫生。接着又大骂清朝道光皇帝和杭州将军耆英等一批卖国贼与英国人签订了割让香港的《南京条约》(即《江宁条约》),害得他这个中国人在中国的领土上没有行动自由,反要被英国人关进拘留所。
蒋介石得到戴笠在香港被扣押的消息,立即指令外交部向英国驻华使馆交涉。英国政府考虑到与中国的关系,通知港督葛洪亮马上放人。于是,戴笠在香港警务处拘留所里蹲了三天后始被释放。
戴笠被关了三天,一腔羞愤无处发泄,只好转移到王亚樵身上,发誓要把王亚樵捉拿归案。
出牢当天,戴笠召集特务处香港站和分批潜入香港的20名特务开会,布置追捕王亚樵的行动,并在香港铜锣湾晚景楼一号的寓所坐镇指挥追捕王亚樵的活动。
戴笠的计划是:
第一步,由特务处香港站收买香港帮会组织,帮助调查了解王亚樵的行踪,提供情报;
第二步,派亚樵的旧友、安徽人陈亦川伪造石友三的一个旧部给王亚樵的信件,找机会晋见王亚樵,意图打入王的内部;
第三步,由戴笠亲自带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公函,面见港督葛洪亮,请求港方协助缉捕E亚樵。
经过一一段时间的活动,三套方案都先后搁浅。因王亚樵已知戴笠率大批特务到达香港,故深居简出,行踪飘忽不定,除极少数几个亲信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王亚樵的行踪。陈亦川经过一番奔波,虽然见到王亚樵手下的大将余立奎,但终被王亚樵等人见疑.而拒绝与其见面至于港督葛洪亮,更足以国际惯例保护政治犯为借,反对与戴笠合作抓捕王亚樵,反而催促戴笠离开香港。戴笠无奈,只得派出大批特务在香港大街小巷中到处刺探打听,有两次居然解到王哑樵的,待大批特务赶到时,王亚樵早巳人去房空。
一天,儿个衣着朴素的人走进开设在香港轩尼诗道上的绸布商店,他们就是乇亚樵和其至友、铁杆兄弟余立夸等人。这家店面是一个极为保密的联络地点,只有帮会的核心人物才能在此聚会。王亚樵来到后面的阁楼,与其他人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汁划。
忽然,楼下传米店主的呼叫声:你们想干什么?站住!站住!不要到后面去!
王亚樵情知有变,立即打开阁楼的窗户,跳窗逃走。郑抱真、余亚农、蔡克强依次跳出。等余立奎和另外一名枪手想跳窗逃走时,外面的警察已经朱到楼梯口,一阵激烈的打,门声把小阁楼震得嘎嘎作响。
立奎,快跳出来!窗外传来王亚樵焦急的声音。
余立奎看了看就要被砸开的木板门,果断地说:九哥,你先走,我走不了了,妻儿就托付给你了!他为了掩护王亚樵安全转移,及时地关上了窗户。
特务们把小门砸开,拥进阁楼。
消息传到南京,戴笠喜出望外。他立即派人带了政府公文赶到香港,要求引渡余立奎。但似乎命中注定香港是戴笠栽跟头的地方,他又碰了一个软钉子。
按国际惯例,政治犯是不于引渡的。刺汪案发生后,国民党中央曾大力宣传,说暗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完全是组建福建人民政府失败后的西南派政客,即李济深、陈铭枢等人,他们的意图不在杀一两个头面人物,而在于颠覆中华民国。香港当局拒绝了戴笠的引渡要求。
戴笠愤愤然,但毫无办法。唐纵指点迷津,解决了难题。他们通过外交途径给英国政府送去一分公函,指控余立奎是上海斧头党的骨干成员,专门勾结地痞流氓在社会上为非作歹,做暗杀绑票的土匪勾当,刺杀汪精卫是杀人凶案,应按刑事罪论处。
当时,中英两国正在加紧改善睦邻关系,英国政府不愿为了几个中国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立即电令香港当局移交被捕人员,并协助国民党政府逮捕王亚樵及其同党。香港当局自然不敢违抗英国政府的指令,只好将余立奎转交给戴笠,同时通知王亚樵,及时离开香港。
王亚樵走投无路!
王亚樵呆在寓所里,苦苦思索。郑抱真领着一个身穿西服、文质彬彬的人走了进来。
九哥,这位是李先生派来的人,来见九哥。郑抱真让来客坐下,转身到门外望风。
李济深先生可好?王亚樵隐约感到有一丝希望。
李先生派我来,请王先生去广西梧州李先生的家乡暂居一时。来客呈上李济深的信。
王亚樵迅速看完了信:替我谢谢李先生了。但梧州是否安全?
绝对没问题。广西是李德邻、白健生的地盘,二人和蒋介石若即若离,几乎是半独立状态。王先生去,他们不会袖手不理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济深的邀请使王亚樵绝处逢生。
几天后,戴笠接到蒋介石紧急召其回京的电令,这时,他也从多方面打听到王亚樵一批人已撤离香港,去向不明。戴笠于是花了一笔巨款,说服香港警方将余立奎以刺杀宋子文、赵铁桥的罪名引渡给南京政府,然后率众返回南京。
4.两广兵变
戴笠从香港回到南京,立即去见蒋介石。蒋介石指示他在继续追捕王亚樵的同时,要刘两广方面采取紧急措施,制止陈济棠、李宗仁出现的异动,否则将影响对西北的用兵,以致剿共军事功亏一篑。
回到特务处,戴笠立即调档了解郑介民在华南地区布置潜伏工作的情况,以便讨论研究两广问题的对策。郑介民自1935年春天从欧洲考察回国后,由于运用德、意特工的经验,对特务处的贡献甚大,进一步受到蒋的赏识。于是,蒋下手令由郑介民兼任军委会参谋本部二厅步将处长,其目的是把军队谍参工作也交给戴笠掌握运用。郑介民对这个新职务颇感兴趣,因此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二厅的工作上,特务处的工作也就开始渐渐抽身了。
不过,两广方砸的特工活动,戴笠历来是交给郑介民负责的,现在要把对两广的行动提上议事日程,郑介民不得不来唱主角。春天以来,戴笠已经不断接到特务处华南区的情报,密报国民党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从德、意等国考察回到广州后,与西南派军政实力人物密谋反蒋。粤省军阀陈济棠与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都将主力北调,准备向湘、赣等省进攻等等。
蒋介石得到戴笠的报告后,一方面电促胡汉民到南京供职,一方面指示戴笠加强华南方面的情报工作,密切注视两广行动,并伺机对两军政头目进行制裁。
戴笠受命后,立即采取了三个方面的措施:
一是从上海、南京、武汉等地大量抽调广东籍特务前往广东,以加强华南区的力量。
二是指令特务处华南区长邢森洲利用华侨关系,加强对陈济棠军队的联络工作。邢森洲出身华侨,陈济棠的军队中,特别是空军里华侨很多,邢与这部分人关系很好,由此而建立了一个特工网络。邢对搞暗杀和策反都不在行,惟有通过这批人能不断掌握到一部分高质量的情报,从而引起戴笠的注视。
三是派郑介民亲赴广东,任务是搞一份粤军中黄埔军校学生的名册,以供策反之用,同时伺机对陈济棠进行暗杀。
郑介民汁划春天由上海秘密经香港到广东。但到香港后,郑介民因为胆怯,不敢贸然进入广东,只在香港遥控指挥。郑介民在广东军队里关系很多,因而很快弄清粤军中黄埔军官的分布和任职情况,并通过分析预测,认为两广事变早则5月,迟则6月必将发牛。但在实施暗杀陈济棠的行动中,}i于派出的行动小组计划不周,被陈济棠的人发觉,一下子捉了去。这使蒋和戴笠对郑介民很有些不满,曾函电予以责怪。现在形势已经急转直下,虽然西南派领袖胡汉民因5月份在州突发脑溢血已经去世,但陈济棠、李宗的军事行动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加快n塞度,一场发难已经不可避免。
戴笠召集手下的亲信特务经过深入讨论,认为两广共有陆军30多万人,其中陈济棠的第一集团军有20多万人,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只有10多万人,两广空军共有9个中队,其中广东有6个中队;另外,广东海军还有江防舰艇数十艘。因此,两广问题的关键在广东。陈济棠在军事力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处于事变中心。只要能把陈济棠的力量搞垮,广西就有可能不战而降,两广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如何对粤军进行策反瓦解,搞垮陈济棠,戴笠早有考虑.他多年来对陈济棠进行过仔细研究。陈济棠原先只是李济深手下的一个师长,逐步升为军长、集团军总指挥。后因利用蒋佳矛盾、李济深被蒋扣押于南京汤山等机会,拥蒋驱桂,取得对广东的统治地位。但陈济棠自已不是蒋的嫡系,只因机缘巧合,被蒋一时利用,从长远来说,终不容于蒋。所以,陈济棠又要利用胡汉民等围民党元老派以及桂系与蒋介石的矛盾,米作他的政治屏障,维持西南的半独立状态,保持他南粤乇的地位。由此,陈济棠在蒋、桂、胡等各派之问,一方面纵横捭阖,长袖善舞,相互利用,因势坐大;一方面患得患失,模棱两可,各方敷衍,不肯决然反蒋。但是,陈济棠之所以统治广东,本是凶蒋、桂冲突,李济深钻人蒋的圈套,被扣于南京,广东军队一时群龙无首,陈济棠拣便宜得来的。比之中国当时的黄埔系军队、东北军、西北军、晋军、桂军等五大派系军队来说,他的天下并不是亲自动手打出来的,他的内部也没有什么门生、子弟兵的关系,不能形成以陈济棠为中心的巩固的团结。儿年来,他所以能坐镇南粤、雄踞一方,除了靠利用矛盾、顺时应变外,另外就是靠他能逐级分肥,维持种表面的和平共处。特别是陈济棠的陆军中分成两大派,一派以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为首,一派以第二三军军长李扬敬为首。余汉谋与太子孙科、蒋的亲信将领钱大钧、官云相,都有极好的私人情渲,对广东军队中的黄埔军官也有很好的关系。这一派与中央比较靠近。另外陈济棠的海军掌握在虎门要塞司令陈策手里,陈策已经与特务处谈好条件,同意脱离陈济棠,归顺中央。陈济棠的空军是他反蒋的重要资本,具有很强的实力。陈济棠为了加强反蒋实力,几年来在空军上投入很大资本,到1936年5月,已有战斗机40多架,轰炸机20多架,加上水陆两用飞机,陈济棠的私人座机及其他各型飞机,共有飞机100多架,几乎可以和蒋所掌握的南京空军相抗衡了。陈济棠则视他的空军为命根子加以掌握。但是,空军内部十分腐败,飞行员大多贪图生活享受,而且贪财好色。
据此,戴笠对陈济棠陆、海、空三军制定的策反行动计划围绕三个字进行,即名、利、官。戴笠深知,在这三个方面,很少有人能不动心的。
策反海军,主要在一个名字上作文章,多做几顶高帽子称赞表彰陈策,特别要有蒋的手令予以褒扬,让他忠贞不二地为中央服务;
策反空军,主要在一个钱上作文章,舍得花大价钱收买;
策反陆军,主要在一个官字上作文章,只要亲蒋反陈的,都可以升官晋级,这是陈济棠所做不到的。特别是对余汉谋,要许诺他只要逼陈下野,就可以由余取而代之等等。
戴笠的策反计划很快得到蒋的批准。正在具体部署实施的过程中,两广事变发生,蒋介石同意戴笠提出亲自赴两广坐镇指挥的报告,并指令迅速成行。
戴笠亲率一批亲信骨于特务,再次秘密经香港、潜入广东虎门,住进已经完全被戴笠收买的虎门要塞司令陈策家里,与先期到达的郑介民汇合。经过与郑介民会商,听取了华南区长邢森洲的工作汇报和郑介民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根据戴笠原定的计划,对工作重新进行了调整部署,戴笠要求郑介民利用目前已经在广东陆军中建立的特工网络,负责瓦解、分化陈济棠的陆军部队,重点放在第一军官兵和军长余汉谋身上,对其余两个军、两个独立师、两个独立旅及4个盐警团的工作对象主要是黄埔军官。戴笠则负责策反瓦解陈济棠的空军和海军部队。
陆军方面,在两广事变初起时,戴笠在南京已经报经蒋批准,请蒋派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钱大钧密赴广东大庾秘密会见余汉谋,策动其叛陈投蒋。余、钱均为保定军校的同学,后又同在粤军一师任职,一起参加讨伐旧桂系,统一两广诸战役。经过钱的说服拉拢及蒋的封官许愿和金钱收买,加之在这之前,郑介民和华南区部与余已有接触,余汉谋表示归顺中央,拥蒋驱陈。
余汉谋倒戈已成为定局,郑介民按照戴笠的布置,以粤军中的黄埔军官为主攻对象,按照名册,对军、师、旅、团级以上军官,一个一个地进行联络。因广东军队在地域上得黄埔之便,军官中出身于黄埔军校的很多,其中一部分已担任师长、副军长等高级军职。郑介民利用黄埔同学关系、蒋的门生关系、广东同乡关系等,并针对个人爱好,要权的许官,爱财的送钱,沽名的赠誉,结果大批黄埔军官在拥护校长、驱逐陈逆的口号下,被逐次收买过来。其中有尉军长李汉魂、张达,师长巫剑雄、邓龙光、李振良等。
海军方面,由于陈策是广东海军的老人,在广东海军中有很深的关系。经过陈策的活动,粤海军拥蒋倒陈倒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空军方面,是戴笠此行活动的工作重点。对空军的策反活动,戴笠采取三头并进的方针:一头是通过邢森洲收买广东空军中的华侨飞行员,这方面的工作已有相当基础;一头是利用潜伏在广东空军里的特务处特务陈振兴收买福建籍和空校四期毕业的飞行员。陈振兴是福建人,杭州浙警校特训班毕业生,后被戴笠秘密派遣,经空校四期训练后打入广东空军内部活动。这是戴笠很早就埋下的一着棋。一头是由自己亲自通过陈济棠的少将参议、空军参谋长陈卓林居问拉线,与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第二队队长丁纪戴兰全传徐等人取得联系,就空军投蒋进行谈判。黄、丁二人曾在南京航空署工作过,蒋介石、戴笠对这些人早有表示,蒋曾指示孙科、宋子文以及南京航空署署长黄秉衡等人给黄、徐秘密赠送巨款进行拉拢。当时广东空军的飞机半数停在广州白云机场,半数停在海南岛机场。官兵每月有两至三天时间轮班到香港九龙休假,吃喝玩乐,狂嫖滥赌。戴笠据此,又在香港九龙打入特工人员,通过大把大把地赔钞票的办法对前来九龙休假的飞行官兵进行腐蚀拉拢。结果,很少有不上钩的。
