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禊帖源流考】小楷卷并信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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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赵孟頫《禊帖源流考小楷卷并信跋》 



















    赵孟頫《禊帖源流考小楷卷并信跋》

 

    赵孟頫《禊帖源流考小楷卷并信跋》,实是包含《禊帖源流考》(亦称《兰亭考》)、二十年后的题跋和致野翁的信函三部分,后人将其合装于一,非同时所书,故实际上只有最后部分是属于尺牍。不过因收信对象为野翁,故亦称《致野翁教授尺牍并跋》。于《故宫历代法书全集》(三)、《中国书法全集》44中有收录,《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中亦有介绍。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据赵于卷后之自跋,“余二十年前为曹野翁谒选都下,求余书《兰亭考》”,及署款“至大二年岁在己丑十二月廿四日”,前推可知此小楷乃书于赵三十六岁时。当时他应曹野翁之请,在大都写下姜白石《楔帖源流考》小楷卷,二十年后,宣城张巨川从曹野翁处得到此卷,再请赵孟頫作跋,旧作重逢,让赵孟頫十分感慨,云:“恍然如梦。余往时作小楷,规模钟元常、萧子云,尔来觉稍进,故见者悉以为伪,殊不之年有不同,又乖合异也。”同时并写一尺牍致函曹野翁,言:“余今日见此简,真是惭愧杀人也。”故尺牍所书时间应与跋同时,即至大二年。(单国强或有疏漏,故误以为此札和《楔帖源流考》同书于早年。)
    从赵于题跋中所言亦可知,赵当时所书小楷是书宗钟繇和萧子云,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结字亦不甚稳妥。且赵作书极讲究环境、纸笔和气候,而当时赵初到北方,不适应天气干燥和多风尘,亦不适应北方土炕和炕桌,自然所作无法精妙,是以令他耿耿于怀,二十年“时时往来胸中不忘”这幅旧作。
    观此帖,题跋及尺牍部分间之字体风格相近,和早年所书之《兰亭考》极为不同,可看出赵氏书风早期与后期变化的明显。亦可由此得知,赵氏书法虽早在二十多岁已初见面貌,但个体之成熟并非齐头并进,而具有阶段性特征。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松雪道人,湖州(今浙江吴兴)人。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秦王德芳之后。赵孟頫一生历宋元之变,仕隐两兼,他虽为贵胄,但生不逢时,青少年时期南宋王朝已如大厦将倾,他在坎坷忧患中度过。他的父亲赵与告官至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善诗文,富收藏,给赵孟頫以很好的文化熏陶。但赵孟頫十一岁时父亲便去世了,家境每况愈下,度日维艰。宋灭亡后,归故乡闲居。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行台恃御史程钜夫“奉诏搜访遗逸于江南”,赵孟頫等十余人,被推荐给元世祖忽必烈,初至京城,赵孟頫立即受到元世祖的接见,元世祖赞赏其才貌,惊呼为“神仙中人”,给予种种礼遇,被任命为从五品官阶的兵部郎中,两年后任从四品的集贤直学士。