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23:30:55
母   亲
又是一个母亲节,一直以来,想把母亲辛劳生活的六十多年做一个整理,以作为母亲节的献礼,但是由于担心文笔不行,不能明确的表达母亲平凡而辛劳的岁月,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前几日与一个朋友闲聊,朋友坦言,象我这样A型血液的人,凡事总要追求太过的完美,于是往往错失良机。静下来想一想朋友说的确实有道理,回家后决定动笔,即使写的不完美,俺以后慢慢的补充和修改吧。
一个辛劳的人生往往就是一段丰富的历史,母亲在我的眼里不仅是爱的化生,同时也是一段沧桑岁月的载体。母亲节这一天我不知道买什么礼物送给母亲,就价值而言,著名的艾德尔曼财经服务组织经过细密的计算与评估,得出这样的结论:若将母亲的各项工作改为出钱聘人代劳,那么,子女一年所付的工钱应高达63万美元。不要所63万美元,就是0.63万美元我也难付起,对于这样一个庞大的用金钱来计量的爱,这一天我送给母亲的东西可以用忽略不计来计量。我说今天是母亲节,我们家两位母亲(我的妻子和我的母亲)同时说:那你怎么办?我怎么办?!送个花儿草儿的,两位母亲不同意,说俺们没那么多浪漫情绪。建议请客出去啜一顿,老母亲说不如俺在家吃的香。那就让老母亲给我们讲讲六十三年的人生吧,让你的儿女们也体验体验六十多年的沧桑岁月!
一、痛苦的家庭
母亲出生于1944年(民国33年)农历4月14日,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岁月,那一年,日军为了援救入侵南洋的孤军,准备以中国大陆作为他们垂死挣扎的战略基地,打通从东北、经北平、郑州、南宁通往东南亚的大陆交通线,向国民党战场的平汉、粤汉和湘贵铁路沿线的豫、湘、桂等省发起新的战略进攻,整个中国可以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同时旱灾、兵灾等肆虐中国,亡国的危险就在眼前。这些对于刚刚来到这个世间上的母亲却一点也没有体会到,这个生在不幸岁月里的女婴,又同时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母亲的娘家在解放前,套用用古人的一句话就是“荜门圭窬,蓬户瓮牖”之家,虽然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地,但到那青黄不接之时,也偶尔断米少炊,勉强得过,总算还没到饿死人的境界,因为田地较少,不能丰养,所以举家外出租田耕种,母亲也就是在她们家租田耕种的村庄里出生的,据说现在那个村子还在,位于安徽长丰县孔店乡(现在属于淮南市)一个叫牛冲的小村庄的地址上。
母亲的祖父正是在举家外出做田时被乱兵杀害的,据母亲的回忆可能为奉军所害,根据母亲所叙述的情况我推算起来,那可能发生在一九一三年或者以后的几年。兵荒马乱的年代,奉军所到之处烧杀捋掠无恶不做,村里老小大都逃兵荒而走,母亲的祖父舍不得家中东西,鬼使神差的没有出逃,躲在一个废旧的山芋窖里,不幸被奉军发现,砍了头,并挂在树上悬了许多时日,直到奉乱在本地平息下来后,家人才敢出面收尸入葬。
同样的不幸也发生在母亲的三祖父生上,母亲的三祖父也在后来的兵荒马乱中被土匪杀害,据说先是母亲的三祖父的儿子(按辈分母亲应该叫叔叔)一岁上被土匪“拉了肉蛋”(绑架),后来母亲的三祖父又被土匪暗杀了,想来也许她的三祖父与土匪有仇或者是土匪盯上了他家的财产,一问果不出所料,土匪盯上母亲三祖父丈人家的财产,据说母亲的三祖父丈人是国民党的一个什么官员,家里有的是大洋。发生那件事后,那位国民党大人并没有帮助拿钱赎人,而是通过官场清剿土匪的方式把绑架者送进了监狱,后来由于关押土匪的地方被共产党解放了,土匪被放了出来,最后的结果是母亲的三祖父被人暗杀,他的孩子也被土匪丢失。听说前些年我的一个舅舅还去寻认,但最终没有成功,落的她的那个留在世上的三奶奶老来孤独凄凉,在离开人事前还唠叨着他的那个唯一的儿子。
社会的不安定、国家的动乱带给了人民无穷的悲哀和苦难。记得我们小时候走舅舅家,那个子不高的小老太太(母亲的三奶奶)还颤颤巍巍的在有一棵老枣树的院子里来回的挪动,那时她由于思念丢失的儿子,双眼都已经哭瞎,眼泪也已经风干,只落下那沧桑岁月凝结的满是皱纹的脸。记忆中那个小老太太有时还摸摸我的头,拿出所有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给我,不曾想到小老太太还有着如此多的不幸。真到是,岁月的沧桑演化不尽人世间心酸的往事。
