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马特拉齐值得我们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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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米兰正一骑绝尘，马特拉齐和齐达内的故事却没有结束。这个世界的伤害纠缠不清，但和解或许是最好的出路。SI记者和摄影师踏上了去国米训练营的路，探寻马特拉齐的内心世界。
没什么能比一个意大利足球明星的名声更容易滑落的了，除了他身上的裤子。到底是什么让世界杯冠军产生了脱裤子的冲动?2006年的夏天，5名意大利球星浑身涂满橄榄油，全身只穿着D＆G内裤的广告遍布了整个德国，这样的场景当然容易让人心潮澎湃(毕竟，他们为世界留下了一些小小的遐想)。现在，七个月过去了，这些球星中最声名狼藉的一个，正在米兰一个时髦的摄影棚里大大方方地穿着黑色Dolce＆Cabbana内裤对着一群晕头转向的人们摆造型。这个时候的他很难让人不去定睛细看。
如同2006年夏天那样，这也是他所希望的。“看，这就是世界杯的战利品!”马可·马特拉齐一边说，一边指着左大腿上那个8英寸长的文身，这个文身也是身高1.90米的马特拉齐全身12个文身中的一个。“世界杯决赛后的第三天，我就去做了这个。”
“我也有一个!”和马特齐结婚13年的达妮埃拉一边卷起右边的袖子，一边插嘴说道。她的右臂上也有一个小小的大力神杯图案的文身，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向众人展示自己其他部位的身体艺术的兴趣。
他们2岁的女儿安娜在附近玩耍，开心地咯咯笑着。2006年7月，她的爸爸在全世界面前成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体育瞬间的主角：世界杯决赛的终场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临近，马特拉齐对法国队的球星齐丁·齐达内说了些什么，法国人忽然被激怒了，用自己的头重重地撞向了意大利人的胸口，后者应声倒地。世界杯“头撞门”事件发生后，围绕着这一事件，整个娱乐工业产生了大精的连锁反应——流行乐排行榜榜首歌曲，畅销书，数字视频You Tube上疯狂飙升的点击率——如果历史最初是以悲剧来记录这个瞬间的活，那么之后，它就变成了一场闹剧。这个被戏称为“骇客”的男人宁愿用拥抱来面对这场闹剧。
将33岁的马可·马特拉齐和丹尼斯·罗德曼、罗伯托·贝尼尼相提并论，你会发现他们有若干相同之处。和罗德曼一样，他也是个文身覆盖全身的硬汉，他那些毫不掩饰的神气活现的滑稽动作又常常会让自己精巧的球艺失色不少。在世界杯的决赛中，由于自己失误给对手送上一个点球的是他，将功补过为本队攻进一球的也是他……引发“头撞风波”的还是他。在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中，他创造了后卫进球的最高记录(2000—2001赛季，在佩鲁贾队效力时，他总共进过12个球)……不过，随后他又因自己的不正当行为领受了意大利足球史上最长的禁赛处罚。2006年12月18日，他刚刚进了一个倒钩球……但桑普多利亚队的吉恩纳罗·德尔维齐奥对他的另一次“头撞”却吸引走了人们所有的注意力。
和奥斯卡奖得主，意大利喜剧演员贝尼尼(电影《美丽人生》)一样，马特拉齐也擅长从不幸中挖掘诙谐。2006年秋天，为了替慈善事业筹款，他出版了一本书，在这本名为《我到底对齐达内说了什么》的书中，他列举了不同的249句挑衅的话。(例如：“福柯死后，法国哲学江河日下了。”)马特拉齐还为N1KE拍摄了一条以“头撞”事件为主题的广告片，在片中，他用坚实的胸脯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例如强壮的橄榄球线卫、两名警察合举的撞锤和一辆疯狂飞驰的越野车。最近，一条新的球迷口号开始回荡在意大利的足球场里：Tutti Pazzi per Materazzi!(为马特拉齐而疯狂!)
有的时候，尽管他也无法隐藏自己对“齐达内事件”久久无法终止的沮丧——他并没有提到恐惧。在马特拉齐全身繁多的文身中有一条意大利谚语，这条文身很长，从他的左手臂的背面一直延伸到右手臂：如果你可以解决问题，那么为何要担忧?如果你的问题根本无法被解决，那么担忧又有什么用?但是，如果解决这个公众皆知的问题是他永远都无法回避的，他该如何?如果，他想要当面和齐达内沟通并传递歉意的请求被永远拒绝时，他又该如何?