为了就近领导对广东空军的分化策反活动,戴笠由虎门秘密移住香港。戴笠与陈卓林在香港经过反复谈判,答应了陈卓林提出以每架飞机投蒋奖20万元港币的要求。这笔交易花了比陈济棠购买全部飞机还要多的钱。蒋介石最初认为不合算,加以拒绝。但戴笠认为这不只是买飞机的问题,而是搞垮陈济棠的全部陆、海、空军实力的问题,其军事上、政治上的价值是不能以金钱来计算的。蒋因此同意。
经戴笠一系列的反问瓦解活动,两广事变中的戏剧性场面陆续发生:
1936年7月6日,广东空军驻广州白云机场第二队的3架飞机和驻从化机场第五队的4架飞机,在空军飞行员黄智刚的带领下北飞投蒋。同时离粤的还有广东航校六期甲班毕业的学员和飞行员40余人。 ,
同一天,陈济棠所部第二军副军长李汉魂在汕头绥靖公署封金挂印,向陈发出通电,奉还大命。同时,第三军九师师长邓龙光潜赴香港,通电响应李汉魂倒陈拥蒋,并密使所部离开五华县,向余汉谋靠拢。
7月10,国民党五届二中全会决议,免去陈济棠本兼各职,由余汉谋接任广东绥靖公署主任兼第四路军总司令。
7月14日,余汉谋在广东人庾通电就职,拥蒋倒陈,限陈24小时之内离粤。并将所部第一军由大庾开回韶关,着手进入广州的部署。同一天,陈部第二军副军长(军长陈济棠兼)陈达在广州通电服从中央,欢迎余汉谋来穗接任。
7月18日,广东空军的全部飞行员决定驾驶所有飞机北飞投蒋。黄光锐、陈卓林及广东航校校长胡汉贤等人也决定于同口驾机飞赴香港。并由黄光锐领衔在港发表通电,倒陈拥蒋。
同一天下午2时,在香港九龙太子道黄光锐家里,戴笠携带200多万元港币与黄光锐、陈卓林、胡汉贤、丁纪徐等广东空军的重要干部见面,阻兑现诺言。准知除陈卓林外,黄光锐等人和全体飞行员都拒绝领取这笔巨款,理由是投蒋出于为了国家统一,并非贪图金钱。此举使戴笠大为感动。原来陈卓林当初向戴笠提出的这一价码,完全是背着黄光锐与全体飞行员作主的。事后,陈卓林还是单独向戴笠要钱,蒋、戴迫于诺言,只得给了20万港币。蒋签完支票后,气得把笔摔在地上,从此,蒋对陈咸淡不予理睬,只给了他一个南昌空军教导总队参谋长的职务。
7月18日的这一幕,无疑把陈济棠逼人绝境,陆军反了,海军漂了,空军又飞了,陈所有的实力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不得不于同一天宣布下野,乘英国军舰出逃香港,当寓公去了。
广东问题解决后,广西桂系失去重心,不久也表示归顺中央,两广事变遂在戴笠的瓦解下,兵不血刃,就此平息。蒋为此发给戴笠巨额奖金,以表彰开展反问活动的所有有功人员。戴为此举行盛大庆功大会,大肆庆祝。
陈济棠垮台后,蒋介石命令对陈的部队:分以改编,同时派宋于文的弟弟宋子良为财政部广东财政特派员兼广东省政府财政厅长及禁烟特派员,借此机会,将多年来未能掌握的粤省税赋收归中央,并命令戴笠协助宋子良接收陈济棠的缉私机关和部队及个盐警团。戴得到这个意外机会,极为高兴。他一直认为:搞政治必须有武力作后盾,否则是卖狗皮膏药,不为人所重视。当时,陈城、胡宗南部掌握有军队,就连康泽也有一个别动总队。戴久想拉一支特务武装,苦于没有机会和条件。由此,戴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将陈济棠的缉私部队和盐警团扩充为广东税警总团(等于一个师),由他自己掌握。这是戴掌握的第一支较大的特务武装。
5.州喋血
把香港方面的工作安排妥当后,王亚樵带着郑抱真、许志远、蔡克强几个贴身门徒,巧妙地穿过戴笠布置下的层层天罗地网,悄然来到广西梧闸。
当时,军统的暗探爪牙早已散布在广西各地。王亚樵化名区盈舒,住进李济深的祖居府第李墟。王亚樵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脱,身居僻乡,一筹莫展。
1936年2月、4月,王亚樵两上南宁,游说李宗仁、白崇禧反蒋,均遭冷遇。
5月,王亚樵携郑抱真三下南宁。
碍于李济深的情面,李、白接见了王亚樵。
李宗仁对王亚樵的主张不以为然:闽粤之鉴在,必须从长计议,岂可轻举妄动?
白崇禧冷冷嘲讽道:王先生反蒋抗日,可以用老本行嘛!
王亚樵愤然作色:如果李、白二公不举旗,王某人一介武夫,仍愿重操短枪、匕首,作今之荆轲。
但王先生辛苦多年,蒋介石仍然是蒋介石。白崇禧微微一笑,一脸不屑:而王先生则被当年的结拜弟兄赶得无处藏身。王亚樵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江山戴雨农投靠老蒋,密捕暗杀仁人志士,和我早无手足之情。国土受凌厚,民众被宰割,我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戴雨农,哼!鹰犬之辈,不足论之。白崇禧又是一笑:我等武夫,恐不堪任此大事。
王亚樵道:李、白二公拥兵数十万,据地千里,大旗举而众望归,何不早日动手?
白崇禧打了个哈欠,转脸向李宗仁笑道:老九还是那么气盛啊,啊--此事来日方长,以后再谈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亚樵失望地拂袖而去!
南宁归来,王亚樵执意搬出李墟,住进了倪庄。寄人篱下,宏图不得展,英雄无用武之地,王亚樵心情抑郁。同时,他也时刻担心一旦广西南京合流,自己又成为他们的祭品。
健生虽寡情,德邻为人倒还忠厚,我看不会出事。再说,你又能到哪里去?李济深苦劝王亚樵。
王亚憔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仰望明月:夜空辽阔,星斗稀疏,银河浅淡,月光把山野照得雪亮。
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王亚樵站起身,感慨万端;当年曹盂德统兵数万,威震中原,尚感孤单,叹人生之短暂,哀力量之单薄,何况我辈?任公,我决定投奔延安。
共产党?李济深吃了一惊:老九,你冷静些。
我已经想了很久,王亚樵声音沉稳而坚决;中国如今各政治力量,始终不与老蒋合流者,惟有共产党!我只恐中共不愿接纳,故尔延迟至今。任公,我已无路可走,你可否帮我联系?
中共上层人士我倒认识,李济深沉吟未决:周恩来,朱玉阶(朱德)都与我有交往。但老九,你要三思啊我意已决!王亚樵决然说道:如若中共不愿接纳,我就单独血战,杀出一条血路来!
酒席散后,王亚樵召来自己的贴身门徒余亚农、一张献廷。
你们愿意为我走一趟延安吗?
九哥吩咐下来,我们万死不辞!余亚农、张献廷对视.下,同时说道。
多谢。李任公济深先生已给周恩米先生写了信.另外一封是我给毛泽东与朱德将军的,你们务必带到。
请九哥放心。张献廷接过信,装进贴身的151袋。
白崇禧素来多疑,此事决不可让他知道。你们下万要小心。王亚樵再次嘱咐。
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
今天就走?王亚樵欲语无言,只用力揽过他们,紧紧拥抱。月色正明,夜阑星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给寂静的夜色平添一份苍凉。
王亚樵回身在桌前坐下,奋笔疾书。笔走龙蛇,须臾成词一首《念奴娇梦绕神州》
哭陆沉.
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之黄流注中原烽火弥炽。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怎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有,何言对国人?
闽海羊城兴又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流泪纹,鸥盟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
余亚农接过词,难过地说:九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弦断有谁听?王亚樵喃喃自语:亚农,献廷,人皆道;知音难遇!中共能够理解我这番苦心吗?
一丝乌云飘来,月光黯淡下来,余亚农、张献廷背着行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余亚农、张献廷奔赴延安的第三天,一个姣小美貌的少妇随蔡克强来到倪庄。
在村外望风时王亚瑛一愣:克强,婉君怎么来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一
婉君身着时髦的衣裙,容光焕发,楚楚动人。尽管脸上带着夸张的凄苦之色,却掩盖不住平日生活富足的底蕴。她眼圈一红,抱住了王亚瑛:我日夜都在思念你们哪!九哥呢?
王亚瑛笑笑,没有回答,问:你从哪里来?从香港来。
住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一直没有找见你?光明台十五号。
王亚瑛义是一愣:光明台十五号是个阔气房子,你怎么会住在那里?
余婉君眼睛闪过一抹惊慌,但旋即平静下来:我租的是那里的仓库,租金便宜。
你生活好像很富裕嘛!王亚瑛上下打量着余婉君的装束。余婉君泫然流涕:自从立奎被捕之后,我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苦啊!出门又怕被人看不起,只好穿好一点。我们这是投奔九哥来了!
九哥不在。王亚瑛对蔡克强说:克强,你给他在梧州城里找间房子,先安顿她们母子庄下。
城里人欺负单身女子,我要和大家住一起。九哥呢?余婉君拿手绢擦拭发红的眼圈。
他不在这里。去哪里了?王亚瑛忽然面色凝重,她紧紧盯着余婉君:你好像对九哥在
哪里很关心。
余婉君脸色一红,哭泣道:我丈夫立奎被捕入狱,判了死刑.我还能出卖九哥吗?我好命苦啊!
壬亚瑛说:情势危急,不得不防。婉君,你莫多心。
余婉君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吧,我到城里去住。请转告九哥,我们余家老小,都对得起他!说完,她决然地转身离去。
婉君,留步!王亚樵从隔壁房间急步赶出来!你还是和大家住在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王亚樵已经在里屋听了多时。依他的意思,就把婉君母子留下住。但郑抱真、陈义英坚决反对。陈义英认为,余婉君在香港曾一度下落不明,现在奔来,也决非惶惶逃命的形象。而且她一来就急急迫问王亚樵下落,形迹可疑。
郑抱真建议先在城里把余婉君安顿下来,观察一段时问,再做考虑。
王亚樵苦苦思索。依他的精明和多年刀尖生涯的经验,也隐隐感觉到余婉君此来似乎别有图谋。但是,立奎为我而被捕,今天他妻儿来投,若拒之门外,岂非令人寒心?当他听到余婉君说;我们余家老小都对得起他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出来。
余婉君一眼看见王亚樵,又惊又喜,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九哥,总算见到你了。
王亚瑛、蔡克强忧郁地对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王亚樵立刻让蔡克强在西江岸租赁一幢漂亮的房子,然后打发余婉君去香港把东西带来。
余婉君兴致勃勃回到香港,军统特务程子贤早在入口迎接:婉君,怎么样?
我查到了王亚樵的确切住址∥余婉君喜形于色:就在广西梧州。
她怎么和军统特务勾结在一起?
原来,王亚樵在香港神奇般失踪以后,蒋介石大怒,把戴笠叫去,照便又是臭骂。戴笠又气又羞,命令特务日夜监视余立奎的家人。但余婉君每天只是照常生活,并不与其他人往来,监视了半个月,一无所得。戴笠正在无奈之计,手下特务程子贤献了一条锦囊妙计。
程子贤在特务处工作几年,很有经验。他年轻英武,谈吐得体,常被人誉为活赵云。遵照戴笠的指示,他布置了几名特务装成街头流氓对余婉君加以非礼,程子贤则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下了余婉君,并逐渐赢得了余婉君的信任与好感。
余婉君是个娇生惯养的少妇,年青美貌又爱跳舞,在南京时就热衷于交际场上的应酬。余立奎入狱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然深感寂寞。程子贤就经常带她去游乐场、舞厅消磨时光。但无论怎样打听,余婉君始终不肯吐露王亚樵的下落。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程子贤决定从余立奎身上人手。他声称只要捉住王砸樵,就可保余立奎出狱。
然而没想到余婉君毫不动摇,她决不会出卖王亚樵:我不能害了九哥。
怎么会呢?蒋委员长对王亚瞧很器重,抓到王亚樵肯定重用他,至少也封个中将。程子贤开导她:何况戴老板和王亚樵义是结拜弟兄,决不可能加害。
余婉君犹豫了一阵,终于答应了程子贤的要求,编出一套香港无法生活的谎话,骗取了王亚樵的信任。
听完程子贤的汇报,戴笠大喜过望。老九啊老九,你总算未逃出我的手心。然而他转念一想,广西是白崇禧的地盘,在那里逮捕王亚樵,恐怕白崇禳不会坐视坷i理。
他亲自飞抵香港,对余婉君晓以大义,并送她10万元巨款。戴先生,请您千万不要加害九哥,余婉君已经隐约感到事情正在变化,她不愿伤害他十分敬重的王亚樵。
你放心。戴笠信誓旦旦。我和王亚樵早在上海就有香火之情,两人情同手足,怎么会害他呢?
然后戴笠又飞抵南宁,面见白祟漓。密谈中得知白祟禧和蒋介石合作已定,遂全盘托出密捕王亚樵的计划。
不想白崇禧一口拒绝:不能在广西对付王老九,否则p:q面讨伐,舆论不利。
戴笠吃惊地瞪大眼睛:你可以推说不知啊!
白崇禧轻蔑地一笑:你们几十个人从我地盘上抓走一下人,我要说不知道,鬼才相信。
戴笠失望地叹息一声:又要让王老九逃过去。
雨农,你好糊涂啊!白崇禧意味深长地说:王老九在广西,我自然尽地主之谊.但他的人身安全,我不负责。蜕完他诡秘地看戴笠一眼。
戴笠岂不明白?他向白祟禧深鞠一躬:多谢!
