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搞定人际关系14招-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4 23:15:25


自明清以来,以移民和游民为骨干的关系网建成后,便形成相应的操作方法和技巧。这些方法和技巧,现在被人们称之为“关系学”,或“关系术”。尽管民间早有“关系学”说法如雷贯耳,但真正的关系学依然神龙不见首尾。

为了对“关系学”这一课题进行探讨,作者在这10年的观察、研究过程中,留意对搞关系的基本招数和手法进行系统的、当然也是初步的归纳,得到以下14种基本项目。这14种手法源自“老江湖”们应酬时候的口语,因而依然属于很感性的层面,一方面明显含有含义重叠,另一方面囿于作者学力浅薄以及地域时间限制,内容也可能有所遗漏。因此,这里的归纳只算是初步的,按时下流行语言,叫作不完全手册。有不完全,才会有别人更完全的补充。

江湖社会中,搞关系的术语很有意思,基本上每招只一字,每字一招,归结下来主要有14字:拉、托、攀、套、做、捧、拍、拜、跟、认、串、应、培、袭。顺口念起来,颇有中国功夫十八般武艺的味道。14个字各有侧重,其中几字讲战略战术,另几字讲技法,还有一些明示源头。口语中,最频繁一个字就是“搞”——搞关系。认真说,“搞”不是一种招数,而是这14种招数的总和,一种笼统的说法。

对于老江湖来说,这14个字的含义毋庸这里赘言,不过考虑到读者中亦有涉世不深的青年,略作交待。
    
一拉
    
成语说:拉拉扯扯。拉,带有拽的意思,就是用力拽过来。把谁拽过来?要搞定的人拽过来。我查遍媒体,所有查处的腐败案件的当事人,几乎都很会拉关系,就是刻意地、无所不用其极地增加关系网的人数。这叫会拉关系。拉的含义和复杂,但主要包含两重意思:一是拉起来,二是拉近来;即是:既要缔结新关系,也要增进旧关系。

怎么拉法?江湖的特点是没有教科书,没有理论,凡事靠悟性,靠榜样。厦门远华案的主角赖昌星说:“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这就是老江湖的悟性,知道怎么拉,怎么对症下药。没悟性的,则要模仿老江湖的榜样,去感悟,去体会,看看老江湖怎么拉关系。但是,无论如何复杂,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有一条最基本,那就是请客和送礼,所谓搞定对象就是让他欠自己人情,欠了人情,下面就好办了。
    
二托
    
要做一件事,又不认识人,那就只好托人了。机关办公室经常有这道风景,常常有人对着同事或对着电话另一端高声询问:“要办某某事,在某某部门有没有熟人?”要办事,又没有熟人,通常急得团团转,只想快点找个中间人托出去,花多少人情都愿意。开始还避人耳目,后来也公开无所谓了,办公室里公开说。

托的本意是委托或转托。托关系,也就是通过关系人辗转传递,寻求满足需求的资源。这是一种传递需求信息、交换支出和收益的本领。托的现象以及附在现象上的技巧,是关系网能做大做强的根本原因。一个人认识的熟人通常有限,通常不过100-200人。通过托关系,我们就可以将需求信息,附带成本支付意愿播散开来,像渔网一样撒开来,层层传递,播及很大的人群。关系网的“网”字,在很大程度上来自“托”的机制,“托”造成了传递。一般而言,平均的传递规模可以达到几十万人,相当于一个中型城市。
    
三攀
    
作者遇到一个人,他与“文革”前中宣部长是远亲,与山东省委书记是远亲,与中科院院士是校友,其实他与他们压根儿不相识,只不过狐假虎威,借势压人。这就是声势上攀权势。有人在与地位较高的人相处,总喜欢称自己与对方是“校友”、“远亲”、“同乡”、“本家”,期望与对方确立关系,这是典型的“攀关系”。拉关系拉到贵人身上,——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就变成攀,具体的说法是攀亲戚、攀上级、攀校友、攀同乡、攀门生等等。

攀这个字之特殊,是因为其中包含着等级意味。所谓攀,也就是纵向(直方向)拉关系,在等级秩序中缔结关系。由此,“攀”的内涵就等于“拉关系”再加“等级规矩”,平添一道尊卑色彩,——低姿态,低三下四,恭维,甜言蜜语等等。

中国文化积累日久,意蕴复杂。“攀”的妙用,有时还能看到另一种相反情况,即自谦。在平等的交往中,自称“攀关系”表示自谦。譬如:“我和您攀亲戚”,“我跟您攀校友”,或者“我高攀了”,此处“攀”被用来表示恭维和尊敬,抬举对方。
    
四套
    
中国文化讲究地方本位,地缘优先。中国人刚认识,总习惯问一句:“您哪儿人啊?”你若答道:“吉林的”,极可能听到:“嘿!咱们半砬老乡,我辽宁的”。你若说:“俺山东的”,你还是听到:“咱们半砬老乡,俺娘山东人”。反正不管你是哪儿人,最后都逃不出“半个老乡”,总有办法绕回来。如果你说你姓李,那就“五百年前是一家”,是本家,更亲了。相比之下,北方人比南方人习惯套近。有位东北人在南方做经理,有一天对新招聘的员工很满意,顺口唠起了家常:“这两天真冷,昨晚和你嫂子睡觉着凉了”,听得新员工差点昏过去,我嫂子怎能和你睡觉?其实经理不过是自称大哥而已。

