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军”战俘在碧潼

冯  乔

　　本期《往事》由志愿军老战士、朝鲜碧潼战俘营管理干部王柰庆和周兴讲述“联合国军”战俘怎样在鸭绿江边过圣诞节，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以及停战后归去来兮的故事。

战俘营选址鸭绿江支流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之后，美国操纵联合国进行干涉。麦克阿瑟出任远东美军总司令和“联合国军”总司令，9月15日，美军陆战队在朝鲜仁川港登陆，麦克阿瑟进而指挥“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向鸭绿江推进。麦克阿瑟号称三个月内就可以结束战争，回家过圣诞节。
　　仁川登陆后，朝鲜半岛局势逆转。美军大举越过三八线，向北推进，占领了平壤。朝鲜形势十分危急。1950年10月19日晚，中国人民志愿军渡过边界鸭绿江。10月25日，打响了入朝后的第一次战役。所以，纪念抗美援朝是10月25日。
　　王柰庆说：“云山战斗，歼灭了美军一千多人。那么，第二次战役以后，俘虏就多了，有两三千人。美国纠集的‘联合国军’有16 个国家，但我们抓的俘虏是13个国家的俘虏，主要是美国、英国、土耳其、法国等其他一些国家，有的是象征性的一个排一个连，主要是美国俘虏。”
　　随着前线部队连续作战，战场上的俘虏越来越多。战地临时收容所难以收容管理大量的战俘。
　　王柰庆说：“部队要行军打仗，这个俘虏带着又要吃，又要伤病治疗，给部队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部队到后方去找一个地方，把战俘集中起来管理训练。当时，志愿军杜平主任就派保卫部长杨霖，叫他带了一帮人去找地方，就找到了朝鲜平安北道碧潼。彭德怀司令员就同意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很好，也比较安全，风景也很美。”
　　碧潼是一个在鸭绿江支流中的半岛，位于朝鲜战场的后方，离当时前线约500公里，距中朝边界约10公里。
　　王柰庆说：“朝鲜平安北道碧潼郡，郡现在叫法，就像县一样。战争破坏得很厉害，工厂基本炸掉了，老百姓的房子相当一部分炸没了。它靠近鸭绿江边的支流，这个地方是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只有一条路，有好处，比较安全。战俘营我们不要站岗哨，只要在这条路上站岗就可以。”
　　志愿军英勇作战，在战场上打了许多漂亮仗。可是，怎样管训这批放下武器的外国战俘，成了新问题。
　　王柰庆说：“美国兵怕冷，怕行军，怕打仗，怕死。美国俘虏来了以后耷拉个脑袋，就是害怕。美国宣传，抓了以后要杀头的；不杀头的话，也要送到西伯利亚去劳动。”
　　周兴说：“英国俘虏绅士派头还是蛮浓的。我们发给他灰的中山装衣服，里面还有白衬衫，他们要把这个领子这样翻开，把白衬衫领子翻出来。头发弄得光光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当俘虏垂头丧气、要死要活的样子。要是有志愿军女同志走过战俘营，俘虏赶快跑到栅栏边，就吹口哨，嘘嘘。气死我了，我就想这些流氓，也不睬他们。后来知道他们嘘嘘，是赞美一个女士，也是绅士的表现 。”
　　王柰庆说：“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英国人完全不一样，发给美国人白衬衫，穿到脏了以后不洗的，他反过来穿。美国人吃饭，有菜有汤，倒在一起，像盖浇饭一样混着吃。英国人，菜是菜，汤是汤， 还是很讲究的。”
　　周兴说：“一个月发他一斤白糖，英国人用个小包包起，一天吃一包。美国人一天就吃光了。美国兵冬天都不洗脸，有的英国俘虏就捉弄他们，两个人架一个弄到鸭绿江边洗脸，嗷嗷叫。我们以为打架了，原来是洗脸，强迫他洗脸 。”
　　在朝鲜战场和后方，美军凭借着空中优势，一直对朝中方面的军事目标和民用设施进行狂轰滥炸，甚至把炸弹投到了国际条约明令禁止轰炸的战俘营。
