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税负现状分析：专家称工薪阶层最痛苦

南都周刊

中国人税负现状分析
《福布斯》又发排行榜，中国税负痛苦指数全球第三。于是，各种辩解再度出现。但我们不想关注，中国究竟排在哪里。
现象：税痛
群访：面对税负 民众不解
延伸：百姓不爽的六个问题
访谈：
财政部科研所孙钢——拿工薪阶层说事是个误区
经济学家茅于轼——工薪阶层应该最痛苦
资料：中美个税和生活质量对比
我们只是想知道老百姓的直观感受。他们面对税负态度如何，他们有多痛苦？哪个阶层更为痛苦？
税痛
记者 谢海涛
中国的税负现状如何？这是一个颇具罗生门色彩的话题。如果你问私企的老板或者普通的百姓，他们往往会引为切肤之痛：重或者很重；如果你要问到政府部门，他们往往会举出宏观数据：不重或者偏轻。
最新一期的《福布斯》言论，无疑使这个话题如火上浇油：“中国的税负痛苦指数全球第三”。像往常一样，中国官方出面驳斥，税务专家表示其指标体系并非国际公认，其排行榜娱乐性强于科学性；媒体则在争论中国的税负痛苦指数究竟有多高。
一时纷纷纭纭。喧嚣之下，也有更多的人在思考：中国人的税负状况到底是怎样的？纳税人是幸福还是痛苦？其原因又是怎样？一场宏观的争论，在此转为更为民生的话题。
税负现状分析
据国家税务总局公布，2006年中国宏观税负(税收收入与经济总量的比值)为18%。这个数字仅比2005年小涨0.5个百分点，比发展中国家平均低3个百分点左右，比发达国家低约12个百分点。
中央党校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周天勇对此表示异议，他称2006年政府财政收入接近3.2万亿元，如果加上1.3万亿元的预算外收费、土地出让金5000亿元、社保8000亿元等预算外收入，我们真实的税负已达31%至32%，已对刺激消费产生消极影响。
这一判断的背景是中国税收收入近十几年呈直线型增长，1999年突破10000亿元大关，2006年达37636亿元；近年来的增速均超过20%，远超GDP、国民收入的增长速度。
与周天勇一样感觉税负较重的，是作为微观个体的企业和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专家指出，一方面因为税基比较窄，税负主要落在一些行业和企业及个人身上。据国家税务总局统计，1994年，我国工薪项目个税32.13亿元，占个税总收入的44.21%；2000年工薪阶层缴纳283亿元，占全国个税660亿元的42.86%；2004年，全国个人所得税收入为1737.05亿元，其中65%来源于工资、薪金所得，中低收入者又占了绝大多数。2005年，工薪阶层为个税总收入贡献了60%的份额，而富人的纳税份额不到10%。
税收专家刘桓认为，在当前的分类扣缴制度下，高收入者享受着多源扣除的优势，逃税漏税现象严重；而3亿多工薪阶层由于收入来源单一，实行代扣代缴制，反而成为税负最重的人群。有网友指出，这实在有违“多得多纳税”、“损有余而补不足”的税收原则，税收本应发挥的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演变为事实上的“劫贫济富”。
税收到哪里去了
“作为纳税人，你最关心什么问题？”据《中国青年报》日前的调查，49.4%的人选择了“政府把我们缴的税用到哪儿去了”。近几年，我国税收收入在大幅度增长，但是预算支出的透明度却没有随之增高。每年两会，都有代表委员提出阳光监督老百姓“钱袋子”的问题。
在上海“海归”老刘看来，政府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报告近乎玩数字游戏。试问如此多的税收之下，我们的福利如何呢？老刘对此深有感慨：北欧一些国家的社会福利已经囊括了国民的生老病死，在美国，税率是按照家庭来算税的，而在中国，税率从来都不考虑家庭因素，把养老问题丢给了社会和个人。在老刘看来，税收的法理逻辑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与高速增长的税收相呼应的却是“GDP崇拜”下公共服务的递减：教育和医疗卫生已经不是一种福利，买房难、看病难、上学难已成为压在纳税人身上的新三座大山；与之相随的是，贫富差距的扩大，社会治安状况的恶化等。
