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桃李有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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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 克 文
前言
唐·白居易曾写诗句:“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钟花。”他用桃李喻为学生,美化了当时教育,美化了当时担负教师的友好人士。我在这里尝试借用“桃李”拟人身份,来议论我感受到几个历史时期的教育问题。
在人生旅程中,每个人总是不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我一直爱以求知解惑,现在主要就以学生的身份来说话,说给老师听,说给教育主管听,说给家长听,也说给社会听。当然,我不否认我做过教师,我现在也是松散的大家庭中的辈分高的长者。因此,我把不同时期扮演的角色糅合在一起来说,其中,当然也有几句自责的话。
我对教育方面诸多现象的分析,仅是粗线条的勾勒。写出的文字有无价值,愿听读者批评;各个时期的问题有交叉、混杂,我只能忽略其复杂性。限于素养和笔力不足,算是抛砖引玉了!
戒尺声中 软硬兼施
秦始皇之前的人物,后来被尊为“万世师表”的孔子,是在哪些主公殿下行事,立言,我不想参加琢磨。要说历史文献,总应保存下来。但自秦开始,嬴政专制统治,跋扈、残暴,单凭“焚书坑儒”一事,在历史中已留下深刻劣迹。后人能对它说好的有几人?我国封建社会漫长,停滞,不可否认,封建传统文化教育,对它是起着维护的作用。而科举取仕制度又给封建传统文化教育起到传承作用。
就从南宋说起,大儒朱熹那宣扬“存天理,灭人欲”皇权礼教的道德,视草民为奴隶,为巩固帝王封建统治秩序,实在够典型了。在奴才们互相倾轧中,他曾被免了官职,退守书院,坐而论道,直到去世。去世27年后总算才被接位的新皇上,溢封为“徽国公”。这之后,朱注《论语》,定为权威注释,成为科举取士的依据。朱熹终于得到死后哀荣。清朝有学人戴震,驳斥朱熹的说法的虚伪性说“无欲无为又焉有理”,并对朱熹说法指出“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如此透彻批驳,使后来具有同感的人,好不解气!
个人观点,封建传统教育的主要方面,也就是在培养人的奴性。
衰落的清王朝,抵挡不住世界潮流,终于被迫宣布废除科举选拔人才制度。
辛亥革命后,开始了教育改革的活动。“五四”以来教育实验的方法,曾经风行一时。已知此时各地方的教育改革比清末要正规化,即有固定学时制与教学计划。开始,初等小学有修身、国文、算术、体操为必修课。高等小学又另加了本国历史、地理、英语、缝纫、农业等科目。后来,曾将修身改为公民课。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即通过所谓根据三民主义而确定的 “中华民国教育宗旨”。实际上在用封建道德“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为国民道德,整治人心,禁锢言行。1929年,又加进“总理遗教”。1934年蒋介石在南昌发起了以灌输礼义廉耻,深入到衣食住行中去的“新生活运动”,于是,这又被加以硬性推广,以巩固专制统治。其间,有陶行知针对平民教育提出“生活教育”观点,同时提出“教学做合一”的主张,小先生制。黄炎培还有的实验农村教育出现,等等。也在若干地方试行。
但,各地教育实验的情况并不平衡。以上新学主要是在大城市有所开展。在广大农村,就属希罕。国民军北伐胜利后,我六岁时候,在长江岸边一中等城市也还曾读过旧式私塾。我读的是《三字经》、《百家姓》那晚清沿袭下来的启蒙读物。老师正襟危坐,教桌上放着戒尺。一股阴森感觉。我到夫子庙,也看到过祭孔场面。我在有的人家也看到“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到亲友家拜年,见到长辈和祖宗画像我也要叩头。总之,当时封建礼教还有相当影响。
后来,转入洋学堂——中江小学。女老师在教室里一面弹风琴,一面教学生唱歌。有时老师教做劳作,做纸玩具,贴画。有时被老师领到操场做游戏。当然,在课堂里读的是新课本的课文。我深感精神解放起来。
