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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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金台随感)

  李景阳

  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节目专门揭丑揭短,常常把话
筒对着违法违纪者,所以也让人们看惯了一种心虚状态下的窘
相和苦相。

  做错事的人先是支支吾吾的狡辩,终于无话可说,于是吐
出两类字眼―――“不清楚”或“不好说”。

  说“不清楚”的是主要负责人。问他知不知道有关规定,
答“知道”吧,是知法犯法,答全然不知,也难通过,所以来
个“不清楚”。

  说“不好说”的是下级执行者。记者已把事情说穿点明,
只让他置一个可否,说“是”,还是“不是”。那亲自做事的
人竟不敢择一答之,眼皮不敢抬,脸憋得通红,终于吐出一个
“不好说”。

  执行者的吞吞吐吐,未必因为心里有鬼,他是照头头的指
示办事,至少他不该担主要责任,他的顾虑根源于“怕”。有
一位负责人把扶贫款挪作他用,胡吃海喝,却假冒接待扶贫访
问团之名,到下属宾馆虚开了一张巨额发票,实则那宾馆会计
连他的一分钱都没拿到,可这会计面对记者哪敢说出实情,一
个“是”字岂不砸了他的饭碗!

  “不好说”,是执行者面对记者的搪塞之语,也是他们历
来的苦衷。有那么一种上级,就是靠手中权力指令底下做违纪
违法的事,底下的人怎不处于两难境地?护法,是良心的事;
听命,是饭碗的事,两相权衡,还是选择后者:屈从于权力,
委屈点原则。

  公务机关里干违法的事,恰恰得靠“员工”的“通力合作
”。假章、假账、假条子、假报表、乱收费乱摊派之类的“土
文件”,都得由下属的“办事人员”来做。就是那个把自己在
一个部门系统里的儿子提拔升官的老书记也得在党委会上让那
几个副手碍着面子点个头。你看,头头违规,还得来个“利益
均沾”!

  “不清楚”,是头头说的假话;“不好说”,虽说含着下
属坚持原则勇气不足的弱点,却是真话。“不好说”,归根到
底是强权的产物。那地头蛇手中握有不大不小的权柄,就敢以
权代法,以势压人,以力服人,建立他的“国中之国”。“不
好说”,又是一个代用语,揭示出:怪事丑事稀罕事,顺蔓摸
瓜而去,根子都在“上梁”。

  “不好说”,其实只是事情败露之后下属的尴尬之言,更
多的事情恐怕还是“不须说”。那种由头头的一句话担保、视
法纪为废纸、上欺下瞒、只须做点手脚就能办成的肮脏事本是
无须尴尬的。不说,神不知鬼不觉,因此叫“不须说”。

  当然,到头来还是得“有话好好说”。毕竟,我们已经确
立了依法治国的大目标,要是因为弄权者的嚣张,搞得好说的
事都“不好说”,那怎么得了!

《人民日报》 (2000年04月15日第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