套,就是套距离,俗话说“套近乎”。套是个模糊概念,语义可以大约意会,却不易言表。

大致上,“套近”近似拉关系中的“拉近”。不同的只是,拉关系的“拉”带有强势的动作色彩,颇具实干性、实践性,多用于讲述行动,讲动作。相比较,“套”是一种嘴皮功夫,嘴力劳动者的活儿,用语言构建二人关系。所谓“套近乎”,就是以语言套认与对方的名义关系,还没有动实质的,晋升至用礼物或金钱来拉关系。

关系,光说不动真格肯定没用。关系的本质是交易,所以“套”,往往是拉关系的前奏,它首先要解决双方的关系名分,建立相互认同。有了这种认同,才可以付诸行动。
    
五做
    
八十年代,广东地方流行说“识做”,许多场合都可派用场。上司安排你当先进分子,晚上赶紧拎两斤点心上门送去,叫“识做”;得罪流氓了,有人来修理你,临走撂一句:“下次识做嘀”,意思是老实守规矩点儿;圈子里有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旁人都夸他:“佢(他)几‘识做’哟!”总之,“识做”都和规矩有关,意思是符合江湖规矩,符合隐形规则或者地方行业陋规,隐含着潜在的江湖因素。这些规矩都是所谓“江湖规矩”,不是公开的章程。

做,是模糊概念,依赖特定语言环境。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三种不同意思:一做关系,二做人情,三“做人”。

做关系,就是制造关系、拉关系和套近乎。做人情,就是制造人情,在人情债务核算上成为债权一方,下篇细说。这里只谈“做人”,会做或者识做,关键是个“做”字。怎样才叫“会做”?悟透这个字,无非在于顺应江湖规矩,尤其是当下流行规矩,又以江湖体制对社会利益的再分配为核心。什么才算江湖的利益规矩呢?简单归纳一下,主要有三条忌讳:一是“利益均沾”。道上混的人,“捞”利益不可一人独食,多少要讲些哥们义气;二是“保全面子”,对所有同道均要顾面子,切不可让人没面子。不给人面子,即不给人活路,江湖上的脸面比生命还重要;三是讲等级,如果是依靠上司、大哥、靠山获利,酬谢时要额外加重筹码,不惜超过自己所得。所谓会做,无非就是懂得这些背后的规矩。江湖规矩以心口相传的习俗存在,不成文字,又随时随地变幻,只得靠个人去体悟。
    
六拍
    
拍,就是巴结,俗称拍马屁。

在中国,拍马屁无人不知。看中国人拍马表现就如同看人吃饭一样常见,在一般的老板、上司办公室里,常常聚集一些亲信和门客,以溜须拍马营生,有事替办事,无事伺候茶水,甜言蜜语恭维上司。拍,是权力专制和等级制的产物。

拍不是具体的动作和过程,而是讨上司欢心这个目的驱使下的一系列行为。通过欢心,加深上司与自己的关系。这是下对上的关系术。
    
七捧
    
人常说,某明星草包一个,是被唱片公司老板“包”起捧红;某地上市公司业绩平淡,被地方领导造假捧红;某个名人原是二混子,巴结娱乐圈大把头被媒体捧红。这些说法,表明“捧”蕴含着一种提升力,是一种有价值的手段,用以发展关系网。当然,捧非白捧,时下流行“天下没有免费午餐”,捧人的老大们不是省油的灯,其间必有人情授受,利益各得其所。作者补注:所有的关系学都不是单独学问,必须与人情学、面子学结合考虑方悟其真谛,同时还要结合“混”的价值立场,它们整合一个协调的规范。

捧和拍含义接近,以至于有人混同使用,譬如“捧领导”和“拍领导”意思相同。但是,二者还有差异。拍,基本含义是巴结,也就是讨好上级,寓义自下而上。捧,不限于“自下而上”的讨好,自上而下的提携也可称作 “捧”,譬如“捧场”、“捧明星”、“捧红”、“捧杀”等的。这里,捧的意思是提携、栽培、扶持,提升地位和名气。

无论是自下而上、自上而下、还是平级之间,“捧”都适用,它的含义是从不同方面提升对方等级,譬如名气、面子或社会地位。其中面子是虚的,名声和社会地位是实的。这当中有讲究。下级捧上级,务虚为主,说好话、给面子,满足虚荣心,上司欢心;上级捧下级,务实为主,给地位、造名声,拉拔下级,下级得实惠。
    
八拜
    
蒋介石早年“混”在上海滩,炒股亏空,投贴拜黄金荣为师父,黄老板遂介绍其往广州投靠孙中山,方有后来成功之日。这是第一拜。蒋介石后来做了合法名义的大总统,但无奈军事上打不下军阀,无法一统天下,于是曲线救国,与奉系张学良、直系冯玉祥、桂系李宗仁结拜金兰兄弟,借结义方式巩固地位。这是二拜。军事上不一统,就江湖上一统。蒋委员长一生不知曾拜过多少拜,真假兄弟南辨,但名义上缔结的关系网巩固了个人实力。

