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为何会选择卖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0:32:03
女人为何会选择卖淫?文/乐云
女人为什么选择卖淫?这是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难以回答的问题。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女人卖淫,是因为她在家庭得不到温暖和情感上受挫。这样的说法当然有事实根据:一项来自沿海开放城市外语学院的调查表明,卖淫的女大学生的平均年龄22岁,其中70%在20岁以下,这个样本中超过三分之二的女生来自小康家庭。大多数卖过淫的女生都说她们有严重的家庭问题。70%的女生有过感情危机;62%的女生遭到过身体摧残;60%的女生受过不同程度的性虐待。当问起她们为什么想起要去卖淫时,32%的女生提到是为了留学;20%的人提到了电影、书籍和杂志的影响;11%的女生说是因为朋友的影响;3%说是学校的同学;5%说是一个邻居;9%说是一个家庭成员。由此看来,严重的家庭问题与情感挫折,再有周围环境的影响,构成了女大学生卖淫的主要依据。
但是否说就找到了女人卖淫的原因呢?非也!怀疑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本调查针对的是女大学生而言,属于女人中文化层次较高却人数较少的群体,并不具备代表性;其二,本调查地是沿海某开放城市,其经济水平较之内地大部分城市发达,因而也不具备代表性。事实上,在中国从事卖淫的女性中,虽然也有不少来自于城市贫民阶层,但绝大部分来自农村,尤其是穷困偏僻的农村,从这些出身农村的妇女身上探寻女人卖淫的根源,无疑是理性与实际的选择。
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贫穷几乎是从事卖淫行当的女人的共同特征。因为贫穷,她们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无法保障,时刻面临饥饿与死亡的挑战;因为贫穷,她们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人格尊严遭到猛烈的摧残,面对未来她们显得茫然和无助;因为贫穷,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良知与道德,仅仅只为获得一点生存的权利。总而言之,她们是身处社会边缘的群体,无时无刻不在体验着生存的痛楚与人在边缘的无奈。
人们普遍认同的是,由于法律的限制与道德的谴责,卖淫女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她们沦落为社会的边缘群体,这当然是她们“罪有应得”,但多数人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卖淫女在走上卖淫这条路之前,她们的生存条件已经非常恶劣了,由于经济上的穷困,她们事实上已处于社会的底层,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然而,在道德家看来,她们的穷困是咎由自取,因为她们没有好好地工作,她们自觉放弃了从事正当职业的权利,自甘堕落。这种说法的前提是,社会上就业的机会很多,她们完全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事实果真如此吗?
我们可以作这样一个假设:一个农村的女孩,因为贫穷,缴不起学费,她早早辍学,帮助父母料理农活家务。但问题是,农田的收入非常有限,除去农药化肥等基本开销,家里的收入所剩无几,难以维持家计,无奈之下,她像千千万万农村人一样到城市打工,指望挣钱回家补贴家用、负担上学的弟妹、赡养年老多病的父母,在进入城市之前,她身上便已承载着沉重的经济负担。然而,她的打工之路会通畅吗?显然不会。这表现在三个方面:由于来自农村,她在城市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就业风险更高;由于身为女性,城市佣工政策中对女性的歧视使得她无法与男性抗衡,就业范围大大缩小;由于年少辍学,缺乏文化知识,更没有一技之长,在职业竞争中处于明显的下风。这三个方面叠加起来,使得这位农村女孩的打工之路困难重重。最终,她只有去某些服务行业从事低级的服务员工作或某些劳动密集工厂做一名普通工人,这几乎是她到城市从事正当职业的惟一出路。
或许有人会说,工作不分贵贱,农村女孩做这些工作也能养活自己啊,何必非要去卖淫呢?然而事实上,等待她们的决不是梦想中的天堂:假如她在毛纺厂打工,如果定货充足的话,从早上8点到晚上9点,她一天要干11-12个小时,除了中午休息半个小时外,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此外,她必须忍受工厂提供的恶劣的饮食与住宿条件。而她每个月收获的呢?只有三四百块钱而已!笔者曾经到深圳的一家服装厂参观过,发现那里的女工每天都是长时间地工作,有时甚至延长到晚上十一、二点。她们的工作环境更是污浊不堪,房间里布满灰尘,棉絮的纤维粉尘在天空飞舞,每个女工头上都布满白色的灰尘与棉絮。由于工厂没有食堂,她们只有在外面的小摊上临时混饭,许多人都得了肝炎与痢疾。此外,她们的住宿条件差得惊人,十二三个平方的小房里,摆着6张三层高低床,竟然挤下了18个人,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夏衍笔下的“包身工”。