白崇禧冷冷一笑:若看在任公面上,我倒不该如此绝情,但他已有投共之意,我岂能容他!
1936年10月20日中午,李济深之兄李任仁先生设宴款待王亚樵。李任仁是梧州豪富,对王亚樵非常热情。席间彼此畅谈华北日本鬼子的种种暴行,华北战事以及国家的处境,十分投机。宴后日已下午,王亚樵告辞出门。他望着仲秋艳丽的太阳,欣然对同行的郑抱真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他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美丽的太阳!
下午|三点刽余婉君派人来邀请王亚樵去她那里,声称有事面谈。
郑抱真竭力反对:九哥,你不能去,还是让我去好了!
立奎在狱中代我受苦,我若对她们孤儿寡母过于冷落,心中有愧啊!王亚樵立即穿上长袍,准备出门。
郑抱真犹豫了一,还是劝阻道:九哥,她那里你还是少去为妙!
怎么?王亚樵虎目炯炯。
余婉君似乎总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见到我们总有张惶之意。前天还送我和克强每人一付衣料。九哥,你得提防呀!郑抱真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亚樵笑道:她生怕立奎不在,你们对她冷遇,才送给你们衣料。凡事我们应注意,但不可过于小心。你想,立奎判了死刑,我们若有点对不起婉君的地方,愧对立奎啊!
郑抱真知道再劝无益,就又建议道:我去喊克强、国屏过来陪你道去!
蔡克强,合肥大蔡湾人;张国屏,肥东县梁园人,两人均身体强壮,武艺精湛,枪法出众,李济深、陈铭枢誉之为王亚樵的哼哈二将,在他们的陪同下,王亚樵从未出过事。
王亚樵看看天色:太晚了,去喊他们太麻烦,我独自去吧!郑抱真坚决地说:我陪你去!
两人很快来到余婉君门口。余婉君闻声迎了出来:九哥来了!刚好,你的两个卫士克强和国屏也在里面。抱真哥,你也进来坐坐,喝一杯酒。
郑抱真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对王亚樵拱了拱手。九哥,我回去了。
好吧,我立刻就回。王亚樵边说边随余婉君走进院里。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楼下有个小院子,院中栽了许多花,香气四溢。王亚樵环视小院,见杳无人迹,就诧异地问:婉君,克强、国屏他们在哪?
他们喝多了酒,在楼上休息呢!你先上去,我再去弄几个菜。余婉君疾步向厨房走去。
王亚樵素知蔡克强、张国屏都是好酒之辈,刚才的一点疑虑也完全打消了,他走向楼梯:不必麻烦,我一会就得回去!
王亚樵刚走进门口喊:国屏,克强。两个人影就窜了出来,一把石灰就迎面撒来。王亚樵顿觉眼前漆黑一片,眼睛火烧般疼。他痛苦地蹲下身去。
就在这时,埋伏在房中的特务乱枪齐发,说时迟,那时快,王亚樵凭感觉朝空中跃起,在空中把枪掏出,顺手就是几枪。落地后,伏地而卧,按声音的来源啪啪射击。
特务们聚集在桌子后面向王亚樵疯狂射击,二阵乱枪过后,王亚樵伏地不动了。
哼!这次王老九也成了死鬼!几个特务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一拥而上。
谁知,王亚樵突然跳起,几个点射,前面的特务应声而倒。
余婉君听见枪晌,知道不妙,赶快从楼下赶来,哭喊道:子贤,你答应过我不害王先生的,.
王亚樵顿时醒悟过来。婉君,是你......余婉君哭道:九哥,是我对不起你。
王亚樵两眼漆黑,他冷静下来:婉君,你不要上来,楼上危险!这时,埋伏在楼下的十几个特务听见上面的特务没能得手,蜂拥而至,堵住门口。手枪齐射,火蛇飞舞,王亚樵终于倒下了!余婉君惨叫一声倒在王亚樵身上。
程子贤狞笑着走了过来,抓住余婉君的头发,匕首一闪,扎进她的胸膛,搅了几下才拔出匕首。
老九啊老九,你搞了一辈子暗杀,没想到也死于此地!程子贤用沾满鲜血的匕首拨弄着王亚樵的面孔。在电筒的照耀下,对准王亚樵的脸,划了~个圆圈,然后剥下脸部皮肤。
和蒋介石、戴笠等人斗争多年,曾咤叱风云上海滩,枪杀淞沪警察厅厅长、轮船招商总办、日本侵华派遣军司令,令国民党要员闻风丧胆的铁血杀手、暗杀大王王亚樵倒在血泊里。
次日,郑抱真惊闻噩耗,奔赴现场,许志远、王亚瑛、陈义英、蔡克强、张国屏等人也闻讯赶来,抱尸痛哭。
王亚樵身中五枪一刀,整个脸皮全被剥去,惨不忍睹!次日,梧州报纸登出新闻:王亚樵被刺身亡!
真相大白,梧州各界闻讯莫大震惊。老友朱蕴山、何民魂、李济深、李任仁前往悼念。一二八抗战中任淞沪抗日义勇军参谋长的蔡蹈和正隐居香港,惊悉王亚樵被害,不顾危险赶一梧州,赴灵前痛吊亡灵!
南京。戴笠阴沉着脸听完程子贤等人的报告,久久无语。老九,我......他走向窗前,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戴笠全铸
第七章头号杀手
1.六国饭店的枪声
1933午5月7日的清晨。古部北平。
看报,看报!巨商常石谷在六国饭店被刺身亡!看报,看报!
巨商常石谷?常石谷是谁?关我屁事!匆匆的行人已被这乱世的狰狞和血腥麻痹了心灵,一个人的死亡好像一条虫子撞在一张蛛网上,激不起半点涟漪。
可怜报童扯破了嗓子,也没有半点收获。
看报,看报!常石谷即张敬尧,大汉奸张敬尧已于三日前死于非命!看报,看报......
不愧是聪明的报童,也深知名人效应。这一下,买报的人突然增多。
张敬尧你这个大汉奸,也有今天啊!行人匆匆,语声匆匆!看来这个狗屁时代依然有正义存在1
1918年3月的一天,湖南省攸县黄土岭,经过几天激烈的战斗,这里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湘军在直皖联军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军官率领数千名荷枪实弹士兵冲进了村庄。
兄弟们,冲啊!湖南就是我们的啦!
士兵们如狼似虎般冲了进去。杀的杀,烧的烧,抢的抢。一时间,村庄里鸡飞狗跳,哭声震天,浓雾滚滚。
哈哈哈......那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此人即是刚被段祺瑞政府任命为湖南督军的张敬尧。
张敬尧是中国现代历史上颇有名气的军阀,安徽霍邱人,自祖辈起迁居颍上县南照集。其父张文奎是颍上县衙官吏。张敬尧少年时性恶好斗,事游荡,嗜烟赌。后因偷盗被乡人驱逐出境,窜人山东为盗,后义因杀人,畏罪潜逃到平津地区。1896年,他16岁那年,投入小站北洋新军,被袁世凯选人随营学堂受训,不久,又人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在北洋军任职,历任北洋军的团长、旅长、师长,成为袁吐凯的忠实爪牙与打手,曾参与镇压辛亥武昌起义、二次革命与民国初年的白朗起义。袁世凯帝制自为时,他是积极的鼓吹者与维护者。袁世凯死后,段祺瑞对南方护法军政府下局部讨伐令,令曹锟、张怀芝、冯玉祥及张敬尧各率所部南下。曹锟部吴佩孚师率先攻人长沙与衡阳,但段祺瑞却任命无功祸民的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兼省长。
此时的张敬尧并不糊涂,更不敢过分得意,他知道,新近入主湖南,境内连年遭受战乱,匪盗猖獗,内部并不稳固。外面呢,吴佩孚驻佳联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湖南王这把交椅能不能坐稳,他并没有多大把握。
娘的!湖南的日子也不太平。想到这里,他恨恨地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大烟斗,呼呼地连吸了两口。
当今乱世,有枪便是王,有钱便是娘,只要我有枪有钱,看把我怎么办!张敬尧在保定喝了几年墨水,多少也懂这个道理。现在的兵马不够,必须抓紧时间招兵买马。
报告!兄弟们已捉拿匪徒三千,听候大帅处置I,正当张敬尧沉思之时,卫兵走到了他的跟前,一声报告打断了他的思绪。匪徒三千?他自言自语。正在为钱无处筹而愁眉不展的张敬尧似乎有了1想好主意,忙转过身,对着卫兵,威严地说:
严加看管,不准走漏一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把烟斗一甩。传令!限期赎取,每人三千。逾期不赎者,斩,张敬尧的眼前似乎浮现了白花花的银子。
是!卫兵急忙退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闯到1919年。这一年是张敬尧的四十大寿,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当了一年多的湖南王的张敬尧现在兵多粮足,春风得意,自然应该大庆一番。可这事自己不便出头露面,他任命心腹干将赵庭贵为帅座大庆筹备处处长,全权负责。
赵庭贵现任参谋长,他随张敬尧南征北战十几午,是张敬尧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他忠心耿耿,对张敬尧言听计从,善于巴结奉承,很受张敬尧的赏识,如有重要事情,张总喜欢交给他去办。赵参谋长对张大帅的意图心领神会,他知道,办喜事是假,敲诈勤索、广积银两是实,去年他经手做张敬尧母亲十年冥寿,通知各机关送钱送物,收获不小,得到了张大帅的夸奖。今年是替活人做寿,况且主人是身为一省之长的张大帅,自然应格外隆重。主意已定,他便下了一道道命令:
各机关根据级别高低,规定送礼规格,不可缺少。
私人礼品分福禄寿喜四级,即一千、五百、三百、二百元,分配到各人。
寿辰当日,应送万民伞等锦旗,列队欢送。
张敬尧对参谋长的安排很满意,望着堆积如山的礼品,心花怒放,连连夸奖。
报告!吴佩孚将亲率官兵,来长沙祝寿。副官向他道喜。
呸!张敬尧脸色忽地一沉,他是什么东西,来拜寿是假,图谋湖南才是真!妈了个巴子!他转过身来对副官。
通知赵参谋长,筵宴取消,礼品照收不溪!
张敬尧就这样挖空心思,敲诈勒索,鱼肉百姓,湖南人民无不切齿痛恨,有民谣为证。
堂堂乎张,尧舜禹汤,一二三四,虎豹豺狼。张敬尧有三兄弟,名为舜、禹、汤,这首民谣是人民对张氏一家专横残暴,贪欲无已的憎恨。棺材里伸手,死了还要钱,这是对张敬尧为其母做十周年冥寿的讽刺。
平地一声惊雷,1919年5月4日,北京爆发了伟大的五四运动,学生上街游行,要求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张敬尧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召集长沙各校校长,命令:
省城各校学生,不得听信谣言,借青岛问题,引起纠纷。
张并召集长沙各报记者,以戒严期间,不宜激动民气为由,连下几道命令:
不准登载有关山东问题的一切消息。
由警厅派员检查,严密控制,不准报纸开天窗。
5月28日,在长沙商业专门学校一闯屋里,外争国权,空惩国贼、抵制日货横幅挂在黑板上,下面黑压压地坐看从长沙各大专院校来的学生代表,他们个个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大会宣布学生联合会正式成立,决定罢课,上街游行,抵制货。青年毛泽东是学联的实际领导者。
学联很快有了行动,7月7日,大举焚毁日货。
张敬尧得知,气急败坏,迅速召集各校学生代表和一些教职员到教育会训话。这天正是暑天,烈日当空,代表们示个汗流浃背。
张敬尧站在台上,旁边两位卫上为他打扇张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最后,以威胁的口吻说:
你们今后不准游街,不准开会,不准检商。他粗鲁地Bq喊:否则,本帅就要办人!
毛泽东等人没有屈服,发表了第一次驱张宣言:
欧战告终,潮流顿变,自主自决,权在国民,......人将灭吾国而奴吾族,而吾悠悠自得,杏无知其所!任彼佥壬,植党营私,如昏如醉,刮削民膏,牺牲民意,草菅人命,蹂躏民权,置人民于无何有之乡,惟一己之骄奢是纵,长此以往,后患何堪。
学生运动仍旧开展,如火如荼。
时间过得飞快,转跟间到了初冬。长沙城内,寒气袭人。
这天,张敬尧正围着火炉边吸大烟,忽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了电话筒。
张大帅,不好了!电话里声音急促,他明白是商会会长张先赞打来的:
学生几千人,不,不,还有工人,在教育坪准备焚毁日货。
什么!你说什么!张敬尧血直往上涌,忙下令:给我顶住!顶住,
不行,他们人太多,我们恐怕不行。张先赞在向他求援。
妈的,这批暴徒,我非要斩尽杀绝不可!他放下电话筒,带领副官、卫士和几千军警直奔教育坪而去。
张敬尧来到教育坪场,只见那里人山人海,欢呼雷动。旌旗迎风飘扬,抵制日货、民众联合、打倒强权等写在旗帜上的大字格外刺眼,堆在会坪中间的货物足足有三丈高。几个学生点燃火把,准备向中间抛去。
不好了。张敬尧心里想,他命令军警包围起来!
数千名军警把会场围着水泄不通,人们见军警来了,立即安静下来,一个个愤怒的目光投向张敬尧。
只见张敬尧站在一辆车上插腰,挥动右臂对人群破口大骂:
你们这般东西,竟敢烧洋货,在此胡闹,不怕惹来交涉么?外争国权,内惩国贼!、打倒强权!人们欢呼口号,算是对他的回答。
这般强盗,简直无法无天,张敬尧心里想,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不会罢休的,他贼眼一转,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们要知道我们张氏兄弟拿钱给你们念书,还要我们怎么样?我们兄弟是军人,只知道放火杀人,你们再不解散,我们就把你们做土匪办,一个个拿来枪毙。说完,他把手一挥,命令士兵驱散人群。
士兵何如狼似虎地扑向人群。顿时,会坪上,枪炳、刺刀、拳足四向纷飞,一片混乱。可怜文弱书生,身受重伤者数十人,驱逐解散者,不下数千名,一时间,哭声载途,惨不忍睹。
张敬尧玩火自焚了。
人们愤怒到了圾点,忍无可忍,誓欲雪耻;张毒不除,湖南无望!