拜,原意是拜祭。结拜是早期江湖中的一种宗教性的仪式,通常要焚香、歃血为盟、投贴、拜天地、拜师祖、拜关帝爷,还要发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在信仰上,江湖文化普遍属于儒、道、佛三教合一,仪式上以道教形式居多,精神内容上以儒教或修正的儒教居多。

根据纵和横关系,“拜”再分成拜师和结拜。拜师,是缔结师徒、师生关系。按照儒教伦理,师徒、师生之间形同父子,参照父子伦理相处,属于纵向关系。结拜,是缔结兄弟关系,一般按照年龄排序,偶尔以能力和本事排位,以义兄弟相称,是横向关系。在旧社会的江湖帮会里,青帮以拜师父为主,红帮以拜大哥为主,形成不同称谓结构,但长幼尊卑并无差异。

近代以来,拜师和结拜一直是缔结关系的手段。民国时的红伶艺人,一般要拜江湖上的把头或龙头老大为师父,以保饭碗。而做买卖人,则喜欢与警官拜把子。说是“兄弟”,其实无非纳些孝敬,舍财免灾。结拜后,商人有了靠山,可以免遭流氓欺负凌辱。贼子知道富商与警察的关系,也懒得惹麻烦,自讨苦吃。

九认
    
“文革”前,作者少年时随父亲返福建老家,所闻最惊奇有二:一是满街焚香拜佛,二是人人拜干妈。经过“文革”又经过改革开放,拜佛和认干妈现象都有些许减少,不过自今仍是流行习俗。至少在福建沿海,“文革”以前人人有干亲,形成事实上的“制度”,甚少例外。而在邻近的广东地区,即便没有人人拜干亲,也是十分普遍流行的习俗。而且,“干妈”的“干”字是北方说法,在南方沿海地区,一般称为“契”,即“契妈”和“契爸”。认或者拜的行为,称为“契”,认一个干亲或干儿子被称作“契一个”。建国后,认干亲的仪式已经演化得甚为松散。以福建为例,双方家长商量过后,亲父母带孩子本人,携带一副猪脚和几斤龙须面作拜礼,寓意干妈辛苦了,腿脚多有劳顿。然后,干爸干妈赠送干儿子一套新衣服或其他贵重礼物,即完成仪式。

认干亲的道理很简单,认了干亲就多一门亲戚,日后两家人,尤其是干爹妈干子女之间,也好相互照应。由于双方主动认亲,具有半友半亲色彩,属于友上加亲,亦友亦亲,关系肯定比一般的远亲和一般的朋友更密切。事实上,干亲家成年人之间原本多是至交好友,本来就十分融洽,认完干亲,关系则更加巩固。
   
就功能而言,认干亲与结拜兄弟或拜师很接近,都是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之间缔结类血缘关系,文化学上叫做泛家族主义的制度。但是,它们之间的差别非常明显。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首先,认干亲主要发生在家庭与家庭之间,或者个人与家庭之间,至少在作者考察的闽南地区普遍如此。而结拜和拜师,主要发生在个人与个人之间,或者个人与江湖帮会之间。这就凸显两种不同的群体特征:认干爹干妈,多是居家生活的本分人,而结拜兄弟、拜师拜祖,多是游民、会党分子、流动生活者。其次,认干亲是一种家庭概念,它的传播范围局限在两个核心家庭,甚至不扩散到双方的家族外围,譬如表亲堂亲,外戚们的态度并不因为这个小家庭认干亲而有明显改变,干亲关系和名分是不传递的。而结拜和拜师具有团伙甚至会党性质,一拜就可以拜许多人,比如《水浒传》有108人,通常拜师后,师父门下所有弟子都是自己师兄弟。归结说,认干亲是两家人的互助,结拜和拜师以结伙为要义,这是二者最大差别。

认干亲可以缔结关系,属于一种关系学技巧,除此之外,今日还生出额外的花絮。许多大款包年轻“二奶”,俗称“老牛吃嫩草”,出双入对,明明关系密切又无法对外正名,为欲避人耳目,于是扮作“干爹”和“干女儿”来圆场。
    
十跟
    
杜月笙早年在上海滩混得有头有脸的时候,人称聪明“小诸葛”,放着十六铺码头的大哥不做,毅然托朋友引荐入大亨黄金荣公馆做杂工,为的就是“跟”上大船,他日东山再起。李登辉在康奈尔大学留学期间,博士论文《台湾农工部门间之资本流通》获全美最佳博士论文奖,引起蒋经国重视,有意延揽并培植。李登辉“跟”上蒋经国后,先后任“政务委员”、“台北市长”、“省主席”。 1984年被蒋经国提升为"副总统",并进入中常会,被刻意培植为接班人。1988年蒋经国逝世,李登辉继任“总统”。从这两个例子看,“跟”是混世要决,它缔结了与权威人物的关系,颇有借力打力之妙,如同船上的乘客们不费吹灰之力,跟着老船长再创辉煌。

