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随笔:像星新一那样写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4:13:16

像星新一那样写作

——故事模板设计鲜招

 

文 杨鹏

 

经常听一些作家宣称:“我是天才!”

每每听见这一说法,我就噗之以鼻:因为我也是作家,我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一样,深谙写作的奥秘。这就好比一个魔术师听见另一个魔术师对不明就里的观众宣称:“我是魔法师,我能变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这是彻头彻尾的吹牛——那些看起来是无中生有的东东,其实早就藏在了魔术师的帽子中、口袋里、衣袖间、抽屉内……跟“魔法”、“天才”毫无关系,观众之所以被魔术师的障眼法蒙敝,是因为观众没学过魔术,不知道魔术的技巧,而大言不惭者的同行,早已洞若观火,因此不以为然。

作家的大脑就像一个有很多房间的大仓库,其中的每一个房间,都贮藏了大量的写作模板:语言的模板、结构的模板、人物的模板、情节的模板、技巧的模板……这些模板,有些是作家通过阅读其他作家的作品学习来的,有些,则是他通过自己的生活体验和写作训练总结出来的。人们常说“太阳底下没有新故事”,就是因为作家们的仓库里贮存的模板,或者是自古有之,或者难以超越我们的阅读经验。不同人的模板是不相同的,因此,每个人写出来的作品也大相径庭。厉害的作家,往往是因为他的模板比同行多;运用模板的经验,比同行丰富;编排模板的经验,比同行高超……这一点,跟别的行业没有太大区别。卖油翁说了:“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今天,我们来砍一砍日本作家星新一和他的作品。你会说,且慢,“砍”字错了,应当是“侃大山”的“侃”,而不是“砍人”的“砍”。我的回答是:没错,就是这个“砍”!今天,俺要将星新一这个被人们视为“超短篇小说之王”的家伙大卸八块!

当然,这个世界上可以被“砍”的作家老大很多,从莎士比亚到海明威,从曹雪芹到鲁迅,甚至创造超短篇小说文体的欧·亨利,都很值得被“砍”了又“砍”。之所以拿星新一当耙子,是因为这家伙的作品短小精悍,少的一千多字,多的也就三五千字,绝对没有超过一万字的。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解剖起来容易,一目了然。

那么,星新一的模板是什么呢?在偶看来,超不出他的祖师爷欧·亨利总结的“三段论”:一、立意清新;二、结构严密;三、结尾惊奇。当然,欧·亨利是上上世纪的作家,对于新新人类而言,有点老套,换一种说法,可能更合偶们的口味:一、酷毙的创意;二、超炫的结构;三、巨骇的结局。将这三招融会贯通地运用好,包你写出来的文章能把活人吓死,能把死人吓活再吓死N次——嘿嘿,可能没那么夸张,但发给杂志骗骗稿费当零花钱没有问题。

先说创意。我看过一个评论家这么评星新一的小说:“一千篇一分钟小说,就要有一千多个独特的想象、构思与主题,想象的翅膀翱翔于天上人间。如不是知识渊博、想象力丰富的大手笔,是很难做得到的。”在我看来,这位评论家有些言过其辞(评论家大都很夸张)。要设计一千个出人意料的创意,其实并非难事,掌握了思维的技巧,小学生都可以做到——这当然是另一个话题,以后有机会再来拆“大手笔”的招。但这也说明了创意对于星新一式的故事模板的重要性:如果创意不够酷,不能让读者惊艳的话,星新一会被人贬为“超短篇小说之虫”。

星新一的创意核心,经常以“宝物”的形式出现,这一点可以从他作品的标题看出来:《解决纠纷的机器》、《爱情的钥匙》、《幸福铃》、《特别警铃》、《感情的电视机》、《思索时间的推销者》……单单看这些标题,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让你“想象的翅膀翱翔于天上人间”——大家是不是很眼熟?对啦,动画片《哆啦A梦》,也尽是这样的故事,天知道星新一和藤子不二雄究竟谁是谁的师傅?这样的创意,真的是天才的大脑才想得出来的吗?

非也,你也能做到!不信,做个小实验,闭上你的眼睛,转一圈,再睁开,你看见了什么:钢笔、桌子、电灯、电视、镜子、房子、云彩……好了,把你看到的东西写到纸上去。然后,对它们挨个进行联想——一定要放开来想,越大胆、越不搭界、越有想象力越好!然后,再把你联想到的事物写下来。以下,是一些小学生想出来来的创意——

会自动写作的钢笔/能像小狗一样跟着人的小桌子/照了能把人变大变小的电灯/会吃人的电视/能看见未来的镜子/不同时代的人在里面出出入入的房子/描上了水彩的云朵……

然后,再将以上创意进行简化,使之像标题,就变成了——

自动写作笔/魔桌/放大缩小灯/吃人电视机/未来镜/时光错位的小屋/水彩云……

再和星新一的创意比一比,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只要敢想,在创意方面,大师和小学生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担心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纸上写出一些比较虚的事物:友情、助人为乐、幻想、幸福、梦境、聪明……然后,将这些虚的事物,和你随意看到的东西相组合,你也会有意外的惊喜。我自己的许多童话,就是这么组合出来的,试举例如下:

