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远有李》(29) 陨落的“中国帕瓦罗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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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的“中国帕瓦罗蒂”
我试着“呜”了一声,不对,像假哭。又粗着嗓门儿“呜”了一声,也不对,像狼嚎。“发声的时候,声音不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要用脑后音。”她轻拍我的后脑勺,“从丹田出来,经过后脊梁,在这里共鸣,穿过这里顶到头顶!”
我越听越迷糊,后脑勺还能出声?
第一天就在我高一声低一声的“呜呜呜”中过去了。
隔一日又去,刘老师想出了新招数。练习发声的时候,我站在窗口,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她正好看到我侧面的剪影。她盯着我的喉结,声调越高,喉结越往下降,就说明我没偷懒,确实在“气运丹田”。“唱歌啊,特别讲究‘吸着唱’。”她说,“只有在吸气状态时,你的喉结是下降的,喉咙才会打开。”
这也太有悖常理了。以我当时有限的实践,很难理解这一点。“见过夏天里狗是怎么喘气的吗?”看我一脸困惑的样子,刘老师突然问我。“见过啊。”“什么样?给我学一个。”
我心想,您可真会逗闷子,人这口气还没喘利落呢,怎么又学上狗了?
我吐出舌头,呼哧呼哧地喘了几下,还把两只手做狗爪子状抬在胸前。“手不用学!”她笑着打我一下,“就像这样,用小腹的力量带动呼吸,没事儿就练习,对气息和肌肉都是很好的锻炼。”
我就纳了闷儿了,原来不讲究发声方式倒好,怎么一开始“专业训练”,什么气运丹田,脑后共鸣,狗喘气……特累不说,发出的声音也怪怪的。还有那个“吸着唱”,越唱越觉得倒不过气儿来。
就好比,“齐步走”和“猫步走”是两个学科,骑自行车和蹬三轮是两大体系,表面近似,实则不通,都得从头练。而且在彻底熟练之前,闹不好连以前那点儿本事都丢了。学什么东西,都要经历这么一段“不破不立”的过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和实践,我的喉咙打开了,每次音域扩展练习都能向上爬半个音阶,自然音域达到了12度。连老师都惊呆了,她发自内心地欣喜啊,蛰伏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得意门生。
刘老师排斥民族唱法和通俗唱法,男高音歌唱家里只推崇帕瓦罗蒂和卡雷拉斯,其余门派皆是扰乱视听。我受她影响甚深,以至于直到今天怕去卡拉OK,一唱流行歌曲,必跑调无疑。
一年以后,我已经能够完整地唱完哈萨克族民歌《嘎哦丽泰》,这是音乐学院声乐系一年级的练习曲目。
嘎哦丽泰,
今天实在意外,
为何你不等待?
野火样的心情来找你,
帐篷不在你也不在。
我徘徊在你住过的地方,
只是一片荒凉,
心中情人几时才得见面,
怎不叫我挂心怀。
嘎哦丽泰嘎哦丽泰,
我的心爱……
唯美深情的咏叹调。我陶醉于自己的歌声,感到了一种“准艺术家”的兴奋。
那时我很刻苦。我家旁边是一片广阔的麦田,我每天早晨6点起床,绕着麦田跑步,跑完步就在树下“啊呜咪呀”地练声,做各种气息练习。
当时我因为“血统问题”,已经放弃考美术学院的想法了,因此我和刘老师有一个约定,也可以说是一个共同的理想——高三毕业,我报考上海音乐学院,她为我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我们为了这个理想太投入了,偏偏忘记了一件事。
我比较晚熟,已经高二了还没经历变声期。正在我孜孜以求梦想着成为中国的帕瓦罗蒂时,一天早晨醒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失音了。
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仿佛堕入一场噩梦,无论怎么使劲,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日请看:大学,唯一的逃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