至元二十九年(1292)出任济南路总管府事;在济南路总管任上,元贞元年(1295),因世祖去世,成宗需修《世祖实录》,赵孟頫乃被召回京城。可是元廷内部矛盾重重,为此,有自知之明的赵孟顺便借病乞归,夏秋之交终于得准返回阔别多年的故乡吴兴。赵孟頫在江南闲居四年,无官一身轻,闲情逸致与鲜于枢、仇远、戴表元、邓文原等四方才土聚于西子湖畔,谈艺论道,挥毫遣兴,过着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大德三年(1299),赵孟頫被任命为集贤直学土行江浙等处儒学提举,官位虽无升迁,但此职不需离开江南,与文化界联系密切,相对儒雅而闲适,比较适合赵孟頫的旨趣,他一直干了十一年。至大三年(1310),赵孟頫的命运发生了变化。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对他发生了兴趣,拜赵孟頫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次年五月,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仁宗。他登基后不久,立即将赵孟頫升为从二品的集贤侍讲学士、中奉大夫。延祜三年(1316),元仁宗又将赵孟頫晋升为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官居从一品。至此,赵氏政治地位达到了一生中的顶峰。由于仁宗的青睐和赵氏艺术的出类拔萃,赵孟頫晚年名声显赫,“官居一品,名满天下”。
    赵孟頫是一代书画大家,经历了矛盾复杂而荣华尴尬的一生,他作为南宋遗逸而出仕元朝,对此,史书上留下诸多争议。“薄其人遂薄其书”,贬低赵孟頫的书风,根本原因是出自鄙薄赵孟頫的为人。尽管很多人因赵孟頫的仕元而对其画艺提出非难,但是将非艺术因素作为品评画家艺术水平高低的做法,是不公正的。鉴于赵孟頫在美术与文化史上的成就,1987年,国际天文学会以赵孟頫的名字命名了水星环形山,以纪念他对人类文化史的贡献。散藏在日本、美国等地的赵孟頫书画墨迹,都被人们视作珍品妥善保存。
    赵孟頫博学多才,能诗善文,懂经济,工书法,精绘艺,擅金石,通律吕,解鉴赏。特别是书法和绘画成就最高,开创元代新画风,被称为“元人冠冕”。在绘画上,山水、人物、花鸟、竹石、鞍马无所不能;工笔、写意、青绿、水墨,亦无所不精。他在我国书法史上已占有重要的地位。自五岁起,赵孟頫就开始学书,几无间日,直至临死前犹观书作字,可谓对书法的酷爱达到情有独钟的地步。他善篆、隶、真、行、草书,尤以楷、行书著称于世,《元史》本传讲,“孟頫篆籀分隶真行草无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元鲜于枢《困学斋集》称:“子昂篆,隶、真、行、颠草为当代第一,小楷又为子昂诸书第一。”其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世称“赵体”。与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
    赵孟頫传世书迹较多,代表作有《千字文》、《洛神赋》、《胆巴碑》、《归去来兮辞》、《兰亭十三跋》、《赤壁赋》、《道德经》、《仇锷墓碑铭》等。著有《尚书注》、《松雪斋文集》12卷等。