　　周兴说：“就在咱们这个战俘营，美机也有三次轰炸，炸死战俘，也炸死我们的工作人员。 碧潼靠鸭绿江边的大桥，飞机天天在空中飞，信号弹就像小灯笼一样天上挂，天天晚上都在轰炸，飞机低飞发出很恐怖声音。当时我们年纪还是很轻的，没有脱过衣服睡觉，冬天衣服都穿着，遇到空袭，我们就好到防空洞去躲避。”
　　王柰庆说：“后来我们提出抗议，在国际上呼吁揭发这种对战俘营的轰炸。我觉得对战俘来说，也是心理上的惊吓压力。战俘就骂那个麦克阿瑟是蠢驴，说不炸不炸，怎么回事，你炸自己人。他们也生气。”

神奇死亡和死而复生
　　这时，战俘营里连续出现美军俘虏的神奇死亡事件，有的美军俘虏好端端坐着，突然仰面倒下。而别的国家战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王柰庆说：“在朝鲜战争初期，我们的空军没出动。美国的飞机白天晚上封锁交通，所以物资运不上来，俘虏吃什么和我们一样，高粱米、苞米、咸萝卜头，吃这些东西，他不消化。所以有的俘虏，坐着坐着就死掉了。这个情况，我们医生就感觉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就死掉了，找不到原因。后来请示了国内，周总理就说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俘虏的死亡。国内请了专家来，分析问题，就是严重的营养缺乏症。”
　　这些美军俘虏原来是驻日本的占领军，过去在日本养尊处优，为所欲为。现在到朝鲜一下子斗志丧尽了。
　　王柰庆说：“营养缺乏症，也就是说咱们吃高粱米，吃苞米没问题的，照样能打仗。他们吃惯了面包牛奶巧克力，粗粮不消化，营养吸收不了。我们就冒着敌人的飞机轰炸，晚上从东北大量运食品来，有牛肉蔬菜白糖面粉。”
　　在抗美援朝军需物资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志愿军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从中国东北调集大量物资，运到朝鲜碧潼战俘营。
　　这一回在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面临的是“联合国军”的多国部队。志愿军击溃了一支土耳其独立旅，抓获了200多个土耳其俘虏。
　　王柰庆说：“土耳其俘虏，原来在土耳其放羊放牛，游牧牧民，生活比较苦。他到战俘营来以后，感觉到我们生活很好，当时来讲，比他们在家里的生活还优越，吃大米 吃馒头。
　　美军的空中绞杀战越来越猖狂，而中朝方面的钢铁运输线却一直炸不断，战俘的营养缺乏症再也没有发生。
　　周兴说：“一年四季发衣服都是新的，夏天发夏装，衬衣，都是深蓝色的制服。冬天发棉帽子棉鞋。美国俘虏有的人脚很大，我们43码的鞋，他穿了都不行，他们自己前面挖个洞，以后被服厂专门做大鞋了。”
　　王柰庆说：“吃饱了穿暖了，还有给他们治病。国内调很好的医生去，成立了战俘营的医院。有一个英国战俘叫彼得，19岁，他在战俘营得了肺炎，很危险。只有用当时的盘尼西林青霉素，那药得进口，美国封锁我们，药很有限，一团只有四小瓶，给他用了以后，我们干部怎么办？后来，团长张芝荪讲，全部给战俘用上，这个影响很大的。因为打针以后，加上认真护理，彼得病好了。英国报纸上说这个人死了，家里抚恤金都发了，结果被我们救活了。”
　　周兴说：“一个记者叫阿兰威林顿，英国工人日报的记者，报道说彼得还活着。结果英国政府就把报纸封了，说你造谣。阿兰威林顿就急了，这报纸都封了怎么得了，要战俘营提供这个英国战俘照片。中国黄远医生提供了照片，寄给这个英国的记者，人家要证据，结果英国政府很被动。”

在朝鲜碧潼过圣诞节
　　由于西方国家机器的蛊惑宣传，朝鲜战争，对不少外国士兵竟然是一种诱惑，失业了找份工作，捞一把金钱、找一个美女、或者轻松地旅行一圈。“联合国军”士兵带着各种梦想来到朝鲜。
　　王柰庆说：“西方宣传厉害了，说朝鲜这地方很富，有金饭碗，饭碗都是金的。朝鲜吃饭的调羹擦得很亮很亮，像金似的。俘虏有的来了以后 我们检查他东西的时候，有的带着饭碗，他说这是金的，其实是铜的。告诉他们那边有钱，还有漂亮女人，朝鲜女人漂亮，东方美人，他们是为这个过来的。”