跟,就是跟线;线,就是江湖名利场的派系。

跟线,是一种战略,一种洞察力,并未涉及具体手段。若要付诸实施,还得动用其他手法诸如攀、拉、套、拍、捧等等。为什么说跟线是战略而已?因为“跟”的作用仅限于制订规划。跟不跟得上,还得看悟性,看自己努力。能跟,则是比这悟性更大的悟性。但别小看这种规划,如果跟线不对,一辈子前程就葬送了。

跟线,需要小人物的“高瞻远瞩”,所谓拿破仑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虽位卑而眼界开阔,身处在下层,却要站高层地位来分析大趋势。这对自己选择攀附目标极为重要。选择那些前途看好但处在成长期的“潜力股”做靠山,“良好的开端已是成功的一半”,不仅投资低(因为在靠山崛起前就开始依附),而且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一伺靠山崛起,便是享受瓜熟蒂落之时,与之已建立生死关系基础。当然,跟线也有极大风险,一旦跟错满盘皆输。
    
十一培
    
李登辉对蒋经国是“跟”,反过来,蒋经国对李登辉便是“培”。从先后说,是蒋先发现李在农业资本运作方面的见识,欲延揽其入阁,培植为自己亲信。“培”比“跟”在先,但二者肯定相对存在。想“跟”的,人家不赏脸不“培”,不成;想“培”的,人家不赏脸不来“跟”,也不成。

培,就是栽培,即培植党羽和亲信,这是对大人物而言。

大凡在权力场混,——不限于官场,还有商场、社团、机构、会党、教门等等,总有自己的对立面。欲与对立面竞争较量,就必须强化自己的势力,强化就意味着培植“自己人”——亲信和党羽。跨阶层之间偶尔也有培植,比方说商人生意做大了,自然希望在官场安插自己的代言人,这也是一种培植。譬如当年厦门私枭赖昌星居然在海关里全盘买通,其他走私商人通关如果想逃关税,那就要向他交钱,他成了代理海关,自己收税。作者长期观察过一位商人,他的日常工作内容之一是参与当地政府的组织人事工作,一边应酬主政官员和组织主管,一边替下层官员充当掮客,游说组织官员,为的是在政府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栽培的主要方法,就是安插和提拔。安插,是把自己的密友、亲信、关系、铁哥们安排在要害部门,使这一座山头犹如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形成以自己为中心的私人势力范围。提拔,就是提升亲信的职位,安排更重要的权力,进行笼络、拉拢,使之更效忠。

只有手中有权力,才能栽培别人。但是,即便手中有权,栽培也需要做许多小动作,因为栽培本身与法律纪律相抵触,不能公开声称谁是亲信提拔谁,而必须通过正常的法律、党务和行政程序,使栽培合法化。这里有很多学问。举例说,要把一个不合格者安插上某个职位,必须在档案上做假。不是党员的编造党员履历,不够党龄虚构党龄,农民亲戚伪造干部编制,编造业绩和简历,对熟知内情的人还要软硬兼施,使其三缄其口。
    
十二串
    
某副教授欲发表论文升教授,询问国家一级刊物的关系。于是有朋友自告奋勇,挨个找朋友通杂志社,总算有些眉目。然后,把这些人的联系方式记下来交给副教授亲自接洽。这个过程,就是串,把能办事的关系们串成一溜。

串,就是串联和串通,它的意思是联络。

经常听人说某个人很能“串”,就是指很会联络关系。所以,“串”部分类似拉关系的“拉”。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同,其实很难分辨,是个模糊概念,与方言或者个人语言习惯有关,正应了那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老话。若要推敲,“串”可能是“一连串”,也就是同时拉一串关系,是“拉”的复杂技巧。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串”的本事比“拉”更高超,它不仅能拉,而且能够拉出一长“串”,具有系统性和全局观。
    
十三应
    
应,就是应酬。

但凡有一官半职的,下班前对家属最常说的就是:“今晚有个应酬,不回来吃了”。话说得多了,家属们便习以为常,压根儿就不准备夫君饭菜。94年前后,我有工作要找一位乡长,连续一星期晚上家里不见人,后来寻遍酒店踏破铁鞋才遇着,原来他从来就不曾回家吃过饭。朋友笑他:“工资基本不花,老婆基本不用,三顿基本不在家”,最后一句讲的就是“应酬”。

应酬是关系网的保养,就像汽车需要定期保养。没有应酬,关系就会松懈,人走茶凉。依照江湖规矩“面对面”的基本要求,熟人关系需要经常见面,热乎熟络,加深“感情”,而在应酬之中,个人想办的事情就各自想法委托出去了。这就像一个市场,而市场通常设在红火的酒店里。否则不走动,关系就会慢慢松懈、淡化,人走茶凉。我很理解那位乡长,假如天天不去应酬,晚上在家陪老婆,乌纱帽维持不了几天。