 

延伸阅读(一)

赵孟頫生平及其书法概述

    家世生平    
    赵孟頫(公元1254-1322年),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水精(晶)宫道人,因所居有欧波亭,为其临池处,故世亦称之为欧波。本系宋太祖第四子秦王赵德芳之后,原籍大梁(今河南开封),因四世祖赵伯圭受赐居湖州,遂为吴兴人。据〈赵文敏公行状〉,赵孟頫之父与岩乃宋太祖第二子德昭之后,因过继,两支合而为一,而与德芳、德昭皆有关系。虽赵孟頫四世祖伯圭与南宋孝宗有骨肉之亲,但至其父与岩已是远裔;又由德字辈至孟字辈,分宗别派达十一世之久,故赵孟頫与赵宋皇室实已是血缘悬殊之疏属。其祖希永、父与岩,皆是宋朝的大官,颇受南宋皇帝宠遇,然至赵孟頫十一岁时,与岩卒,家道即告中落。
    孟頫生于南宋理宗宝佑二年。「幼聪敏,读书过目成颂,为文操笔立就。」年十二父丧,十四岁以父荫补官,试中吏部铨法,调真州司户参军。二十三岁时,宋亡,其母告诫云:「圣朝必收江南贤能之士而用之,汝非多读书,何以异于常人。」其时社会动荡,而赵氏则隐于故里,益加勤学,并沉浸于诗文书画之中,常与当地文人相往还,于当时与钱选等人被称为「吴兴八俊」。因其声誉日远,为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夹谷之奇所激赏,力荐孟頫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然不就。
    至元二十三年(公元1286),行台治书侍御史程巨夫奉召搜访江南遗逸,得二十余人,三十三岁的赵孟頫居首选,此时以才名赫赫,不得不应选入觐。次年春,入大都,受兵部郎中,开始其官宦生涯。由于在诗书画方面的特殊造诣,加上理政治文的卓识,颇得元世祖赏识,二十七年时官至集贤直学士。世祖以其刚正有守、敢为直言,数有意大用,择为辅相,然赵孟頫「自念久在帝侧,必为人忌」,故力请补外,远离京师。
    至元二十九年(年39岁),离京师出任济南路总管府事,因府事多暇,遂赐力文字。成宗元贞元年(年42岁),以修《世祖皇帝实录》而至京师,不久即辞官回故里吴兴。成宗大德元年(44岁),元欲任其为太原路汾洲知州,孟頫辞之,这期间,赵孟頫之生活不出吴兴、江浙一带,过着吟诗作画写字之写意生涯,广交文人学士,与好友周密等人相交甚密。
    武宗至大三年(公元1310),年五十七岁,被召回京师撰《集百本经叙》,官拜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次年又升为集贤侍读学士中奉大夫,官从二品。仁宗皇庆元年(公元1312),年五十九岁,擢为集贤侍读学士正奉大夫。延佑元年(公元1314),年六十一,迁集贤侍读学士资德大夫,之后数年内再拜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官至一品,推恩三代,时称「赵承旨」。仁宗曾言:「文学之士,世所难得,如唐李太白,宋苏子瞻,姓名彰彰然,常在人耳目。今朕有赵子昂,与古人何异!」皇帝青睐加上其艺术成就,使其名声至为显赫,官位达到一生巅峰。
    延佑六年(公元1319),年六十六岁,以夫人管道升脚疾复发请辞南归,途至临清,管夫人卒,丧偶之悲痛,而使孟頫健康状况急遽下降。冬,仁宗遣使召回大都,「以疾不能行」辞。英宗至治二年(公元1322)夏,卒于吴兴家中,享年六十九岁,是年葬于德清县千秋乡东衡山之阳。至顺三年(1332),追赠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国公」,谥号「文敏」。
    赵孟頫博学广识,才气横溢,在历代文人艺术家中,他的多方面才能,实为罕见。除了在书法上取得很高成就,是元书艺泰斗;又善诗文,其诗清远隽永,文章亦冠绝时流;也长绘画,是元「四大家」的师祖,其诗连同书法及绘画,被后人誉为「诗、书、画三绝」。此外,且精通音律,并善鉴定古器物与书画,能一眼看出真赝,还旁通佛老经典,几可说是一位天资超群、多才多艺的全才。
    书法渊源    
    元代的艺术发展基本上是朝着复古主义的道路迈进的,而赵孟頫便是引领这复古风气的主要领袖人物。他虽以宋宗室,入元而仕元,然因受元代帝王之赏识,使得他在文学艺术领域方面能够独领一代风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力倡回归古法的复古主张,领导当时之文人画家,影响了整个元代的书风发展,同时在整个中国书法发展史上,亦具有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关键性地位。
    然而赵孟頫之所以在书法艺术上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除了他自身的才气及努力之外,与朝代政治及书法发展具有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如果说是因赵孟頫的出现而带动元代书法回归晋唐之风尚,或许我们也可以说,是时代趋势及书法艺术自身发展的历史规律促成了赵孟頫的成就。