母亲还有一个小叔叔也在那个战乱不断的年代被不知什么军队拉去,一直杳无信息,一家人都以为他死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想前年有一个去了台湾的大陆记者带回一个台湾老者的托付,要求到老家寻找多年失散的亲人,那个记者找到了母亲娘家的人,这时候她的娘家人也兴奋了一下,但后来记者再也没反馈什么具体的信息,一家人也就渐渐的冷了下来。究竟物是人非,过去的岁月虽然是一段无法抹平的沧桑,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要再让新的痛苦重新折磨现在和未来的人。
前些年看莫言的《丰乳肥臀》,当看到上官吕氏不相信日本人杀人,并鄙视那些逃跑者,导致她的丈夫上官福禄和儿子上官寿喜以及孙大姑被日本兵残忍的杀害。看到那个血淋淋的场面,当时我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震撼。却不想这样的事情也落到了母亲祖父的头上,想想那个年代,人民的不幸和国家的破败,真是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二、不幸的幼年
母亲的幼年基本上是处在家庭租种别人田地的流动中,那同时也是在一个她混混钝钝的年代,许许多多的事端在她的脑海里还没有形成记忆,同时也没有记住的可能。自母亲出生到新中国成立,中国这快古老的大地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先是一九四五年日本鬼子投降了,接着从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九年三年时间里,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大地上又发生了几场撕杀,死伤了数百万苦难的民众,国民党统治在大陆彻底的失败,共产党变戏法似的上了台,同时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成立了。
也就是在这几年里我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姥姥,同许多中过旧时代的女人一样,因为生孩子,不幸离开了人世,想来那应该是在一九四八年,母亲只知道在她四岁上的时候,她的母亲过逝的,具体的月份可能是在六月左右,母亲记得天已经很热,家里没有办法停尸,其它的细节就记不大清楚了。
多年来很少问及母亲小时候的情况,只记得我们小时候就没有了姥姥,这事好象已经成了一种状况,所有压根就没有想到要问。也许小时候曾问过,但现在已经忘到爪洼国了,如今听到六十三岁的老母亲平淡的翻阅这段凡人的历史,追忆起童年的不幸,还真有点唏嘘往昔的感慨。
过去的妇女是不幸的,作为母亲是一种骄傲和光荣,但那个年代医疗条件极差,作为母亲同时又意味着生命的付出。生在贫穷的农村,千百年来生孩子也就是自个在家生了完事,有条件的找个接生婆子就算幸运,生命的脆弱往往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许多女性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能过了关就是观音菩萨偏爱和保佑了。妻子听到母亲的这些叙述,还真庆幸自己生在了新时代,长在了红旗下。可惜我三岁的女儿还不省事,否则一定夸奖她的老妈和老爸的老妈的伟大了。
我母亲的母亲在听着中国隆隆的炮火声中,在中国医疗条件极差的岁月里,带这她还没有见到天日的孩子一同离开了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而把她另一个仅四岁的可怜的孩子——我的母亲抛在这个未知将来的世界上,亏得母亲生命力比较顽强,在她祖母的抚养下渐渐的粗壮的成长起来。
三、饥饿多灾的童年