关系网的应酬,有几种简单的方式。
对女人来说,最普遍方式是串门,拎点小礼物,手信一类,到对方家里唠家常,嘘寒问暖。

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方式就是在一起喝酒聚会,插科打诨,聚众取乐。男人们表达亲密就说:“好久没在一起喝酒啦”,——不仅要碰面,还要灌倒几个。酒菜上齐,还有一些套近乎、从不腻味的老生常谈:“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一点点”,“不醉倒一个,谁都不准走”云云。所以,衡量男人关系的深度有一个很特别的指标,叫做“在一起喝过酒的”,——潜台词是已经认识了,是准哥们。喝酒对维持江湖关系很重要。

作者观察小城官场,发现到办公楼找人根本就困难,找着了,也是冷面一张,办事受气。更有甚者,90年代某些省份有些小机关,上班时办公室空空如也,人员不知去向。想要找到它们,那可有学问。一是晚上,二是酒店。酒店是一把钥匙,如果能在酒桌上谈妥,预约第二天到办公室,那么人一准在,事也好办。九十年代的南方沿海某些小城,通常在华灯初上黄昏之时,总有几间豪华酒店是整个城市权力和利益运作高度集中的地点。最红火的酒店不断漂移更迭着,在某几年间,城里只有某几间酒店红火,通常那里装修豪华、厨艺高超、小姐漂亮,店家与江湖具有千丝万缕瓜葛。大批来此享乐,个个不带现金,签单赊账消费。
 
十四袭
    
老张师傅退休,儿子小张补员顶替进厂,开头没人搭理他,没人认识他。这时,老张的哥们老王向大家介绍,新来的是老张的儿子时,大家“啊”地一声忽然围过来问寒问暖,诉说着跟老张关系如何不一般。从不搭理到嘘寒问暖,背后的力量就是“袭”,关系的世袭和承袭。“袭”,是一种看不见的制度力量,在关系网文化里,老王一声招呼,小张就将他爹的关系承袭过来。接上头了。

所谓袭,就是自父母、师父、老大、上司、老板和靠山等处承袭关系的资源。因是袭,就牵涉到上下辈份关系。这就要区分各种关系资源的具体情况。最典型的承袭莫过于世交,自父母处承袭关系。由此,中国话产生两个特殊称谓:一个“世伯”,一个“世侄”。这不是一般的“叔叔阿姨”,而是密友与密友之子之间的关系。只有密友的前后代才可称“世伯”、“世侄”。其次,从上司、靠山承袭资源也是重要方式。怎么才能把靠山、大哥、上司的关系转化为自己的关系,这是“袭”的学问。袭,并不像领受遗产哪样自然而然,靠法律程序,而是要靠自己主动去努力。这就是袭的关键所在,它是一种积极的努力,而不是被动的继承。袭,取决于靠山的认同和分享的意愿,只有他把你当作亲信、心腹,才可能让你分享他的资源。

关系学:构建关系的17种人脉资源
  
  
做成关系必须具备三大要件:

第一, 具备以下17种现成人脉资源,至少一种,越多越好;
第二, 具备面对面相处履历和双方互动历史,俗称“处”;
第三, 启动人情交换程序,发生人情债务互易纪录。

这里逐一讲述,先说第一。

人来到世界天生拥有自己的亲属,却不天生拥有关系。关系非一日所生,一日所成,一口气不能吃成胖子,要靠个人生活履历的有心搭建、缓慢积累。具体看,在中国社会中,许多具体人际关系都可以自发地衍生可以搞关系的“关系”。经初步汇总,大抵有以下17种:

亲戚、朋友、同学、校友、街坊、邻居、同事、师生、师徒、战友、领导、部下、同乡、同党、干亲、结拜、世交。
  
搞关系的能人大多主动构建且拥有当中的大部分资源,而一般普通人仅仅拥有其中一部分。这17种人际关系可以分成两类:一类属后天经历,一类属天生渊源。天生的,即来到世上即命定拥有的渊源有3种:亲戚、同乡和世交。除此之外,都是后天所得。
  
亲戚

“亲”即血亲,“戚”即姻亲,合称亲戚。不论亲或戚,都是因家族而来。亲戚之间,要么发小,耳鬓厮磨,相互之间熟悉,因而有感情;要么有家族称谓关系作依托,经长辈亲戚引荐从事交往。

同乡

同乡是个貌似清楚却不能认真定义的模糊概念,有大同乡小同乡之分,依赖双方对原籍地理范围和方言文化的认同。原籍归属地小到一乡,大到一省,都被称之为同乡,地方越大则越模糊。至于同村,则不叫同乡,而叫同村,类似城市邻居。同乡与同村不同,同村原本认识,同乡原本不认识,在外地碰到相互攀认,因而带有移民性质。同乡是一个移民文化概念。由于“乡”的范围模糊,——它仅仅是一个有背后诉求而被故意操作的符号而已,它的地理范围可以撑得很大,演变成一个方言语系亚文化概念,譬如东北三省和江浙两省是公认的“大同乡””。此外还有套近乎的“半同乡”,即配偶家、外家的同乡,譬如自己祖母、母亲、妻子的同乡。在南方,潮汕人与闽南人讲同一种方言,也算作“半个老乡”。在概念的边缘,同乡的定义取决于某种亚文化的认同,譬如方言或者家族主义。