    一、朝代政治因素    
    元朝为异族建立的政权,实行民族歧视,政权主要掌握在蒙古贵族手上。但元代统治者意识到,若只是尚武而不尚文,势将难以驾驭这样一个大国,为巩固其对广大汉人的统治,于是在政治上乃改采「近取金、宋,远法汉唐」的政策,立孔庙、建官制、兴学校、开科举、征召儒生,起用汉文人学者助其施行汉法。当时元世祖并派遣御史程巨夫至江南一代访贤,得文士二十四人,孟頫即其中第一人,于出仕后甚得帝王赏识,其书画亦深受当时朝野好评。
    然而,元朝政府之所谓搜访遗逸、征召贤才,与其说是爱才,最主要还是为了笼络汉族知识分子,欲利用他们来稳定汉族统治区的民心,可以说当时入仕之汉人仅为附庸,并无能够影响当时的政治经济之实权。所以虽然赵孟頫因其才华横溢而颇受赏识及恩宠,但因「南人」及赵宋宗室的身份,让他的仕途始终伴随着蒙古贵族的猜忌,在他出仕元朝的数十年中,虽有治国之大才,却尽可能的避开政事。且由赵氏在元代所任官职来看,地位虽高,但所做的无非是执写诏书、讨论古义、典司述作一类之官职,无法尽情施展他的理想抱负,也促使他将毕生精力尽量用于文学艺术上,如其诗所云:「功名亦何有,富贵安足计,唯有百年后,文字可传世」,而这也正是他能在书画艺术有如此重要成就之根源。
    另外还有一个因素,是由于书法的实用性,为任何一个在中国的统治者不可回避的,所以元世祖虽不善书,却为了他的子孙能在这块汉文化的土地上坐牢江山,而令太子裕宗向指定的名儒学习书法,其后之英宗、文宗、顺帝也都研习书法,元文宗更是集历代书法名画作为内府收藏,故元代书法也因为受到帝王一定程度上支持而得以发展。     
    二、书风发展的自然改向
    清梁献《评书帖》:「晋书神韵洒脱,而流弊则清散;唐贤矫之以法,整齐严谨,而流弊则拘苦,宋人思脱唐习,造诣运笔,纵横有余而韵不及晋,法不及唐;元明厌宋之放佚,而慕晋轨。」
    晋唐的中正规矩风度到了北宋四大家,转而朝向「尚意」书风,表现出强烈的文人写意特征,他们在形式表现上,继承了二王及唐法的精粹,在晋唐古法的基础上去追求意境的创造展现,而不以示”法”为能。然到了南宋中期之后,大多数的书家皆热衷于再现前人,丧失鲜明个性及特色,缺少像苏、黄、米、蔡四家般有才气的书家继续发扬北宋书风,能够有新创意,展现新的生命力,因此使得仿效尚意书家的体势风格从时风渐转化为流弊,使原本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尚意风格成为定式,演为陈腔滥调。当时书法应有的法度也愈加丧失,只强调意趣和精神层面的极度放纵,而忽略了基本该有的技法和形式。
    不仅南宋后期是如此,到元朝初期书艺也在此风笼罩之下,此时弊若持续下去,将使书法的发展面临无路可走的困境。此种流弊其实在南宋初年的宋高宗赵构,就已经看出来了,其《翰墨志》云:「本朝世人,自国初至今,殊乏字画名世,纵有不过一二数,诚非有唐之比。」其学书「自魏晋以来至六朝笔法无不临摹」,特别对王羲之的《兰亭序》用功至深,「详观点画,以致成诵」。可惜南宋为时代所限,一方面由于政权动荡不安,一方面是当时尚无一群志同道合的书家群,使得宋高宗这种以回归晋唐而谋书法变革,冀图以其至尊之位改造日益衰落的书艺的想法,未能拓展实现。
    不过「物极必反」,乃万物发展的自然法则,等古法丧失损坏到了极点,曾一度为人们所疏远的晋唐大家及其法度,便因此重新给予人们一种新的审美感受,而回归晋唐平正严谨之书风便成为很自然的发展,这其实也可说是书法发展延续中隐藏着的必然。此时赵孟頫的出现,与一批有识之士高举起「力抵两宋、师法晋唐」的复古主义旗帜,正是顺应著书风发展的趋向顺势而发,加上其政治地位上的优越条件,以其地位之显、交游之广、历时之久,改变了南宋后期日益空虚单薄的颓废书风,成为影响元代书坛无可移易的一员主帅。