12月3日,毛泽东和学联代表聚集在易培基家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总罢课。
三天后,学联决定男女大小各校全体罢课,解散归家。并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宣言:
学生受此奇厚,义回想两年以来,有教育等于无教育,学生受尽摧残之实,张氏反得维持湖南教育之名。呼吁无门,不得已于12月6日全体罢课:解散回家,守候湘局解决。张敬尧一日不去湘,学生一日不回校!时日曷丧,誓与皆亡!明知此为极大牺牲,为前此之所未有,亦实固张氏罪大恶极,浮于中外占今。
他奶奶的,全都逮捕,枪毙!张敬尧下达了命令。一时间,长沙城里,侦骑四出,一片白色恐怖。
形势极为严峻,学联的驱张活动完全转人秘密状态。
把运动推向全国。毛泽东果断做出了这个决定。于是,月中旬,学联组织驱张代表分赴北京、上海、汉口、衡阳、常德、郴州、广州等地作请愿活动,公开揭露张敬尧的罪恶,争取全国舆论的支持。
前往北京的主持人是毛泽东,他亲任公民代表团团长,元月28日,代表们与湖南在京学生一道,浩浩荡荡向国务院进发,作请愿活动。游行队伍高举代表三千万湘民请命、请政府速即撤惩张敬尧和与张偕亡三面大旗,各代表手执写上张敬尧种种罪状的小旗子,结果,总理勒云鹏表示无实权,无可奉告;段祺瑞不肯露面,迫不得已做了一点姿态,卖了一个关子:
政府将讨论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代表团还召集北京的同乡~千多人,在湖南会馆召开驱张大会。大会请在场议员,签字担保驱张,语甚激烈。议员们见群情激奋无辞可脱,不得不签名于驱张保证书:
担负驱逐张敬尧的完全责任,如不能达到目的,则全体辞职,以谢湘民。
张敬尧内外交困,但又黔驴技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驻军湖北的吴佩孚哈哈大笑,这正是吞并湖南的大好时机,怎能救过。于是,他亲自领衔.通电全国,控告张敬尧,并率部由岳阳顺江而下,势如破竹。
张敬尧已处在四面楚歌之中,困兽犹斗,他忙调集嫡系部队七八万人抵挡。.无奈,自人湘以来,军官发财,兵匪不分,腐败不堪,顷刻间土崩瓦解。
1920年6月,在直军强大攻势面前,张敬尧败如山倒,只好带领赵参谋长等几个亲信,落荒而逃。
这就是张敬尧早年的龌龊史。
张敬尧逃到汉租界,投靠直系军阀吴佩孚。吴佩孚兵败之后,张敬尧又改换门庭,投靠了张宗昌、张作霖,担任军中要职。北洋军阀覆没后,他匿居大连日租界,以待时机,准备东山再起。1931年九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占领东。次年2月,
伪满洲国建立。张敬尧立即前往投靠伪政权,充当暗探。1933年,日军分三路大举进攻热河,承德沦陷。臼寇得寸进尺,叉在长城外各隘口进行扰乱性攻击,威胁平津。一时间长城沿线战火纷飞。同时,为配合日军在长城外的军事进攻,关东军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坐阵天津,以金钱收买北洋政府的残余军阀,失意政客,地痞流氓,作为日本进攻北平时的内应,并策动他们组织傀儡政权,以达到控制华北的目的。当时,北洋政府的军阀、遗老,多云集在天津租界内,但他们中多数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下水当汉奸。坂垣的工作进展极不顺利。张敬尧在军阀混战的年代,曾独霸一方,很有点影响。日本人找到他,张敬尧欣喜若狂,于是双方一拍即合。日军任命张敬尧为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策划以孙传芳在天津,张敬尧在北京发动一次平津大暴动,占领天津,成立傀儡组织,然后日军出面支持,先控制华北,再进军华中。
张敬尧带着亲信,化名常石谷,潜入北京城,通过日本特务川岛芳子,继续与日勾结。
这天,张敬尧正和参谋长赵庭贵对躺鸦片灯,讨论孙传芳的合作态度,因为孙传芳实力最雄厚,也没有像吴佩孚一样万念俱灰,命令部下投效中央军,不愿投效的分别遣散。
川岛芳子带着歌女小翠花来到他的房间。川岛芳子是个天生的特工人才,她是满洲血统,18岁代日本养父从军,20岁便成了东京警备厅大出头风的大尉军官,后被东北派遣军视察厅征召来东北服役,被坂垣征四郎选为亲信女侍从。此刻,她化名金少爷,被坂垣派往北京活动。
打扰两位过瘾吃中餐了。金少爷知道有鸦片瘾的人员把躺灯当饭吃的。
哪里!哪里!赵庭贵连忙起身让位:金少爷躺下烧一口吧!
嗨!我还真想烧一口还还阳呢!金少爷说着就躺下,浣到还阳二字,眼神向小翠花一瞟。
少爷,我去那边一下就回来。小翠花是个机警人,说着就往浴室走。
赵庭贵也知道金少爷有话要谈,托词告便。
庭贵!张敬尧说:叫饭店熬一点云南好膏子来,这种小土膏子吹起来有些封门结壳。
赵庭贵转头出房,他是内行,知道云南出产的,不会像四出产的封门结壳,用细针通一下才能顺利吸收燃尽。
金少爷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灯前只有两人,她燃了一口美人髻烟泡,将烟枪递给张敬尧一口气顺利吸完,等到张敬尧喝一热茶,便直截了当谈起军国大事。
价值一千万大头的黄金已经运到,随时交手。金少爷说:我们打到天津口,你们宣布成立华北国,东京立即承认你们像满洲国一样,把国民政府逼到南京去。
张敬尧也是久历宦海江湖,见金少爷单刀直人,也不能不吐肺腑之言:我们这边小有问题,孙总司令拥有五万兵力,他不住六国饭店,就......
我知道。金少爷说:人无利益,谁肯早起,黄金分他一半,他可先走,只要他肯在协议上签字就行了,如果拿了黄金不办事,尧翁,你是知道的,坂垣总司令进关,不要说他孙传芳只有五万人马,到时候连只要是姓孙的都一律杀无赦。
这就好!张敬尧开始兴奋起来:什么时间......
今日十九,明日二十,后天下午看请帖行事,先交款,后签字,行不行得?
好!好!好!我来帮你烧一口......
不敢当,我叫小娘儿进来烧一口万寿山。金少爷说着便向门外叫道:翠花!别站在门口,逃来吧!
房门原是半开半掩,小翠花一昕他们正在聊正经事,就呆在门前不敢进来,听到唤声,抖一抖鹅黄染缎的凤仙装便笑迎而入。啊!翠花小姐,听说你的大鼓西厢疯了半个北京城,有耳福听你哼两段吗?张敬尧笑问。
金少爷就是叫我特地来伺候张爷的。
对啦!这里还有一个附送的礼品。金少爷说,不过,话可要先说清楚,小翠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北京姑娘,可不是日本问谍,所以,我特地派他伺候你在这饭店里烧茶倒水,铺床叠被,从今夜几个起,张爷爱她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爱怎么伺候你几段,就伺候几段,张爷,你满意吗?
这个?......
金少爷隔着烟灯盘,凑近张敬尧的身前说:别看这娘儿,骨子里儿像珍妃,皮肤像慈禧,功夫像杨贵妃。
噢!这倒恭敬不如从命了。你对中国历史也还蛮熟悉的,以前在中国念什么学校?
北京大学。
噢!念什么系?念风流系。
张敬尧破口大笑,差一点把烟灯吹灭了。
张敬尧的活动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如张敬尧的阴谋得逞,将对国民政府是一个大威胁,蒋介石勃然大怒,指示戴笠务必迅速干掉张敬尧。
戴笠接到蒋介石命令后,立即电令时任特务处副处长兼华北特区区长的郑介民迅速赶回南京总部,共同研究暗杀张敬尧的措施与方法。
郑介民回南京与戴笠进行了几天紧张的策划商议,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方案。
1933年4月间,北平六国饭店来了一位体格魁梧、面孔黝黑的人,他打扮得西装笔挺,满身洋气。他的随从带着十几个皮箱,在饭店开了一个大房间,他满口广东宫话,夹杂着几句英语和马来土语,茶房和其他客人都以为他是华侨资本家,来此地做生意,他却深居简出,很少接待客商。原来,此人不是商人,他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特务处副处长郑介民。这次他亲自出马,是按蒋介石和戴笠的命令,暗杀张敬尧。
原来,戴笠与郑介民商量几天,想出了个暗杀张敬尧的计划与方法:由郑介民化装成南洋华侨巨商,回国做人参生意,也住进六国饭店,先侦悉张敬尧的行止与活动规律,再指挥特务们实施暗杀。因为郑介民是广东海南岛人:到南洋马来工作过一段时间,讲得一广东官话,还能说几句英语和马来土语,化装南洋华侨巨商非常适合,不会日起别人怀疑。
5月2日,郑介民召集王天木、陈恭澍、白世雄连夜部署行动。这天,住在北平的天津站负责人王天木,带着北平站的陈恭澍、白世雄等到北平八大胡同之一的韩家潭逛妓院。正当他们几个人在客厅里与一个叫含春的姑娘嬉笑打闹之际,王天木的司机在窗外朝他连连招手,示意他出来。王天木见状,赶紧跑了出来。司机告诉他:郑介民到处找你们,非常着急,要不乒靴的司机看到你的车子停在这里:还不知道你们的踪迹呢。现在郑正在胡同口等你们。听到这些,富有特工经验的王天木感到一定有任务,忙回到屋里,一边戴上帽子,一边掏钱塞给白世雄手中,让他应付一下,然后同陈恭澍急匆匆地走了。
郑介民见到他们后,并没有责怪他们,反倒又同他们一起回到了含春的客厅。他们转到一问专供客人们打牌用的小套间,刚坐下来,郑介民立即收敛笑容,压低嗓子,非常严肃地传达了指示:今天下午5时多,北平最高军政当局召我前去,当面赋予一项重要任务,其重要性,关系到整个华北地区的安危。
特务们屏声静气,仔细地听着:这是一件紧急行动任务,制裁的对象是前湖南督军张敬尧。限期从今天起,一个星期完成。有什么线索没有?突然有人问道。
有!据可靠消息,张敬尧现已潜入北平东交民巷,正计划从事叛乱摇动。
郑介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一板一眼地说:此去必须完成任务,最低限度,也要做到和他同归于尽。千万不能让日本人抓去,增加政府的工作困难。此去生还的机会不多,你们对家人有什么交待没有?
这一命令,使在座的几个人感到非常突然。因北平站刚刚建立,尚未完全就绪,规模小,人手少。况且东交民巷是西方列强在中国的势力范围,各国使馆区都在东交民巷,各国都有兵营驻扎。中国军警人员不能通过,中国政府的权力也不能到达,东交民巷的一切行政治安由西方列强轮流值班负责。民国二十二年这一年,正由日本值年,所以张敬尧住在东交民巷就等于住在日本一样,有恃无恐。
但是,军令如山,必须服从。特务们经过紧张筹划,决定由白世雄负责具体刺杀,其他人协作。因为白世雄在九一八事变后,由河北省党部派到抚宁县任党务宣传员,兼临榆、抚宁民团教练官。他手下民团一千多人,经常出长城偷袭敌人,实施破坏。后来东北抗t:I救国会长宋庆澜听说后,把他请到北平,委任他为东北义勇军第27支队司令。白世雄干了八个月无粮无饷无补给的义勇军司令,复兴社特务处北平站长陈恭澍便推荐白世雄给郑介民,郑表示同意。
送走郑介民后,陈、白二人愁眉苦脸,手足无措,沉思不语,还是王天木有经验,想了一会儿,唤来含春,、声说了几句,便带着一个叫飞龙的姑娘和陈恭澍、白世雄一起离开了韩家潭,出门后,四人直奔一个小店,边吃点心,王大木边压低声音对陈恭澍他们说:张敬尧在东交民巷的住处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日本使馆,一个是六国饭店。我想现在就住六国饭店,如能开到房间,住进去就可以发现一些情况,但现已12点钟了,单身去开房间,又无行李,会引起怀疑,因此让飞龙~起去,你们等候我的消息。说完,王天木带着龙,坐小汽车先走了,陈、白二人回到北长街18号住处。
壬天木和飞龙来到六国饭店,以日本大仓株式会社的名义开到了一个二楼朝南的房间。王天木住进饭店,暗杀行动便开始了。
第二天上午,王天木、陈恭澍来到郑介民的住处。王天木告诉郑介民,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认为张敬尧可能在日本使馆内,郑命王继续在六国饭店侦察。根据情报分析,张可能在六国饭店中,郑指示陈恭澍率北平站的人马熟悉东交民巷的地形,特别是交通情况。
陈恭澍和白世雄乘车在东交民巷的几条马路上兜了几圈,仔细观察地形,熟悉了道路,而且还研究了如发生枪击,被警察追赶的话,怎样安全撤退的预防措施。初步侦察后,回到住处时,发现郑介民正在院内等候他们。见面后,郑急忙向他们传达上峰的重要指示,并告诉他们一个重要线索,张敬尧就在六国饭店,指示他们立即转告王天术,要尽力圆满完成任务。目标找到,陈、自兴奋不已。
5月3日下午,陈恭澍、白世雄和王天木按约好的时间在东安市场五芳斋见面,他们边吃边谈。陈发现王说话没有精神,显然,侦察没有进展,便将郑介民告知的情况说了一遍,王天木立刻振奋起来,按郑的意思,他们开始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他们重新分配了各自的任务;王天木负责进一步侦察张的居住房间;陈恭澍在北长街住处等待消息,备用汽车由专人控制,保证随时行动。
当晚无消息,第二天仍没有发现张敬尧的踪迹。明知张在饭店,目标集中,却找不到他,陈恭澍非常着急。陈又找到王天木商量,王是杀人越货的老手,虽着急,但表面还镇静,他对大家说:这种事只好心里急,可不能露出来,如果在下仍不能弄出点眉目,我也想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到柜台上再查问查问。他说到这,忽然略有所思地说,昨天上楼的时候,看到一个的背影,很像张敬尧过去的参谋长赵庭贵,当时本想随后看个究竟,但那人一上三楼转身不见了。几个人听了之后,一致认为,如这人确实是张的参谋长的话,就可断定张就住在三楼或凹楼,得知这一线索,大家义兴奋起来,重新信心十足地投入侦察。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怀疑,决定让白世雄协助王天木,扮成王的随从,留在六国饭店一起侦察,并附时准备行刺。
5月5日这一天,白世雄按王天木的吩咐,从早到晚观察了一天,竞无一个人像王天木所描绘的张敬尧参谋民的模样。时问过得很快,离期限越来越近,王天木他们着急起来。不久,峰回路转,天无绝人之路。
6日中午,王天木刚一开门,遇上一个熟人,此人姓应,是西服店的老板,胳膊下夹着一个布包。王与他早就认识,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王问道:你来千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看看两边无人,便小心翼翼地对王说:他做了两套西服,叫我今天拿来试样子,这个时候可能起床了吧!说完,用手在下巴上,一上一下地比划着。
王天木非常敏感,对应掌柜说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赶快到北长街18号,将情况向陈恭澍详细说了一遍,之后解释说:张敬尧下巴有一撮毛,应老板在下巴上比划,指的就是他。陈恭澍连连点头:有理,有理,何不找应老板问个明白。
应老板开的应元泰西服店,在东四牌楼南大街上,这西服店只一间门面,并不引人注目,但这家西服店的裁剪功夫相当地道,生意兴隆。陈等本想以做衣服为借口,与应老板聊聊。没想到应老板看到有熟人来到,以为是要求他做衣服,忙推辞说:
这两天我有急活,你们几位如果想添衣服,恐怕要等些日子,我要先给张督办把这两套赶出来。然后还有其他几个客户的,我看你们现在挑几块料子吧,等我一空就给你们裁。
王天木心里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摸摸布料,一边试探性地问:张督办等着穿吗?
