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之想 - 散文随笔 - 凤凰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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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之想 访问:484 回复:3
发表于 2010-7-15 22:03
#1
狂妄之想
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时常莫名烦躁。是夏天的酷热?是厌倦了这个城市?是因为想到了未来虚空的归宿?是想到了令人心惊又无奈的留守儿童?是想到了农民工的悲惨待遇?还是仅仅因为心情郁闷,又走投无路,才变得狂妄又虚脱?我需要什么呢?这个时候,我指的现在,我需要什么?酒?咖啡?茶?或者一杯清水?或者一段旅行?我坐下来,背对着窗,思想混乱,空气里塞满了甲醛味。靠近墙,听到的是噪音。楼下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在追逐着,或者是按部就班着,你不知道车将去到哪里。车就像一个符号,将人和城市隔膜起来。车的响声淹没了人的声音,人指挥车将人拉到谈判或撒尿的地方。城市就是这样,一边很精辟的演讲,忘乎所以;一边只是生活需要,仅仅是找个小便的地方。
我从来没有想过,城市会是我的归宿。我现在动弹不得,责任完全在自己,软弱,无能,没有智慧,没有胆识,完全陷在城市坚硬的建筑里,像一颗玻璃弹珠,只有滚来滚去的自由。在一条固定的槽里,奋不顾身的,感觉从新鲜到麻木。我是宁愿相信自己的大腿,也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脑袋。我一直崇尚实践和亲力亲为。而此时,我只是一个球,混球,在这个有过伟大历史的城市里从早到晚谋着三顿。恐怖的是,即使我成了这样,还有人羡慕我,以为这种安定就是幸福。他看不透这假象,甚至以为城市的繁荣就是幸福的保障。他似乎没有发觉,那些光洁的玻璃窗户后面,就会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在兴奋的打量不知名的生活。
看到那些建筑,我就有些绝望。
辉煌的建筑只是一个号召,里面的人都住在外面。就像一个童年的谎言,把天堂、月亮和性感的美女都放了进去,他们在等待我们长大。我们一路很顺利,岁月却戳穿了这一切,我们的未来,就是昨天,就像我们的左右手,很多时候都是空着的,却张扬着欲望。想抓一大把钞票,想牵着过马路的那位风姿可人的女性的手,想去购书中心取一本青春小说,想抓住理想的光芒爬出现实的深渊,想举起一杯充满酱香味的茅台酒,当然还想抓到一双筷子,在高级的海鲜店里一饱切得透明的龙虾肉。我们的脑袋里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无非是想过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们渴望改变,我们一直在追求和抱怨,然而,我们的传统没有给我们十足的个性。我们的价值观念里有太多的中心,务实胜过追求快乐,等待比流浪更有价值。这是我们文化的积累,我很我们,在我们面前,我又乖得像不懂事的孩子。我们就是这样在一个点上不同的变化,只是为了适应环境,而让自己身陷悲观的囹圄。我要竭斯底里,要把电脑和桌椅板凳统统扔出窗去,然后一个人去西部被荒原杀死。
从这狂妄里挣扎出来,想到儿时眼巴巴的样子,我就想流泪。
那是多么真实,虽然未必正确,但有真实的感觉。
可我无法回去,也不能把所有情节设计好了才过日子。
