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比较毛泽东与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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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在1972年对我说:“我们大家的老朋友蒋介石委员长不赞成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挥了一下手,这个手势也许指我们的会晤,也许指整个中国。
在我1953年首次会见蒋的时候,这位委员长在谈到中国时也这样挥了一下手,明确表示他指的不仅是他的台湾,而且也指中国大陆。我发现他们两人讲起这些都带些帝王派头。
从他们的手势和讲话看来,他们似乎都把国家的命运同自己的命运联在一起。两个像这样的领导人物在历史上相遇时,不会妥协,只会相撞,一个胜,一个败。
行为大不同
说来也许奇怪,他们两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都是东方人。毛只出国过两次,一次在1949年,一次在1957年,都是去莫斯科会见苏联领导人。蒋到亚洲以外的地方去也只有两次,一次是1923年去莫斯科执行任务,一次是1943年去开罗举行四巨头会议。两人都经常长时间地深居简出。毛趁暇写诗作词;蒋则漫步深山,吟诵古诗。两人都是革命者。毛反抗他父亲的专制和反抗整个社会制度;蒋反对满清王朝的对内腐败、对外懦弱。
他们的外表和内心深处都有许多不同之处,毛有一种轻松的无所顾忌的幽默感;蒋在我与他的几次会见中从未讲过任何幽默话。毛的书法潇洒,字写得龙飞凤舞毫无拘束;蒋的书法拘谨,字写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们崇敬中国的方式也不同。他们都爱这个国家,但是毛要抹掉过去,蒋要把过去作为基础继续建筑。毛在胜利后简化了汉字,这不仅是为了便利扫盲运动,而且也为了摧毁每一个复杂的汉字所包含的历史内容;蒋在败北后在他逃亡的船舰上腾出地方装走了近40万件中国古代艺术品,虽然许多忠于他的助手和士兵留在了大陆。
我和宋美龄、江青都有过接触,然而蒋夫人与毛夫人江青之间的差异,甚至比蒋与毛之间的差异更为鲜明:"蒋夫人有教养,打扮入时,很有女性风度,但又是很坚强的人;江青毫无幽默感,完全没有女人特点,是一个分不清性别、狂热妇女的样板。"
我曾于1953年在台北和蒋介石谈话时,由宋美龄担任翻译。在我的印象中,"蒋夫人远远不只是她丈夫的翻译","我认为蒋夫人的智慧、说服力、道义上的勇气,单凭这些就足够使她成为一个领导人物",她妩媚端庄,这样或多或少地冲淡了蒋那副冷酷的形象。"
而1972年我作为美国总统访问中国,会晤毛泽东时,江青留给我的印象却是:"她为我的访问安排了一个文化宣传的节目,我们坐在一起。她没有一点毛泽东的温暖、热情,也没有一点周恩来的翩翩风度。她是如此之紧张,以致手上额上出现了汗珠 。她头一句带有意见的话,典型地表现出她令人讨厌的挑衅态度。她问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到中国来?"
保守与挑战
蒋常穿笔挺的黑披风,剃光头,在私下会见中态度严肃,不苟言笑。他有个习惯:我讲完话,他总要急促地说声“好、好”,使人觉得有点神经质。但是他的眼中露出自信和坚韧的神情,黑色的双眸偶尔也放出光芒。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他一直环顾房间,可是会谈一开始他便自始至终两眼盯着我的眼睛。
蒋和毛的个人习惯也大不相同,很有意思。蒋什么都井然有序———服装、办公室、家庭。他在每一个方面都能律己和富有条理。他给人的印象用“整洁”、“利落”来形容并不过分。毛恰恰相反。他的书房里散乱地堆着书籍和文稿。如果测定一名行政官员是否优秀要看他的书桌是否清洁,那毛就不能及格。毛的杂乱无章和散漫与蒋的富有条理和自律都形成两个极端。用“零乱”和“随便”来形容毛的外表也不为过分。蒋是一种最稀有的政治动物———保守的革命者———的典型。蒋的意图更近似美国人的意图。他希望复兴中国的传统。他不容许旧秩序败坏这一传统。他反对普遍存在的吸鸦片嗜好和当时仍很流行的妇女裹足的习俗。尽管他采用了立宪政体,但他并不是民主主义者。在他看来,问题不是自由太少,而是自由太多了。中国需要纪律,因为正如孙中山所说:“我们成了一盘散沙。”不过,蒋寻求的纪律会解放中国人民的创造力和生产力。他的主张行之于台湾后,创造了经济奇迹。虽然直到1965年为止他接受美国的经济援助,但援助的数额很小,对这个国家的经济的急剧增长无足轻重。蒋赎买了地主的土地,分配给农民。过去的地主把大笔资金投在工业上,同时政府还鼓励外国投资。
