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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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出了敦煌市区,一头扎进了广袤的戈壁滩,我们驱车西去、前往距敦煌市约二百一十公里的“敦煌雅丹地质公园”。
“雅丹”,维吾尔语。意为“陡壁的险峻小丘”。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瑞典人斯文赫定和英国人斯坦因,赴罗布泊地区考察,在撰文中采用了这个词汇。于是,“雅丹”一词就成了世界上地理学和考古学的通用术语,专指干燥地区的一种风蚀地貌。
公路笔直地伸向大漠,消失在天际。坐在行进的车中,望着两边平坦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沙砾,我的心被震撼了,顿时觉得我们这辆车、我们坐在车中的这十几个人,在这苍苍茫茫的天地之间,显得是那样的无足轻重、那样的渺小,渺小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曾经站在过蓝色的大海边,眺望无际的波涛、水天一色,宽广的景象使你的胸怀顿觉坦荡;我曾经登上过高山的山颠,俯看叠叠的群山、江河似带,小天下的气象使你的胸中顿生豪迈;今天我一脚跨进了库木塔格沙漠,我就在它的怀抱,举目四望、只看见戈壁的砂砾和蓝天的白云,一派苍茫天地一线,使你的心中会涌动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汽车飞速地向大漠的深处驶去,耳畔只听见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除此之外,你就再也听不见其它任何的声响,看不见人影、看不见飞鸟、看不见一汪水塘、也看不见一丝翠绿,你所能看见的只是天空中悠悠的白云和车前车后满眼的砂砾。
一派大海洋似的戈壁滩啊!
“雅丹地质公园”越来越近了,大地的面貌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平整坦荡的戈壁已不再,车辆颠簸、道路变得坎坷,车前的风景也变幻的多彩。
起伏的戈壁滩已不完全是砂砾,有山峦、有土丘、有植物,植物也只是骆驼刺和低矮的沙柳。骆驼刺生长在一个个隆起的圆土丘上,可不要小看这显得有些寒碜的植物,在没有其它食物可吃的时候,它可是骆驼救急的食粮。
迎面的远处有一片山峦,黝黑黝黑的,黑得似闪亮的煤,人们称之为黑山。在蓝天的映衬下静静得似一幅动人的剪影。
随着汽车的行进,黑山离我们越来越近,左转之后,黑山就一字儿得摆放在我的右侧。在颠簸的车辆上,我几乎是在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在紧紧地抓住它,看着、看着,心头一颤,这山似曾相识、似曾相识啊,在哪见过呢?
我登临过黄山,饱尝过黄山的秀美;我登临过泰山,领略过泰山的雄伟;我也登临过华山,体验过华山的险峻。这大戈壁里的黑山不但秀美、而且雄伟、险峻。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在画里见过、在我们中国画里见过。
把黑山甩到身后,汽车已行进在古疏勒河的河床上了。远古时期库木塔格沙漠一带曾经有一片很大的湖泊,古疏勒河的河水一度是罗布泊主要的补给河流之一。
古疏勒河发源于青海省,古称“南籍端水”,为河西走廊三大内陆河之一,与中国河流一般从西往东的流向不同,疏勒河从东流向西,经过甘肃敦煌地区后继续向西延伸,最后奔向罗布泊。疏勒河沿岸曾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之一。
库木塔格沙漠和罗布泊一带位于古疏勒河水系下游,这里如今已是一片广袤的沙漠。库木塔格沙漠地跨甘肃河西和新疆两地,在维吾尔语中,“库木”是沙子的意思,“塔格”是山的意思。
在古疏勒河的两岸至今仍然保留着被河水浸刷的痕迹,我们乘坐的汽车就如同当年的船只一样,左拐右弯地游动在古疏勒河上,驶向了“敦煌雅丹地质公园”。 这里有一种特殊的地貌形态,它的魅力丝毫不亚于吸引了万千游客的许多世界名胜,这就是神奇的雅丹。
雅丹地貌的形成有两个重要的因素。一是发育这种地貌的地质基础,即湖泊沉积地层;二是外力侵蚀,即沙漠中强大的定向风的吹蚀和流水的侵蚀。
而敦煌的雅丹地貌是两者兼备,土质坚硬,呈浅红色,东西长约十五公里,南北宽约二公里,与青色的戈壁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
走进敦煌的雅丹实际上就是走进了古疏勒河曾经流经的一片湖泊的湖底,坐在游览车上望去,地面就象城市街道的柏油路,平坦、光滑,略有些起伏。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才知道这“柏油路”全是青色的砂石,它的平整是由风不断吹拂的结果。
登上路边的高坡,向南望去,由于定向风的吹蚀,原来湖泊的沉积地层被雕塑的千奇百怪、惟妙惟肖、错落有致,有的像城市的通衢大道;有的如乡村的点点村落,像雄狮怒吼;如卧虎长啸,像昂首远眺的孔雀;如展翅欲飞的雄鹰,似宝塔、似宫殿、似城堡、似升帆待发的舰队;像怒目远视的武士;像亭亭玉立的少女 ……
在这里,你心旷神怡,思绪放飞,浮想联翩;在这里,你可以展开最丰富的想象;在这里,你可以荡涤胸中的一切尘埃,尽情地去领略大自然妙造天成的神奇之美。