　　残酷的战场，很快打碎了“联合国军”的美梦。志愿军接连发起了５次战役，抓获了13个国家的俘虏。
　　朝鲜寒冷的冬天到来了，麦克阿瑟叫嚷的“圣诞节回家过年”的预言，显然落了空。这场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王柰庆说：“怎样教育这些战俘，我们也走弯路了。我是负责教育工作的，就把过去老一套拿出来，阶级教育，社会发展史，他们不愿听。比如说讲达尔文进化论，人是从猿进化过来的，他们不相信，反感。猴子怎么变人，他们相信上帝造人。”
　　周兴说：“后来，周总理指示，进行反对战争拥护和平的教育，因为他们被俘以后最想家，朝鲜战争快结束，可以回去和家人团圆。这个教育，他们能接受。”
　　战俘成立了和平组织，举行了反对战争拥护和平的游行。他们经常讨论朝鲜局势，希望早日停战，可以回家。
　　王柰庆说：“战俘大部分是基督教徒，我们为了尊重他们的信仰自由，让俘虏当中的牧师组织过节，做礼拜。我们给他们筹备过圣诞节。”
　　麦克阿瑟做不到的事情，志愿军管理干部做到了。战俘们在朝鲜碧潼布置好了圣诞树，大家进行了圣诞会餐，扮演了圣诞老人，还举行了圣诞演出。
　　周兴说：“从国内买的糖果水果，按照他们西方圣诞节所需要的食品，全部从国内买来。他们俘虏都自己推选厨师，会做西餐的，会做面包的，他们自己做来吃。圣诞节的时候还有酒，有啤酒，但白酒不给他们喝，怕他们出事情。”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平安夜。许多战俘说，战场危险，在这里才是真正平安，志愿军把他们当作了朋友。
　　周兴说：“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教育，还有他们生活在这里，体验到战俘营确实对他们很好的，圣诞节，他们激动起来就喊志愿军万岁！”

麦凯尔想逃出碧潼半岛
　　碧潼半岛，三面环水，战俘营只有一个出口，地理环境比较特殊。
　　王柰庆说：“我们也组织俘虏上山砍柴，就是冬天烤火用，战俘营按照日内瓦公约规定，战俘可以劳动。战俘逃跑是个别的，有一个战俘是个少校叫麦凯尔，他跑了，他是趁上山打柴这个机会跑掉了。”
　　碧潼战俘营赶紧派警卫战士到附近的山上和村庄，进行搜索。可是找了两天，麦凯尔少校没有下落。
　　周兴说：“朝鲜老百姓对那些洋鬼子恨死了，美国兵把老百姓房子烧了，人也杀了，妇女被强奸，小孩都杀掉，很残酷的。”
　　碧潼战俘营不是怕麦凯尔逃掉，而是担心麦凯尔被朝鲜老百姓抓到杀死。在这个神秘的半岛，麦凯尔逃到哪里去了呢？
　　果然，麦凯尔迷路了，在山沟沟里乱转，饿得东倒西歪。三天以后，朝鲜老百姓在水沟边发现了麦凯尔，把他送回了碧潼战俘营。他还算是幸运的。
　　王柰庆说：“我觉得老百姓不容易，能够把他抓到活着送回战俘营。回来以后，我们把麦凯尔关起来了。在战俘营按日内瓦公约，逃跑要判刑的。俘虏闹事情，要罢课，不上课。后来，我们把日内瓦公约翻出来看，应该关一个月，我们只关一个礼拜就放他了，优待、宽恕他了。”
　　从此以后，碧潼战俘营再也没有出现战俘逃亡事件。
　　王柰庆说：“俘虏经过教育以后，绝大部分都守规矩，遵守纪律。他们知道跑不了。经过我们教育感化，他们有的讲了在战俘营比战场上好，战场危险。因为我们优待俘虏，又不杀不打他们，又不侮辱他们人格，不搜腰包。”
　　但是，战俘的精神空虚和忧郁，还没有完全打消。有的战俘暗暗吸毒。
　　王柰庆说：“他们还有一些不好的习惯，尤其是一些老兵油子吸毒。有的俘虏得了病，心理上的病，恍惚，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后来有的土耳其俘虏打小报告，说他们吸毒吸大麻。这个大麻哪来的？以前咱也不懂这个东西，大麻是毒品。就是他们上山砍柴的时候，把山上的麻叶子拿回来，晒一晒，做成以后吸。后来出去砍柴，都是我们干部带队，不允许搞来麻叶子。还有一个就是战俘赌博，美国兵随时随地赌，又带到战俘营来赌，玩扑克牌赌，没有什么赌，什么手表、金笔。另外就是记账，将来回国以后还。”