蒋是个实干家。在他风浪叠起的一生中,他有许多次是正确的,所以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爱读儒家哲学家王阳明的著作。王阳明说:“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甚至1949年的大溃退也没能动摇蒋的自信。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又一次暂时的挫折。每次我见到他,他都谈到光复大陆。即使他的某些助手已经放弃这一希望,他也不曾失去信心。他为自己起名“介石”,意思是“不可移动之石”。就他的性情而言,这个名字起得再恰当不过了。我非常钦佩他的坚毅精神。他从不仅仅由于某件事看来在所难免而甘心向这一“难免”之事屈服。永远有人对领袖人物说他的目标是不可能达到的。这样的人缺乏创造的眼光。他们认为某事办不到往往是因为这件事过去从未做过。蒋懂得这一点。他曾写道:“我始终为敌人所包围,时而处于劣势,但我深知如何坚持。”蒋尽管坚韧,还是有他的过错。不过,像丢失中国这样的悲剧决不会是一个人的过错。蒋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和军事策略家,但他死板地“照书本办事”,因此他作为战略家是平庸之辈。在某些特定的战略设想范围内采取行动,蒋的头脑敏捷而果断。但是,他按照他确定的规则行动。如果这些设想保持不变,那就谁也比不上他,但是他不大能跳出这些设想的圈子,制定出向旧战略挑战的新战略。历史上有许多人物曾向他们那个时代的种种既定的设想挑战。历史充满了对次要人物的脚注,这些人物曾提出新见解,但是不合时宜;历史是由提出适应时势的新见解的人物创造的。对蒋来说,不幸的是毛泽东属于后者。当蒋的军队出师北伐,试图用军事手段统一中国的时候,中国有些地方在外国人手中,有些地方为军阀所割据,还有些地方处于混乱的无政府状态。蒋在挺进途中逐渐聚集起中国最强大的军队,几年后,中国统一,他被拥为统治者。然而,这种统一主要是在名义上而不是在实际上。蒋压倒了对手们,但并未制服他们。他允许他的敌人采取中国传统的在向强者屈服时的策略,允许他们成为他的同盟者以保全面子。这也许是他最大的失策。蒋始终未能完全控制中国。他的军队只能用于维持中国的统一。如果他不得不向中国的某一地区增派一些部队,另一地区的军阀就有自行其是的危险。结果,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镇压各地军阀的挑战。他始终不能减少军队编制把足够的注意力以及人力物力用于经济现代化和经济改革。更糟糕的是,他一直未能动用他的全部兵力去对付共产党军队。总之,他的战略保全了面子,但丢掉了中国。
小智与大智
蒋介石始终是个神经过敏,动作拘谨的小个子。毛则仍然从容不迫,动作稳重,能迅速领会到别人话中的细微含义,眼神虽然不能完全说是闪烁发光,但是却带有一种嘲弄的微笑。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非常喜欢机智的谈话。他的性格也很热情。
美国记者白修德也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他写道:蒋介石受到诘问而无以对付,往往轻轻地晃动双膝,他的紧张心情流露于形表,而毛泽东却镇定自如。
在蒋的办公室或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常常有人进来送电话记录或便条,不时打断了宾主间的谈话,但是和毛谈话却没有这种情况。他的办公室是共产党中国运筹帷幄之所在地。毛泽东显然不是一般行政首脑,而被认为是个圣人,在他进行思考时,一定不能打断他。斯诺和白修德所观察到的不仅是毛泽东和蒋介石两人在人格上的差异,而且也是智慧的差异。
归根到底,蒋介石的智慧乃是小智,是一种为个人生存意志而忙的不自由的智慧,而毛泽东的智慧则是大智,是一种超然于个人生存意志之外的自由的智慧。因而蒋介石显得紧张、拘谨、神经过敏,毛泽东则显得大方、潇洒、从容不迫。正如叔本华所说:天才和注重实用的人相比较,有如金刚石比之于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