母亲糊糊涂涂的一步从旧中国跨入新中国,但母亲的娘家还是由贫穷走向贫穷,虽然他们结束了多年租田耕种的历史,但是社会并没有让他们的贫穷生活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新中国带给他们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当家做了主人”,至于当了谁的家,母亲的说法就是把富人打倒把他们的田地房产财物等分给了穷人,那当然是当了富人的家了。在母亲的记忆中有一年“分五大财产”她娘家还得到了一把草叉,这也证明了她们家有了“财产”。母亲不懂的是,这是新中国对财产的再分配,当时的社会使用暴力的手段来谋求社会财富的公平,不论个人社会财富的取得方式,一并剥夺富有阶级的财富,用一个阶级对待另一个阶级秋风扫落叶似的方式打倒了富有阶层。
公平社会是谋求财富和政治地位的双重相对公平,新中国初期在谋求财富的相对公平的同时,制造了政治地位的不平等阶层,从灵魂和肉体等方面对另一个阶层(地主阶级)进行无情的打压,让他们从事重体力劳动进行“改造”,让以前富有阶层对自己的富有进行渎罪,这些道理我的母亲永远不会明白。
母亲在13岁那年,即1957年,曾经有过上学的念头,母亲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鼓励她到学校问问,教员说她年龄偏大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同时13岁的母亲发育较早,个头又比同龄人高些,听了教员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么大的个头做在一群小人堆里比较“害羞”,所以母亲的人生就这么与识字一事失之交臂,文盲这顶帽子给她戴了六十三年并将继续带下去,这成了母亲一生的遗憾。
在1960年,也就是母亲16岁那年,母亲又痛失了两个亲人,一个是他的父亲,另一个是他的奶奶。1958年到1960年这三年在新中国的历史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三年,三分的天灾加七分人祸,饿死了许许多多的人民,有资料研究表明安徽人口在1959_1961年非正常死亡达到了620万人,现把资料部分摘录如下:"安徽省1959—1961三年人口净减439万,加上出生人口141万,实际减少人口580万,考虑到当年国家对人口流动控制很严,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人口迁出省外,则这减少的580万基本上是死亡造成的,除去“正常”死亡人数101万,三年间因饥荒造成的“非正常死亡”达479万。同时,因饥荒造成的少出生人口141万,两者合计则达620万。这数字是根据不完全资料所得,实际数字肯定要超过它,但在和平年代里它已经够触目惊心了".按我母亲的说法:谁家不死上一两个人,有的一家一家都死绝了。
母亲的父亲就是死在了他劳动着的稻谷场长上,据母亲的回忆,她父亲先是在上河梯的劳役中对饮食的豆饼粥胃肠不服,老是拉肚子,那时候吃大食堂,自家没有东西可吃,除了河梯上提供一天二两稀的可以照出人影子的豆饼粥,其它什么也没有,母亲的父亲最后到了实在挺不下去的地步,队里才把他放回家来。但是队长还不让他休息,说他重的干不了轻的还得去干,于是队长叫他去稻谷场整理草把以备用制作草绳,母亲的父亲由于体质过于恶劣,劳动的效率跟不上别人,队长大人还不时的用有力的大脚来惩罚他,母亲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劳动中一头栽倒在他劳作的稻谷场上,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而母亲的祖母,生产队大食堂每天二两稀粥实在不能滋养她老弱的身躯,先是全身浮肿,浮肿到后来就成了虚脱,虚脱的结果就倒毙了。
没有切身感受过饥饿的人,当你跟他说道饥饿的痛苦时,他可能对你嗤之以鼻,“饱汉不知饿汉子饥”,这句话的制造,恐怕就是俺中国人几千年对于吃不饱肚子深刻感受的提炼。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小文,一个父亲对他的子女说自个小时候吃不饱肚子的饥饿,他的孩子反问他,爸爸你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这个故事太深刻了,虽然有点幽默感,但却总是让人无法发笑。记不清以前看过一部什么电视剧(好象是三国演义)里的内容了,情景是这样的,一座被敌兵围困的高城,被困人由于粮草的不足,发生了人吃人现象。当时总觉得有点虚假。但母亲说,六零年人吃人是真真确确有的,在村子里的X(为了保护当事人)家,孩子饿死后,一家人就把他的孩子给吃了。残忍啊,虽然残忍却又道出了人民的无可奈何!