向西远眺,二、三百公里之外就是人人皆知的新疆塔里木盆地的罗布泊,人们都称之为死亡之地。想到罗布泊使我忽然想起了在此科考的科学家彭加木、又想起了探险家壮士余纯顺,他们都是从我现在脚下的这块土地出发,走向了罗布泊、走向了永恒、走向了不朽。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向四周望去,天茫茫、地茫茫,我心中也茫茫,这儿曾经荡漾着一片湖水,但造物主之手轻轻地将其一翻、转眼成了万里沙海莽莽荒原。站在这儿你不会有半点的自豪感,你只会觉得人在这天地之间是何等的渺小,渺小的就好似这无尽的戈壁滩里的一粒砂。曾几何时,竟然有人嚷出“人定胜天”、“叫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的豪言壮语,但你站在这儿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种豪情是多么的狂妄、无知、可笑和荒唐。
“敬天地、畏鬼神”是先人的教诲。人本身也是大自然的产物,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是无力的,是不可抗争的。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与自然共存,才是我们“人”生存在这天地之间的唯一。
古疏勒河造就了这片神奇的雅丹,也见证了丝绸之路的繁荣和衰落。
在古疏勒河的南岸,在返回敦煌的途中,玉门关在等候着我们。
“黄砂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焕的这首《出塞》诗,唤起过多少文人墨客无穷的遐想和无尽的哀思。而我心中的玉门关也缘自于这首诗。玉门关是汉长城的重要关隘,始建于西汉武帝时期,坐落在敦煌市西北九十公里的汉长城线上,是丝绸之路北路必经的关隘。玉门关是用土夯成的四方形城堡,在其正面和侧面各有一个进出的关口,现城堡殘存面积六百三十三平方米,殘高十米,至今已经历了二千多年的风风雨雨。
从远处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我不由兴奋地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呼喊,啊,玉门关!
我站在玉门关前,极目向远处望去,天幕低垂,浮云片片。近处是一片盐碱地,飘浮着一块块大小不等的含盐碱水塘,盐碱水包裹着泛着白色盐花的咖啡色的沙土。盐碱水的周边竟然还有一大片高山草甸似的草地,草地和骆驼刺一起在这黄色的沙海里泛起了一片令人惊喜的绿。远处是一望无际、起伏不平的戈壁滩,一直伸展到天的尽头,西边的天际处,隐现出一线山脉。
望着远处的一线山脉,我的心情也似那山脉一样起伏不平……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默默地吟诵王昌龄的这些诗句,心中泛起阵阵的波浪,玉门关是汉时的边疆,为保卫疆土,玉门关前的这一片土地曾是厮杀的天昏地暗的古战场,从呼呼的风声中我仿佛又听见了兵士的呐喊声和战马的厮鸣声。在惊天动地的厮杀声中我又仿佛听见了从远方透过来一阵阵叮当叮当的驼铃声,关内关外声声不绝,络绎不绝的驼队身影从朝阳处走来、又消逝在夕阳西下的天边,玉门关曾是丝绸之路北路必经的关隘啊。华夏的历史就是这样,战争——和平——再战争——再和平……,五千年来没有走出这怪圈。就我现在站在这儿的玉门关,它的归属也是几经变迁,汉唐的边关已不属于汉人政权的大宋王朝,朱明王朝的西北边关已在今天的甘肃嘉峪关了,一片浩瀚的漠北早已不是华夏的土地,直到大清朝的康熙帝,开疆拓土,玉门关又重归故里,并拥有更西北方的广阔的领土(今天的新疆)。真是“秦时明月汉时关”啊!到了玉门关,使你不能不想到又不能不去的另一个著名关口——阳关。
阳关和玉门关就像两颗明珠镶嵌在至今仍保存着的一段汉长城的两端。
阳关,自汉魏以来就是通往西域诸国最西边防上的重要关隘,是古丝绸之路南道的必经关口,是西出敦煌、通西域南道的门户,它也和玉门关一样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使者、商贾、旅人和僧侣。在军事上也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因在玉门关以南,故名阳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诗道尽了多少的离愁别绪和万般无奈。王维的这首诗已成千古绝唱,和阳关一起流芳百世。
《阳关三叠》的旋律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时而沉郁,充满了惜别情怀,感动过一代又一代中国人。阳关已成了文人笔下的伤心之地。现时的阳关遗址上建立起了一座博物馆,能留下使我们凭吊的只是高高土坡上的一座烽燧,尽管已显衰老,但它仍然霸气的站立在那儿,这一站就是二千年,看着它我们又仿佛看见当年守关士卒点燃烽火、擂响战鼓奋勇抵御入侵之敌的场面。
如今的阳关再也不是战火之地、也不是通商之道了。如今的阳关只是我们发思古之幽情的地方了。这儿已成了一处名胜。
今天我们到了阳关、再也不会有“西出阳关无故人”那种哀婉、那种无奈,但《阳关三叠》那如泣如诉、激昂、沉郁的旋律仍久久地回荡在我的胸中。
附:敦煌雅丹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