楼下,来自山东的小贩仍然推着车,守在路口。她烙鸡蛋饼,没有顾客的时候也烙,在烧热的铁板上翻动淌在上面的鸡蛋液,两手抓着薄铁皮铲不停的翻着鸡蛋皮。她胳膊上套着半截草绿色袖子,皱得像水波。裸露的手腕部分可以看出山东大地的颜色。她低着头,回避着行人的脸色对她心灵的冲击。她不同的抄动着手,释放她心里的压力。她坚持守在那里,风雨无阻,生活并没有因此改变,但她的梦却因为来到这城市而无比绚丽。她觉得这城市比沂蒙山要繁华,那些高屋后面有更多离奇的传奇。他们会给她钱,会让她充满信心,忘记是在卖鸡蛋饼。我们固有的脚踏实地的禀性,比所有的说教更有力量。她的眼里的未来,已经超出了卖鸡蛋饼的现实生活。而此时,我更需要的是沂蒙山的单纯的小调,它会那些思维枯燥的年轻人陷入痴狂。我们需要各种工作,包括在街头卖鸡蛋饼,这跟在酒巴卖酒一样,像我们提着行李在路上奔波一样,让我们体会生活既艰辛又充满乐趣。
未来是虚空的,我们将一无例外的化为时光中的灰尘,而今天,我们却为这一个结果忙乱。为了一个虚空的未来,我们紧张,每天都像面对失业、被解雇、流离失所,为生活担忧。我需要笑容,需要舞蹈,需要篝火,需要浪漫,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需要跟朋友一起交流,然后到酒吧、到草地、到公路上去狂欢,穿过整个城市,一夜不眠。我们需要这些东西,哪怕会带来一点点破坏,我们也可以原谅。为了活得快乐,我们为什么不那样,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当我从窄窄的推窗里往下看的时候,城市灰白的顶部像一块毫无生气的尸体布一样把下午的人间掩盖了起来。你看那些车,你看那些在黑色水泥地上白色水泥地上的阳光,你看那灰白墙上的阳光,你看看那些棺材一样立起的建筑,你看看那些棉签一样点缀的树木,你会想起从太平间到火葬场的路,我们肃静的心里,不时飘动着一些殡仪馆里的送别曲。我们到这城市不是为了送别,然而实际上,我们一直在送别自己。我们在这里,了无生气,外面的家伙仍然汹涌而来。如果城市发放死亡签证,城市将会出现无数的教堂,所有死亡的灵魂都在黑暗里忏悔,连一个守门的老头也没有。城市将成为墓园,没有诅咒,凭悼的人在告别之后,将充满希望,离开忧伤。
城市,现代社会的麻烦制造者,令我们迷恋,又手足无措。
城市的道路是拥挤的,同时也是荒凉的。我们在按时间的计划活着,思维经常被生活碾得像碎片一样,痛不堪言。来自于湖北的诗人还在吟颂着给孩子们的诗歌,他觉得我们不能放弃这个城市,我们已经住进了高楼,已经生活在很多人的头上,接下来我们拥有更伟大的世纪。在他那里,我们都是这个城市光荣的垒砖者,并且垒起了自己的城墙。看到诗人的骄傲,我内心愧疚,他不知道,诗歌已经死去多时,他不知道怎么拯救,或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津津乐道,在为自己的所获得的利益唱着赞歌。我们为什么这么混乱或者无知?是不是我们已经阉割了自己?五光十色的灯光,渲染着城市浓郁的铜臭,我默不作声,我的高尚已经陷落,我除了选择迷茫,就是放弃所有的主张,等待雇主开门关门,像一只狗,钻进钻出。
只有这不期而至的月光令我伤感。月亮,我们心中的相思,或者过往的甜蜜,就像这月光悄悄上床,那时我们已经精疲力竭,我们没有睡去,我们在抓着噪音里孩子的声音,或者孩子的声音穿过噪音使劲的抓着我们,想起散落在各地的留守儿童,想起在野外徘徊的民工兄弟,这个夜晚,这片月光,格外的具有意义,它继续使我们忧患,在整个中国寻找,在我们的文明里寻找,或者,我们摈弃这一切,冒险一次,能不能离开这一切,找到自由和幸福?月光下的城市像一块凝固的溶岩,发着光,冒着烟。它强大的能量将会吞噬一切,创造一个新的标准,让人心刁钻,让大地悲凉。
我趴在柔软的床垫上,抱着枕头,枕头上有一本在念中学时读过的《诗经》,它的封皮已经脱落并且丢失了,现在它已经毫无现实用处,只让我抚摸,像抚摸梦想。
2010  7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