是呀!他叫我后天中午一定做好送到,说是也许就在这两天要到天津去。
王天木与应老板聊了一会儿,他们从应老板的口中,还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张督办住在三楼,一连三问,房间号是从231到233,除了张督办本人外,还有其他的参谋长及副官等等。
几天费心侦察毫无所获,因巧遇应老板,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张敬尧的住处确定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行刺了。王天木、陈恭澍、白世雄急忙去向郑介民汇报。
很好!很好!郑介民听完汇报后,连连点头。沉思一会儿,接着分析道:
按应老板所说,张敬尧开了三个房间,应该是这样的:他自己住一问,参谋长住一间,另一问住的是副官。副官可能就是卫士,但不知有几人。不论张住哪一间,一旦行动,其他两问必然惊动,只靠王天木和白世雄两人是难以对付的。弄不好,不但杀不成张敬尧,安全撤离还成问题。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威严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严厉地说:
但是,情况紧急,张敬尧就要离开北平,再不行动,将会前功尽弃。所以,我命令:王天木、白世雄继续留在六国饭店,密切监视张敬尧的行动,准备随时出击,不成功,则成仁,务必在这两天内干掉张敬尧!
从郑介民的住处出来,三人各有心思。白世雄兴奋异常,跃跃欲试。陈恭澍面有忧色,感到并没有多大的把握。王天木胸有成竹,好像已提到张敬尧的人头似的。
1933年5月6日凌晨,王天木和白世雄来到陈恭澍家,商量行动方案,王提出两套方案,一是应加强力量。他想从天津把他的一位老朋友请来,此人姓侯,人称侯大胆,闯荡江湖数年,练就一身好武功,枪法娴熟。如此人肯来,和自世雄一起行动,对方几个人均不是对手。他想派自己的老婆去天津,中午上路,晚饭前可赶到。陈听后,表示同意。王又说:行动之前,我可以上三楼敲门找赵参谋长,如果是副官开门,我就说前来拜会参谋长;如赵本人来开门,我们认识,他也弄不清我现在干什么,我就投其所好,专找他爱昕的话说;若是张敬尧自己来开门,无论他是否记得我,我仍然说是来看他的参谋长,这样一来,我们的复查工作就完成了。我判断,还不致引起他们的疑心,即使发现怀疑,也不要紧了,我们从三楼一下来,世雄和老侯看到我的手势后,立刻冲上三楼就干,任凭他们怎样防备,也措手不及!
那么,第二种方案呢?白世雄觉得这方案可行,但还是想听听第二种。
第二种方案嘛,利用应老板明天送西服的机会,尾随其后,冲进去将张杀死。
特务们经过反复讨论,认为第一种方案比较稳妥,于是照计划各就各位,分头准备。
王天木、白世雄回到饭店,发现了郑介民用暗语写的纸条,大意是:明天中午前一定要刺杀张敬尧,因为据可靠消息,张敬尧下午要离开六围饭店。
5月7日凌晨,王天木和白世雄经过一整夜的筹谋,然后在三楼到处转悠,伺机下手。白世雄走到转角处,突然看见对面房问的卫生间窗子开了,往里一瞧,一男一女面对面,手拉手地站在那儿。因为不是正面,男女的面孔看不清。只看见女的年轻矮小,男的高大瘦长,大约有五十多岁,下巴上好像有一束胡须。
你看,在那边。白世雄碰了碰身边的王天木,低声对他说。不错,就是他。王天木也发现了张敬尧。
我就动手干了。白址雄显然有些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枪。
稍等一下,我下楼去指挥汽车,在饭店门口等你。王天木说完,匆匆地离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白世雄小敢怠慢,他快步走到转角处,手贴着墙角,轻轻地往前挪两步,瞄准男的头部叭!叭两声枪响,眼看到张敬尧立即摔倒在地,那女的吓得面如土色,两眼直瞪瞪地大声喊叫着:杀人!杀人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白世雄确定张敬尧是定死无疑了,赶紧向下楼的方向跑去,这时,大约有十来个茶房闻声而来,白世雄看他们呼啦啦堵着路口,便举起手枪大声喝道:
我在杀汉奸,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闪开!
那些茶房个个穿着大褂,飘飘呼呼地,听到喊声,抬头一看白世雄手里紧握着手枪,威风凛凛,都被吓呆了,有的举起手靠在墙边,有的跪在地上,只顾磕头。白世雄只觉得眼花缭乱,顾不得周围情景,急忙奔下楼去。也许走得太急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一分一秒都不敢忱误,急忙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饭店的电动转门,这时他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抬头望望日本兵营的卫兵,荷着枪走来走去。大概还没听到六国饭店的枪响,更不会知道他们豢养的走狗已命归西天了。这时,接应他的王天木早已打开车门,一再向他招手。白世雄匆匆跑过去,一步登上汽车,司机开足马力,风驰掣般地驶去。
干得怎么样?王天木急不可耐地问。我看那家伙倒下去了。
打了几枪?
记不准了。大概是两枪。这时,白世雄才感到自己有些慌忙。
汽车开到绒线胡同,白世雄跳下车,换了一辆出租汽车,到达西城卧佛寺一同事家,急忙换了衣服,埋好了手枪。然后驱车去郑介民处,向他做详细报告。没过几分钟,陈恭澍他们也来了,特务们弹冠相庆,纷纷向白世雄表示祝贺。白世雄这时心也安定了下来,涨红的脸也恢复了原来本色。
这次谋杀案,白世雄干得又干净又利落。郑介民拍着他的肩膀,夸奖了他几句。白世雄不好意思低下头,只顾嘿嘿地笑。
张敬尧是白世雄眼看着倒下去的,但是否打死还不知道。郑介民想派一个人再去查看查看。不过,东交民巷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敢去呢?他们几个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仍无合适人选。
哎!有人!陈恭澍一拍脑袋,似乎有了主意。快说!派准去?郑介民急忙问。
陈恭澍看他急得那样,故意卖关子,默不作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故弄玄虚,快说有何高见?郑介民有些生气了,唬着脸说。
哎,心急办不了大事。我想应元泰西服店的老板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利用,派他到六国去饭店去走一趟。
哈哈!对呀!马上派人叫他来!郑介民一拍大腿,高兴地喊。
一会儿工夫,应老板来了,听说派他去六国饭店走一遭,他那敢推托。急忙提了一套西服,假装给张敬尧送定做的衣服,到了六国饭店三楼,张敬尧的保镖拦住他问道:你找准?应老板低声地说:我是来送西服的。
督军现在正躺在德国医院,快要咽气了,你还送什么西装!应老板急忙退出,跑回来报告郑介民他们。
张敬尧陂枪击倒时,孙传芳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他听到枪声,知事情不妙。但又不知道来多少人,怕自己遭到同样的下场,急忙爬出窗户,逃往本兵营,后来又跑到天津,吓得再也不敢活动了。张敬尧是人所共知的大汉奸,被打死的地点又在东交民巷,本兵营的隔壁,所以影响很大。何应钦当日召见白世雄,当面嘉奖,批示曰:白世雄同学免考保送陆军大学深造。白感激涕零,决心为党国效劳。后来自世雄在南京洪公祠短训班担任队长,白此深受重用。
六国饭店的枪声,震惊了企图利用汉奸发动暴乱的本军,当时报纸上刊出来的新闻大意是:巨商常石谷,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内,遇刺殒命,凶手逃逸无踪。
纸之所以不提张敬尧,是因为根本不明了真相,华北最高当局以及北平分会的处境,无论从任何角度讲,都不能公布这件事,甚至于不承认这件事。尤其是顾虑日方的无理取闹或借故滋事;唆使张敬尧发动暴乱的日军明知张敬尧的死是人暗杀的结果,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一件大案,不久就沉寂无闻了。
2.谋杀杨杏佛
1933年,上海法租界。
时值隆冬,凛冽的寒风将昔日街头喧闹的人群刮得无影无踪,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早已枝叶凋零,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颤动。
在亚堵尔路中央研究院的大门前,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背着~个大报箱在寒风中徘徊,这种天气似乎并不适合于卖报,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偶尔遇上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这青年的心思也似乎不在卖报上,尽管没有人买报,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青年在研究院门外徘徊着,目光始终不离研究院的大门。这时,一位4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从研究院里走了出来。先生,要报纸吗?《申报》、《大公报》、《大美晚报》。青年看到
来人,眼中流露出一分惊喜,随即他镇定下来,迎了上去。
不要,中年人并没有怎么注意这青年,径直来到马路边。先生,您买一份吗?青年的语气中有一分乞求。
好吧,随便给我一份,中年人似乎觉得这青年很可怜,心不在焉地买了一张报挟在腋下。
怎么搞的?该来了!中年人看看手表,自言自语道。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青年站在中年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在向一个偶尔路过的行人出售着报纸。
一辆黑色的道奇轿车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径直向中央研究院驶来。中年人面露喜色,他整整大衣,迎着车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一位40岁上下的身着老式棉袍的中年妇女从车中下来,随即又有三人下了车。
宋女士、树人兄、愈之、造时,中年人笑着招呼道。
杏佛,路上耽误了一下,让各位久等了。中年妇女说道。
原来那中年男子正是杨杏佛。杨杏佛在当时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他20岁时就追随孙中山,并就任总统府秘书处收发组组长。袁世凯上台后,他愤而辞职,赴美留学,先后在康奈尔大学、哈佛大学深造。孙中山逝世后;他任总理丧事筹备处总干事,为筹办丧事、建造陵墓四处奔走,不遗余力。1928年,蔡元培创办中央研究院,他担任总千事。不久前,宋庆龄、蔡元培等人创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他出任总干事。
那位中年妇女是孙中山的遗孀,国母宋庆龄。另外三人也是当时文化界的知名人物:周树人(鲁迅)、胡愈之和王造时。
宋女士,你们一直不来,真让我们担心,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外面冷,咱们进去谈。杨杏佛说道。
随即一行人进院内。
这时,谁也没有留意那个卖报的青年,他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神情紧张,似乎正努力地想听清楚他们的谈话。杨杏佛~行进院后,他也随即离开,但一会儿,他又和一个卖香烟的小贩匆匆赶了回来。
中央研究院的一间会议室里,蔡元培正焦急地等待着朱庆龄的到来,小小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蔡先生,宋女士他们来了。杨杏佛推门走了进来。蔡元培闻声起身向门口迎去,其他人也站了起来。蔡先生,路上有人跟踪我们,让您久等了。宋庚龄歉意地说
道。
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连你也要跟踪。蔡元培愤然道。众人落座后,蔡元培开门见山地说道:
今天请各位来,是要商议一下成立同盟北京分会的事。本同盟自创立以来即屡遭政府的非难,南京方南称本同盟为非法组织,意欲以此为借u将本同盟解散。
南京政府一贯压制民主,破坏民权,本同盟以保障民权为宗旨,自然为他们所不容。蔡元培话音刚落,杨杏佛即在一旁说道。不要理会他们,本同盟以保障民权、促进法治为宗旨,态度光明,绝不可谓非法,同盟创立北京分会正是再次向各界表明我们的态度,宋庆龄对于南京政府总是针锋相对。
这次杏佛北上组织北京分会一定要做出气势,要搞出几个大的行动,要}E那里的民众都知道南京方面的丑恶行径。周树人也插言道。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到北平后我准备搞一次记者招待会,宣传我们的主张,揭露南京方面的罪行,杨杏佛这次受命北二,早已做好了打算。
好,杏佛,大家等你的好消息。王造时兴奋地说道。
随后,众人义讨论广嗣盟的一些其他事宜,即准备离开。
我们最好分批离开,近来南京方面派人在监视我们,大家小心一些,宋庆龄叫住了涌向门口的人,叮嘱道。
宋女士说得对,大家分批走。蔡元培说道。
10分钟后,宋庆龄乘车离开了研究院,车刚走出不远,一辆黑色的轿车即从一条胡同中开出,跟上去。
冬日的夜,降临得早,才五点多,已是暮色四合,满天漆黑。
中央研究院斜对面的一幢三层楼中,那卖报的青年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这时,一个男子推门走了进来,正是那卖香烟的小贩。
老黄,情况怎么样?青年急切地问道。
他妈的,跟了一会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停下车,车的人分头走了,我一直跟着宋转来转去,转到了她家,被称作老黄的小贩似乎觉得被人耍了。
青年听后,又在纸写了几字,随即又说道:老黄,你把这个马上交给余区长,让他多派几个弟兄来,说着递过那张纸。
陈组长,天这么晚了,明天我再去吧,老黄请求道。
不行,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这是纪律,青年人略有些生气。老黄喝了口水,极不情愿地出去了。
这青年并不是卖报的小贩,他是刚上任的复兴社上海特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沈醉,化名陈伦。沈醉此时还只是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伙,他不久前由他的姐夫、复兴社上海特区区长余乐醒介绍加入复兴社,人社后很受戴笠器重,所以小小年纪即被委以情报组长的重任。
沈醉手下有七个人,他们负责监视法租界内一些不安定分子。近来宋庆龄、杨杏佛等人成立了民权保障同盟,活动频繁,上头令他多加注意。沈醉初人复兴社,正想有所表现,再加上他姐夫余乐醒隐约其辞地提到这是戴笠的意思,因而他这次亲自出马,扮成卖报小贩,紧盯杨杏佛。
对于杨杏佛他也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他是令头头痛不已的激进分子,对这样的激进分子,他觉得理应多加注意。老黄是他的组员之一,负责监视杨杏佛的住所。虽说他年纪比沈醉大许多,但由于余乐醒的关系,他对沈醉虽略有微词,但电不敢得罪。
通常,情报组收集的情报是五天上报一次,但沈醉上任后,即改为~天一报。这是他听了戴笠的训示后的新想法,这样虽说苦了手下,却着实为上头所赏识。余乐醒对他这个小舅子很是满意,一有机会就在戴笠面前夸奖沈醉。
夜渐深了,沈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杨杏佛他们近来集会频繁,是不是要有什么大的举动?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眉目。迷迷糊糊中,他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沈醉从梦中吵醒,他极不耐烦地打开门,老黄闪了进来。
陈组长,杨杏佛昨天晚上在收拾行李,似乎要出远门。老黄急急地说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醉责问道。
天太晚了,怕打扰了你休息,老黄答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休息什么?杨杏佛要是给跟丢了,我拿你是问!沈醉的语气十分严厉。
有我在.丢不了。老黄不以为然地答道。丢不了?昨天你怎么给人耍了?沈醉不耐烦地打断老黄,顿了顿,他又问道:杨杏佛现在在哪里?