记得上大学时,睡我床下面的寝友夏四看路遥的《平凡世界》对于饥饿的描述时感动的痛苦流涕,而马鞍山的寝舍老疙瘩看了却一点感受没有,究其源头,夏四生在农村,家庭兄弟四五个,象我们这样七十年代早期出生的又成长在贫穷的农村,谁没有经历过童年的饥饿!而马鞍山的老疙瘩,生活在城里,家庭条件又好,又是独身子女,对饥饿的感受可以说就是没有。作品只有引起共鸣才能感动读者,我想寒韩(作品自今没有读过,打算有空时翻阅一二)等80后的成功可能就与其作品能引起当代青少年的共鸣有关。母亲的叙述对与我妻子来说可以说也是一场忆苦思甜的教育。我的这篇文章待我女儿长大,也得给她教育教育,可恶这小子,现在连鸡鸭鱼肉都咽不下去,呜呼!
幼年经历过贫穷的人当生活稍有改观时往往容易满足,母亲常常劝说我,你现在能吃饱肚子了不要再七想八想的。我的一位曾经在一起供过事的老同事就这样说过“象我们这一代人往往容易满足,我的幼年时,中国农村的生活状况基本上还停留在千年前的牛耕力担的状况,居住的也还是茅草土墙东倒西歪的房屋,所用的器皿不是土制就是草编,总算比刀耕火种要强些……”,回想这位老同事的话,还真的是那样,不仅慨叹祖国的落后。
六十三年的岁月虽然让母亲变的沧桑与平静,但当母亲叙述到她的两位亲人的不幸和那个时代的残忍时,从语气和语调里我还能读出母亲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悲愤和无奈。平民百姓生命虽然卑贱,但谁应该对这些卑贱生命的非正常消失负责呢!岁月似乎已经把这段沉重的历史尘封,但经历了那个时代的人,心中也许隐藏着一段永远磨灭不了的伤痛,并且这个伤痛将在她(他)们的儿孙中继续潜伏。
四、大水的记忆
在母亲的回忆中,让她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应当是对1954年大水的记忆,1954年淮河流域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洪涝灾害,母亲的娘家就是位于淮河的一个小支流上,由于淮河中间低两边高的特殊地理状况,以及历史上几次改变入海的通道,导致淮河流域在历史上经常发生洪涝灾害,我老家自今还流传着许多大禹治水的传说,小时候我也是伴随着祖母有关这方面的故事成长起来的。
我有时候想,是否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的人常常割裂了历史上许多动人的传说,记得小时候我的祖母和象她那一代人都会说上许许多多故事,比如说象“画中人(说的是一个勤劳的穷小伙人,每天干活回家家里已经有人把他的饭准备的好好的,并且衣服也洗的干干净净,房屋也打扫的整整洁洁,好奇的小伙子有一天没有去干活,偷偷躲在家里偷看,发现这些是悬挂在家里的画中美女所为,结局当然是美好的,画中的妹妹最后嫁给了善良的小伙,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婚姻)”“大洪水的故事”(说的是一个行善的穷人,有天做了一个梦,说天下要于某日发生大的洪灾,叫他家赶紧准备大船,于是这家人就连忙伐树造船,准备粮食,果然那天天下发生了大洪水,滔天的洪水不知淹死了多少人,这家善人得保。在大洪水发生时,这个善人又是见了蚂蚁救蚂蚁,见了小狗救小狗,见了谷物救谷物,见了人救人,洪水过后许多物种得到了保存,于是所救的蚂蚁、小狗、谷物都来报了恩,唯有所救的人来谋害这家善人,最终这家善人经历了许多苦难,在蚂蚁、小狗等等动物的帮助下终于克服磨难,恶人受到了惩罚,善人与所救的动物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当然这些与聊斋中的不是一回事,有唐传奇的味道。而我的母亲和我妻子就没有这方面的熏陶,自今讲不出一个这样动人的故事。随着岁月的流失,祖母讲的许多故事在我的脑海里也渐渐模糊,这可能将成为我人生中一个巨大的遗憾,同时上一代人所经历的中国特殊的年代,发生许许多多特殊的故事,也有待人们去提炼加工成艺术作品,去教育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让她们了解历史的真象,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我在阅读许多古代白话文章时,老是觉得现代整个社会文章的语言和词汇总体呈现萎缩状况,不论是语言的丰富性还是词汇的多样性都无法与古白话相比较,真不知道这是我们现代人的悲哀还是现代人的幸运,据说一个美国的孩子必须到了高中掌握一万五千个以上的单词才能正常阅读有关报刊。想想我们,现在一本汉语小词典才多少个字,一张大报才用了多少个字和词,真有物极比反的味道(从提倡文字的国度一下子到了不重视文字的国度),怨不得人家德汉学家顾彬都看不下去了。