同乡作为一个符号,它是天然渊源。真正要让同乡转变成可以利用的关系,还需增添一道启动程序,即人情往来。

读者认真观察周围社会,可以发现同乡是关系网中积极活跃的因素,各种正式或非正式同乡聚会拥有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事实上,嘴上的“同乡”并不等同于客观的同乡,在关系学里这是两个概念。嘴上“同乡”,仅仅属于同乡当中能够相互帮忙的那一拨。那些帮不上忙、或者没本事没资源帮忙的同乡,虽是真正同乡,却不进入关系的视野。这是隐藏的功利主义背景。
  
世交

家族中,直系长辈的朋友称为世交,具体说是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的朋友和他们的后代,这是真正的“关系户”。世交是家族留给自己的资源,这种关系出自天然,生而拥有。

世交从长辈的朋友关系遗传下来,但世交与自己的朋友并不同,差别是没有亲身经历的交往,只靠一个习俗符号维系上辈的资源。因此,要把世交转变成自己可以利用的关系,还必须用亲身的交往激活它,把它转变成后辈自己的关系。
  
朋友

近代以前,中国人尚不知“关系”为何物时,就已经拥有丰富的朋友文化。古时的朋友是真朋友,现在的朋友歧义纷杂,有些说不清了。朋友变成关系,是近代以后的事情,在江湖社会、关系社会兴起之后泛滥成灾。时常有人说:他在社会上有很多“朋友”,这里所谓“朋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朋友,只不过熟人关系而已。他实际上在说:我有很多关系,可以办很多事情。只不过不愿直说,似乎“朋友”是对“关系”的美容和修饰。除了假朋友外,真朋友自然也可以充作关系。友谊与功利,在没有二人利害关系时并没有矛盾,反而因帮忙加深友谊。对关系来说,在利益的侧面,真假朋友并没有差别。
  
同学

所有相处过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关系”,也有可能不成为关系,同学自不例外。相互帮忙是内容,找个理由是形式。凡是曾经在同一个学校上过学,曾经朝夕相处过,都可能成为日后的关系,同窗经历是日后成为关系的依据。私交良好,日后自然可以直接进入关系利用。如私交平淡,但毕业后进入同一生活圈,客观上产生相互关照需要,则一般都会以“老同学”相称,加深“感情”,巩固关系。
  
校友

校友与同学似而不同。同学原来相识,有交往基础。称校友的,读书时大多不认识,或者不熟悉,这就比同学关系浅。尽管浅,关系学的技术体系同样有办法套近乎,深交往,最后比同学还亲热也有可能。原本不熟悉的校友,变成熟的、活的校友,重要在于两人日后凑巧生活在同一圈子,客观产生通过人际关系渠道相互帮忙的需要,属于潜在的人脉资源。物质生活匮乏时,公共资源紧缺时,人脉变得尤其重要,人脉的开拓自然延及校友。校友身份,被关系网充作一个可供拓展的关系资源,这是它的潜在价值。反之,如果公共资源运作恰当,物质生活丰富,百姓就不会关心关系网这样一种“二渠道”制度,一般校友就不会进入话语中心,也就无所谓校友不校友。校友仅仅是一种校藉缘分,而不是日常生活中相互利用的关系。不认识的校友变成熟悉的校友,母校必然成为两人的谈资和共同的话题,但关键还要看两人的利益合作。不能合作或不能互惠,这样的校友毫无实际价值。
  
街坊邻居

比邻而居叫做邻居,同一街巷称作街坊。
坊,曾是古代城市社区的单位,今天泛指住址附近的居民。这两种人虽相差不大,但有亲疏之分。中国人来往讲地缘地利,家里挨得近,相互串门多,照应就多。邻里之间两家越近,交往机会就越多,就越容易亲密,当然吵架交恶的要除外。此外中国人还讲缘分,住得稍远,如两家人投缘,关系也可以亲密。反而若住得近,但不投缘,长短是非也很多。所以,关键看交往这个行为中心,这是关系的要点。在城里人尚未搬进公寓楼之前,中国人普遍有串门习惯,串门是交往的一部分,是无事时候的交往,特别被人看重,因为你想着他们,而不是有事的时候才想起他们。因为串门是无事时候的情份,它的心理效果十分显著。无事串门,待到有时的时候求助,便十分自然,就着那股热火劲儿对方也不好回绝。假如有事才登三宝殿,那肯定为时晚矣,不光要送重礼,追加人情,还推三诿四效果难说。

在农村,街坊就不叫街坊,叫做“同村”。常常,同村家庭是堂亲或者远亲。中国村庄多由同姓宗族构成,有些村庄有两姓或更多姓,但很少有百家姓。至少在改革开放以前,村庄还是宗族的载体。这种情况,至今除开大都会的城乡结合部因聚集移民,而种姓复杂外,基本格局没有大改变,大多数内地村庄仍然是宗族的载体。
  
同事

曾经的或者正在的同事,只要私交良好就可以当作关系,以便将来办私事。在关系网的语境里,同事已经是私交不错的对象,这与会议、文件上介绍的“同事”含义已经不同。同事之间哪怕私交一般,只要没有过节的,凡有事相托,抹不开面子,相互帮忙难以回绝。
  