　　尽管东西方文化观念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是，管教干部组织战俘开展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有效地消除了部分战俘的颓废情绪。
　　
打球演戏看《白毛女》
　　心病还得心药医。志愿军管理干部一直称战俘营的战俘为“同学们”，让外国同学们看书读报，了解形势。
　　王柰庆说：“我们建立图书馆，有狄更斯等外国进步作家的书，苏联的画报，上海的英文报纸《密勒氏评论报》，给他们看。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停战，他们好回家。讨论当中也有争论 他们说到朝鲜来，是为了美国的利益，他们兵舰到台湾去，也是为了美国利益。那我们就讲了，我们中国军队到夏威夷去，可不可以？他们说，不不，不行，他不干。他站不住脚的。”
　　周兴说：：“我们大力开展文体生活。英国人喜欢足球，美国人喜欢篮球橄榄球。不过，橄榄球我们一般不让他们打，因为这东西伤人。我们第一次看，怎么这个球掉地上抢，他下绊子，摔跤都干，这很危险。每一次看橄榄球比赛的时候，都有担架医生在旁等着。”
　　王柰庆说：“只要天气好的话，天天有比赛。篮球比赛，我们工作人员也打篮球，战俘营本来美国人打得好 我们打不过他们。杜平主任有一次到战俘营去，我说把八一篮球队调来，打败他们，我们不服气，你俘虏到这来，我们篮球老输给你，这可不行。杜平主任讲，在一块打球就是很好了，那政治影响是很好了，不要比输赢，你能打球就很好，这政策上就很好，牵涉到战俘营的管理人员和战俘一块打球，平等，是不是。”
　　结果，中国最好的八一篮球队没有调来。美国战俘篮球队的比分，一直压着管教干部篮球队打。球场上的输赢不必计较嘛。
　　周兴说：“俘管处有个文艺宣传队演歌剧《白毛女》，也想让他们受受教育，结果出了很多笑话。美国人性格就是很外露，他们看了以后很激动，就说，黄世仁的妈妈、地主老太婆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为什么要这样扎这个喜儿，说这个侵犯人权，喜儿完全可以反对的。说通过法律，到法院去告。我们也就跟他们讲，旧社会法律不替穷人说话。杨白劳欠钱，最后喝卤水死了，他们说何必要死，欠钱还钱就是了，死了干什么。就不知道这是一种阶级压迫。后来通过翻译好好地跟他们讲，是什么原因？他们就感觉到莫名其妙。喜儿到了山里白头发出来，他们也很同情。”
　　王柰庆说：“看来同样的教育方式教育不了他们。以后，他们逐渐能够懂得一点。生活好了，文化娱乐开展起来，他们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了。国内买来了各种乐器给战俘，有小提琴，手风琴，还有吉他，战俘自己组织了小乐队、演剧队、歌咏队。”

战俘营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
 　　夏天里，鸭绿江支流成了天然浴场，喜欢游泳的战俘甚至还可以下河游泳，开展水上运动，也不怕他们游到对岸逃出去。
　　王柰庆说：“战俘有个组织叫和平委员会，和平委员会主席是个黑人叫雷诺，这个人回国以后判了20年徒刑。美国说他叛国，和平委员会就是反对战争拥护和平，写信给美国总统，要求停止朝鲜战争，向全世界呼吁停战。就他们这些人提议搞一个大的运动会。因为平时经常举行篮球、排球比赛，运动会叫什么名字？联合国军来自这么多的国家，这么多人，就叫奥林匹克运动会。”
　　战俘营领导采纳了举办一次战俘营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提议，认为这是一个调动战俘情绪，教育他们一起反对战争，拥护和平的好事情。
　　周兴说：“他们热情很高，搞各个项目的，跳高跳远，体操，各种球类比赛。还有解说员这么正规。有旗手，正儿八经入场式。朝鲜山上这种矮小的松树很多，一下就砍掉这么粗的松枝，小松枝一个一个扎起来，他们扎一个大的彩门，上面写奥林匹克运动会。然后做了大彩旗。奥林匹克入场式场地就在碧潼中学广场。”