在五四年的大洪水中,母亲娘家的房屋全部倒塌,由于洪水是渐渐起来,所有家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母亲在洪水后的记忆就是过着“流浪”的生活,下面引用母亲的原话,让我们来体验体验洪水的场面:“天下都是白浪白浪的,没有树稍也没有房子,水面上漂的都是各种瓜和大木头等。高的地方都是棚子,住的全是人,老鼠蛇虫都随家里东西担到高处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到处都是蚊子,人不知道往哪专(上)。同时人们感觉好象天要塌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办……。没吃的,我奶奶叫我到她娘家要点粮食,我嫌丑(害羞),不去,我奶奶总是骂,或者去了也不说,但她们总是知到我的来意……”。洪水过后母亲随着家人先在棚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自家又在政府指定的地方(一个叫白湖的小村子)盖了土房,据母亲的回忆那时节黍黍(我们家乡对高粱的叫法)已经红了头,我想应该是秋天的季节。母亲的娘家在政府指定的地方住了不到两年,政府又把他们赶了出去,把那一片的房屋让给缺胳臂烂腿的麻风病人了(我想那可能是政府的一个规划,那时候不兴物权一说,就是现在政府的规划,叫你搬迁,你也德无条件服从)。后来她们家又在政府安排的破房子里东搬西走过了几年动荡生活,直到68年才回到祖籍的村子里盖了房屋,结束了流浪动荡的生活。
人类的不幸灾难一个是天灾,另一个就是人祸。中国近代的历史就是个天灾、战乱、人祸交杂的历史,中国人民象我母亲或者我母亲的母亲那两代人就是生活在这样不幸的岁月里。所以我有时于人静处常常乞求我们伟大的祖国,不要再遭受不幸的折腾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勤劳朴实的人民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苦难了,阿门!
五、婚后的苦难
母亲在二十岁时即1964年嫁给了我的父亲,在她十六岁之前她的主要工作是给生产队里放驴,间或和大人一块下地劳动,在十六岁时,她又去了她的一个表姐家,帮忙带孩子过了两年,回家后隔一年就嫁给了我的父亲。那时候父亲刚刚中专毕业,被分配到离我老家村子百十里地的一个农场里开大拖拉机,母亲虽然嫁给了父亲却要过着两地分居的清苦生活,父亲大约一个月回来一次,所谓的爱情恐怕也就是在一起生活过日子而矣。
据说父亲小时候还订过一个童养媳,后来解放了,不兴这些,妇女要解放要自由要当家作主,家里人也就把那门亲事给退了。
母亲嫁给父亲时,我祖母的视力已经变坏,据母亲的回忆,那时候祖母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人影。我常常在报纸上看到,国家组织医疗人员下农村免费为农民治疗眼疾,帮助生活在黑暗中的农民恢复光明,我总是想,我的祖母没有生活在这个好时代,她却痛苦的在黑暗中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随着祖母的视力的变坏,她的脾气也一天天的变坏,母亲嫁给父亲后却要承担双重的压力。一个是来自生活上的,一个是来自精神上的。
生活上的压力是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家里的轻重劳动都由母亲一人承担,母亲在谈到过去的辛劳时引用了几句民谣:
樱桃好吃树难栽;
粑粑好吃磨难捱;
