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摄影 - 拍摄阿富汗少女摄影师迈克凯瑞访谈 - Welcome to China photography

拍摄阿富汗少女摄影师迈克凯瑞访谈
2004-01-20 19:03
53岁的史蒂夫·迈克凯瑞外表看上去和街上偶然遇到的老外没什么两样。中等身材，一般中年人的平淡表情，和他的经历似乎没什么相干：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拍下无数珍贵照片的摄影大家；你想不到他那双蔚蓝的眼睛，碰触过许多涂炭的生灵、饱受人生苦难的灵魂。作为跻身20世纪最震撼人心照片之列的《阿富汗少女》的拍摄者、美国《国家地理》杂志驻亚洲首席摄影师史蒂夫·迈克凯瑞日前接受了新加坡媒体记者的采访。经纪人把采访者和被采访者安排在当地一家嘈杂餐厅进行访问，但迈克凯瑞很快进入情况，专注而投入，只有在面对个别尖锐问题时，才流露较多的情绪。其余大部分时间，他的回答总是沉着、冷静、干净、清晰———如同他的摄影。
推动战地摄影师前进的力量有点儿神秘
问：从你的作品中，我们感觉你对拍摄肖像特别感兴趣，请问肖像如何让你着迷？
答：人，我对人有兴趣，人让我着迷。在别人身上，我们常常会看到自己，或认出与我们相同的某些特点和行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遇到一些很独特的人，我觉得很有趣。总的来说，我就是喜欢观察人，我喜欢在世界各地游走。
问：当初，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进入阿富汗？
答：那纯粹是意外，1979年我在巴基斯坦遇到一些难民。他们建议我去亲眼见证阿富汗国内发生的事，并愿意为我引路。我能进入阿富汗的惟一方法，就是乔装成当地人，越过边境。
走进战争地区，我有点儿担心但还是去了。我在里头呆了两个星期，几个月后又再进去。那一年年底，苏联进攻阿富汗，那里发生的事成了很大的国际新闻。我的照片变得非常有价值，很受肯定，在世界各媒体上发布。
问：我们知道你曾险些被射杀、被人为淹没，也被关进监狱，你是如何生存下来？
答：每一趟工作都充满危险。我总是尽量小心，炮弹、枪战都是常见的。
那个推动摄影师前进、前去冒险的力量，是有点儿神秘的。人为什么要有意地把自己置入威胁生命的境地中呢？在生与死之间，绝对是极端戏剧化的处境。所以，也许处在这种戏剧化情境里，是有某种刺激的成分。
还有，我们要见证人们如何对极端处境做反应。生死的斗争、为家园奋战，这都是筹码很大的挣扎，有些人被困在这些挣扎里。而这些挣扎的结果，孰胜孰败，后果都是重大的。
问：在战地上经历或见证过的凡此种种，最让你伤心或触动心灵的，是哪些事件？
答：孩子被杀戮。几乎天天都是这样的情形：小孩在家里玩耍，突然子弹射进来、炮弹飞过来把他们全杀死。或者，孩子放牧时踩到地雷，而他们都只是无辜的旁观者啊。
问：作为新闻摄影师，面对这些难过的景象，你如何保持冷静？
答：你必须不停地在几种状态中转换。显然地，你会有作为人的、人性的反应。但是，你的某一部分又必须与这种情感疏离，因为这些故事必须传达出去。
在新闻工作者的世界，我们讲故事以便把发生的事解释给全世界的人知道。人们则通过广播、报纸、杂志、电视来了解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所以这是很重要，而且神圣的职业。你必须很认真地对待工作，不要让自己陷入情绪里，让情绪干扰你说故事，你必须锻炼这方面的能力。
这不是一项阴谋
2002年，迈克凯瑞与《国家地理》杂志频道的电视制作人展开了一项前所未有的行动———回到巴阿边境难民营，从20万难民中找他1983年拍过的阿富汗少女。迈克凯瑞没有对方的姓名地址，惟一有的就是那张照片。
迈克凯瑞、搜寻小队、面部辨识和虹膜技术人员经千寻百找，终于在偏僻山区找到名叫莎巴特·古拉（Sharbat Gula）的阿富汗女子，她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整个过程在《国家地理》杂志频道播出，再次引起轰动。美国国家地理学会随机成立“国家地理阿富汗少女基金”基金会，以便让年轻阿富汗女性有受教育的机会。
问：请谈谈一年前你回到阿富汗去找回当年的“阿富汗少女”，其动机和过程。
答：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找回她。那张照片的反响是如此之大，许多人都很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9·11”之后，她居住的难民营因为地主要收回土地而将被迁移，我想，那是找到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我们重新回到当地，很详细地搜索。我们问过上百个人。最终，奇迹一般地，有人记得这个女孩，把她带来见我们。
