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华:最后一篇班主任日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05:12:41
昨天中午与毕业生一起在明德广场合影。
其实每年学校都要经历这样的热闹。“铁打的营盘”中渐渐变老的老师们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分享毕业生离开校园的青春喜悦,也暗暗品味自己劳动的价值。
但对于我来说,昨天的感觉又有所不同,因为,这次毕业合影意味着我做本科生班主任的4年任期到头了,我对一群青年人的特定责任结束了。我4年前把这些孩子们迎进校园的时候,他们稚气未脱,如今他们已成熟自信,各有自己美好的前途。4年前,我觉得这个过程是一个漫漫长途,走到头我也老了。如今真的到头了。我知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做班主任了,再有一个4年任期是我的精力和心理上承受不了的。我是最后一次与几十名青春学子有这么近的关系:首先是责任,再有就是基于责任的关注和感情。
4年的班主任,基本上风平浪静。我其实投入的并不多,尽责而已,但收获的情感回报却很重。这大概是因为学生与老师位置不同,感触也有所不同吧。说实在的,只有在昨天同学们争着与我合影的热情中,我才感觉到:我对他们的付出与他们对我的热情回报并不相称。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刚入大学校园的孩子,只认识班主任,因此也有较强的依赖感,任何事都找班主任。在多数情况下,我至多只是为他们的问题向合适信息源寻找答案。在这方面,教务科长蒋老师和团委书记阎老师是我所依赖的两个主要的信任来源,而且她们的职务也有权威性。她们总是耐心地听我转达同学们的疑虑和问题,然后给予悉心指导,从不嫌我多事和多问。此外,还有一些校园生活问题及考研、保研经验——这些经验我也是一点没有,全都在高年级的学生那里,在一代代学生中积累和传承。在这方面,我教过的高年级学生,就是我所依赖的信息来源。而他们也都愿意热情提供帮助——作为他们对学弟学妹的责任;也作为他们对我这个老师的回报。
随着同学们在校园中的成熟发展,他们在各种学生社团和学生组织中担任职务,建立了更多的社会关系,他们对班主任的依赖就少得多了。班主任要应对的,只是同学个别化的需求和困难。对于整个班的同学来说,班主任的意义,只是一种“存在”和“关注”的暗示。即,他们也许并不需要你,但是他们在心理上,却需要知道你存在,并且在关注他们。
所以,在三年级课程结束之前,每周总有一次,我一般是在同学下课的时候赶到教室门口,目送同学离开教室。有同学问:“老师,开会吗?”我挥挥手说:“不开。”我就是让他们看到我,并且有机会向我提出请求,对我说话。而在大三课程结束之后,大家都分散在各地实习,除了考研、保研信息交流以及学院要求必须集中班会的安全问题之外,集中的班会其实很少开。我作为班主任的“存在与关注”,往往只是体现在一个电话、一个手机短信上。
4年来,除了为一名休学的同学在校园里“跑转单”(即到学校各部门办休学手续,盖章)之外,我真正付出辛苦直接帮助的同学其实很少。但总体上得到了两个班41位同学的好感和信任,这一方面是因为大家要求可能不高,二是因为自己掌握了“存在与关注”,即让同学看到我的存在与关注。
昨天,二班两位同学把一本印刷精美、图文并茂的毕业纪念册送到我的办公室。第一页上竟然并排印上了我的两张照片——过于突出班主任了。在后面,有同学们的合影和每一位同学的照片,还有同学们之间的寄语,我和我给每一位同学的寄语。我在第一页的班主任寄语中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幸运地遇到了你们每一个人。每个人都让我看到了最动人的青春面庞。其实明天的你们会比我见到的更为丰富和灿烂。但今天看到的你们,已经值得我珍贵保存了。
负责纪念册制作工作的生活委员当初在邮件中接到我这句话的时候,请我再多写一些,写400字。因为“大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人生又面临着新的选择和挑战,您作为我们的老师有没有想嘱咐的呢?”
我谢绝了这个合理的请求。一是因为在同学的毕业纪念册上,我不愿意写絮絮叨叨的话;二是因为,我与大家的责任关系已经结束了,我不具有“嘱咐”的合法地位。我与大家的关系,我在同学的毕业纪念册中的地位,只是在“责任期限”中可能存在的感情关系而已。不管学生如何信赖我,我自己要有分寸。
同学宽容了我最后的“别扭”。原文地址http://msh01.blog.sohu.com
(马少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