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仁:牛田洋历险记(七) - zhny728@126的日志 - 网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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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仁:牛田洋历险记(七) 2009-05-20 16:57
分类:追思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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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后:回到连队相遇战友
我们在生产队休息了一晚,要返回连队了。生产队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孤岛,也找不到大船送我们。 为了找大船,远远看到一艘几千吨的大货轮停泊在江面上,我们马上请生产队长帮忙,找小船载我过去联系。登上货轮找到船长一问,才知道原来这货轮是被台风从远在几十里外的汕头港刮到榕江口搁浅的厦门号货轮,他们也差点翻沉到海中。这时候,恰巧见到从榕江里驶出一艘海军快艇,船长爬上驾驶台上面,用旗语请求援助,并请快艇接我们回部队。快艇立即靠来,用喇叭告知我们:他们有任务,说已发电告知后面的炮艇前来救援。后来我们才得知,当天国民党军舰已出动到汕头外围海面,敌情相当紧张,他们可能从间谍卫星情报上得知,牛田洋一个师部队已被淹没,想趁火打劫。 终于捱到上午十点多,一艘灰色的海军快艇从榕江口疾速而来,并准确地地停靠在我们等候的码头,这艘战艇肯定是接到前面快艇的呼叫通知了。早已准备好担架的民兵动作利落,一会儿就把这批伤员全送上船。我第一个登艇,被安排坐到船长的驾驶室,海军战士立即端来香喷喷的咖啡和杏仁饼慰劳我们并说:“陆军兄弟们,你们辛苦了。”那种真挚的情景让我感受到人世间最宝贵的关爱,一时眼泪夺眶而出。接上第一批伤员后,船又继续前进,一路上不断搜索,不断停靠,搭救着在岸边等待抢救的伤员。大约在中午时分,当船再次停靠到一个村庄的临时码头时,突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窜上来,定眼一看,是连队学毛著的积子蔡德豪同学。当时,我高兴得几乎蹦起来,这是我苦海逃生、遭受劫难后第一个见到的战友。原来在莲塘小坑集合待命准备前往广州开积极份子讲用会的他,因台风雨阻隔,打乱了原来计划,不顾一切,翻山涉水到处寻找失散的战友。随后,在搀扶上来的伤员中我又遇见一同上大堤的北京体院黄伟明,林全使同学,他俩的脚都受伤了,不能行走,一个是后脚腱断裂,一个是脚掌骨折断。战友相逢,悲喜交加,难于言语。随后,船又不断停靠,接上伤员,直至傍晚。令我失望的是挤满伤员的船上只有我们为数不多的4位同学,其他战友,仍下落不明。接着,我们被送到汕头海军码头。一上岸,汕头地区革委会主任、55军军长、师长、驻汕海空军部队领导都亲自前来迎接慰问我们,但同样迎接我们的,还有摆满码头两侧刚被打捞起来的两排战士尸体,身上盖着席袋,露出一双双苍白的脚掌!那情景,实在让人心酸。 我身上负伤,不过只是皮肉之痛,行动没有问题,所以我马上返回连队。遇到留守营房待命的战友同学时,才得知当天他们在逃避暴风雨中突然发现决堤的大水从营房前面的稻田汹涌而来,大家一阵惊喊:快跑呀!大水来了!在与洪水抢夺速度的生死大逃亡中,有的同学被大风割倒,跌入遄急的河渠中,再也上不来,有的荒不夺路,面对着急速追涨而来的洪水,猛地爬上摇摇欲坠的房屋,有的被逼攀上还没淹没的电线杆,当洪水把旧堤撤退的道路全淹没时尚有孙琳、郑苏峰、刘晓丹、叶云林、卫发洲、许汉辉、蔡奕鹏、曾焕川,等二十多位同学仍被困在堤上的一个制高点的哨所,此时水已经漫淹到他们的胸前,情况万分危急!大家互相鼓励着,紧紧抱住这个救命的哨所,以防哨所被大浪冲垮!他们用生命的身躯护住了哨所。而屹立在狂风怒涛中的哨所,象一座普救众生的灯塔,挽救了这批遇难的大学生。当时唇齿相依、惊心动魄的险境让人终生难以忘怀。假如当时哨所崩塌,没得攀扶救助的同学,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他们一直坚持到晚上9点多钟,这时潮水已慢慢退下,大家分别从旧堤上拾捡探路用的竹枝、木棍,沿着记忆中尚能辨认的道路,趟着齐腰深的水流前进。一路上,他们互相拉扯着,强撑住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的身体,用坚韧的毅力,从死亡线上逃生出来。从哨所至莲圹师部山地,约二公里长的距离,花费了人生记忆中最为漫长的三个多小时,直至晚上9点多钟,他们才安全脱险,躺倒在营地上。而爬上 时才获得解救。而爬上房屋的费向荣同学(清华)却因房屋倒塌,落水身亡。另三位同学分别是华农邓重红同学、周铨荣及北航的刘如柏,在撤退时跌落入汹涌的河渠中,被大浪吞没,不幸遇难。当时和我们一起上堤的两个排,40人,灾后回到连队里相遇的,只剩下9个人!他们是:北京体院黄伟明、叶立益、林全使、北京航空大学李幸宝,华农大的李思浩、蔡小伟、朱林辉、叶振繁和我。我所在班里上大堤的,只有我一个人平安回来!战友相会,更是唏嘘不已!这次抗击强台风,上大堤抢险和连队留守待命撤退转移中,全连共牺牲35人,其中:解放军3人(付指导员陈茂东、二排长罗录文、三排长刘维贵),华农大28人,清华2人,北航1人,北京体院1人。 在总结抗击七·二八台风的表彰大会上,我们标兵班被55军授予集体三等功,牺牲的班长追认为共产党员并记了三等功,我是活着回来,已是最大荣幸,但上级仍决定,根据我在大学生里面的表现及在大堤上抗风抢险救人的英勇事迹,也要给记上三等功。面对着那些遇难的烈士,我真受之有愧。 1970年3月,即将离开牛田洋走上工作岗位时,我们这些活着的幸存者合影,纪念当年那场灾难,也怀念在灾难中离去的同学们。
后记: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往事泪沾巾。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正在慢慢地淡去。当年在牛田洋锻炼的大学生都已过了花甲之年,该退休的也都退了。 工作在广州的几位往昔“牛友”,每月都有一次爬白云山会聚。茶余闲聊之际,有知道我曾在大海漂流过的朋友要我讲述那过去的故事,特别是林永青战友(原潮州市长)关怀有加,多次催促,希望我把这一次的经历写出来。为了缅怀共同奋斗过的烈士们,为了答谢牛田洋战友们的热情鼓舞,在这退休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终于鼓起勇气,用着笨拙的笔杆,把记忆中还没遗忘的场面,东拼西凑放在一起,因写作水平不高,遗憾之处难免,诚望指教。
发布日期:2006-3-25 15:38:48
原刊《新潮人》http://www.xolala.com/tech_show.asp?id=7177
【说明】 本文作者陈树仁是华南农学院68届毕业生。当年在牛田洋锻炼时,属驻西牛田洋0492部队大学生二连。6903号强台风袭击汕头地区前,该连40人(内部队3人)奉命上堤。台风过后,仅幸存9人,其余全部壮烈牺牲。原文在《新潮人》连载时所附的相片,已经全部收录在本博客的相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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