你不能说她们不勤奋,你不能说她们没有毅力,事实上,中国农民从来就具有勤苦耐劳的优秀品质,但问题是,即使她们再诚实勤奋,她们也改变不了贫穷的命运,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当她们在工厂累死累活地工作,每月却只有千元左右,而如果她们从事卖淫,即便每4天才做成一笔生意,每次200元至500元,她平均下来一个月也有2000-3000元。如此巨大的“劳动不等价”(潘绥铭语),又怎么不让她们不动心呢?社会将她们抛入了令人绝望的极端贫困中,又同时要求她们做一个道德健全的女人,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除此以外,贫穷还极大地打击了她们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因为贫穷,她们只能穿着简朴的衣服,眼巴巴地羡慕着同伴穿着时髦地招摇过市;因为贫穷,她们只能偷偷擦着最劣质的化妆品,生怕被别人知道;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因为贫穷,她们须忍受着他人的冷眼与讥笑。如此种种,都使她们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一个穷困的女大学生说过:“穷的时间久了,人会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了。你有过为了约会厚着脸皮向人借流行衣服的经历吗?你曾低声下气问人借电子词典查个单词吗?你有过为了节省几元钱找借口不参加室友们的Party,独自躲在教室看电视的时候吗?”作为天子娇子,她应该是自信心很足的那类人,然而因为贫穷,她会感到极度的不平衡,她的自尊会受到极大打击,自信心受到极大的摧残,这都是贫困制造出的恶性循环。
天子娇子尚且如此,普通的农村女孩更是倍受歧视。有些在酒吧、发廊、夜总会、茶座工作的农村女孩,即便她没有从事色情服务,人们也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女孩身来就很下贱,素质低下,道德沦丧,缺乏做人的尊严,对她们的歧视与鄙夷,丝毫不会有损失自己的“光辉形象”。由于工作的需要,她们必须衣着暴露,周旋于各个客人之间,忍受着来自客人的色迷迷的目光。有个在夜总会做侍应生的女孩就曾说:“当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时,我感觉自己像被他们强奸一般!”而在发廊里工作的女孩来说,即便她是纯粹的洗头按摩,也免不了客人诸如抚摸乳房与下身的性骚扰,更有甚者,会粗暴地将手伸进女孩的胸罩里面。但她们不能拒绝,更不用说反抗,一切都是因为饭碗的缘故,因为她们清楚,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是多么不容易!
此外,她们还必须面对外人的嗤之以鼻的目光。如果她们的身份暴露,别人就会对她们敬而远之,甚至像瘟神一样躲避着她们,深怕被她们传染。即使她们没有从事性服务,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谁叫她们从事这样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职业呢?中国人是最善于遐想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连女人露出的一支胳膊都可以联想到性交,又遑论她们这些与色情业接触最亲密的女人呢?在社会编织的舆论之网面前,她们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让她们艰于呼吸与视听,不断地冲击着她们的道德防线,让她们感到强烈的自卑与胆怯。需要说明的是,农村女孩具有比城市女孩更传统的道德观念,她们对外来的精神压力更加在乎。而一旦这道防线被冲溃,那她们离出卖身体就不远了。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当这种无形的舆论压力将她们的道德良知挤跨以后,她们注定会成为社会的反叛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些本性善良的农村女孩,是被社会舆论一步一步推上绝路的。
从事卖淫的原因很多,如感情失恋、家庭破裂、追求享乐等,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穷困。并不是她们不努力,并不是她们自甘堕落,而是她们拼尽全力却无法改变穷困,不管她们如何努力,她们始终处于社会的边缘,这其实反映我们这个社会的问题所在。1936年穆华在调查上海妇女为娼原因后一针见血地指出:“总之,(原因)就是贫穷。”“从事工业和商业的妇女以及从事家庭服务的女仆收入微薄,不足以承受起养家糊口的负担,只有卖淫为副业,她们才能弥补工资的不足。”为此他疾呼:“如果我们不能用食物填住她们的嘴,我们就不可能想出办法来不让她们出卖她们的下身。”(《公娼制度的弊害及其依据的荒谬》)其后,聂绀弩也说:“娼妓是文明的怀疑者,她用自己的存在,证明这文明包含有人的买卖与性的买卖。”从这个意义出发,娼妓的存在,并不是说它是正常社会的畸形产物,而正好说明,它是我们这个畸形社会的必然产物。只要我们这个社会依然还存在贫困,那么娼妓这一现象便会长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