米饭好吃秧难栽。
母亲嫁给父亲后家里的重活基本上都有她一人承担,当时我们的家庭是一个大家庭,母亲和祖父母以及我大伯一家在一起生活,大伯当时是一个基层干部,也工作在离家几十里的乡里。我的祖父体弱多病,祖母又失去了视力,所以家里基本没有什么劳力。
母亲回忆起当年人力推磨磨面时的情景时说:“当时你奶奶带着一家人与我一个轮番推,一家人推不过我一个,你大妈虽然也不弱,但是她晕磨,一转就吐,想想那时候人真实个苦”。
大家庭的生活没过几年母亲就分开单独开灶,其原因有几个方面,一个是祖母的脾气过大,其二是母亲个性较强。母亲回忆当年的情况时说“你奶奶是典型过去的婆婆脾性,处处要拿住媳妇,过去规矩很多,吃饭你不能先吃,好吃的东西你不能吃,比如说家里蒸个大馍,白面的你不能吃,只能给你高粱或玉米的,你要想做个鞋子之类的,一块布头都舍不得给你,她宁愿放那给老鼠咬了。那时候婆婆当家,叫你吃你就吃,不叫你吃你就不敢吃。稍一不顺心就整天的骂个没完没了的,并且她还不时在你父亲那告状,叫他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总是怕你奶奶,一句不敢吭。你说当时她又看不到,你怕啥,但当时不行,就是怕她,后来实在气不过,就另吃了。”
母亲对于祖母虽然嘴上有许多怨言,但是在祖母老的时候,所有的烧洗伺候都落到了我母亲的头上,因为早在1966年我大妈也是由于生孩子大出血和她的孩子一起离开了人事,而我的祖父于1972年因为身患肺癌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在祖母老年的时候母亲还是表现的任劳任愿,记得在祖母在去世的那一年,那大约是在一九八一年前后,祖母基本上处在屙床尿床的情况,那时候已经田地到户,母亲忙完了田里的还要回家忙家里的,村里所有人都夸母亲贤惠,现在想来母亲能坚持做下去,确实不容易。在我的记忆中,就是我的一个姑母,到我家来都忍受不了祖母屙床尿床的气味。但我小时候却没有听到母亲抱怨过一句。
六、子女对她的磨难
母亲除了有我这个孩子外,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和一个小我一岁多的弟弟,孩子多了对母亲也是一个磨难,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没有调回本地工作,还在百十里外的农场,到我弟弟出生以后我父亲才从农场调回到离家七八里的的县城,那时父亲在县城里的一个机械厂,也没有空回家照看自己的孩子,这样母亲就扮演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职责,即要在生产队里做活,又要回家照顾自己的孩子,过去队里以工分来计算劳动,并按工分对粮食进行分配,我们家只母亲一人劳动,并我们姐弟三个孩子张着大口,所以家里年年透支,好在父亲还有每月十几元的工资,总算一家人还能得过。
我姐姐小时候还有我祖父的照看,到了我出生不久祖父不幸得了肺癌离开了人世。关于我的出生,母亲自今还记忆尤深:“那一年将要过年时候,家里没了粮食,我叫人带信给你的父亲捎些钱回来过年,你父亲刚托人带钱回来,我就去买了粮,并一头挑着你姐姐,一头挑着粮去机(加工)了。这时候家里一点烧锅的材火都没有,怎么过年?我急的不行,其实那时候怀了你已经九个多月,你奶奶又不让家里其他人过来帮忙,我又气又急,只有自己亲自劈开家里的大木头做材火,这一劈不大要紧,到了晚上这肚子就痛了起来……,第二天早上你就出世了……”。
我小时候体质很弱,又加弟弟与我隔的岁数较小,所以基本没有吃过什么奶,身体更家虚弱,隔三差五的老是生病。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白日里要到生产队去上工,晚上有空时还要点上煤油灯,替我们纳底做鞋,整天忙着没有时间照看我们姐弟几个。到是姐姐用幼嫩的脊背天天背着弟弟拉着我成天里在村子里或野外疯玩。我的童年的时光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
