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月虹楼法帖》(集米元章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8 20:08:10

 
 
 
 
 
 
 
 
 
 

 
 
 

 
 
 
 
 

 
 



 
 
 
 


 
 
 
 
 
 
 
 
 
 
 
 
 
 
 

 

 
 
 

 
 
 
 


 

 

清代《月虹楼法帖》
法帖,中国书法艺术载体之一。在纸张发明之前,古人大都将文字书写在竹或木制成的薄而细长的片上,称简牍或简书;或者书写在丝织品上,称为帖。在造纸发明以后,凡书写在纸或丝织品上的、篇幅较小的文字均称之为帖。在唐代由于帝王的喜爱,出现勾摹前人墨迹集帖,即《万岁通天帖》。到宋代又出现了汇集历代名家书法墨迹,将其镌刻在石或木板上,然后拓成墨本并装裱成卷或册的刻帖。这种刻帖即使古人的书法得以流传,并扩大其影响,又是学习书法的范本,故又称之为法帖。明清之际,随着印刷业的发达和人们对书法学习的需求,汇集前人书法墨迹,镌刻法帖持续不断,规模也越来越大。除上述《万岁通天帖》外,历史上著名的法帖还有《淳化阁帖》、《绛帖》、《潭帖》、《大观帖》、《宝晋斋法帖》、《真赏斋帖》、《停云馆帖》、《余清斋帖》、《墨池堂选帖》、《快雪堂法书》、《三希堂法帖》等。
宋代法帖大兴以后,人们开始从历代名人法书中吸取精髓、省悟其意。传说宋代书家米芾,学习古人书法,既广博又用功,他经常向别人借古法帖来临摹,然后把摹本与真迹一起还给人家,使人很难分出真假。他的书法神采飞扬,突破了前人模式,给人以气韵舒朗之感。其用笔犀利精熟,能八面出锋。当时的苏轼、黄庭坚也都深受法帖的影响,流传下不少为人称道的作品。如苏轼的《祭黄几道文》用笔饱满,意味温厚,谨严而有活气,为其最精之楷书墨迹。黄庭坚的《松风阁诗》、《惟清道人帖》墨迹苍秀开朗,有昂藏之态。继之,书家墨客争相效法,善书者不乏其人。行书成为其间的主要书体,变晋、唐行书之含蓄,而极力追求其神采发越,尽态极妍。“帖学”之风蔚为壮观。
明代,由于当时的最高统治者明成祖、孝宗、神宗等大力提倡“赏帖遣兴”,刻帖者尤多。明代中叶,政治禁闭松弛,经济发展,思想活跃,使不少书家放弃了长期倡导的“台阁体”,而从法帖中学悟书法三昧。如同文彭所说:“古人名迹,愈阅愈作,仆性善草书,每一阅,必有所得,益知古人不易到也。”在这方面最有成就者:首推师法怀素,兼学黄庭坚、米芾的祝允明。他的小楷肥厚遒劲,很得大小浓纤、斜正疏密的变化之趣。草书列是纵逸不群,并且长于运用偏锋,以造成千姿百态。二是取法王献之、智永的王宠。他的书法既有王献之的俊丽疏爽,又有虞世南的遒劲丰润。表现了书家潇洒欲仙的翩翩风度。三是学颜,并博涉晋唐宋诸贤的董其昌,其书法生拙而致秀,笔画用墨,层次分明,一生追求自然洒脱又其味无穷的“平淡天真”的艺术境界。
总之,法帖对后代的影响不仅仅是这些,象元代的赵孟頫,清代的王铎、傅山等亦皆深得法帖之神髓。他们在继承前贤的基础上,形成各自不同的风格,为人们所钦佩。