    书学主张     
    赵孟頫在整体艺术审美观上是以「崇古」为立场的,这种崇古思想,使他在书法上主张以晋人书风为尚,极力提倡回归晋唐书法。其书法观,集中体现在「当则古,无徒取于今人也」这句话中,即认为应以古法为准则,而不能如南宋般只以本朝书家为法。可以说其复古行动,正如唐宋八大家之古文运动,乃借古以开今,以法古而希能力矫时弊。
    赵孟頫对书法的主张虽无专门的书学著述,皆为只字片言,但却是他累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之后提取出的,所以仍可由其中了解其书法美学思想。透过他对历代法帖的品评题跋,大抵可知其对书法艺术的基本看法。首先,赵氏以为写字的态度不离「认真」二字,他在《论书》中曾说:「凡作字虽难写,亦如欲刻金石。」即便后来因书名之隆盛,使得欲求得其书者纷至,因而应接不暇,深受其扰。然从赵孟頫传世之众多墨迹来看,却篇篇无不是规旋矩折,动止合度,不因疲于应酬而漫不经心,草率随意。
    其次,他认为「纸笔相称」是写好字的必要条件。当时南宋书法的颓坏,与一部份书家「不择纸笔」,以为作书能不择纸笔,乃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却造成用笔粗俗之弊。其于《论书》曰:「书贵纸笔调和,若纸笔不称,虽能书艺不能善也。譬之快马行泥滓中,其能善乎?」明李日准云:「赵文敏善用笔,所使笔有宛转如意者,辄破之,取其精毫别贮之。……故公书,点如碾玉锤金,无丝毫遗憾也。」可知赵孟頫在作书时对纸笔之讲究。其在题《禊帖》亦云:「右军书《兰亭》是已退笔,因其势而用之,无不如志,兹其所以神也。」强调王羲之能因势利导克服「已退笔」障碍的过人本领,绝不能曲解为是因为使用「已退笔」而使得《兰亭》如此精彩,提倡「纸笔调和」的必要性。
    而针对宋以后书艺普遍存在「鄙薄古人基本技法」而产生的弊病,他在《跋定武兰亭》主张:「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需用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悉之用笔之意,乃为有益。」认为应该从「用笔」、「结字」这两方面入手,去学习和领会古人书法的精准,才是最切实有益的。也提到:「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已。」(方鹏《昆山志》)而在《跋临右军乐毅论帖》又言:「临帖之法欲肆不得肆,欲谨不得谨;然与其肆也,宁谨。非善书者莫能知也。」他的这些理论,并不是隔靴搔痒的空泛之谈,而是切切实实的甘苦之言;他的全面强调复古,持坚定不移的复古信念,主张恢复晋人的姿韵和唐人的法度,是透过实际的反复探索比较、创作及实践而提出的。他花费毕生的精力去临摹大量的晋唐书法,并于其中悟出:既要学习古人,也要懂得变化创新的道理,认为应透过不断的学习揣摩、仔细体味,去了解古人用笔之意,而书法的体势则顺乎个人的情志,力求表现自己的面目。由此而提出了「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的见解,从用笔和结字来达成创新与继承的结合。
    其「用笔千古不易」的说法曾引起不少争议,有人斥为谬论,也有人加以拥护。其实,赵氏所欲阐释的「不易」应是指用笔规律总体把握的重要,所谓的「用笔千古不易」强调的是书写时各体皆有其用笔基本原则,必须先掌握好才去加以变化,且许多新笔法的使用往往和书家自己创作出的新书风有密切关系,后学者不能只学这些和个人书风有密切关系的用笔,而不去学经过上千年实践证明了的基本笔法原则。也就是说,尽管随着风格变化,笔法亦是千变万化,但其中必定包含着一个不变的规律--如何最有效的运用毛笔特性,最有效的运用手段来体现书法线条的立体感、力量感和节奏感,这是他大量临摹之后的体悟,也是其真正精华所在。而「结字因时相传」所指的应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结体都有不同的变化;各体书法随着形成过程及个人风格的需要,都有明显的体势上的变化,如偏旁移位、笔画增减等,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约定俗成的结字原则,而是在法则之内的变化。因此,他的两句话都是有双重意义在内,只是侧重点不同罢了,加上当时他并没有在提出「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的观点时具体说明其内涵,因而遭后人之讥,其实两者都包含继承和创新的双重含义。     