他刚起来。我看那边没什么动静,就赶过来通知你一声。老黄答道。
沈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道:那边还有人盯着吗?老黄摇了摇头。
笨蛋,赶快回去盯着,我去召集人手,马上过去。沈醉十分着急,他很害怕杨杏佛丢跑。
等沈醉召集齐人手赶到杨宅时,老黄垂头丧气地迎了上来。两小时后,杨杏佛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列车在平原上疾驰,杨杏佛凝望窗外,心绪不平。这次北上是同盟成立后的一次大的举动,宋庆龄和蔡元培对他此行寄予厚望,希望他此行能扩大同盟在全国的影响。
杨杏佛深知此行的意义,行前他多次与宋庆龄、周树人商谈,宋庆龄嘱咐他一定要多加小心,避免让南京方面知道他的行踪,要给南京方面出其不意的打击。在去车站的路上,他一路留心观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现象。
车行至济南,杨杏佛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五年前,日本侵略者为阻止北伐,悍然出兵济南,杀害中国军民六千余人,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面对日军的暴行,南京政府不顾全国人民的强烈抗议,对日军一味退让,北伐军到济南时竟绕道而行。耻辱啊!
受厚而不反抗,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屈辱。九k,蒋介石一纸令下,百万东北军不战而退,关外大片沃土沦人敌手;一)k,十九路军奋起抗击,蒋介石不仅不予支持,还多方阻挠,十九路军战至弹尽粮绝,含恨而退,日本人再次猖狂。
每每想到这些,杨杏佛只觉得胸膛如炸裂一般,心中的怒火右冲左突却无处发泄。欲杀贼而无力,欲报国而无门,堂堂大丈夫,岂能不怒?
冬日的北平,银装素裹。片片雪花飘落,让人感到无比的清瓶和亲切。
杨杏佛下榻的云同饭店里已聚集了各报的记者,今天杨杏佛要在这里举行一次大型的记者招待会。
杨杏佛着一身灰色西服,出现在记者们面前。今天他心情似乎特别好,站在台前谈笑风生,举手投足之间,学者风度十足。杨先生,我是《大公报》的记者,贵同盟多次呼吁释放政治犯,
但如若释放了他们,岂不是纵虎为患吗?记者们已开始了发问。
本同盟以保障民权、促进法治为宗旨,凡一切破坏民生,破坏民权之行为,我们都强烈反对。杨杏佛不假思索地答道。
一个瘦瘦的记者接着问:杨先生,您和您夫人现在还有来往吗?
对不起,我今天只回答与本同盟有关的问题,其他问题无可奉告。杨杏佛用外交语言给挡了回去。
杨先生,蒋委员会长力主攘外必先安内,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古语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今日寇欺我中华至此,何言攘外必先安内,以我之见,凡我中华民众,当此国难之时,需齐心协力,共御外敌。杨杏佛激奋地答道。
杨先生说得好,当此国难,不御外侮,反自相残杀,不日必有亡国之忧。有人在一旁附和道。
杨先生,蒋委员长秉承总理遗志,致力发扬光大三民主义,你称政府压制民主,破坏民权,这不是恶意诽谤吗?发问的是《社会新闻》的记者。
蒋先生之所言所行,诸位有目共睹。我不必多言。杨杏佛不屑一顾地答道。
招待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杨杏佛心情激愤,对南京方面大加抨击,直说得声嘶力竭。在场之各报记者均为其直言不讳所震惊。招待会结束后,一位记者对他的同伴说道:杨先生敢于直言之胆气令人钦佩,但值此时日,直言会惹麻烦的。
不久,麻烦果然来了。南京,总统府。
那间铺着猩红色地毯的宽大的会客厅里,蒋介石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近来日本人活动频繁,国内反日活动一浪高于一浪,学生请愿游行,商人罢市抵制日货,爱国人士联名上书,这一切搞得这位力主攘外必先安内的蒋委员长居无宁日,焦头烂额。
虽是白天,但厚重的金丝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很暗。委座,戴处长来了。侍从室参谋老陈推门走了进来。
蒋介石停止了踱步,在屋中站了片刻,没有说话。
老陈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往日戴笠一来,蒋介石总是马上让他来见,今天怎么啦?
半晌,蒋介石才哼了一声:让他进来。
戴笠知道蒋介石近来心情很不好,进门时轻手轻脚,以免一不小心惹恼了蒋介石。
校长,学生戴笠奉命来到。戴笠一面说一面注意着蒋介石的脸色。
蒋介石闷哼一声,目光直逼戴笠。
戴笠慌心中发怯,乱不迭地说道:学生办事不力,甘受校长处罚。近来激进分子活动频繁,言行之间对国民党政府多有不利,戴笠心知自责难逃,因而抢先请罪。
雨农啊,你怎么搞的,让你盯着宋、蔡他们,你越盯他们怎么越闹越不像话?蒋介石责问道。
校长,学生办事不力,自知辜负了校长栽培。戴笠答道。
其实戴笠虽然中这么说,但心中却很不服气:你让我盯着,我只能盯着,他们说什么:干什么我敢管吗?
确实,宋庆龄是国母,蔡元培是革命元老,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部声望极大,当着他们的面,蒋介石也是恭恭敬敬,戴笠算什么,对其他人他敢打,但对宋庆龄和蔡元培,蒋介石只能干瞪眼。
雨农,他们那个什么同盟越闹越不像话,该管管他们了。蒋介石靠在沙发上说道。
这*...一,戴笠心有难处,不知该怎么回答。
蒋介石似乎并未意识到戴笠的苦衷,又问道:雨农,你看怎么管法?
戴笠极力揣摩着蒋介石话中的意思,半晌,他试探性地问道:解决一下?说完他紧盯着蒋介石的脸色。
蒋介石似乎很不高兴,怒冲冲地说道:胡闹
戴笠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看出蒋介石并不是真的动怒了,对宋、蔡二人,蒋介石一直就很不满,但要解决了他们,关系太大,蒋介石不愿因此而冒众叛亲离、天怒人怨之险。虽是如此,蒋介石仍殚精竭虑,想用一个适当的办法来阻止宋、蔡二人对他的反对活动。但始终未能如愿。
戴笠跟随蒋介石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心思,他沉思片刻,说了三个字杨、杏、佛。
杨杏佛?蒋介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领会了戴笠的意思,好,雨农,不亏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戴笠受到蒋介石的夸奖,不禁有些飘飘然,刚进来时心中的紧张和忐忑不安都荡然无存,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校长放心,这次我一定千得漂漂亮亮。
这一对主子和奴才,相处多年,彼此间默契得很。当戴笠提到杨杏佛时,蒋介石马上意识到戴笠欲以杀杨杏佛来警告宋、蔡二人。对于杨杏佛,蒋介石也颇伤脑筋,不久前他在北平搞了个记者招待会,一番话把蒋介石骂得一无是处,为此蒋介石大发雷霆,在北平封了好几家报馆,对杨杏佛也怀恨在心。这次拿杨杏佛开刀,既可解他心头之恨,又可警告宋、蔡二人,如此一石=鸟之事,他蒋介石何乐而不为呢?
戴笠领命而去之后,马上召来余乐醒,让他在海做好准备工作。而正在此时,杨杏佛从北平返回上海。
杨杏佛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他还沉浸在北平之行的成功的喜悦中。返沪后,为了工作的方便,他和儿子杨小佛搬到了中央研究院。
清晨6点,一辆福特牌轿车从中央研究院驶出,向大西路方向行去,杨杏佛嗜好骑马,他在大酉路养有两匹骏马,一有空,他就会带着儿子小佛去大西路驰骋为乐。近来他心情甚好,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去驰骋一番。
时值五月间,天气甚好,杨杏佛骑着那匹心爱的黑珍珠沿大西路疾奔而去,阵阵晨风吹过,他只觉清新异常。去北平时。这里还是枝枯叶露,满目萧索,回来时,道旁已是枝繁叶茂,绿荫点点。小佛,快点跟上!杨杏佛疾奔了一番,忽然意识到儿子已被甩下老远。
杨小佛是杨杏佛的长子,虽是年少,但受杨杏佛的影响,言行举止之间已颇有杨杏佛青年之状,杨杏佛对他十分喜爱。
小佛听到父亲的呼喊,很快纵马赶了上来,父子二人并肩而骑,沉浸在亲情之乐中。这时,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背后正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老黄。
余乐醒从南京返回后,即着手布置。杨杏佛住在法租界,自然沈醉又要出马了,不过这次沈醉这个组不负责行动,只是提供杨杏佛的活动路线,摸清他的生活规律。杨杏佛返沪后,沈醉就将全部人手调来,24小时监视杨杏佛的一举一动。
上午9时左右,杨杏佛乘车返回中央研究院,刚下车,一个小报童就迎上来,递给杨杏佛一封信,随即就跑开了。
杨杏佛拆开信,只见纸上赫然用红笔写道:不要乱说话,否则......信尾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
恐吓!
杨杏佛扫了一眼,不屑一顾地把信塞人口袋里,这样的恐吓他已收到过好几封,信他都没有撕掉,好好保存着。他要让人知道,杨杏佛并不是能被吓住的。
上楼时,蔡元培迎面而来,杨杏佛掏出信扬扬,笑道:叉来吓人啦!
从这天以后,杨杏佛隔几天就会收到一封类似的恐吓信,这些信杨杏佛都整整齐齐地存了下来。
转眼已是6月初,杨杏佛手中的恐吓信已积了厚厚的一叠。法租界枫林桥,戴链晦时寓所。
对杀杨杏佛之事,戴笠很是重视,余乐醒每隔两天向他汇报一次情况,他仍不放心,这次他亲随上海,就是前来布置行动的。天擦黑的时候,参加行动的各路人员陆续到来。这些人除了余乐醒、沈醉外,还有直接进行刺杀的复兴社华东区特别行动组组长赵理君和他的手下。
赵理君化名赵立君、陶士能,是黄埔五期的学生,他负责上海的特务行动工作多年,是一个搞暗杀的老手,这次他亲自出马暗杀杨杏佛,正是戴笠的意思。赵理君手下共有5人:行动组副组长王克心、组员李阿大、施芸之、过得诚和刘阿三,这5个人也都是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杀手。
戴笠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中的气氛颇有些紧张。
戴先生,人到齐了。余乐醒附在戴笠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戴笠慢慢睁开眼,环视了一下站在周围的众人,说道:大家坐吧。
众人落座之后,戴笠起身踱了几步,说道:
你们上次搞的计划不行,在大西路杀杨杏佛虽然很容易,但这样不能很好地警告其他激进分子,而且人要死在我们自己的地艋上,我们无法交代:
不久,赵理君搞了一个计划,准备乘杨杏佛去大西路骑马之机下手。但戴笠认为这样既达不到威吓宋庆龄、蔡元培的目的,又可能会引起各方面指责,非破案不可。这种要留下尾巴的事,戴笠自然不愿干。
那我们就在中央研究院动手,杨杏佛每天都要进出几次,在门口阻击他也是有把握的。余乐醒揣摩出戴笠话中之意,插言道。众人也纷纷附和。
戴笠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说道:
杨杏佛擅自组织非法组织,损伤党国威信,对蒋委员长恶意诽谤,实是罪大恶极,这样的人我们决不能留他,说到此处,戴笠眼露凶光,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皆心头发冷。
戴笠信步走到窗口,掀起窗帘向外望了望,接着转身说道:
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行动时若有同志不幸被捕,应即自决,千万不可泄露行动秘密。
不成功,便成仁,严守组织秘密,众人站起齐声说道。戴笠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们赶快去准备吧。
10分钟后,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赵理君带领手下住进了法租界迈尔西路的一幢三层楼中,这里成了行动组织部,住进去后,赵理君等人昼伏夜出,以免暴露行踪。沈醉那边也加紧了对杨杏佛的监视。
6月14日,一切准备就绪后,赵理君派人给杨杏佛送去了最后一封恐吓信,信中什么话也没有,只有一颗子弹。
杨杏佛拿到这封信时,隐约地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恐吓,特务们似乎真要动手了。
自己的生死,杨杏佛并不在意,多年以前,他即以诗明志:人们,你苦黑暗么?