法帖在供人“欣赏”和“效法”的同时,并没有失去石刻具有的文献性(资料性)。由上所述,法帖收罗了无数名家,不同风格的墨迹,就书法而言,自是丰富多彩,尤其是诸多名人墨迹,原本已佚,只靠法帖得以流传。从收集的资料范围而言,更是为人所注重。如同姜夔在《绛帖评》序中云:“帖虽小技,而上下千载,关涉史传为多。”宋代的《钟鼎款识》帖,刻了许多古金文,《甲秀堂帖》缩摹了“石鼓文”,保存了古代的金石文字资料。宋《淳熙秘阁续帖》所刻的李白自写的诗,龙蛇飞舞,使我们更得以印证诗人豪放的性格。《凤墅帖》里刻有岳飞的信札,是可信的真笔。至于孙过庭的《书谱》帖,更对我国书法的发展,书写技巧等,作了精辟的阐述。它不仅是一部难得的艺术佳品,同时还是一部有价值的书法理论著作,为今后的学习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
至清代,法帖已有近1000年的历史,其洋洋巨制者也不少,但这时却碰到了困难,注重考证的清代文人学士,潜心研究金石之学,“碑学”又“死”而复生,当时以阮元等为首的“北碑派”抛出“抑帖扬碑”之说,认为书法应该以汉碑为根本,北魏能继承汉隶遗意,就断定北魏是继承书法的正统。这种说法,虽失之片面,不符合我国书体发展的规律,但对法帖的发展确有影响。
法帖在后来的重钩屡翻之中,的确有弊病。正如《碑帖浅说图解》中所说:“汇帖一出,合数十代,千百人之书,归于一时,钩摹出于一手,于执笔者,性情骨力,即不能人人揣称。临下、笔下、刀下,止此一律。天下未有不善书,而能刻古人书者,亦未有能一家书而能刻百家书者,共炉而冶,五金莫别。八法之衰,有由然也。”
总之,我们要正确认识法帖的作用,在收集、整理、学习的同时,要一分为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切不能“抑帖扬碑”,也不能“抑碑扬帖”。
法帖不仅是石刻中的一类,亦是一批重要的文字史料,对于研究我国书法艺术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同时,还是我们学习书法不可多得的范本。仅北京图书馆所藏法帖,根据已整理编目者,已达837种,3844册。下面将据所知,把有代表性者略加介绍,以窥其豹。
延伸阅读(一)
清代法帖
中国清代的宫廷刻帖和民间刻帖。
宫廷刻帖
清代刻帖前期以宫廷为盛,据《国朝宫史》和《续国朝宫史》记载,其镌刻法帖有百种之多,大都是乾隆时所刻。其中有集历代名家书法的丛帖,更多的则是康熙、乾隆个人的专帖,还有大量的是联句诗。
康熙二十九年(1690)清宫廷刻了第1部丛帖,即《懋勤殿法帖》,这是从清宫早期所藏的墨迹和旧拓中选辑的。《渊鉴斋法帖》和《避暑山庄法帖》都是以康熙自己书写的字或临摹书家名迹刊刻而成。乾隆初年将雍正所书的训谕及各体诗文,以及临摹诸家的名迹,刻成《朗吟阁法帖》和《四宜堂法帖》。这些帖刻成后,都储藏在宫中,传拓很少,流传在民间更少,所以知者不多。故宫博物院藏有原石和初拓本。乾隆二十六年(1761)乾隆将自己所写的诗和经书,以及临摹古代书家名迹摹勒上名,刻成《敬胜斋法帖》,共40卷。原石现嵌在故宫乐寿堂、颐和轩两廊。乾隆还命内廷诸臣为张照所书御制诗文和临摹的名人墨迹,编次摹刻成《天瓶斋法帖》10卷;为汪由敦编次摹刻成《时晴斋法帖》10卷;为刘墉摹刻《清爱堂帖》等。乾隆时最著名的法帖为《三希堂法帖》。此外,以《墨妙轩法帖》、《兰亭八柱帖》、《重刻淳化阁帖》等为著名。乾隆以后宫廷刻帖逐渐减少。
民间刻帖