　　1952年9月，碧潼战俘营奥林匹克运动会正式开幕了。有十几个国家的战俘运动员参加了比赛。比赛项目有球类、田经、摔跤、拳击、体操等等，非常热闹。比赛场上的解说员、裁判员也是战俘推选的。
　　运动会的成绩不错。美国选手托马斯在100米田径比赛中跑出了10秒36，当时是世界水平的好成绩。
　　王柰庆说：“后来发现这些人在美国有的是田径运动员，有的是篮球运动员 他们是失业以后没工作当兵来的。”
　　周兴说：“我们从国内买了许多奖品，杭州丝的折扇，竹子雕刻，小的摆设，屏风，景泰蓝，还有就是女人的小皮包。因为给他们这个奖品他们带回去作为纪念品，给他们自己的妻子和亲人。凡是比赛项目的胜利者，有一点参与的都有奖品，他们高兴死了。”

美联社记者成了摄影明星
　　距中朝边界约10公里的碧潼，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碧潼战俘营当时收容了“联合国军”13个国家的5000多名战俘。
　　王柰庆说：“因为我们过去和美国没有外交关系，和英国也没有外交关系。我们给战俘纸和钢笔，叫他们写信，但信寄不出去。后来我们怎么办的，就是通过新华社布拉格分社，从捷克斯洛伐克那个地方转美国。再后来就是通过开城谈判的外国记者发出去，战俘营生活的照片也转到美国去了。”
　　周兴说：“俘虏把战俘营生活的照片寄到美国去了，家属也是通过这个渠道，国际红十字会，把信件照片寄回战俘营。所以他们收到信件后很高兴。在志愿军战俘营，你看都长得胖了，生活很好，所以用事实说话了。”
　　在此之前的长津湖战斗中，美军陆战一师被志愿军包围击溃。美军有个随军记者被抓获，他随身带着照相机。
　　王柰庆说：“有一个诺尔给我们俘虏了，叫富兰克诺尔，是个摄影记者。他有枪有吉普车，还带着条狗，跟着部队，所以我们抓他以后，他说我不是俘虏，你要放我，不能抓我。记者是个中立的角色。可是，你记者是为美军服务的。他说我是专门拍足球赛，照女人大腿的，你们志愿军有胜利我也报道的。我们就讲，你有枪怎么回事，你军衔怎么回事，他没话讲了，老老实实当俘虏。”
　　对许多外国战俘的亲属来说，朝鲜碧潼战俘营是个谜？战俘营管教干部大胆地让诺尔拿起照相机，拍摄战俘的真实生活。
　　王柰庆说：“但是后来 诺尔做了很多记者该做的事，他拍了很多照片，给开城谈判外国记者。因为我们拍的照片 他以为我们是宣传，那么你美国记者拍的照片，可信度强。”
　　美联社记者诺尔在朝鲜碧潼战俘营大显身手，以他记者的观察角度，拍摄了许多独家的照片，发给西方国家的新闻传媒发表。
　　王柰庆说：“美国的军报 《星条报》也登这个照片，所以美国的司令李奇微就反对，但是美国有个虚假的面具，讲新闻自由，你反对归反对，我照登，只要赚钱我就干。”
　　最让诺尔打起精神的是他也收到了夫人的照片，他的夫人在美国的家里看到了丈夫拍摄的战俘营生活照片。诺尔也在盘算着，报纸上发表了这么多的照片，将有一大笔稿费，等他战后释放回家，这笔稿费在当时可以买一幢别墅和一辆好车。

迪安少将幻想美军空降营救
　　朝鲜停战谈判开始在开城举行。从此后朝鲜战争形成一个边谈边打、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交织的复杂局面。
　　王柰庆说：“关于交换战俘问题，也是谈判的一个重点。我第一次带了战俘名单材料去开城，到开城要经过新安州，经过沙里院，晚上走，那是非常危险的，我们汽车打掉了以后在马路边上燃烧。后来我们提出抗议，他们就讲你代表团到谈判的地点，你的标志放在车上，挂红旗。但是，第二次去的时候，我们一个干事叫王干事，陕西人，路上被飞机炸死了。”
　　朝鲜停战谈判改在板门店举行。朝中方面按《日内瓦公约》，提出双方遣返全部战俘的建议，遭到美方拒绝。
　　王柰庆说：“:俘虏中最大的军官是迪安少将，美国的王牌师24师师长。他到朝鲜来，没有几天，还没打仗就当了俘虏。一个朝鲜的小孩报告人民军，人民军抓的。我们和金日成首相有一个协议。就是有南朝鲜的俘虏，他们管理；美国俘虏，联合国军的俘虏，我们管理。所以这个迪安在第六战俘营，第六战俘营，迪安关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我当时是科长，也不清楚。为什么？怕美军来救他，来空袭什么的。”
