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的新东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6 19:17:01
有位笔耕不辍的女作家,笔下年轻清丽的女主角路见闹事,听见人们大叫“打倒某某,打倒某某……”心中哂笑:打谁他,谁上?你们?你们以为你们来就会好?这一记笑,暴露了作家的年纪,只有深明事理的中年人,才能对世界如此妥协与放弃。
  我大概也是老了。春节闲来上网,看到对春晚的一片骂声,别说附和,连看都懒得看,就是这样的放弃:骂什么呢,都骂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新鲜的。
  节目当然烂。换你来写这样一个小品:不能臧否时事,美国的也不能说;不能涉性,手机上暗暗流行的黄段子一个也不许用;不必含蓄,冷笑话万万不适用,到正月初一全体观众才会过神还来得及吗;最好还要歌颂什么、批评什么、高瞻远瞩……小品演员能义正辞严说几句“做人,要有良心”之类五元钱一公斤的绝世明言。出精品,是意外事件,出残次品,最正常不过。
  歌曲,要包含民族、美声、通俗,有些歌手虽然被大家喜闻乐见,但也不能引入,比如超女,是,她们红,可她们是湖南卫视弄的呀,换了我,让我大公无私、心里只有观众地上竞争对手捧出来的明星,我肯吗?
  还有数不尽的非艺术因素,比如说,贵妃诰命连上春晚20年——别装纯洁,别痛斥,人人都是职业人,谁都目睹过特权,是特权的受害者也是受益人。天下的黑幕一般黑,不见得春晚的就比别家更黑一点儿。
  扛着枷锁,春晚也挣扎着想弄点儿新意思,找了很多方言小品(相声),湖南、湖北、四川、台湾,大有给南方语系话语权之势,但美好的心愿往往通向地狱。四个小品(相声)统统很烂,大兵表现极失水准,对先进工作者拆台这种行为,似乎在上世纪80年代经常被批判;湖北的更糟,我身为湖北人,都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四川的《粑耳朵》,算是地方小戏《双怕妻》《双背凳》的一个时代版本;台湾的那个——那叫相声吗?曾经说过《大宅,门都没有》的倪敏然,听到这样的相声,死了大概都得从坟里出来,吐个血,再死一次。
  我再原谅春晚,再虚怀若谷包涵一切,我还是觉得它小气巴拉。什么呀,朱军李咏的名字不停地提,又不是嫁不掉的姑娘,值得这么做广告吗?还有那个低俗劲儿,马大嫂的小品里,一个离婚男人就这么抢手,前妻新欢追着捧着抢着?又粗话满天飞,巩汉林上来就说:“狗年放狗屁。”我虽不温良恭俭让,也觉得听着碍耳;牛群更糟糕,起名马上风,大过年的,我寒飕飕直吸冷空气。至于赵本山,他深情地对小崔说:“你大娘不是你大娘,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看电视的时候,我在武汉,全家人都不笑,而且奇怪电视里的人为什么笑。我好歹在北京浸淫N年,当下闭紧嘴,决不给他们释疑——我如何对他们说呢?一个本应老当咸宜的春晚,弄得成年人都不宜。
  我不想批评春晚,坏得不值一评,说什么都是浪费。但布莱希特说过一句话:不要从旧的好东西着手,要从新的坏东西着手。春晚的确是坏,好歹是新。所以我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