清代民间刻帖的风气也很盛行。清代早期的民间刻帖大都是集历代名人书法的丛帖。如卞永誉的《式古堂法帖》、陈春永的《秀餐轩帖》,虽从明末开始刊刻,但都是到了清代才完成。《职思堂法帖》、《翰香馆法帖》、《秋碧堂帖》,都是康熙间刻成的法帖。卞永誉、梁清标都是清初著名收藏家,他们所刻的法帖,鉴别之精、刻工之优良,在当时法帖中是第一流的。清代初期集刻个人书法的法帖,以集王铎书法的《拟山园法帖》和集傅山书法的《太原段帖》最为著名。
清代中期和后期刻帖之风更为盛行。曲阜孔继涑刻有《玉虹楼帖》、《玉虹鉴真帖》、《玉虹鉴真续帖》、《谷园摹古法帖》、《国朝名人法帖》等。其子孔广廉亦嗜刻帖,荟萃孔氏所刻各帖,有101卷,名为《孔氏百一帖》。嘉庆间金匮(今江苏省无锡市)钱泳以工书著名,亦嗜刻帖,一生刻帖数十部,还摹刻了大量的碑碣、墓志等。据《履园丛话》记载有《经训堂帖》、《□晋斋法帖》、《清爱堂帖》、《惟清斋帖》、《写经堂帖》、《秦邮帖》、《问经堂帖》、《吴兴帖》等20余部。南海(今广东省佛山市)叶梦龙刻有《友石斋帖》、《风满楼帖》等。金石学家吴荣光刻有《筠清馆帖》、《岳麓书院法帖》等。歙县(今安徽省歙县)鲍漱芳有《安素轩帖》,叶应阳有《耕霞溪馆法帖》。这些都是当时比较著名的法帖。道光以后潘仕成刻有《海山仙馆帖》,潘正炜刻有《听□楼集帖》,伍葆恒刻有《南雪斋藏真帖》。光绪(1875~1908)间孔广陶刻有《□雪楼鉴真法帖》、陆心源刻有《穰梨馆历代名人法书》、杨守敬刻有《邻苏园法帖》等。清代刻帖之风极为盛行,种类和数量之多都超过前代,以上都是其中比较著名和流行的法帖。
清代法帖较有影响的有下列各种:
《式古堂法书》  康熙二~六年,长白(今吉林省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卞永誉把家藏魏、晋至宋、元历代名家书迹选集,由黄元□双钩,刘光□镌刻,共10卷。帖名隶书,不列卷次。帖未刻成卞永誉卒,由黄元□代为刻成。
《翰香馆帖》  康熙十四年,宛陵(今安徽省定城县)刘光□汇集魏、晋、元、明各家书法,编为10卷,又附虞世璎书2卷。卷末刻“康熙十四年春正月宛陵刘氏翰香馆摹勒上石”隶书3行。附卷后有陈继儒题跋。
《懋勤殿法帖》  康熙二十九年,康熙帝取内府收藏旧拓与名人墨迹,命臣下编次摹勒上石。自夏禹以来至明代米万钟,刻历代帝王和名人书法142家、534帖,编为24卷。每卷首题篆书帖名及次第,卷末刻“康熙二十九年庚午夏四月十六日奉圣旨模勒上石”隶书2行。
《秋碧堂帖》  无镌刻年月,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南)梁清标以其家所藏墨迹选集而成。自西晋陆机至元赵孟□,编为8册,皆名家作品。此帖为金陵(今南京市)尤永福摹刻。梁清标为清初收藏家,所藏法书极精,而摹刻亦非常精善,但帖未刻成梁氏先卒,石置覆廊下,后被金德瑛发现,洗拓行世。
《三希堂法帖》    乾隆十二年,乾隆帝命吏部尚书梁诗正、户部尚书蒋溥、兵部右侍郎汪由敦等,选择内府收藏一部分历代书法名家作品编成。由宋璋、扣住、二格、焦林等人镌刻。因帖中有内府秘藏的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伯远帖》3件稀世墨宝,这3件墨迹都珍藏在乾隆的养心殿三希堂内,故此帖取名为《三希堂法帖》。全部法帖共收集魏、晋至明末135人的300余件作品,并各家题跋200余条,分为32册,刻石500块。由于全部系墨迹上石,刻工精细,所以被后人所推重。原石嵌在北京北海公园阅古楼壁间。道光时进行了一次修剔,并增刻了花边。初拓本流传较少。
