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杂忆之五: 文革中的牛鬼蛇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13:00:42
文革杂忆之五:   文革中对“牛鬼蛇神”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公然践踏法制、践踏人权,其中最让人愤慨和难忘的是灭绝人性地残暴折磨那些需要“批斗”的人,即毛泽东所称的“牛鬼蛇神。”这种迫害的规模之大,参与人数之众,受害者人数之多,堪称世界之最,让人叹为观止。
坦率地说,我是在硬着头皮写这个题材。因为对那些暴行的回忆,不要说被害人,就是于我这个旁观者而言,都是血淋淋的。
戴高帽子,是最文质彬彬的方式了。这玩意在中国最早诞生于20年代北伐时期的湖南农民运动。四卷毛选第一篇《湖南农民运动的考察报告》里,毛热情地欢呼“好得很”。文革伊始,学生们就直接从毛选里拿来用了。同时还创造了数不清的折磨人的花样:如低头弯腰、黑墨涂脸、浆糊泼身、向主席请罪、挂黑牌子等等等等,——你可不要认为仅仅是“挂牌子”,这牌子可能是块厚重的木头甚至是几块十几块长砖,用细铁丝吊在牛鬼蛇神脖子上,几个小时下来,铁丝已经深深地勒进肉里了。另外还有让牛鬼蛇神敲着破锅,自己骂自己“我是××分子,我罪该万死!”如果声音稍小,旁边的棍子就抡上了。……
我所在的中学,运动开始不久,“牛棚”里就关了几十人之多,人满为患了。被关者最怕的是开批斗会。大会开始时,主持人往往要很威严地厉声下令“把牛鬼蛇神押上来”。话音未毕,早已等待的打手就押着那些人跌跌撞撞地从牛棚里出来了。这时通往讲台的路早已被义愤的学生围成了一条窄窄的人巷,这是唾沫拳头和皮带棍子的“人巷”。“牛鬼们”从其中穿过,到了台上就已经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了。这还不算在人巷里“牛鬼们”必须自己念着“我是牛鬼蛇神,………..”,其中可能某位突然被革命群众拦住喝问:说!你是什么东西?我是牛鬼…。你认罪吗?我该死。那好,今天就让你死。随着话音,皮带就狠狠地抡头抽上去了。
在台上就更难熬了。连续几个小时的无休止的批判、质问、交代、认罪,几个壮汉掐着脖子揪着头发的飞机式低头、挂着重重的大牌子长时间的90度弯腰,一顿顿的围打暴揍……。一场批斗会下来,那真是到地狱走了一圈啊。
其实,这仅是肉体上的折磨。那种独出心裁的人格侮辱才是更残酷的,这是视人“不是人”的精神虐杀。从北京流传全国的所谓“牛鬼蛇神歌“就是这种形式的代表之一。我最早见到这歌的油印稿,是1966年7月。那歌词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人民有罪。人民对我专政,我要低头认罪。”歌词前头还“幽默”地写着:演唱速度:中庸。
有了这首歌,一些学校的学生就要求牛鬼们唱了。学唱时如果教三遍不会,他们要互打耳光以示惩罚。………….这样,在开会时牛鬼们就有了新的节目:挂着牌子列队在众人前高唱“牛鬼蛇神歌”。
很久以后,一位曾被揪斗过的对象给我说,“那种生不如死的人格侮辱比狠狠揍我一顿还难受。要不是怕连累家人,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同志们,以上的所有暴行都是在“以革命的名义”,所有的批斗都是“对反动派反革命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所有的暴徒打手都是“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好得很的革命行动”。那时人民日报天天鼓噪“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天天告诫青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尤其是8.18毛在天安门对宋彬彬说“要武嘛”,在当时的形势下起了极其恶劣的教唆作用。其亲密战友林彪在以后的接见革命师生时就佩戴着法西斯组织“西纠”的袖章。他在天安门对几十万学生说:“你们的斗争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毛主席和党中央支持你们!”……“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那些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那些吸血鬼、寄生虫,被你们搞得狼狈不堪。你们做得对,做得好!”(以上是讲话原文的摘要)这声音随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实况转播立即传遍全国。受到赞赏鼓动的“小将们”更疯狂了。
——这不是公然地鼓动犯罪又是什么呢?
四十年过去了。那受难者身上的伤痕或许早已平复,但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那深深地烙在心头的创伤呢,那一想起来就流血的伤痛谁来抚慰?一个所谓“落实政策”就了得了吗?不,远远不够的。你不要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慢慢自己消失。不会的。我们忘不了。
对十年浩劫的罪恶必须彻底揭露。它给人民和国家造成的劫难必须坚决清算。对它之所以产生的历史和思想根源必须认真反思。这段历史应该也必须如实地告诉我们的后代,要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牢记这场灾难并吸取其血的教训,要让这样的灾难永远不再重演。毕竟,在人类近现当代史上,涉及人类4分之1人口的,能称为“浩劫”而且长达“十年”之久的,不就是仅有中国大地上的×××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吗。
巴金老人生前呼吁的“文革博物馆”还能建立起来吗?
——我们还要等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