    书学及书风承继变化    
    赵孟頫之书法风格演变,最普遍的方式是采明宋濂于跋《赵子昂书浮山远公传》所言:「赵魏公之书凡三变:初临思陵,中学钟繇及羲献诸家,晚乃学李北海。」将之分为分为三个阶段,清吴荣光在题赵孟頫所书之《杭州福神观记》亦言:「松雪书凡三变。元贞以前,犹未脱高宗窠臼;大德间,专师定武禊帖;廷佑以后,变入李北海、柳诚悬法,而碑版犹多之。」此种说法基本上代表了明清以来对赵氏书风演变过程的评述。孟頫早期学赵构书,再由智永追踪右军,尤其临写二王作品不下数百次,如临《兰亭序》,评者云:「吴兴公临,所见亡虑数十本。」(黄潽《文献公集》);临《十七帖》,跋者云:「于一日之间,所闻见者,已得三本,乃之此帖盖为公平日书课。」(吴宽《匏翁家藏集》);宋濂说他「羲献诸帖,凡临数百过」(宋濂《宋学士集》);虞集讲得更为详实:「赵松雪书,笔既流利,学亦渊博,观其书,得心应手,会意成文。楷法深得《洛神赋》而揽其标,行书诣《圣教序》而入其室,至于草书,饱《十七帖》而变其形。可谓书之兼学力,天资精奥神化而不可及矣。」(《道园学古录》)晚年碑版之书又参以李邕之法,王世贞谓:「其规模李北海,遂无一笔失度。」(《弇州续集》)。且李邕之书原亦出于二王,所以赵孟頫从幼学思陵,中年学二王,到晚年入李北海,可说是追本溯源、一脉相成之事。
    然有学者对此分期提出不同看法,中田勇次郎于《元人书和题跋》一文云:「宋高宗之书风乃南宋一代皇室书体之典范,赵孟頫出自宗室,初学时受其影响可能性不可说没有。但是,从现存赵梦俯的书迹中,要找出受高宗影响的痕迹极难。元贞二年(1295)以前之作品中,书风变迁很大,其中钟繇之影响比较显著,以三希堂续帖刻的鲜于府君墓志铭为代表。相反的,元贞以后之作品用钟法的极少,这是和宋濂说法不一致的。再从文献资料来看,赵孟頫书论中,言及高宗的,仅曹娥碑真迹本之题跋见出,因此,宋濂之三分法,实在有检讨之必要。」
    对其说法,笔者以为宋濂及吴荣光所言,应为大体言之,并非将其截然划分为三阶段,只不过如此归类型的评述,很容易造成浅显的理解或后人之误会罢了;故中田勇次郎的看法,似过于拘泥于三变之时间性。且由今天赵孟頫的书迹来看,「初临思陵」,是有迹可寻的。由著录可见,其十九岁所书之《读书乐趣》篇,已称「笔力遒劲」、「用笔全具思陵体格」;二十四岁时所作之《书画合卷》,「字近思陵,而笔无停机,有大风撼毫之态」;三十岁时所书《杜工部秋兴四诗卷》,亦为「学高宗书」、「韵度丰艳」,加上从高宗「回归晋唐」的书学主张及对二王之书用力之勤,即可了解赵孟頫必定有受其影响,甚至可说孟頫在元代书艺的作为,正是完成赵构在南宋初年未竟之理想。
    当然,在赵孟頫的书法生涯之中,并非仅学赵构、钟繇、二王、李邕这数家,其他如唐代虞、永、欧、褚、颜、徐以及宋代诸名家,只要在历代有较大成就的其它书家,他几乎都深入地研讨过。由其传世作品中,留有大量临写作品,可见其勤奋之学书历程。他曾经背临十三家书,取复视之,无毫发不肖似;又自云中年「学褚河南《孟法师碑》,故结字规模八分。」(题《千字文》卷后);他所临张长史《京中帖》,「笔法操纵,骨气深稳….且不用本家一笔。」(陆深《书画题跋记》);他亦爱欧阳询,以为「清劲秀健,古今一人」,且尝手录《欧阳氏八法》以授子弟,所书之《发兴寺碑》,结束处颇得欧阳询《邕禅师》笔意;即如他反对宋人只求尚意之书风,然对宋四家之书作,亦每有临习,扬其长而避其短;柳贯的记载亦可知其旁涉之广,云:「犹记寒夕宿斋中,文敏谈余,试濡墨覆临颜、柳、徐、李诸帖,既成命取真迹一一覆校,不惟转折向背,无不绝似,而精彩发越,有或过之。」(《柳侍制文集》卷十九);明王世贞亦言:「欧、虞、颜、柳、旭、素,以至苏、黄、米、蔡,各用古法损益,自成一家,若赵承旨则各体具有师承,不必己撰。」再加上其章草学索靖、萧子云,隶书学梁鹄,篆书学李斯,小楷还能窥及他向民间抄经手的学习,可见其广采博收而冶融百家。由此可知,赵氏一生的书法风格演变是在大量临摹晋唐名家书法的基础上,逐渐的融合,最后贯穿斟酌而自成一家法度,虽然其法度严谨、古法较多,然自家面貌并不逊于唐宋各家,风格韵味也独具一格,才有后人称其书为「赵体」,与「颜体」、「柳体」、「欧体」并称于世。
    书法成就    
    赵孟頫的书法及其书学思想,从书法历史地位来说,当然与开创书法新时期的东晋「二王」不可比拟;从书法艺术本身的创造性来说,也并非十分特出。但其之所以能够在书史上留名,最重要就在于他能够力破宋人取法「四家」及轻视古法之风,重新发掘树立晋唐的用笔规范,将快被遗忘之法度、形式找回,而能开启一代书风。