《墨妙轩法帖》  《三希堂法帖》刻成后,乾隆二十年,乾隆又命蒋溥、汪由敦、嵇璜、裘曰修、于敏中等编次《墨妙轩法帖》4卷,以为《三希堂法帖》之续,款式与《三希堂法帖》相同。收集自唐褚遂良以下诸家书法作品30余种,由焦国泰镌刻。帖石嵌在万寿山之惠山园墨妙轩两壁。原石现已佚。
《兰亭八柱帖》  乾隆四十四年,乾隆将内府所藏唐虞世南、褚遂良、冯承素钩摹的王羲之《兰亭序》墨迹和柳公权《兰亭诗》及《戏鸿堂帖》刻柳公权《兰亭诗》原本,于敏中补《戏鸿堂帖》刻柳公权《兰亭诗》阙失部分,董其昌仿柳公权书《兰亭诗》,乾隆临董其昌仿柳公权《兰亭诗》,命工摹刻在8个石柱上,名为《兰亭八柱帖》。首刻乾隆题八柱册并序,分为8册,每册首题隶书帖名及次第。石原置圆明园,1917年从圆明园废墟中搬到今北京中山公园,又筑亭保护。初拓本流传很少。
《玉虹鉴真帖》  乾隆中曲阜孔继涑汇集自晋王羲之至明董其昌历代名人21家,73帖,编成13卷。帖名篆书。又《玉虹鉴真续帖》13卷,汇集唐李白至清初王铎等各家书法。
《谷园摹古法帖》
乾隆中孔继涑选集摹勒,自汉《华山碑》、《石经残碑》至宋《群玉堂法帖》,从锺繇至赵孟□各家书法。因重刻前人碑帖,所以称为“摹古法帖”,此帖共20卷。此外孔继涑摹勒的还有《玉虹楼帖零种》9卷,《国朝名人法帖》12卷。
《玉虹楼法帖》等  《玉虹楼法帖》(张照书)12卷,《瀛海仙班帖》(张照书)10卷,《玉虹楼石刻》(张照、孔继涑书)4卷,《隐墨斋帖》(孔继涑书,其孙孔昭董勒石)8卷。
《经训堂帖》  乾隆五十四年镇洋(今江苏省太仓县)毕沅把其松雪斋所藏墨迹由毕裕编次,自晋至明共12卷,金匮钱泳、孔千秋镌刻。帖名隶书,前有木板印目录。
《小清秘阁帖》  嘉庆十七年(1812),钱泳编次并摹刻,自晋至元诸家书法11卷,日本、朝鲜等外国书迹1卷,共12卷。前无帖名,后归云间(今上海市松江县)沈氏,又名《吴兴书塾藏帖》。钱泳摹勒法帖还有《写经堂帖》8卷,嘉庆二十年刻,汇集锺繇至范成大等诸名家书法。
《风满楼集帖》  道光十年(1830),南海叶梦龙取清代诸家法书,编集成6卷,高要(今广东省肇庆市)陈□兆摹刻。帖名卷数篆书,前有隶书目录,后有叶梦龙跋。
《筠清馆法帖》  道光十年,南海吴荣光以自藏宋拓及墨迹选编成。自晋至元分为6卷。唐以前人书法多采自《绛帖》、《群玉堂帖》,宋以后人书法多取墨迹,由梁智斋、郭子尧镌刻。评论者认为此帖远胜广东所刻诸帖,影响较大。
《海山仙馆藏真》  道光九年至二十七年,番禺(今广东省番禺县)潘仕成选集唐、宋以来诸家书法编成16卷。帖名隶书。后潘仕成又有《海山仙馆藏真续刻》16卷,《海山仙馆藏真三刻》14卷,《海山仙馆摹古帖》12卷,《海山仙馆契叙帖》1卷,《宋四大家墨宝》6卷。
《筠清馆法帖》  《南雪斋藏真帖》道光二十一年至咸丰二年(1852),广东南海伍葆恒编集,自西晋至明分12卷,郭子尧、区远祥、梁天锡镌刻,帖名篆书。
《邻苏园法帖》  光绪十八年(1892),宜都(今湖北省宜都县)杨守敬编集。以晋、唐、宋各代著名书家书法编为8册(第8册为日本书法)。每册卷首篆书帖名,无次第,因是陆续上石,未分时代顺序。此帖多为重刻古代名帖。