我们的税交到哪里去了？在上海一家报社工作的小吴，对每月要交1000多元的税养活“腐败分子”耿耿于怀。他认为我国行政成本过高，浪费严重，纳税人税款的使用缺乏有效的监督：从1978年至2003年的25年间，我国行政管理费用已增长87倍；2004年，国家审计署核查了2002年和2003年全国的行政经费、税收、基建、金融信贷等违规情况，共审计出违规资金2.252万亿元。近年来，我国公款吃喝一年2000亿，公车支出一年3000亿、4000亿，公费出国考察一年2000亿……
哪个阶层更痛苦
《福布斯》的排行榜，以公司税率、个人所得税率等一系列指标，把“痛感”量化，并得出在税负上“谁更痛苦”的结论。在小吴看来，数字总是冰冷的，而“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公众之所以对税收痛苦乃至愤怒，在于税收的公共服务逻辑没有得到理想回应，公共服务质量仍待提高，公共保障制度仍需健全。
没有得到理想回报的税收，似乎已构成纳税人不能承受之痛。这痛苦似乎是普遍的，哪一个阶层最为痛苦呢？小吴认为：追问这个问题，或许可以探寻转型期的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生存现状。
税收面前，谁更痛苦？是靠工薪为生的城镇低收入居民吗？随着税基的加宽，个税起征点的提高，他们的痛苦能减少多少？是农民兄弟吗？废止《农业税条例》以后，每户农民每年可以多得五六百元的收入。他们曾经的痛苦能永远免除吗？
是从业人员人数超过1.5亿人，掌握或管理着10万亿元左右的资本，使用着全国半数以上的技术专利，直接或间接贡献着全国近1/3税收的新社会阶层吗？对富人的收税一直是舆论关注的焦点，“为富不税”现象更是千夫所指。相关税收监管政策早在1994年就已开始，13年来，更是下发了10多项税收征管制度和办法。他们会不会更痛苦？
是被称为“所谓仇富心理的替罪羊”的中产阶层吗？那些年收入10万元到几十万的人群，当富人群体因为收入高度非规范化而逃避调控时，他们却极有可能成为税收调节的主要对象，成为调节利益关系的牺牲品。因为相对来说，以工资收入为主的中产阶层的收入规范化程度是最高的，其个税也是最容易征收的。在诸如不久的将来可能开征的物业税、燃油税等调控措施中，中产阶层都可能首当其冲。而2006年，年入12万以上者须自行申报个税政策出台，他们是不是更为痛苦？
面对税负老百姓态度究竟如何
我们采访了月收入不到两千的菜贩，也访问了月入过十万的企业主，还有那些处在中间的工薪阶层。
面对税负民众不解
记者 景锦
面对税负，老百姓态度究竟如何？我们采访了月收入不到两千的菜贩，也访问了月入过十万的企业主，还有那些处在中间的工薪阶层。他们对税负普遍表示了一些不满。无论这些言语是否偏激，它多少还是反映了中国税收制度的一些问题。
林姐
上海 菜场商贩 46岁
月入低于2000元
税负种类：营业税　　每个月要交六七百的费用，里面哪些是税我们都不清楚。我带着两个十岁大的孩子来城里卖菜，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挣来一小半钱都交费去了，我们这些人没文化，不懂什么政策，就是觉得交钱挺多，好像也没什么福利。上面(管理部门)不给我们讲清楚，收的每一笔钱是干什么的，这税交得不清不楚，我们这里卖菜的(指所在菜场)大伙儿都不知道这钱到底怎么交的。
张清
湖北 警察 52岁
月入约2500元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
我在一个小地方干了三十多年公务员，虽然税负不算重，每月只要15元左右。但对我这样工资这么低的普通公务员征收的所得税不合理，不应将低工资阶层作为征税对象。应该再提高个税征税起点。
国家的税收都花在哪里了，我们花在子女教育上的费用占了一辈子积蓄的三分之一，攒了一辈子钱买房子，十万块钱的首付，还要交一万块的房产交易契税，这个钱交得太凶了，剩下点钱留着防老，靠那点养老保险，得点病就真要喝西北风。
在小地方政府机关呆着，看多了税务局的福利待遇比我们好多了。哎，清醒的官糊涂的百姓。
程灵
上海 合资员工 27 岁
月入约3000元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