聪明饭/快乐按钮/时间压缩器/魔力水果店/心情空调仪/音乐树/缺点洗涤剂/愿望茶……

也可以将两个不搭界的事物拼在一起,例如:

装在口袋里的爸爸/抽屉里的香格里拉/情感快递/我的同桌是上帝/小象井……

等等。还有很多的办法来设计创意。当你找到一个你自己满意的创意之后,就可以开始设计故事。星新一的故事模板,如他自己曾说过的一段话:“我的作品中的主人公,性格都是些懒汉。大多是从敲门声开始,到室内谈话结束为止。登场人物的活动距离,很少超过几十米。”在星新一的故事中,这些懒汉刚开始总能很幸运地得到某种宝物(这些宝物即作者的核心创意),然后,依靠这些宝物,主人公的某些梦想得以实现,最后,梦想破灭,主人公的状况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糟糕。《哆啦A梦》的故事与此相似:主人公大雄是个懒汉,被胖子同学欺负了,大雄向哆啦A梦求救,哆啦A梦给大雄宝物,大雄惩罚了胖子,但是大雄总是宝物使用过度,最后,大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宝物惩罚。

如果用数学公式进行总结的话,故事的结构大致如下:

第一步:提出问题A

   第二步:让问题A以方式B得以解决。

   第三步:让问题A借助方式B之力再向前推进一步演化成结果C

   第四步:让结果C大于或等于A

现在,我用我中学时创作科幻处女作《永恒》来套这个公式:

第一步:提出问题A

问题A:T君是一位喜欢思考的年轻人,他对人生短促、生命易逝感到很不满足,质问苍穹是否有“永恒”存在?

第二步:让问题A以方式B得以解决。

方式B:设想宇宙中有一颗“永恒”之星,在这颗星球上,一切都是永恒的。通过方式B,问题A得到圆满解决。

第三步:让问题A借助方式B之力再向前推进一步演化成结果C

这个步骤比较复杂,需要设计出一些人物与情节来,才可以实现。我的设计是让永恒之星的外星人听见T君的回答,开着UFO到地球来接T君去永恒之星(用方式B解决问题),为了增加故事的可看性和悬念,还增加一个不可逆转的设定——“如果去了永恒之星,就不能再回地球了”,T君同意了外星人的条件,和外星人一起飞向了茫茫太空(演化成结果C)。

第四步:让结果C大于或等于A

当T君到达永恒之星,打算停下来享受一下“永恒”的美好时,外星人却将他一脚踹下UFO,逼他当永恒之星的奴隶。因为,“罪恶也是永恒的”。就这样,结果C大于A了。

要完成以上四步,只要认真思考、细心发现,普通写作者都不难做到。许多学生的想象作文,也喜欢使用这一套路。有了严密的结构,最后要做的工作就是设计让人惊奇的结尾了。这,大概是最考验写作者的灵气和智慧的地方。在星新一的故事模板中,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例如他的科幻小说《不景气》,描写一个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刺激顾客购买欲望的药水,为的是弄一笔钱和心爱的姑娘结婚。当他一顺百顺与姑娘相会时,姑娘却拒绝与他结婚。因为她也沾染了那种药水,只一个丈夫满足不了欲望,还要更多……结局既让人惊奇,也让人思考某些深层次的东西,同时还充满了黑色幽默。对于这一招式,偶只能提出一个思路,但不能提出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让结局与开头的反差越大越好,用上上世纪的人的老话来说,就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相声里的抖包袱,用的经常就是这一招。

所有的模板,都是死的。如果过于迷信模板的作用,就会陷入创作的误区——模式化并越写越没灵气。武林密诘之于武术中人,只是一些有益的招式,要想成为武林高手,必须通过认真琢磨,勤学苦练。写作也是如此。星新一的创作态度也是超认真的,他曾说过:“我不知道其他作家怎样,反正我是没有料到写小说竟这般艰苦。有时为了琢磨一个情节,选出一个佳句,竟闷在书房里苦思苦想八个小时。通常写完初稿,搁置一天后再抄清,抄清时删繁就简,尽量将原稿改得通俗易懂,去掉由于苦思冥想而留下的晦涩成分。如果有条件,最好放一两天再改一遍”,如此严谨的创作态度,即使是在电脑时代,也值得偶们学习。

好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鲜师鹏哥的讲座到此为止。套用动画片《大闹天宫》开头的一句话:“孩儿们,操练起来!”

祝各位新新人类网络大虾写作彪兵少年呕像通通成为写作高手——拿了稿费别忘了寄偶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