米芾(1051-1107),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鹿门居士。祖籍山西太原,后定居江苏镇江。因他个性怪异,举止颠狂,遇石称“兄”,膜拜不已,因而人称“米颠”。徽宗诏为书画学博士,人称“米南官”。米芾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集书画家、鉴定家、收藏家于一身,他是“宋四书家”(苏、米、黄、蔡)之一,又首屈一指。其书体潇散奔放,又严于法度。《宋史·文苑传》说:“芾特妙于翰墨,沈著飞,得王献之笔意。”
延伸阅读(二)
闲话米元章
颠狂之名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苏轼遇赦自海南度岭北归,途中暂住于太湖边的小船上。那年夏季突然来临,而且非常炎热。苏轼饮冷过度,晚上腹泻,瘴毒并发,辗转无寐。痛苦的长夜他分外想念一位朋友,于是披衣而坐,给他去信,前前后后陆续写了有九封之多。他在信中慨叹道:“昨夜通旦不交睫,端坐饱蚊子尔。不知今夕如何度?”这位朋友接到信函,星夜兼程地赶来了,并专程送来一味良药——麦门冬汤,令苏轼大为开怀。他就是米芾。
以苏轼之巨眼,真正博他赏识的恐怕不多,米芾竟有幸被他认为是“天下第一等人”。他们频繁地鱼雁往来,让东坡在久病寂寥的日子里有棋逢对手的喜悦。米芾的文章清雄绝俗,不蹈袭前人一言。其书法更是欹纵变幻、超妙入神,收到这样的信函,东坡也觉得着实是一种享受啊。
吸引东坡的恐怕还有米芾奇特的个性。米芾将离扬州时,苏轼专门设宴以赆其行。席间,米芾突然起身问:“人们都说我性情颠狂,东坡先生怎么认为呢?”东坡一笑,抚着长髯说:“我同意大家的说法。”米芾颠狂之名从此远扬。
这种怪异性情与米芾的身世以及时局不无联系。据南宋人记载,米芾是西域“昭武九姓”胡(粟特人)中米国人的后裔,只不过汉化程度比较深了。他自幼聪颖,三岁读诗,七岁学书。因其母曾为英宗高皇后接生哺乳,在十八岁时恩荫入仕,其文化角色与真实身份出现了滑稽的错位,这使他一直感到压抑。他的一生,贯穿始终的是官场纷争。青年至中年是变法并延续的党祸,晚年则是曾蔡相轧。他和各派政治力量的亲疏去就关系,无可避免给他的仕途带来了不利影响,“从仕数困”。“冗浊”出身的尴尬以及政治风波的冲击,造就畸行诡迹、性格双重的米芾。既然“不能与世俯仰”,于是他把大量精力投入质有而趣灵的书画器玩中,回到永恒的精神之乡。
怪异之癖
不像东坡带着欣赏与包容态度调侃米芾与众不同的形迹,在众人眼中,米芾确实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人。他经常仿效唐人打扮,所到之处众人围观。尤喜戴高檐帽,坐轿子时,帽子为轿顶所碍,他不肯摘帽,更不肯低头,竟然撤去轿顶,露帽而坐。但是,不轻易低首的米芾却有一次摘帽设席下拜,对象有点离奇,居然是河边一块丑石,他边叩首边自言自语:“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此一颠举差点使他丢官,他则作图自鸣得意:“彼之所美,我之所恶也;我之所美,彼或恶之。”爱石成癖的米芾曾经从和尚那里得到一块端州石,屹立如山、气象万千,他喜爱备至,抱着石头睡了三天三夜,然后跑去嘱咐东坡为之题铭。在涟水做官时,米芾收集了该地许多奇石,天天足不出户在家欣赏,把政务置之一旁。杨次公伯到涟水检查官吏政绩,闻说此事,登门前来批评教育。米芾见了他竟笑而不答,从左袖取出一块嵌空玲珑的石头,翻来转去给杨看,杨观察使脸色铁青。米芾见状又取出块石头,只见此石叠峰层峦,比上一块更为奇巧,杨还是不为所动。米芾最后拿出一块天雕神镂的奇石,一边自语:“这样的石头怎能不爱?”杨观察使眼睛一亮,忽然夺过石头说:“不单你爱,我也爱得很。”说完转身登上车走了,米芾追悔莫及。