六岁那年我终于得了一场重病,这着实让母亲老了几岁,记得那年夏天,因为在太阳下疯玩,大中午头我不是在毒热头(太阳)下面套知了就是去泥塘里面扒藕,先是头上长了几个火疖子,不想后来变成浓痒,浓痒后来又感染了肺部变成了肺部浓痒,这肺部浓痒生在肺的内部到也好治疗,却单单生在了肺叶的外面,我成天高烧不退,各种药物在生上都起不了作用,母亲急的哀声叹气,先是天天背着我到几公里外的地方去打针,后来我高烧退不了,各种抗菌消炎药物都不起作用,家里人着了慌,连忙把我送到淮南矿工医院治疗,我在那个医院里两个多月时间,母亲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我们家为此借了别人1000多元的外债,这1000多元在当时可算是一笔巨款,为此我们家共花了10年时间才清了别人的债务。想想母亲几十年含辛茹苦的,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没有穿过一件向样的衣服,我这个做长子的,不仅眼泪在眼圈里打了几十圈子的转,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让泪水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七、做过妇女队长
母亲做过生产队里的妇女队长,这些也另母亲自豪过一阵子,那大约是在1978年前后,记得我老家刚刚要田地到户那年,田地承包到户,我们安徽是先锋。凤阳小岗村更是先驱,我老家和凤阳不远,想来我老家田地到户也应该走在全国的前列,根据母亲的回忆,她的妇女队长做的时间也不太长,只是有生产队的最后一年,后来就分了小组,小组干了半年,然后又从小组变为田地承包到户,她这个妇女队长也就自动结束。
我问过母亲,怎么坐上妇女队长的?母亲只用了两个字“累吧”!“那时我们干活不知道偷奸把滑的,别人不干的你干,别人嫌累的,你不嫌累,就这样”。母亲不识字,懂得道理不多,语言也直接了荡,只是有个要强的个性,就是不愿比别人落后,年轻时又有劲,所以不知道蓄力,善是出力的活就抢在别人的前面,终于累了个妇女队长,但同时也累出了一生的病痛。
母亲对当年分小组和田地到户的情况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我们几个队里干部天天研究怎么办,天天晚上开会,干劲都很大,……”。
记得我那时候已经隐隐绰绰记得些事情,母亲晚上常常把弟弟带上,因为干部开了会后,晚上都要开个小灶的,这时候弟弟就能吃上比家里伙食丰盛的饭菜。有时候母亲不想带弟弟去,怕别人议论,弟弟则在家里面号哭……
我又问了些关于生产队里的事,母亲是个思想单纯的人,对于斗争之类的事情不大参与,同时她也不想多谈论关于斗地主的事情,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那时候人心真狠,把地主脖子上挂上大石头,并在身上又打又跺的……”。
母亲同时又说了件当年生产对了人人争这当无名英雄的事,就是到了那晚上,许多人争着去做无名英雄,趁着夜里去帮助生产队里锄草、拔苗、担肥、插秧…..。“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问,“争着上劲呗”“那你做过无名英雄么?”,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
八、老年的豁达生活
田地到户后母亲一直在农村干着犁田打耙洒种插秧的体力活,1990年后母亲又到了父亲工作的小镇上做了几年小生意。现在母亲终于可以把小生意也丢了,但是她还是没有闲着,还要每日照看自己的小孙女。母亲是个豁达的人,对于人生的态度是乐观和坚强,她从不为一句言语和别人计较,也不为生活的艰辛低过头,母亲常常这样跟我说:“工作中要好好干,人勤上天总会有个报答的”。对于母亲的教诲我只能铭记在心,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人风世风在不断的变化,我只能从心底里对母亲说,母亲,孩子已经听了您的话了,孩子在这里祝您老人家永远的幸福安康,同时也企求老天保佑你的儿女们永远的幸福安康。
完于2007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