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所希望小学遭到废弃

海拔千米、一望无际的武夷山中，小学显得格外冷清。作为一所被废弃的希望小学，它在此安静的矗立了八年之久。

“鼎盛时期，望高山有超过200名学生，”曾任教于望高山小学的杨老师告诉记者，“渐渐地人就少了，到2002年，望高山只有五六十名学生了。”当最后一名学生被乡中心小学接收后，它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成为矗立在高山的孤影。

然而，这并不是唯一的被“遗弃者”，不远的聂家坪小学也同样难逃厄运，它们一同被修建，又一同被废弃。在一些中西部省份，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希望小学遭闲置废弃的问题。

一村一所

望高山小学，校舍面积360多平方米。共分3个班，实行复式教学。学校有老师两名，一个是公办教师，一个是当地聘用的民办教师。县教育局，还给配了一整套的教学设备。而一山之隔的聂家坪希望小学也占地近300平米，两村距离如此之近，却于同一时期修建了2所希望小学，如今都无生可招。

而本报记者从望高山乡、聂家坪乡所属的长阳县教育局了解到，截至目前，长阳县原有的76所“希望小学”，已有53所遭废弃。按建一所希望小学平均花费10万元计算，53所希望小学的废弃，就意味着长阳县价值530万元固定资产遭闲置。

如今，300多平米的望高山小学掩映在高高低低的荒草之中，日渐倾颓。“我们没有拿来做其他的用，只是放了一个卫生室在这里。”

“当时修望高山希望小学这个学校也是因为‘普九’，县里面有要求，村村都在搞，所以当时基本上每个村都修了。”望高山村委会主任说：“我们村有一个在县农业局工作的人，他直接给县里打了报告，局里赞助我们修的，村里面还发动所有村民集了资。”

所谓“普九”，是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政府推动的一项教育普及工程，目的是在全国尤其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推行普及九年义务教育。

当时，湖北省决定在2000年前全省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按照“普九”攻坚要求，长阳县作为一个三类地区，要使本县辍学率控制在3%以下，15周岁人口中初等教育完成率为98%以上。

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对长阳而言这样的任务目标显得格外艰巨。为了能在1999年底通过省验收检查，长阳县催生出了大量新的村小，这些村小被统一冠名为“希望小学”。

“上面有要求，各个村都在建，只要修好了就行，也没有人来考察或者规划过。”村委会主任告诉记者。

长阳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包括望高山希望小学在内的众多学校，都集中诞生于“普九”攻坚运动，正是依靠着村村办小学的“造校运动”，长阳县于1999年底宣布通过湖北省教育部门的验收，基本完成“普九”。

生源巨变

不过，变化往往来得要比人们意料中的快。随着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近年来农村学龄人口数量开始逐渐降低，许多农村的村小没有足够的学生，教育成本因此居高不下，教学质量难以保证。

为此，2002年左右，教育主管部门不得不对学校布局进行调整：撤销大量乡村学校，实施农村寄宿制学校建设工程，集中优势资源办中心学校。扩张之后的突然收缩，令包括望高山希望小学在内的众多刚刚兴建起来的村级小学“停摆”。

“我倒是觉得，不能简单地把这些废弃的希望小学定义为资源的浪费。”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下文简称“青基会”)秘书长涂猛表示。正是青基会在1989年创建的“希望工程”项目，使得希望小学为国人所熟知。

涂猛认为，这些学校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起到了自己的作用，目前中国城市化进程这么快，人口的变化如此迅速，这些学校的废弃也是发展的必然，说浪费太严重。

不过，他还提请记者注意另外一个事实，现在废弃的希望小学，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类是由青基会主持修建“体内循环”的希望小学，另一类则是地方政府绕开青基会自行设立的“体外循环”希望小学。

在长阳被废弃的53所希望小学中，由团组织和群众自筹资金或接受个人捐资兴建的体外循环类希望小学49所，废弃率达92%，而青基会主持修建的18所希望小学中仅4所被废弃，废弃率仅为22%。

不同于“体外循环”希望小学草率的修建过程，青基会修建的希望小学，按照其章程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必须建立一所完全的希望小学，希望小学的生源不得低于270人，希望小学的校址能够保证15年不撤并。

“现阶段废弃的希望小学主要为体外循环的希望小学，由青基会主办的希望小学虽也有废弃现象，但是废弃比率控制在5%左右,预备撤并的占4.6%，这些预备撤并的学校现在还在用，也不排除会有变化。”涂猛称。

拯救之艰

如何避免希望小学废弃现象重演，使公益基金更好地发挥作用，是当前政府以及NGO组织共同探索的话题。

其实，这些年来青基会一直在做尝试。在援建希望小学方面，青基会坚持分别与捐赠方和地方政府达成协议，按照捐方与地方政府各出资一半的原则修建希望小学，以此来调动地方政府的积极性，让他们参与到希望小学的修建与维护中来，并保证学校最少15年不撤并。

此外，青基会还开发出一系列新的希望工程配套项目，致力于帮助农村中小学软硬件设施的提升，项目包括免费的教师培训项目、希望厨房、希望体育教育等。

“这些资金都是专款专用，捐赠人在捐赠之时也会明确地了解捐赠款的去处和用处。”涂猛表示。

而地方政府，尤其是那些受助方的地方政府，也在尝试一些制度上的改变。

以长阳县为例，希望小学废弃潮之后，县委县政府于2004年开始启动“助学启智计划”促使公益资金进入对贫困学生的补助领域。2009年补助资金为661万元，其中中央配套资金303万元，省级配套资金358万元，涉及10348名学生。

然而，中央地方两级政府的巨额投入，并不意味着政府能全方位地满足农村义务教育的需要。据长阳教育局罗局长透露，当地教育仍然存在着大量的资金缺口，首先是农村校址安全工程建设的资金“没有一分到账”，此外，县级财政也无力支持农村义务教育所需的信息技术设备，“更谈不上它的运转和维护”。

而在汶川大地震后，国家提高了中小学校舍的建筑标准，致使现在许多的农村中小学校舍不合格。涂猛透露，目前青基会正在做这方面的调查，具体数据尚未出炉，但可以预见，中小学校舍改造的规模巨大，需要庞大的配套资金。

“从目前来看，政府的教育投入并不能完全满足农村义务教育的需要，公益基金仍然有必要进入农村基础教育领域。”有研究教育的学者表示，公益资金在农村义务教育阶段仍然不可或缺。

由此可见，希望小学，并非已到“曲终人散”之时。

“未来要思考的是如何把这些闲置资产利用起来以继续发挥作用，以及怎样使进入农村义务教育领域的公益基金发挥更大的作用。”涂猛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