喜欢炫耀的米芾还因好洁成癖吃过亏。《清波杂志》载,米芾特意制作了一把银制长柄勺子,每当欣赏把玩藏品前,必让仆人舀了水滴泻洗手,洗完后两手相互拍干。有次他刚好得了一方宝砚,自认为“此砚非世间物,殆天地秘藏待我而识之”。朋友周仁熟慕名前来观赏,他把手洗了好几遍,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米芾高兴地把砚台捧出来,周连声叫好:“实在是难得的精品,不知道发墨如何?”米芾便叫仆人取水,但周仁熟性急,吐了一口唾沫研墨。米芾气极,二话不说将砚台拱手相让。后来周仁熟回去把这方砚台洗了又洗,给米芾还回去,米芾仍然不要。
为了防备这样的“灾难”重演,特别对于更加精贵的古书画,米芾专门订了“阅书之法”。每次朋友索阅书画时,他将两张方桌洗净拼起,上面再盖覆白纸。他沐手后取出书画,铺展以示客。“客云展,芾展;客云卷,芾卷。客据案甚尊,芾执事趋走甚卑。”每每客人看得快意,米芾却搞得大汗淋漓。
巧取之举
米芾也利用洁癖获取过一方宝砚,而且砚台的主人竟然是徽宗皇帝。一次徽宗召见米芾,命他在御屏上书写《周官篇》,并亲自给他备好御用端砚。写完以后,米芾突然把笔掷于地上,捧着砚台跪在徽宗脚下说:“这个砚台臣已经儒染过,不能再让您使用了。”徽宗素知“米颠”的性情,闻听此言大笑,旋即答应了他的请求。
对于心爱的字画米芾更不惜舍命相求。一日他与蔡太保攸同坐小船出游。攸拿出所藏右军王略帖示之,该帖苍雄沉着,逸迈奇崛,米芾惊叹不已,要求以其他画交换,攸不肯。米芾一急,竟跳上船舷以投江相要挟,被逼无奈的攸连忙将帖奉上。《铁围山丛谈》还记载过这样一件事:“唐沈传师有《道林诗》,大字犹掌,书于牌,藏其寺中,常以一小阁贮之。米老元章为微官时,游宦过其下,舣舟湘江,就寺主僧借观。一夕张帆携之遁,寺僧亟讼于官,官为遣健步追取还,世以为口实也。”这种抢夺的手段实在不太光彩,难怪苏轼会做诗取笑他藏品的来路不正:“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
米芾还常借人古书画自临,“并以真赝本归之,俾其自择,而莫辨也”。得偿所愿又借此炫技的米芾便得意不已。由于他好作赝本,骗得人家古书画很多,他的朋友们常以此戏谑之。东坡跋米芾所收书画云:“画地为饼未必似,要令痴儿出馋水。”又云:“锦囊玉轴来无趾。”山谷和之云:“百家传本略相似,如月行天见诸水。”又云:“拙者窃钩辄斩趾。”皆谓米芾好取人书画也。一日杨次翁请米芾赴宴,席间指着桌上一盆鱼对米芾说:“今日为君作河豚。”米芾不敢下箸。次翁于是大笑说:“你不必担心,这条河豚只是个赝本罢了。”
当时人们都说米颠“只痴进不痴出”,不过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得逞。传说有次他见到一幅戴嵩的画,画面上是两头蓄势发作、弓角相斗的牛。他爱不释手,摹了一幅还给主人。谁知主人认出这是摹品,要求归还真迹。米芾问何以见得,主人说:“牛目有童子影,此则无也。”原来戴嵩居然在牛的眸子里画了个放牛娃的身影。米芾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只好将原作还给对方。
