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肖毛
 
在学校时，听同学讲过一个“老师姐”的故事。这位老师姐相貌普通，比同寝师妹年长，谈了几个男朋友，人家都嫌她太老。从此，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化妆上。一次，某个师妹半夜被灯光晃醒，发现老师姐正坐在镜子前化妆。“你怎么还不睡呀？”师妹问。“我现在是不是更年轻些呀？”老师姐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第二天，老师姐的同寝师妹纷纷要求换房……
我曾把这个故事当成校园笑话，步入社会后才知果然有类似的事。我原来的工作单位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会计，因身体稍胖，长相普通，总嫌自己老丑，用尽各种办法，也没有变得年轻苗条。于是，她心事重重，脾气时好时坏。我若有事找她帮忙，假如不先夸一句“×姐，你又瘦了！”事情就没法办成。十多年后，她终因思虑过度而患上轻微精神病，经常坐在办公桌前照镜子，或是去办公楼外跑步，哪怕外面下着大雨。
在报刊上，也能读到类似的悲剧。每逢读到这种报道，总会替那些异性惋惜，因为她们不知道什么样的美才会令人欣赏。年轻貌美当然好，但这些既不能久长，又不是通往美丽的唯一道路。我想，凡是爱美的女子，不妨读一读《伊索寓言》里的这个小故事：
某人有一儿一女，儿子貌赛潘安，女儿奇丑无比。女儿去父亲面前叫屈，父亲把两个孩子叫过来，对他们说：“我的儿子，不要让恶行破坏你的美；我的女儿，你可以用美德让自己变得更美。”
的确，美绝不仅仅体现在外表和年纪上，赵丽蓉、骆玉笙等就是这样。平心而论，她们长相都很普通，但由于她们艺德高尚，心胸开阔，年纪越大，反而越令观众欣赏。相反，假如品德低劣，纵使貌若天仙，也不过是蒲松龄《画皮》故事中的美女，令人难以亲近。
智慧也会让女人令人欣赏。刘向在《列女传》里就曾记载过这样的小故事：
战国时，齐国无盐邑有个叫钟离春的丑女，因为生得粗手大脚，鼻高脖粗，皮肤黝黑，又是个罗锅，到四十岁还没嫁人。一天，齐宣王正在吃酒席，钟离春跑到宫里，说她想给宣王当妻子。宣王笑着问她有何本事，她说：“我会出谜语。”宣王说：“你说说看。”接着，她拍着膝盖，连喊四声：“危险！”宣王问这是何意，她回答说：“我连喊四声‘危险’，是因为齐国将有四难。秦国虎视耽耽，江山不稳，这是第一难；大王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这是第二难；奸臣当道，贤人不得其用，这是第三难；大王饮酒作乐，荒废朝政，这是第四难。”于是，宣王立刻罢宴，把钟离春立为王后。
文化修养也会让女人令人欣赏，甚至让她变得更美。
中国文坛有一位女诗人，叫做林徽因。她曾学贯中西，既是出色的诗人、小说家，还是建筑专家，曾参与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更难得的是，虽然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都爱过她，金岳霖甚至为她终身不娶，在与梁思成结婚后，她仍与徐志摩和金岳霖保持纯洁友谊，在和丈夫闹意见时，甚至找金岳霖仲裁。从林徽因年轻时的照片看，她果然是位美女，但她中年的照片才将其美丽显露无疑，因为她那时各种才艺都已大成，深厚的学识和丰富的人生阅历，让她变得气质高雅，具有普通年轻女子远远不及的成熟美。
相反，假如缺乏起码的文化修养，纵使艳若桃李，也会令人反感。英国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小说《埃奇维尔爵士之死》中便描写过一位这样的人物。
演员威尔金森凭其美貌变成爵士夫人，却还想嫁给更有钱的公爵。为此，她做了杀人凶手。杀人那天，为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爵士夫人请一位颇有文化修养的演员装扮成自己，去参加宴会。下次召开宴会时，爵士夫人亲自参加。大家闲谈时，有人提到希腊神话中的一个著名典故“帕里斯的评判”，这是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爱神的故事。由于“帕里斯”的英文写法、发音与“巴黎”相同，爵士夫人又从没读过这个妇孺皆知的神话，便顺口回答说：“目前巴黎才没什么了不起，伦敦和纽约才算得上。”为什么爵士夫人上次参加宴会时表现得文化修养深厚，这次却判若两人？大侦探波洛由此展开推理，终将爵士夫人捉拿归案。
成熟和自信也会让女人令人欣赏。杨紫琼虽已年过四十，在与周润发出席奥斯卡颁奖晚会时，她那灿烂的笑容仍然令观众倾倒，因为此时的杨紫琼具有一种别样的成熟美。同样，张曼玉虽然年近四十，反而更加魅力四射，因为她对自己充满自信。她曾这样说：
“我觉得女人有自信的时候是最美的，有些人会晚些才找到自己的自信心，我也是很晚才找到的。找到之后就会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怕也一样要面对，不怕也要面对，怕的时候你的样子会很紧张，一点都不美丽。”
因此，年轻和外貌并非衡量女子美的唯一标准，女人年过四十就如昨日黄花的说法也不正确。所以，人们才在近年提出“盛年女子”的概念，专门用来形容40～60岁的女子，因为她们与青年女子各有胜场。
唐人刘禹锡曾说：“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宋人也曾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在我看来，年轻貌美只是美的资本之一，只要能做到“内外兼修”，盛年女子也会像香气馥郁的桂花或笑傲风雪的寒梅那样，纵使没有桃李般灿烂的容颜，却可以拥有一段成熟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