问：你觉得，那次搜寻的意义在哪里？
答：如果说那次搜寻的成功，就是我们找到她，全世界这么多人都从她的肖像中受益，她本人却从未得到任何回报。所以，最终我们不仅找到她，而且帮她改善了她与家人的生活。
问：那名少女得到哪些回报呢？
答：我们问过她要什么。她生活在一个很保守、没有文化的乡下家庭里，梦想是到麦加朝圣。《国家地理》杂志资助了她及7名家人朝圣的费用，也为她提供医疗照顾、子女教育、金钱。
她本人从来没有看过那张照片，也不大明白照片引起的发现，所以有点儿意外和迷惑。
问：再次见到她，你的感受是什么？
答：生活对她显然并不宽容。我有些震惊和难受的是，她戏剧化地老了这么多。她依然记得我拍摄的那天早上，她有点儿尴尬，那天早上她的披肩因为逃避战火而破损了。
问：我们看到一些对你这次寻找“阿富汗少女”的批评文章。批评者认为，当年你所拍下的少女是苏联入侵下的无辜受害者，如今的她依然蒙受苦难，这次的苦难来自于美国的密集炮弹。在美国攻打阿富汗的特殊时候，批评者对寻找行动的动机和企图强烈质疑。你的看法如何？
答：对，有这样的批评。这是极端犬儒、刻薄，而且歪曲事实的角度。真相是：这次搜寻是我和《国家地理》杂志一个制作人的构想。电视纪录片集计划分三部分：迈克凯瑞重回阿富汗、寻找阿富汗少女及到喀布尔观察美国进攻后的阿富汗。
寻回阿富汗少女的构想不是来自《国家地理》杂志。有人认为这是项阴谋，以让美国看起来更温情，这绝对是无稽之谈。人们要这样批评也没关系。即使我们真的在岩洞里呆过，真的曾为拍摄被关起来。人们还是指责我们利用她，没有给她回报。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选择对事实不屑一顾，选择不了解真相，这是他们的选择，上帝保佑他们。但真相是：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们改善了她的生活。在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赢家。
我投入，因为我对工作着迷
战地摄影师的生活，《国家地理》杂志的工作情况都让一般人好奇和迷惑。
问：你认为国家地理杂志和其他杂志的不同在哪里？
答：《国家地理》杂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对每项报道所投资的时间精力及它对细节的照顾。其他杂志可能用数天或数星期进行一项报告，《国家地理》杂志可以花上三四个月，它总是尝试用新的角度看问题，找不同的切入点，做很完整的调查，所以它的公信力很高。
问：你现在都在哪些地方拍摄？
答：我花很多时间在印度、阿富汗、柬埔寨。多数的时间是在印度。
问：在烽火连天的地方拍摄，长年在外，如何影响你的私人生活、家庭生活？
答：我想，世界是由各种不同的人组成的，这才造就了世界的美。我们不需要完全一样，有些人是基督徒、佛教徒；有些人结婚，有人单身，有人是同性恋，我觉得大家该放松一点儿。只要不彼此伤害，不触犯法律，应该让每个人过自己的生活。
问：你在工作上投入这么多时间，遗憾或后悔过吗？
答：我投入，是因为我对工作有激情，对工作着迷。我不能克隆我自己，以享有两三次人生。我想，成立家庭或许也很棒，但如果让我选择，我还会选现在的工作，我觉得这样是更好地利用我的生命。
我不觉得世界迫切地需要我增加人口。如果有人告诉我，史蒂夫，我们需要你帮忙添加人口，我会很乐意、很高兴、充满欢欣地志愿效力。
问：听你这么说，你会继续摄影工作，一直到……
答：一直到我活着的最后那一天。（笑）
只要耐心等待，人们会忘记镜头
史蒂夫·迈克凯瑞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念书时修读过电影，后考取剧场艺术学士学位。毕业后在费城的报社任职两年，由于“每一季都要拍摄5所到10所高校的毕业典礼以及狮子会、妇女会的各种活动”，迈克凯瑞转向杂志摄影发展。他存了一笔钱，收拾包袱去到印度。在那里，他学会“只要耐心等待，人们会忘记镜头，让灵魂浮现到你的眼前。”
1979年，他把胶卷缝入衣服内，乔装成当地人，从巴基斯坦潜入被叛军占领的阿富汗。这次越界行动成了迈克凯瑞事业的转折点，他是最早拍到阿富汗战地真实面目的摄影师之一。20世纪80年代，他在遭苏联入侵的阿富汗拍摄了大量珍贵照片，包括1985年刊登在《国家地理》杂志封面上的《阿富汗少女》。那是1983年，迈克凯瑞在巴阿边境一处难民营帐篷里拍下的一名12岁孤儿，她惊恐而敏感的绿眼睛直视世界，照片震撼了千千万万读者。
现在，迈克凯瑞依然从事他的战地摄影工作。其中，他在阿富汗的时间最长，前后共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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