请你以身作烛。
用自己的膏血换来的,是真正光明之福。
同志们,我疲了!
但是不敢后退。
与畏缩落伍的行尸作伴,
还情愿和被创的战士在血泊中僵睡。
杨杏佛此刻最担心的是宋庆龄的安全。几天前,他的一位朋友从南京来,带过一份特务杀人的黑名单,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宋庆龄。在此之前,宋庆龄也多次收到恐吓信。
杨杏佛心情异常烦躁,他在屋中踱来踱去,心神不宁。
父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身着睡衣的小佛出现在杨杏佛身后。
杨杏佛回头看了看儿子?不知怎的,眼睛竞有些湿润,他强做笑颜,说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小佛听话地回房去了,杨杏佛望着儿子瘦小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他也不知道还能和小佛呆上几天。
6月16日一大早,杨杏佛来到了宋庆龄家中。
宋女士,你近来还好吧?一进屋,杨杏佛就急切地问道。
我很好,宋庆龄看到杨杏佛急切的神情,不禁有些纳闷,随即问道:杏佛,出什么事了?
宋女士。你现在要多加小心,特务们可能要动手了。说着杨杏佛拿出那颗子弹。
宋庆龄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这种下流手段我见多了,不必理会他们。说罢她转身从卧室取出一叠恐吓信递给了杨杏佛。
杏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这几天会多加注意的,你也必须小心,近来你抛头露面太多,宋庆龄也和杨杏佛的心情一样,对自己的安全不放在心上,但对对方却异常关心。
宋女士,你一定要小心,南京的屠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杨杏佛的言语中带上丁一份请求。
宋庆龄见杨杏佛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全,不禁有些动情:杏佛,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你也务须小心,还有小佛。
杨杏佛见宋庆龄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头为之一松,又坐了片刻,他便起身告辞。
宋庆龄送他到了门口,两人又再三瓦相叮嘱务须小心,方才分手。此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生离死别。
此刻,止是杨杏佛从宋庆龄家中走出之时。此刻,亦正是戴笠暗杀杨杏佛计划出台之时。
法租界枫林桥戴笠租住的房间里,暗杀小组成员都已到齐,戴笠一扫众人,冷峻地说道:此次行动的重要性我就不必多讲了,不成功则成仁!
不成功便成!赵理君领头大声应道。
嗯!戴笠满意地点点头,一扫桌上的地图,继续道:明日早,你口就按原计划进行。过得诚、李阿大、施芸之,王克全你们都是我栽培多年的学生,这次就要看你们的了。
几人商色沉重,点头应足。其后戴笠义详细说明各项步骤,最后他笑道。成之后,除了委员长的嘉奖之外,我还要奖赏诸位
赵理君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不知老板要奖励什么?
除金钱,我们可只对一件事感兴趣。过得诚笑眯眯地对其他人道。
戴笠一掠衣袖,道:女人,哈哈,我正是要赏你们的。翌口,晨风徐徐。几人持着戴笠送的精制手枪已然埋伏到亚培尔路331号中央研究院的附近。小特务在路的两旁放哨。赵理君坐在一辆车中,准备接应,过得诚三人则扮作行人模样散步在亚培尔路街头。
杨杏佛从中央研究院走了出来,施芸之的手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杨杏佛那宽阔的胸膛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警笛之声,居中策应的王克全坐着一辆人力车走了过去,低声道:笨蛋,别开枪,法国巡捕房的巡逻车要过来了。
巡逻车呼啸而过,杨杏佛转眼又走了回去。这时,赵理君的车也开了过来:都上车!戴老板接到情报,今日法租界大巡逻,暂且回去。
几人长长吁了口气,然而却也令杨杏佛在阎罗面前走了一遭。我几乎快要开枪了。施芸之得意地说道。
开枪那你他妈的可就死定了。过得诚驾道。施芸之毫不示弱地回骂道:赵理君皱着眉头道:行动明日继续,记住不成功便成仁,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6月18日,是星期日。杨杏佛老早便起身收拾,他与儿子决定去大西路骑马场游玩。如今他已与夫人赵志道离异,星期日往往是属于他与儿子的。
出了房门,清新的空气袭来。杨杏佛解开上衣钮扣,冲屋内喊道:小佛快点,马上八点多了,再迟可来不及了。
杨小佛穿一身短衣服,打扮得十分精神,快步跑出屋。爸爸坐那辆道奇车吧,它跑得快。
两人坐进车内,却不见司机。朝窗外望去,来往行人中,并无司机的身影,只见到几个身着长衫的人在研究院门口摇来晃去。这几个人正是杀手,从杨杏佛,杨小佛一登上车便已盯上了他们。
换辆吧,祥度好像在。杨杏佛一指远处的一辆红车。杨小佛点点头,两人下了汽车。几个特务吓了一跳,莫非父子二人发现了他们,过得诚等人对望眼,正待冲进去。看见二人进了另一辆车,这才缓了口气。
汽车徐徐驶出,红色的轿车,杨杏佛、杨小佛笑谈风生,马路旁突有四人跳起冲出,掏出盒子炮,围集车身两旁射击,弹如雨下。司机胸部首中两枪,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杨杏佛一闻枪声,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个跃起,将儿子压在身下,结果中了三枪。杨小佛腿上也中了一枪,幸免于难。快走,上车,赵理君紧张地说:人齐了吗?
哎呀!过得诚不在,在那--施芸之看见了在后面奔命的过得诚。刚才过得诚由于慌忙跑反了方向,此刻才看见汽车,大声喊道:等一等我。
不能停车,再停咱们都要完蛋。赵理君道,他从腰中拔出手枪,朝车后狂奔的过得诚一枪,过得诚应枪而倒。
戴笠笑迎赵理君几人,又一面派人出去打探过得诚的消息。什么,他说他叫高德臣?戴笠听完手下汇报,喜的是杨杏佛已死,但又听过得诚未死,却说出了他的化名,有没有可能说出他是复兴社的呢?戴笠心惊不已,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否则将会遭世人唾骂,老头子方面也不好交待。
戴笠唤来了在法租界巡捕房任华探长的复兴社特务范广珍,叫他带上一包毒药,以捕房关系去接近过得诚。当晚,过得诚也重伤不治而死。
蒋介石微笑地点点头,嘉许地望着戴笠。戴笠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一脸虔诚,毫无居功之意。雨农,宋那边有何举动?蒋介石问宋庆龄的情况,希望听到满意的答复。
这个,好,当天就发表了声明。戴笠吞吞吐吐地说道,他眼前浮现出了宋庆龄义正严辞的讲演,显然这个人并没有被吓倒:
国民党和他们所雇用的凶手以为单靠暴力、绑架、酷刑和暗杀就可以把争取自由的最微弱的斗争扼杀。这就是他们统治人民的武器,也正说明了他们整个政权的面目。
宋庆龄一脸深情,继续道:杨铨虽然被残酷地杀害了,我们非便没有被压倒,杨铨为同情自由所付出的代价反而使我们更坚决地斗争下去,再接再厉,直到我们达到我们应达到的目的。我们要警告那儿个杀害杨铨的刽子手,政治罪行必然会给他们带来应得的惩罚!
想到这里,戴笠浑身哆嗦一下。蒋介石惊讶地看了他一下问遭:雨农,你怎么了?
3.三杀国母
初春的早,乍暖还寒。阳光妩媚。在这晴朗的烟雾下,笼罩着的却是一片阴森森的恐怖,在宋庆龄宽大而整洁的起居室里,一位保姆递过一封信来。
早上刚刚收到的,夫人。
宋庆龄接过信,摸了摸,感觉有些异样,信里缘是夹了什么小东西,还挺沉的。
她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咣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地卜,保姆惊慌地叫了起来,宋庆龄捡起一看,是一颗子弹。
恐吓义升级了。这次不仅是一封恐吓信,还有一枚子弹,宋庆龄心里很清楚这封信是谁送的,也明白此信的日的。她凝重的眼神里穿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分外的坚定有力。
她转过头来,对保姆说:不要害怕,蒋介石是不会达到目的的,除非他枪毙我。
20年代末30年代初,正是中国革命处于低潮时期,反动统治笼罩着全国。
由于宋庆龄坚定不移的反蒋立场,蒋介石对她早已恨之入骨。但他仍希冀宋庆龄有所回头,以便利用她在社会上的声望,达到助他一臂之力的目的。
蒋介石先派宋子文做说客,想说服宋庆龄,后又亲笔给宋庆龄写信说:
中正等望夫人来沪,如望云霓。
所有党务纠纷,必以夫人之采才有解决办法也。
宋庆龄对此嗤之以鼻。如果我有意于此,几年前就会这么做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宋庆龄毫不犹豫地拒绝蒋介石,无异于给了蒋介石当头一棒。
蒋介石一直对宋庆龄充满了复杂的感情。首先他是孙中山的夫人,而他自己也是因为追随孙中山起家的。其次宋庆龄极力反对他,无沧做什么,连他和宋美龄的结合都遭到了她的极力反对。然而,对于蒋介石来说,宋庆龄对他意义重大。
蒋介石始终为各种烦的事动怒,对宋庆龄也不例外。有时,因为她,他会焦虑不安,双眼深隐,皱纹已经过早地爬七了他的额头,他再也不像年轻那时充满活力了。
他仍抱有一线希望,于是又做了一次努力。他给在莫斯科的宋庆龄连拍多封电报,威胁利诱,软磨硬打都用上了。
结果是在预料之中,宋庆龄又一次回绝了他。
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说客来过了,又都徒劳而归。她简朴的生活始终和她那高傲的气节并存。
她甚至为纪念南昌起义二周年给柏林反帝大同盟拍电报。宋庆龄所做的这些,弄得蒋介石如芒刺在背,暴跳如雷。恨不得能让宋庆龄~下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得元影无踪,巴不得早日拔掉这个让他坐立不安的人物。但是,叉一想,宋庆龄是孙中山的夫人,是国母,在海内外有很高的声望,自己轻举妄动,一定会引四面八方的责难,政府承担不起。想来想去,无奈之下,只得请国民党的大学者戴季陶当说客,去劝说宋庆龄。
1929年8月10日,戴季陶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到了宋庆龄在上海奠利爱路的寓所。一见是戴季陶来了,宋庆龄心里马上一紧:这几天的说客都被我给挡回了,莫不是戴君又是来充做说客?
进门落座后。主客双方寒喧了一番。戴季陶说:几次想离国远去,打定主意要去欧洲养养身体,都被蒋先生和其他许多朋友劝了回来,和他们一起共为国家建设工作。始终没有去成啊。我这人既不贪图地位,又不奢求金钱,只想为党国担一份忧,尽一份事业的责任。
一听这话,宋庆龄马上明白了戴季陶的意思,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马上打断戴的话,说:你没能出国,太可惜了。
戴季陶话未说完,马上就窘住了,说不出话来。一看来意已经被宋庆龄挑明啊,戴夫人干脆就单刀直人,夫人,你为什么不到南京去呢?
中山先生的葬礼已经举行过了,我为什么要到南京去?
中山陵园美丽极了,你住宅的一切设备都布置好了,我们随时恭候您的驾临,你也可以就近为政府作些贡献。
宋庆龄坦率地说:我不适应政客的生活,还是免了吧。
这时,戴季陶正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他掏出一张攥着的纸递给宋庆龄。宋庆龄一看,不禁勃然大怒:这是我拍给反帝大同盟的手稿,你们为什么不许发表?
这真是从你这里发出去的?我真不能相信,像你这种地位乃一国之母,干这种事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这是惟一诚实的态度。你怎能散布谣言,把我的电报说成是共产党人的捏造呢?我完全有权利可以证明,这份手稿的一字~句都是我自己写的。
你义怎能发表这种电报攻击政府呢?我们先把你我之问的私人关系放在一边,政府对这种严重的过失是不能忽视的。即使政府真的犯了错误,你也不能公然说这样的话,你应该遵守党纪。遵守党纪?宋庆龄不禁气上心头,她面色凝重,放慢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谢谢你们把我的名字列在你们中央执行委员会当中,其实我并非是贵党成员。你有勇气告诉我,我没有权利说话,你们不是把我当着招牌去欺骗群众吗?这是你们对我的侮辱。你们对于中国革命的历史,留下了多少的屈辱啊,总有一天群众会找你们算总账的!我是代表被压迫的民众说话的,这是你也知道的,我的电报正好是代表了千千万万的中国民众的心声。你不要再对我浪费言语了,请别存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宋庆龄矢志不移的政治立场和光明磊落的政治胸怀已使戴季陶汗如雨下。一番辩驳之后,他掏出了手绢,颤颤抖抖地擦去头的汗珠,义做出了最后一次努力:
孙夫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发表宣言。
宋庆龄沉吟了一下,然后明确地说:戴君想让我不说话的惟一办法,就是枪毙我,或者把我监禁起来。不然,这就证实你们承认了你们所受的指责并不冤枉。但是,我希望你们做什么事也要和我一样的光明磊落,不要鬼鬼祟祟,使用毒计,用侦探来包围我。
孙夫人的一番话语,早已使戴季陶如坐针毡,只好告辞:以后我再来看你。再见!