作伪之法
由于米芾的“巧取豪夺”,自身藏品又富,且喜交游,所从游者皆一时名士,如此流连盘桓、饱游饫看日久,禀性聪慧的他自是目力大长,在鉴赏与伪托上尤有一手。他在《画史》、《书史》中描述了许多关于书画鉴定与作伪的方法。
晋唐、五代和宋初,画家作画往往不钤印章,只在隐蔽处题名款,不善鉴定者很难辨识,但眼力不同寻常的米芾常常能发现细微的证据,他在《画史》中记载:“范宽师荆浩,浩自称洪谷子,王诜尝以二画见送,题云勾龙爽画。因重背入水,于左边石上有洪谷子荆浩笔,字在合绿色抹石之下,非后人作也,然不全似宽。后数年徒僧房有一轴山水与浩一同,而笔干不圜,于瀑水边题‘华原范宽’,乃是少年所作,却以常法较之,山顶好作密林,自此趋枯老;水际作突兀大石,自此趋劲硬,信荆之弟子也。于是以一画易之,收以示鉴者。”若不是米芾独具慧眼,范宽之作将被误以为龙爽之作,画史上将有以讹传讹之可能。
米芾还从自己的经验出发,介绍了一些书画作伪之法,如用烟熏、染色法做旧等等。另有在绢上作伪、制造裂纹等情况。米芾在《书史》中还将自己所见到的王生做旧造假记录下来,同时也将辨识的依据作了说明:“熏纸烟色,上深下浅;染纸湿色,纸纹栖尘;劳纸作茧,纹软。”另外还有刮去真名填假名、无名画填有名画等等,如将五代山水画中“蜀人李昇”刮去,题曰“李思训”等,又所谓“牛即戴嵩,马即韩干,鹤则杜荀,象即章得也”。不一而足,以为后人警戒。
画史之争
虽然米芾精于鉴藏,但对于他是否为严格意义上的画家,历来争议颇多。透过《墨庄漫录》卷一、《春渚纪闻》卷七与《清波杂志》卷十一等相关记载,我们可以清楚看到米芾与赵佶君臣间书法创作的众多精彩场面,而类似的绘画交往却无从见到,就连米芾进献给徽宗皇帝的《楚江清晓图》也是其子米友仁的作品。史料记载他临摹古画以假乱真,多有后人渲染的可能。清代学者翁方纲著有《米海岳年谱》,以他数十年考据之功,也未能对米芾画作做出肯定的回答。鉴定名家启功先生更谓:“世传米画者若干,可信为宋画者几无,可定为米氏者又无几,可辨为大米者,竟无一焉。”所以有人认为其作品的天趣是得之于自然的启迪与自身的颖悟,而不是训练有素的必然结果。种种迹象表明,米芾作画大概是文人墨客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说,米画只能算作是其书法修养的自然延伸,是收藏书画器玩日久之后的自然陶冶与沐养。
米芾对于书画率真而又随意的态度与东坡“游心兹艺”一说异曲同工,其随性而洒脱的个性更一脉相通,所以二人如此相得。在东坡病逝前半个月,还勉强提笔给米芾写了最后一封信,结束了他们长达二十年的笔墨之缘。东坡云:“岭海八年,亲友旷绝,亦未尝念。独念吾元章迈往凌云之气,清雄绝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何时见之,以洗我积年瘴毒耶!”正是对于米芾及二人友情的深情评说。
东坡曾感慨:“世间有癖念谁无。”世人但有殊癖,终身不易,便是名士。      (胡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