    一、书迹作品

    《元史.本传》云:「孟頫篆、籀、分、隶、真、行草书,无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赵孟頫于一生中流传下来许多作品,内容广泛,一般言其书篆、隶、真、草四体皆善。然从传世之赵书《六体千字文》来看,其篆、隶水平似乎并未见得十分高明,篆书虽宛转流美,隶书亦清劲秀逸,结体皆由古制,而取法却不甚高。其弟子杨载于《赵公行状》中云:「篆则法《石鼓》、《诅楚》,隶则法梁鹄、钟繇」恐是牵强附会之词。应以方孝孺于《逊志斋集》所言较为可信:「赵魏公子昂爱鼎臣(徐铉)书,所作大小篆多类鼎臣」,陶九成则谓孟頫晚效吾衍。因徐、吾都以毕生精力专攻篆学,于宋元两代声闻甚着,故赵氏在篆隶上的成就比之当代书家,恐不及吾衍、徐铉。故观赵孟頫书法之成就,应将重点摆在正、行、草这三个方面较为恰当。
    赵孟頫的楷书,与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四大家,世称「赵体」。传世碑刻墨迹之多,恐怕无人可比,因此自元代以来,从而学者颇众。其结体一般取横势,字形偏扁,平整中带有倚侧,呈左紧右疏,每一笔画皆有明显之三过折,带有行书笔意,不仅有颜的庄严、柳的劲拔,还有欧阳的紧密、褚的清朗,晚年又增以李北海的飞动之势和峭拔之力,遂卓然自立。传世代表作有《胆巴碑》、《仇锷墓志铭》、《玄妙观重修三门记》等,此类作品多见于书碑,用笔沉稳,一丝不苟,精到严谨,章法布局经纬分明,尤以晚年所作之《胆巴碑》,法度严谨,神采焕发,可看出赵书技法之炉火纯青。
  而小楷作品亦被誉甚崇,鲜于枢评为「子昂诸书第一」,其小楷主要得力于王羲之、王献之,曾自云:「余临王献之《洛神赋》凡数百本,间有得处….亦自宝之…。」在自跋所临王羲之书《东方朔画赞》亦言:「右军小楷存于代者唯《乐毅论》、《黄庭经》及《东方朔画赞》耳,余深爱此墨本《画赞》,笔意清古,思齐有此」。小楷极为工整,笔法劲利,姿态多变,富有唐法晋韵,论者以为「如花舞风中,云生眼底」(袁桷《清容居士集》),文嘉说他自「右军《黄庭经》、子敬《十三行》之外,不染他人一笔。」(《珊瑚网》)并由于书写内容和形式不同,如写经、墓志、辞赋、手札等,其风格面貌也有所差异。传世代表作有《汲黯传》、《洛神赋》、《书禊帖源流卷》、《过秦论》及大量的佛道经卷如《道德经》、《法华经》、《心经》、《金刚经》、《度人经》等。据墨迹流传和著录所记,不同名称的佛经和道经不下二十余种,其用力之勤,历代书家无一过之,明代顾起元谓「松雪居士平生善以笔砚作佛事,所书经当不下数百本。」这一方面可以看出当时佛教、道教之盛行,因其中许多经卷是应帝王之命而抄写的,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赵氏一生以佛道寻求超脱的精神世界。从书法而言,这些作品似多法小王,流丽中寓绵劲,深得《洛神》神髓,确为唐以后的最高境界,故倪云林评:「子昂小楷,结体妍丽,用笔遒劲,真无愧隋唐间人。」
    在各体之中,赵氏成就最大者当首推行草,传世作品以行草书最多,对后世之影响也以行草书最深,其中包括大量的信札、题跋。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行楷兼及,如《行书千字文》、《前后赤壁赋》、《归去来辞》等等。二为行草相继,赵孟頫抄录一些短文诗篇、来往信札、题跋作品多属于此类,于行书中带草笔,如《玄都坛歌》、《纨扇赋》、《行书杜甫诗》、《方外交疏》、《苏轼古诗卷》等等及大量的信札、题跋作品,数量之广,不胜其计。三为草书,数量较少,但于尺牍中时可见之,如《与鲜于枢尺牍》,作品除临摹二王草书外,《衰荣无定诗帖》是草书中的佳作。
    赵孟頫的行草书,可说深得右军遗意,几乎融汇了二王书风中所有书家的技巧,从各种不同角度汲取其中的精华部分,进行相互交叉融合。其笔法蕴藉沉稳,笔意纵横,流利飞动,多姿多态,秀逸清新,传世之《兰亭十三跋》、《归去来辞卷》、《赤壁赋》、《雪晴云散帖》为其代表作,可窥其书风的主要面貌。而晚年代表作《玄都坛歌》,通篇气势跌宕,宛转流畅,笔意滋润,行笔舒展开朗而又圆浑沉稳,其中融会了李北海、徐浩、柳公权、陆柬之等人的笔法,交叉于二王笔法之中,显出赵氏已将所学完全融合运用,不会任何生拉硬凑之感。另外,其书法中风格最接近晋人风度的,则数流传下来的大量信札、题跋作品,信手拈来,非常自由随意。由其信札尺牍中,不仅可以看到汉魏六朝潇洒纵逸的神态,亦可见唐代书法严谨森然的秩序。