说起《三字经》、《百家姓》,我不得不想起1951年批判晚清武训行乞办义塾的事。不识字的武训曾在财主家打工,结算工资被少算了,经据理力争,还被主人斥为讹诈并被殴打。这一惨痛教训,使他痛下决心,以求乞筹款来办义塾,要为穷困孩子能够启蒙识字。既然是办义塾,在一种初级教育中,自然离不了《三字经》、《百家姓》这类启蒙读物。按这类读物来说,主要就是推广识字,学点生活常识。内有历史朝代、地理方位,算术位数,动植物名称以及人际来往的姓氏辨认。对蒙童多少是有益的。当然离不了劝学语句。也少不了还有些 “三纲五常”皇权意识形态的语句。但只言其事,并不深说其理。武训贵在一个“义”字,即施行免费施教。1951年那事儿,曾有不实之词,我注意到1985、1986年开始,先后已有要人对武训问题出面作了澄清。这算是上个世纪里的一小段插曲。现代平民教育家陶行知生前,是认真学习武训精神并有很大创新的。他的四子陶城教授在父亲谢世后,说道:“仿武(训)者死,创武(训)者生;仿陶(行知)者死,创陶(行知)者生。这是陶行知所坚持的一个原则。即可概括为‘过滤原则’、‘接枝原则’。”(注1)我以为概括得很好。
我在私塾,小手心也挨过老先生的戒尺敲打过,尝过皮肉之苦。回家也挨过父亲的板子。当今明智的人都知道,打骂不是教育孩子的好方法,但按老封建的说法,所谓“不打不成材”。历史的沉淀,确实是很难在短时间消失的。事隔多年,我已经成年。我从外地回到那曾经受过启蒙教育的城市里。此时,我急需有个合法职业稳定下来,也正好有个机会,于是我应聘到一家基督教会办的小学任教。按说,这个学校应该说是很开化的,但也不尽然。教导主任是农村过来的。他也执掌敲打铜铃,还兼少量的课程。他为人非常古板。上课必带教鞭,下课手上也离不开短木棍,或是拾个枯树枝。因为,他成天扳着面孔,要监视学生任何越轨行为。哪怕学生在操场玩球,有顽皮的学生用球砸了同学。他也要用树枝教训顽皮的学生,不准过分嬉闹。下课时间,他对待学生,就像赶羊,赶鸭子一样。很活泼的学生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敬而远之。一些年轻的教师对他这种粗暴态度,也觉得过分了。
但,一些年轻的教师本身是否对学生有足够的尊重呢,也未必。回想起来,当时我也有缺乏约束自己时候,显得对学生不够尊重。和教导主任的做派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在课堂上,每见到学生交头接耳说话就反感。对不专心听讲的,我就想法突然对他提问,当他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时,我就让他站着。要他听别的同学回答后,才可坐下。当作业交不出,就提溜他到教室上方墙角面壁站着。这种罚站处分也是学来的,并不能起到积极效果,他们互相之间还在笑。多年前的往事,一想起来就愧疚。我已认识到我和学生不是处于一个平等位置,无法交上朋友。我没有很好地总结自己的教学方法,却随便怪他们听讲不专心。又,我为什么不能用正面鼓励他们些微进步来激励他们自信心呢。滥用一种变相的体罚,这也是粗暴。这种无效的教学处罚,不仅伤害学生的尊严,也与我原来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关于用旧的劝学方法,这方面格言在旧社会是多的。我的幼年在课堂听老师说的也多。什么“学而优则仕”,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亲身感受,也只是“豆腐渣贴门对,两不粘”。那就像家庭中老先生、老太太在向儿童在发出令人讨厌的絮叨。我青少年时期,对课堂外的音乐、戏剧活动,我特别感到兴趣。表弟家的《小朋友》杂志,我也喜欢翻看。进入中学,后来我喜欢跑书店,倒不是找中外小说,而是翻名人文集。特别当受到高等教育时,总觉得学校书籍,满足不了我的需要。我又特别喜欢在书店淘书,翻找社会科学旧书。如饥似渴,其实也是似懂非懂。我讨厌做官的,我也不想当个商人。我羡慕艺术家,或做个什么的文化工作者。但却没什么缜密的学习计划。
现在进入耄耋之年,我初步自省我为社会是做过一些事,虽然做得并不理想。我在认识上多少还是在有点进步。文化艺术,若即若离。物换星移,我不知不觉绕了个大圈子,但还是和它时有接触。
人们何时才能走出封建的阴影呢,从五四运动以后,鲁迅不断对封建主义的教育,曾进行过尖锐的批判。鲁迅强调要对儿童进行正确的教育,即“根底在人,……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凡事举。”而“立人”的途径,“乃必尊个性而张精神”(注2)。鲁迅对学生家长也呼吁要正确对待自己孩子“养成他们有耐劳作的体力,纯洁高尚的道德,广博自由能容纳新潮流的精神,也就是能在世界新潮流中游泳,不被淹没的力量”(注3)。(未完待续)
注1 参见邢培华、雷凤芹:《论陶行知的武训研究》 刊载于《南京晓庄学院学报》 2006年第2期
注2 参见鲁迅:《文化偏至论》收入《鲁迅全集》第1卷 第193页
注3 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收入《鲁迅全集》第1卷  第136页
出处:老顽童网站 作者:程克文 发布时间:2007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