同伙

同伙与同事近似。同事在同一机构中共事,而同伙带有合伙的意思,通常是生意或者某项社会活动合伙。有合伙,就有人情,有人情,就会相互帮忙。
  
战友

战友,是一种很微妙的称谓。
当年,在作者新交“朋友”当中,区委书记、外经委主任、建行行长三人是公认的“战友”,酒桌上到处都这么说,仨人相互之间也这般介绍,大家信以为真。所以,众人一直当他们当年在一块摸爬滚打,生死与共。若干年后,一次闲聊,才知道他们原本并不相识,只不过先后不同时间在福建前线同一番号军队中服役,时间和地点都不相同。这就很有趣了,服役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同,还能普遍被当作“老战友”,这就是关系学的学问了。事实上,恰恰是不成文的关系网规矩,将他们算在“战友”帐上。

战友可以看作是曾经在军队里的同事。从关系学的语境说“战友”,并非现役军队里的战友,而是专业、复员以后的战友,通常称“老战友”,意思是不是新战友,不是现在的战友,而是过去的战友。若是现在的战友,那就没意思了,营房里没多少关系好搞,比不得转业到地方,那是长袖善舞的大舞台。战友转变为有战略意义的合作关系,通常在复员、转业以后,在地方工作环境,不同行业拥有各自不同资源和便利,相互之间更具有互助的诉求,也具备特权优惠的便利。

正如上面的故事一般,就作者观察,战友关系的成分略有些模糊。有些战友确实是朝夕相处的亲密同伴,一起摸爬滚打;另一些战友仅仅是当时的同事,隶属同一部门或驻扎同一军营,而经常见面。这些人原本不亲密,转业复员后反倒因利害关系变得亲密了,整天“老战友”叫个不停;还有一些战友,其实服役期间根本不相识,只不过隶属同一军队番号而已,就凭这点瓜葛,他们在复员、转业之后,因相互依存的需要,于是在酒桌应酬上开始互称“战友”,外人也逐渐认同这种战略同盟关系。这种关系与同乡的说法颇有几分相像,先是从某个共同隶属的抽象符号出发,然后相互套近乎,越走越近,变成跟那些一块儿摸爬滚打的真战友无异。就作者观察的一些关系网,发现这种硬攀的“番号战友”比真正的战友更加活跃。假战友就因为假,更需要积极的串联和活络。

没有人情,便没有关系
  
从某种意义说,敢于欠人情是一种勇气,表明你敢承担义务,不怕还不起;敢于欠人情也是一种态度,表明认同对方,愿意与其交往。义务和认同这两条,是搞好私人“关系”的要诀,如果这两条都不拥有,就妄谈讲人情了。人情与关系二位一体,它们是一个大制度里不可或缺的两个方面,这个大制度就是关系网,是一种体制外的体制,是一种不黑不白的灰色江湖。

按民间习俗,有人给你恩惠,你须记住人家好处,这叫人情债,欠人情的心态就仿佛欠金银债,不想被人称作“白眼狼”,不想被人抛弃,就须寻求偿还。这一欠一还,这一来一去,就叫人情来往。

说到人情,日常生活随处都是例子,送礼、帮忙、借钱、救急、托事、赏脸、开后门、送特权……,都是人情制度运作的表征,其中暗含玄机有时深不可测,不按常理走,只按暗理走,唯可意会不可言传。人情是近代中国社会,尤其关系社会运作的精髓。人情是维护关系网运作,并管理“网”民们进行利益交换的不成文制度,——从未有人明文颁布过的“制度”,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靠关系“网”民心口相传,在生活、成长中学习。其中,核心是利益交换,关系网络因交换而得以凝聚,关系秩序因交换而得以维护。假若交换不对等,譬如人情有来无去,亦即来而无往,便缠上“不会做人”的坏名声,属于人际关系违规。违规自然受罚,第一道是遭舆论非议,第二道是遭熟人冷落——没人跟你来往。
  
换一个说法。搞关系就等于做人情,关系往来实际上等于人情往来,人情往来就是“酬”与“酢”,即给予和偿还。一件事,两个说法。人情背后,则是交换;交换背后,则是利益。人情与金钱之间,既相通也不相同
  
人情老话
  
参透人情,最要紧是进入人情语境,要借用人情老词儿、老说法,老词儿说的代表人情的正宗含义。然后,老词儿背后带出老规矩,才见着老人情,即传统人情的完整意象。不过要深入理解老词儿的含义,光看字面儿没用,还得结合背后的习俗元素,也就是老规矩。所以咱们分两步,先看老词儿,下节再说当中的规矩。

作者统计,最常用的传统人情术语主要有以下10种:做人情、讲人情、送人情、求人情、托人情、欠人情、还人情、卖人情、留人情、走人情。这10项都以“人情”二字作宾语,只有第一字不同,分别代表一个动作,一个态度,一个状态。再简化,这组术语的核心就是10个字:做、讲、送、求、托、欠、还、卖、留、走。它们上勾勒了传统人情生活貌似纷繁、实则简单的轮廓线。所以人情老词儿,关键看前面附着那个字儿。
  