    二、书史地位

    关于赵孟頫在中国书法史上地位的评价,历来颇不一致、褒贬互见,有人讥为「奴书」、「缺乏骨气」,也有评为「冠绝古今」,其中以明代王世贞的评价较为客观。其曰:「承旨可出宋人上,比之唐人,尚隔一舍。」平心而论,赵孟頫的书法,比之王右军、颜鲁公在创造性上显然并不如他们,但作为元代书艺高峰,则仍堪与前贤并肩。近人杨守敬也说:「元人自以赵松雪为巨擎,简札脱胎右军,碑版具体北海,自是东坡后第一人。」
    赵氏的书法,在元代影响了一代士人,形成了风格鲜明的赵派书家群,书法名家鲜于枢、邓文原、虞集、俞和、康里子山、郭异等皆受其影响。之后亦影响有明一代,直至明代晚期在个性解放思潮下出现的一批书家才使赵书风靡的局面得以打破,但他的书法仍受到广大世人的喜爱,入清后乾隆皇帝酷爱其书,使赵书再度风靡朝野。因此赵书作为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家,以及他所领导的全面回归的古典主义书法潮流,在书法史上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
    赵孟頫之所以能成为元代书坛的盟主,在书史上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在于他渊博的学识及对艺术创作一贯的认真态度,而他在书史上最重要的贡献即在于他所提倡并推动带领的复古书风,由于他的努力钻研和身体力行的摹古实践,对当时的书艺起了示范和引导作用,矫正了南宋以后尚意书风末流所造成的时弊,使晋唐法度,尤其是在两宋一度被疏远遗弃的二王书风又重新被加以重视,其复在书法上的「复古」功绩是可以肯定的。但从创新的风格角度来看,这种尊崇表现出来却是被动摹仿的,失却了唐人尊王法而能出新法的创造精神,对后世书家因而产生了负面影响,使在效法二王法度的书法面目基本上皆大同小异,缺乏鲜明的个性,造成只取其形,而未学其神之弊。即使如此,以他对书法的造诣和影响,称其为宋之后书法发展史上的一位巨匠,仍然是无可非议的,其所带动元代的复古书风,在书法史上所起的「调整」作用亦是功不可没的。

                                                                             (佚名)

 

延伸阅读(

赵孟頫行书《国宾山长帖卷》













《国宾山长帖卷》

释文:
    孟頫顿首。国宾山长学士友爱足下。孟頫自顷得答字云。行当入城。日望文旆之来。而岁事更新。已復一月。其悬想之意殊拳拳也。人至得所惠字。乃知疾患渐安。极用為慰。户役造船之扰。虽不能不动心。然要当善处。恐未可缘此便应释老之归。释老二家。又岂能尽无事耶。此却非细事。更须详思。切祝。切祝。承索先人墓表。谨以一本上纳。盖光子没四十余年。而墓石未建。念之痛心。故勉强為之。才(薄)劣不能制奇文。力薄不能立丰碑。此皆可深恨者。非国宾相知。不敢及此。名印当刻去奉送。承别纸惠画绢。茶牙。麂。鳩。鱼干。乌鷄。新笋。荷意甚厚。一一祗领。不胜感激。偶有上党紫团参一本。恐可入喘药。附去人奉纳。冀留顿。未承教间。唯厚自爱。不宣。闰月一日。孟頫再拜。乌鷄不阉者求一二对作种。无则已之。手书再拜復国宾山长友爱足下。赵孟頫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