那个命运纠葛的柏林之夜距今已经八个月了，可是有一种感觉是“骇客”无法抹去的，那就是历史已经记录下了2006年世界杯上的“当胸一撞”，它比那届世界杯上的任何其他瞬间都更容易被铭记。“联合国希望为我们分别拍摄一幅照片，然后将它们放到一起去，但对我来说，如果我们能亲自走到一起，我将会感到更加高兴，”马特拉齐通过翻译这样告诉我们，“我已经对那些我曾经冒犯过的人表示了歉意。我想(齐达内)也应该为他对我所做的和我事后所经历的一切道歉。如果我们在联合国的帮助下完成了这一举动，全世界都可以看得到。我本人非常乐意为了世界和平与沟通去做这件事。”
齐达内的反应?“一切已经过去，”2006年秋天，他这样对法国Canal＋电视台说，“事情就如同它发生过的那样发生了。我们必须接受现实，并且继续生活。”
无论怎样，马特拉齐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齐祖已经退役了，而他，“骇客先生”，依然还在绿茵场上——并且英姿勃发。
2月中旬，在维罗纳的多米尼卡摄影棚内的这个阴郁的下午，只不过是意大利足球一个非常微小的缩影。西西里足球场外的球迷暴动导致一名警察被炸死后的第9天，意大利政府极不情愿地重新恢复了足球甲级联赛，但是所有的场地都被要求实施严格的安全措施，因为无法达到标准，很多场次的比赛都被迫在球场关闭的情况下进行，只有在场地安全达标后，球迷才能被准许入场看球。“非常，非常难过，”马特拉齐摇着头说。“没有球迷，任何运动都没了意义。”
在过去的12个月里，还有哪个国家会拥有如此奇特的足球?一方面，2006年7月意大利国家队拿到了其第4个世界杯冠军，马特拉齐所在的国际米兰队在本国的最高级别联赛中连胜18场。另一方面，意大利联赛几乎崩盘，不仅仅是因为西西里的悲剧，还因为从2006年延续至今的丑闻，在一系列处罚中，传统强队尤文图斯队被下放到乙级联赛。2007年3月6日，国际米兰队被西班牙瓦伦西亚队踢出了欧洲冠军联赛8强，终场哨响后，失败者和胜利者卷入的那场丑陋的打斗竟也显得如此平常。
唯一令人惊讶的是，这次马特拉齐竟然不是故事的主角。两年前，意大利的足球评论员因为马特拉齐侵略性的球场表现，给他贴上了“野兽”、“罪犯”的标签：2003年，狠踹当时AC米兰队球星安德烈·舍甫琴科；2004年，拳击西耶那队的布鲁诺·西里洛，这也让他受到了长达2个月的禁赛。尽管如此，他在那些日子里的恶劣行径正在被渐渐淡忘。称它为“骇客”归来吧。“过去，他被看做坏人，”达妮埃拉说，她为马特拉齐生了两个儿子(10岁的吉安马可、6岁的戴维德)和女儿安娜。“有人问过我，‘他在家里打你吗?’而世界杯后，马可成了偶像。现在，人们会说，‘你很幸运，你有一个完美的男人。’可是，之前，拥有马可就是我的幸运，只不过没有人赞同我的观点而已。”
不赞同达妮埃拉观点的人有时还包括了马可的父亲，罗马豪门俱乐部拉齐奥队的教练吉塞皮。当年正是老马特拉齐建议儿子放弃足球，改练迈克尔·乔丹的运动——篮球，也是他，激发了儿子对号码23的迷恋——马特拉齐的球衣号码和结婚的日子都是23号。而在马特拉齐放弃篮球，21岁时还在丙级联赛苦熬时，吉塞皮在儿子的婚礼上质问这对新人：你们觉得可以靠他从踢球上挣到的钱活下去?达妮埃拉说： “没有人相信他可以成为优秀的足球运动员，除了我。”
像罗德曼一样，马特拉齐也是个大器晚成的球员，他24岁踢上甲级联赛，而他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出场比赛时，已经27岁了。他认为母亲39岁时因乳腺癌去世的打击，最终成就了自己的刚毅和坚韧。马特拉齐在内心深处珍藏着关于母亲安娜的记忆：小的时候，母亲每个周末都会从巴里的家中出发，开车300多英里，带着3个儿子去看还在踢职业联赛的父亲的比赛。“她是在我15岁生日过完11天后去世的，”马特拉齐说，“在15岁的时候就失去母亲，这样的经历很难熬。你只能尽快地长成一个男人。”
马特拉齐最引人注意的一个文身在他的背部，一对巨大的天使翅膀环绕着他、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女儿的名字。“我许下了一个诺言，”他说，“如果我能生个女儿的话，我要用母亲的名字给她取名，我还要文上一对守护的翅膀，这感觉就像我的母亲一直在那里保佑着我们。”