做,也写作“作”,既是制造又是当作,有两层意思。首要意思是制造,即制造人情,产生我的人情债权状态,导致主动。比如,送人一瓶酒、一件精美礼物,对方高兴之余将念叨你的好,这就产生了一个适度人情债权债务状态,把别人套进去,对方是欠债人,你是债主。往后过一阵,万一你有求于对方,由于人情债务关系的存在,你使唤对方就比较主动、方便。这种规律被老于世故的人运用了,就拿来当作使唤人的工具。

作者在观察中发现这样一类人有典型意义,“乐善好施”几近滥施人情地步。今天请你吃饭,明天送他东西,来往酬酢之间纵横捭阖,把甲送他的东西转送乙,又把来自丙的礼物转送丁。与此同时不值钱小玩意儿,他先当你的面儿吹嘘一通,然后送给你,让你受宠若惊,惊讶不已。这样的交际方式被当作一种策略,不仅广结善缘,人脉贯通,更关键是在同所有人打交道时自己都处在人情债权的主动地位。操纵此道,债权人可以在需要时随时利用规人情压力使唤他人,以利达到目的。

另一面,做也有当作的意思,即当作人情。有些人,家里有好烟好酒不舍得消费,以备一旦有求于人可以当作人情,要把好酒当礼物去求人情,或者去还人情。这是“做”的另一层意思。
  
讲,就是讲究。讲人情并没有具体操作内容,只是强调认同人情游戏的态度。讲究人情,就是重视用人情去解决问题,重视人际交往中人情的往来和平衡,注重维系私人关系。不言自明,这也很重要,只有同讲人情的人打交道,人情游戏才做得起来,才可以建立和发展私人关系。不讲人情,也无所谓私人关系。人情和关系乃一体两面。
  
送,就是送人情给人。至于为什么送,没有明说,与具体生活背景有关。可能是做人情,也可能是还人情。
  
求,就是请求、央求。求人情就是求人帮忙办事,然后以人情方式予以酬谢。“以人情方式”很重要,它就是人情规矩,换言之维系私人关系的规矩。求人情之要点是以人情规矩处理将来的酬谢。酬谢什么当由自己拿捏,只要符合人情规矩即可。20世纪以后,平民酬谢人情的首选方式是实物方式送礼,官场则是红包送钱。除了送礼其他方式也可选用,譬如帮助或恩惠。经常听一人对另一人说:“哥儿们够义气,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今天你帮我,日后我帮你,这种方式在称兄道弟的人们中盛行。
  
还,说到酬谢就引伸出还人情,还人情就是酬谢。还人情,源于被人“做”过,或者送过人情,所以依“来往规则”必定要还。但是如何还有学问,按老规矩,只要可以掂量出价格,还人情要过量,即比欠的多,这叫做“过偿原则”,下节细谈。
  
欠。为什么要还人情?是因为欠人情。 欠,表明一种债务状态,——别人曾经帮助,或者“送”或者“做”过自己,导致在两人人情平衡表上己方债务赤字。按人情游戏像一场戏,不仅有剧本和规则,还有角色规定情景,做人要入戏。欠人情是一种消极心理状态,心里搁件事儿,不舒服,总想找机会把人情债还上。这欠人情就和还人情挂上了。
  
卖。卖人情是做人情的另一种世故玩法。说它世故是因为耍赖,利用而并不信奉传统人情规则,利用对方默守陈规之机,大玩有利于自己利益的游戏。下节,我们将讨论人情的一个首要规则,就是义务原则,它源自儒家文化的义务伦理,体现在古典人情中就是个人主动为他人尽义务,不必计较得失,俗话说“讲义气”。这样岂不是吃亏?如何长久坚持?传统习俗保障人际交换对等平衡的办法是双方都互尽义务,都主动清除自身债务赤字,不赖账。对尽义务者宣扬“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不计得失;对受益者教诲主动报答,人情重于泰山,人情紧过债。报答的后果是达致人情债务平衡,这是刻意模糊化的权利义务平衡,和市场交易的结算旨趣相异。

而所谓卖人情,就是根本不信奉“义气”(主动义务原则)却要求回报,假装讲义气,“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要对方还人情而且就是那个想要的东西,而做个假人情,这就是“卖”出一项人情。其意在别人“埋单”,就仿佛富人觊觎穷人邻居的古董,不直说,而是借钱给穷人买米开锅,先买人情让邻居欠自己的。要深入理解这点,还须下节细研人情规矩。
  
留。与卖相近,有一个留字。留人情与卖人情意思相通,只不过话语背景或习惯略有差异。比方说,甲托乙办成一件事,乙主动还人情,请甲吃饭。而甲对吃饭毫无兴趣,声称以后再说罢,这就叫做留人情。留人情不是勾销,而是赊账,以后要还,其效果与卖人情近似,但没有卖人情那么故意,功于心计,直指目标。
  
托、走。这两字都与求人情相通,只不过行为的特征有差异,显示了中国语言感性化特点。托,即委托和任务传递,表示求人情要辗转委托;走,即行走,表示事情有难度,费工夫,要四处走动、寻觅。走字,把求人情的辛苦生动刻画出来,十分贴切。托和走,尽管行为形态不同,都在侧面描绘求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