　　迪安少将幻想着，哪一天，美军飞机和空降部队来到山区救他回去。
　　王柰庆说：“后来一看地点很隐蔽，我们防范也很隐蔽，迪安开始有点沮丧。后来，我们生活给他改善得好。李克农和杜平接见了迪安，迪安讲了真心话，朝鲜战争是错误的，谁也打不了中国，中国人多地大，物资丰富，有的国家想打垮掉中国，结果都失败了。美国打中国是个悲剧。我们请他吃饭，他高兴得喝醉了。后来走的时候，衣服给他换了，新做一套衣服。”
　　迪安少将回国后，升为中将，还以他的战俘经历写了一篇重磅书稿。
　　朝鲜战争是一场布满迷局的战争，志愿军在战场上的对手，是以美军为主的“联合国军”。双方在战场和战俘问题上都交锋激烈。
　　王柰庆说：“这个战俘，我们开始放了几批，第一次战役以后放了一批，一共放了大概 163个，其中有27个美军。当时没有放以前，请示到军委，毛主席回电，就是你们快放。第二次，毛主席又给彭德怀、杜平发电报，说放战俘的效果很好，以后你不要请示，你可以多放一些。比如说，你放个三四百人，在国际上很有影响，相对美军很有影响。美国害怕我们放战俘。因为它过去宣传，说我们抓了要杀头的，还有抓去劳动的，最后我们放走了。他们回去就是一个宣传，美军知道了，我们优待俘虏。放俘虏的时候，给他们洗澡，伤病给他们包扎，给他们会餐，换新衣服，还送点礼品给他们带走。”
　　因为这个俘虏政策起到很大的作用。后来，美国士兵在战场上，有的就主动投降了，有一个黑人连队在连长带领下，全连就投降过来了。
　　
21个外国战俘抉择留在中国
　　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交战双方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及《关于停战协定的临时补充协议》的停火协议。停战双方遣返战俘也随即开始了。
　　王柰庆说：“交换战俘的那一刻，我们交出去的战俘，高兴得很，依依不舍，不愿意离开。他们玩的乐器都让带走，吉他、小提琴等。健康状况精神面貌都是好的。那我们回来的战俘呢，那就不一样了，骨瘦如柴，还有伤病，回来了就痛哭流涕，把它发的衣服都撕掉了。”
　　在战俘遣返过程中，出现了一个重大新闻。有20个美国战俘和1个英国战俘提出不愿遣返回他们自己的国家，要求到中国生活。
　　王柰庆说：“在这么多的联合国军战俘里，有21个人愿意留在中国。他们感到很新奇，要到中国来看看，新中国什么样子，社会主义国家为什么不失业？在美国一失业就没办法了，吃饭都成问题。在中国能够有安定的工作，所以他想来看看。进步的讲，我来学习真理了。”
　　向往新中国的工作和生活，学习真理，21个外国战俘作出了不寻常的抉择。
　　周兴说：“有一个俘虏叫温纳瑞斯，他原来当过兵，家里比较穷，找不到职业就当兵去了。二次大战结束以后，他找不到工作。朝鲜战争，他就因为当兵算再找到了工作，过去美国有个规定，过去当过兵，二战当过兵，再当兵就不到前线去了，到后勤去工作。但是他到了朝鲜以后，还是到前线来了，第一仗就俘虏他了。这次，他主动要求到中国来。”
　　王柰庆说：“温纳瑞斯学习马列真是学得不错的，学习《矛盾论》、《实践论》，他是人民大学读书的，把《毛主席语录》背得可好了，他说毛主席说‘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你别看美国这样，纸老虎。他背得很熟很熟，捣乱，失败， 再捣乱， 再失败，直至灭亡。讲得一口山东话。”
　　周兴说：“他们21个人分配在全国，有的在陕西，有的在山东，还有的在天津。济南有两个人，一个叫温纳瑞斯，一个叫霍华德。他们还读了人民大学，大学毕业以后，他们愿意回到济南，因为他们家安在济南，他们有老婆在济南。给他们安排工作在造纸厂，当技术员。在国内，我们称他们为和平人士。改革开放以后，非常需要外语，温纳瑞斯就在山东大学当外语教授，另一个霍华德在医科大学当外语教授。”
　　温纳瑞斯和霍华德，在山东济南成家立业。他们用各自的经历，领悟了战争与和平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