根据自己的经历，马特拉齐辩称他绝对不可能去侮辱齐达内的母亲——而齐达内则坚称马特拉齐的确说了侮辱自己母亲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而且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曾有着怎样的命运，”马特拉齐说， “你可以一针见血地击中对方的心脏，但那样做却是太过了。”最终，从2006年7月一直憋到现在的怒火并不是冲着齐达内去的。“最伤害我的是媒体，特别是英国媒体，”他说，“他们说了很多有损我形象的、连齐达内事后都否认的话。我并不应该承受这些。”
赢得世界杯的全部好处——成了意大利人顶礼膜拜的英雄，会见乔丹，在“滚石”乐队的演唱会上拿起了麦克风， “我像基斯·理查德(乐队的主音吉他手)一样疯狂!”——当然有些坏处也意味深长。比如，他被伊斯兰极端分子迅速地列上了公众人物名单，并成了暗杀的目标人物。
2007年夏天，几封从法国寄来的匿名信被送到了国际米兰队的训练场。“他们说，他们非常想见我，因为他们想杀了我，”马特拉齐说，声音低得像在耳语，仿佛不想让在不远处玩足球的女儿安娜听见， “我向警察报了案，因为这是和宗教相关的事件。”——有人根据齐达内的反应，猜测马特拉齐错误地使用了反穆斯林的侮辱性语言。 “我的一个(法国)队友，奥利维埃·达科特，对此很担心。”
那么你不担心?“我会一笑而过。我真的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那样邪恶的人。”
在上届世界杯的那场媒体风暴中，即便是最著名的媒体也都迅速地宣称自己报道的版本是最真实的版本。伦敦的《泰晤士报》雇佣的那名“唇语专家”声称根据口型辨别出了马特拉齐叫齐达内为“恐怖分子妓女的儿子。”与此同时，《纽约时报》则引用齐达内的亲戚的推测，认为马特拉齐当时称齐达内为“恐怖分子”或“阿拉伯叛徒(harms)”，这是对在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人的侮辱性称呼。
现实情况又是怎样的?马特拉齐辩称，他说的话和法裔阿尔及利亚人没有任何关系。“当时，我一直拉着他的球衣，因为我怕他从我这个点上摆脱防守，射门得分，”马特拉齐说，“可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里全是憎恨的目光。他从头到脚地看了我一遍，然后说，‘O.K.’球衣是你的了，我会在比赛结束后把它给你。’我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你的姐姐更感兴趣。’”
尽管，齐达内告诉国际足联的调查小组，侮辱的内容无关种族和宗教信仰，但媒体的报道依然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我非常害怕，”达妮埃拉说。“有媒体(英国的小报)引用齐达内的母亲的话，说她想把马可的睾丸割下来放在盘子里。我们有不少穆斯林朋友，他们让我们要小心一点，因为这很可能成为煽动。”2007年1月，当国际米兰队前往巴林踢比赛时，达妮埃拉着实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每一次触球，全场的球迷都在吹哨哄我，”马特拉齐回忆道。“他们绝对都是被我根本没说过的那些话所影响了。”
跟随着难以击败的国际米兰队行进在奔向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冠军的道路上，马特拉齐期待着一切向前看。如果齐达内走进了你的更衣室呢?“我会伸出我的手，”马特拉齐说，“在人的一生中，你不该有敌人。他曾在某一场体育比赛中是我的敌人，但也仅此而已。让我们见个面，再合个影。他甚至可以把球衣带给我。”
他又耸了耸肩，微笑着。如果“齐祖”和“骇客”最终握手言欢，人生难道不会更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