宋庆龄只简洁地回答了一句:再来谈话,也是无用的,我们彼第此间的鸿沟太深了。
戴季陶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1931年1月30日,国民党政府公布了《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疯狂地制造白色恐怖,野蛮地镇压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为了反抗蒋介石,救助中国革命,1932年12月17日,以宋庆龄为首发起创立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会,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并保护和营救了大批中国共产党党员和反蒋的爱国民主人士,为革命事业做出了贡献。
宋庆龄所做的这一切,更加触怒了蒋介石,蒋介石大发雷霆,种种计谋都对宋庆龄万般无奈之后,他对宋庆龄的恐吓终于升级了。
真烦人,她真是我们法租界的最大包袱。
复兴社的太特务沈醉夹着一支香烟,靠在躺椅上,望着袅袅上升的一个个烟圈儿,一筹莫展。
咳,每天都要写监视日报,还得去侦察与她来往的人。寄给她手枪子弹,她居然不害怕。
他掐灭了香烟,在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着方步。焦虑使他的眉梢紧皱。他放开咬着的嘴唇自言自语道:她要是离开法租界,住到别处或者出国去,那我可就省不少的麻烦。
他在窗前停住了脚步,颦着窗外朦胧的烟雾,长叹了一口气。每隔几日,沈醉都例行公事地要从上海到南京向戴笠亲自汇报情况。这次也不例外。戴笠又向他询问了有关宋庆龄的事。还是老样子。沈醉如实相告,话中带有惭愧的语气。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戴笠皱了皱眉头加重了语气命令道:一定要派人设法打进她的家,收买她身边的人。
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沈醉冥思苦想,他最后决定派一个女特务去接近宋庆龄身边一个姓李的女佣人。这个女佣人很年轻,只有20来岁,沈醉很有把握能把她收买过来。
接受任务的女特务化装成了一个自称王姐的女佣人开始行动了。她瞅准了机会,在了解了这位李姑娘每日行踪后,抓住了她的弱处展开了行动。
一个晴朗的午日,李姑娘挎着菜篮,迈着轻快的脚步,出门上街买菜。当她提着满兜的菜正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与从旁闪过同样提着菜篮的一个女佣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看见。这个女人急忙蹲下,帮助李姑娘拾掉在地上的蔬菜。
当二人起身相对时,这个女人忽然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叉不便启齿。嗫嚅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姑娘,你贵姓?
我姓李。李姑娘很是诧异。
咳,我认错人了,说着,这个女人就低下头,用衣襟抹起了眼泪。
这位大姐,您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如不嫌弃就说给我听听吧?
于是这位大姐边走边向这位妹妹诉说开了:我姓王,人人都称我王姐,是一家寓所的佣人。不瞒你说,我有个妹妹,与你长得很相像,但自小就被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来家的门口,俨然已是一对患难的姐妹了。王姐的眼泪与悲惨的身世赢得了李姑娘的不少同情。分手时,二人相约以后还要见面。绎过一个多月的接近,王姐终于骗取了李姑娘的信任,并带她一道来宋家几次。
来了几次之后,宋庆龄不禁对这位王姐产生了怀疑。每当地的目光射向她的,她总是在极力掩饰的慌忙中故意避开。这引起了宋庆龄的注意。等这个王姐离开之后,宋庆龄把姑娘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小李,这个女人是怎么认识的?是我买菜时认识的,她很可怜。李姑娘闪着纯真的大眼睛,将二人如何相识,如何往来的前后都告诉了夫人。最后问:有什么不对吗?宋庆龄昕后,对她正色说:
小李,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特务随时准备暗害我。务必要提高警惕,以后要与这个人少来往。
李姑娘点头称是,心中谨记夫人的话。果如所料,不久这位王姐就开始向她打听宋来往客人的情况,并送给她不少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礼物,并口口声声地与她姐妹相称。李姑娘不愿违背伸手不打笑面人这个理儿,关于宋家的情况还可以不予相告,但这东西呢,真是退不是,要也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这些东西一溜小跑回到宋氏的寓所,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庆龄。
宋庆龄立刻预见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望了望眼前的这堆东西,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李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小李,这些东西不能要,马上全部退回。这个王姐有问题,以后不要再和她往来!
当李姑娘把宋夫人的话原本转告王姐时,这个王姐就立刻神秘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蠢货,饭桶!难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屋内,几个特务并排低着脑袋灰溜溜地站着。大特务沈醉捋着衣服袖子,双手叉腰,正气哼哼地喘着粗气,走来走去地发着火。
一个女佣人都摆不平,亏你们还吃特务这碗饭。他停了下来,一条腿放在凳子上,一只胳膊支在腿上,托着腮帮子,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叫骂。
先前装作王姐的女特务这时抬起头,瞧了瞧他们的头,瞅准了时机,迈步走出,小心翼翼地问道:组长,我倒想起了一条重要线索,不知有没有用?
什么,快说!
是这样的,那个女佣刚跟她的男人分开了,那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女佣也不过20来岁,总不能不找个对象,交个朋友吧。您看......不如......
美男计?对。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沈醉摸了摸他的下巴颏。一个妙计立刻涌上心头,他暗自笑了一下,为自己刚才冒起的念头感到洋洋自得。窗外,汽车的喇叭声时时传来,马达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最初,沈醉考虑他如果让一个长相不错的青年特务扮成知识分子去勾引这个女佣,显然彼此的身份不相称,必定会引起宋庆龄的注意;如果化装成工人,附近又没工厂,一个工人经常大老远的去勾引一个女佣,也不大对劲儿。干脆化装成一个汽车可机,在附近或别处与她相遇,倒也不失为一条妙策,而且更重要的是不会引起宋的怀疑。
望着垂首立在一旁、惶惶待命的手下,他一招手唤过一名特务,在他身旁如此这般地耳语一番,特务立刻会意,又再三叮嘱一番不要急躁,千万别露出马脚的话,这才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特务到底是经过训练出来的,不是白吃干饭的种。不出三个月,就把姑娘钩上了钩,二人卿卿我我,常常互相往来。为了不使姑娘产生怀疑,男特务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从不探同宋家的情况,每当姑娘无意中提起,他也正人君子般不问私家事。单等定婚或结婚后,再单刀直人或迂回前进,到手的风凰飞不了,不愁不使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正当沈醉的算盘打得直响,一切都按预想中的进行时,戴笠飞到上海。
处长,报告最新动向,宋庆龄的女佣已被我们的人弄了过来,压服宋庆龄即在近日。
戴笠又哼哼了几声,不知是笑声还是鼻子为通气的无阻而作出的努力。但从他向上咧的嘴角上看,那张马脸心乎流露出一种意外的惊喜。
干得不错嘛,小伙子。把那个得力的徒儿召来,我要叮嘱他...番。
在上海特区接头站,男特务一扫在女佣面前的豪爽和体贴,诚惶减恐地站到了平日不可望其项背的处长面前。
带着一脸堆笑的戴笠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磅,夸赞了他一番,又赏给他一百个白花花的袁大头以资奖励。小特务受宠若惊,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咬了咬舌头:没错,是真的。戴笠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露出马脚,务必小心谨慎之后,他才点头哈腰地离去。为了这,再怎样失去婚姻的自由,他也甘愿,婚姻不就是那么回事,到了手之后,再一休,自己不照样自由来去?值!
然而,特务们的诡计是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挖空心思密谋策划了。
根据特务最新报告,那女佣把自己交朋友的情况完全告诉了宋庆龄,宋庆龄仔细查问双方认识的过程,一听说介绍人是附近开私人车的司机,便叮嘱他应多了解情况,然后再带他去见见面。宋庆龄的举动实在让这位特务组长不能理解。见惯了官场的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他怎么也不能明白,这样一位有地位且工作繁重的人,竟会亲自来过问一个女佣的婚事?
无论如何,特务们要达到目的,会千方百计,使尽各种招数。为了蒙混过关,不使女佣人产生怀疑,他们精心设计,一台好戏。这全部得力于法租界组一个叫范广珍的组员。此人神通广大,过得诚就是被他弄得重病不治而亡的。还找来好多司机和工人,为姑娘的来访做了一切准备。
这天,天气晴朗,蓝天飘着白云,李姑娘身着崭新的花衣,扎着粉头绳,也显得分外的妖媚。街上行人穿梭,车水马龙,路人络绎不绝地拥人影院、商场。偌大的法租界,不仅飘忽着中国传统的长袍马褂,也来回摆动着洋人的西服和蹩脚皮鞋。
姑娘来到司机的家,特务们早巳各就各位,各演各角儿了。姑娘一进屋,倒茶让座,一通忙活儿。特务手脚都不知放哪儿好了。在这问不大的面向大海的房子里,来来往往,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姑娘注意到:看模样,这些人都是司机,有的驾驶出租汽车,有的给私人开车。每个进屋的人都与他称兄道弟。态度也非常的尊重。张兄,头天多亏了你了,我这儿谢您了。
兄弟,明天牌局一定去,大伙儿都愿和你玩。兄弟,你给个话吧,就听你的了。
而这小伙子也就一直忙不停地答道: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哎,好了,你等着吧。承蒙信任,定当鼎力相助。
李姑娘看在跟里,甜在心头,心里相当满意自己的男朋友,比起从前的男人不知要好多少倍。特务们的这出戏算是没演砸。不久,沈醉又指使这个男特务搬到了拉菲德路靠近白菜尼门马浪路口一家私人出租小汽车行的楼上居住,而且给他安排在那家出租行当一名义务司机。这样,宋家女佣人就可以很方便地在那家车行找到他了。
沈醉很为自己的这步棋得意了一番。戴笠是最看重方法和策略了,他很相信自己的策略方法将成为人人称道的美谈。他为自己这一精心布置得意了几天。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不久,他这个计划又遭到了失败,原因至今他也未曾明白过,这是他终身引以为憾的事。这出人意料的事,他实在是猜不透个中奥妙。
有两次天下大雨,宋家女佣人为了替夫人送客,打电话到车行庸车,男特务马上把车开去给宋家送客人,男特务自信这招完全能取得女佣的信任,而且从客人当中多少获得一点儿情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看不出破绽来。谁知等到二人快要订婚,目的也即将达到之时,宋家女佣似乎看出了端倪,哭着喊着不愿再见他。
你怎么了,好好地,怎么突然变卦了。等候了几天的特务终于遇到了这位女佣。
女佣马上眼圈儿红了。
你这个坏蛋,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我恨你,她哭哭啼啼地说道。这时,好奇的人们已围观了上二来。
男特务欲再说几句,但看到女佣坚决的态度,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无奈之下,只好转身走了。你他妈的蠢货,饭桶!组长又开始大发雷霆了,怎么搞的,你他妈的么地方露了馅!组长捋着袖子,双手叉腰问道,大声责问垂首立旁的男特务。
男特务颤颤巍巍地申辩,说经过仔细检查自己完全没有做使对方产生怀疑的任何举止言行。
大骂没有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宋庆龄的高度警惕,暗害她的阴谋没有得逞,美男计--失败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一天,一辆小车直飞人南京鸡鹅巷,在53号戴笠的办公室的
头两次行动的先后失败,早已使戴笠大扫颜面,军统的特务一向神通,h大,无所小能,这同竟连遭两挫,连蒋介石也感到事情的棘.但他仍不死心,继续暗示戴笠要采取其他策略。
戴笠看,看风尘b4b地从:海赶来的沈醉,长叹一声:小陈(沈醉原名陈伦)这几次行动的失败,已引起老头子的不满。不能再搞无意义的名掌了。除暗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来对付宋?
沈醉听言,沉吟片刻。在他心哏一直有个想法,只是碍于独断专彳的戴管而一直没有说出。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颏,昕着窗外柳树土二的知在拼命地叫喊--知道了,果断地抬起头:
午祸。戴笠立刻停住踱着的四方步,转过身来,仿佛是一条鱼儿看到了什么金光灿烂的东两,双眼发出光彩来。他哼了一下鼻子:我也想到过这个办法,你再具体说说。
具体是这样的,一看自己的亓来精神劲儿,沈醉也!来了,我敛,开始滔滔不绝大淡自己的想法、
舀先需耍搞辆构造非常坚实的德国小车,由我亲自驾驶。一般午}呙发生时,司机受伤差不多都楚凶为挡玻璃的碎片造成的,只要把它换成保险玻璃,车撞:以后,头部不会受伤。身:再穿什避弹农,基本上就小会仃什么危险嗯.蜕下去。
心是敌叫我嵴,只要我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动,他们是小会料到我们有这一手的、
好戴镀刘这·提议很感兴趣.他用手绢擦一下鼻涕,然后义用于背蹭两下,接着递给沈醉一支香烟。
好,小陈!很好,你自告奋勇的精神值得嘉奖。我必报告委座,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沈醉立马来了个标准立正,大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死亦无憾!他是甘为戴处长效犬马之劳。
正当两人谈得投机的时节,午饭时间到了。沈醉正想告辞,打算到大饭厅和内勤特务们一起进餐,一下子却被戴毓拉住了。哎,小陈,别走,我们谈得正好,你就在我这儿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谈?
侍从送上酒菜,二人坐定,沈醉小心谨慎地陪着顶头上司吃饭。 ,
几杯白酒下肚,戴笠的马脸上立刻泛起红晕:小陈,你看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最适合下手呢?很想听昕你的高见。
听到上司的抬举,沈醉急忙将自己嘴里嚼着的肉吞了下去,清了清喉咙说道:依我之见,最好在租界内动手。具体细节,我们的车一直紧跟她的车后,等遇到红灯,她的车刚停下,我们的车就撞卜去,而且要撞得狠一些。这样,车上的人定会受伤。撞过之后,我再把自己坐的车的刹车做个于脚。而她被送进医院,治得不死不活,长期卧床,我们的麻烦没了,同时司机的责任也可以轻一些。
好!好!戴笠连连点头称是。
沈醉表示:为了效忠党国,陈伦不怕坐牢。
好!好!好!戴笠听到部下如此表白,心里十分高兴。胃口不觉大开,将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千净净,一点没剩。
戴餐挺了挺滚圆的肚皮,兴奋地对沈醉说:小陈,你有打算坐牢这个决心,很好嘛,一定不要半途而废。万一被判了刑,也不要紧,我的熟人很多,你是知道的,一定会很快把你弄出来。不要有任何顾虑,好好准备,争取马到成功。
沈醉受命返回上海,便~头扎到密谋行动中去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构造十分结实的小汽车有了,挡风玻璃也换成了保险玻璃。人车具备,只等戴笠一声令下了。但是奇怪的是,每次戴笠来上海,沈醉就问何时动手;戴老板总是笑而不答:不要着急,先等一等,决定了就会告诉你。
这样,一年过去了,戴笠的决定还没有做出来。
一年之后,戴链来到上海,召来沈醉,明确告诉说:原定计划撤消。
沈醉一听,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问道:
处座,您当初不是很赞成这个计划吗?现在为什么要撤消?戴笠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说:你有把握做到只把人撞成重伤而不撞死吗?
沈醉一下子被问住了,愣了半天,只好说:没多大把握。
这就对了,问题就在这里。戴笠晃着脑袋,开始解释缘由:如果把宋庆龄撞死了,多少人要来追究啊。查来查去,不就查出了我,说不定连老头子也牵连进去了。到那时候,老头子也觉得棘手,没准我们的小命也会丢。
这样,第三次阴谋计划,也胎死腹中,宣告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