每月交税大概240元。交税后我感觉石沉大海，看不见摸不到，交这么多钱从来没享受到什么好处，跟国外的福利没法比了。我做合资公司的会计，公司在国外也有办事处，对国外的税务账目也有些了解，发现中外公司员工的税负和福利差距真的是很大，而且每次跟税务部门对接的时候都很不爽，那些人占着便宜还装大爷。老百姓对所交税收使用状况根本无过问权，社保贪污案，腐败贪污税收的案子层出不穷，政府机关的漏洞太大了。
奕奕
上海 航空公司职员 股民 26岁
月入3000 左右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印花税(股票交易)
谈到税收这个问题，我才发现身边的同事也都和我一样对“税收”这个词基本没概念，只知道做什么都要交税。对于我们工薪阶级，税负的确是一种压力，承受的税负和享受的福利，而且我们普通老百姓对于税收使用情况，不甚了解。中国目前的贫富差距，愈演愈烈。个人所得税是把这个距离越拉越大，并没有起到任何调节作用。
FLORA
上海 媒体从业人员 26岁
月入约4000元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　　每月交税大概300元左右。我神经比较大条，工作几年了，换过几个单位，但是从来没关心过这个问题。大概就是知道工资多少也不由你说了算，被这这那那的一扣，每个月能拿到手的基本就是3/4。以前在小公司还好，公司会帮你避税，拿发票去充税，每个月头就抱一堆发票过去，那个公司算是扣钱扣得最少的公司了，其他的就都挺让人郁闷的，没由来地就把你一个星期的工钱砍了，等于一个星期都白干了，真不知道在给谁卖命，也不明白交的那么多钱都干什么去了。
工作几年，个人所得税是从来没少过，但是社保医保到现在都还没折腾好，因为是外地务工人员，户口啊，档案啊，弄个手续比解乱麻还难。不明白中国的福利待遇跟交税到底有多少联系。
圆圆
上海 公司职员 28岁
月入5000-10000元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　　每月交纳个人所得税700元左右。没享受到相应的国民福利；国家应当在公共教育及卫生事业上降低公民负担；税收制度不透明，征收后个人如何得到回馈，国家如何将税收应用与民我们不清楚；国家低中收入者赋税太高。
本来打算买车，发现购置税、车牌，各样加起来比车还贵，以后养车更麻烦了，一部车硬是咽了回去。
焦路
广州 银行员工 业余股民 年龄：36
月入约10000元
税负种类：个人所得税　每个月要交纳1500元左右的税费。付出多，暂时没见到回报，绝对不相等。我们这种接近中年的男人，只吃工资，要买房买车娶老婆，生活负担太重了，最不应该承担比重大的却缴纳最大的比重，而那些私营业主等高收入阶层却负担很轻，甚至没有。国外都有对富人专门征收的多项税种，中国没有，中国就对工薪阶层征税厉害。
去银行存个款，本身存款利率已低于CPI，却要缴纳20%的利息税，荒唐之极，甚至可恨。本身存款在贬值，还要收20%的利息税。房屋过户契税也挺狠的，增加了群众负担，却没把房价压下来。车类税也是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3年前新买了10万元的车，付了购置税10%，外地牌照每个月还要多交120，养车难啊。
BENNY
上海 私企老板 47岁
月入十万元以上
税负种类：增值税、附加税、个人所得税　　月纳税总额看每月收益不同，要几万元。企业所得税税率33%的税负，太重不合理，觉得没有福利可言。内外资企业的税负明显不公平。外资企业的企业税低得多了。“两税合一”将降到25%，希望落实到位，对我们内资利好多一点。
希望国家改变民营企业的税收政策。希望税负优惠，或按比例返还一些。民营公司和个人的缴费过高，而且交付给国家的税收用途不明确。关于个税，国外都有优惠政策，并把收缴的费用都用到了公民身上，还有小孩与老人的一些赡养费上。认为国内的税收，只有付出，没有让公民享受到福利。希望能低收或少缴税收，或者个税另想办法，做一些补贴之类。
目前中国的税收制度，基本是“劫贫济富”，税法对富人不起作用，只对穷人有用。希望把个税调到从一万开始征最好。加强对富人的征税力度，强化对税务人员的监管，不要拿税换自己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