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印度制度对中国解决民族问题是种借鉴
来源：公益中国网 发布时间：2010-5-25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秦晖
谢谢大家，刚才大家谈了形而散的东西，下面我想讲一个制度问题。去年在印度待了二十多天，感想很深。大家知道中国这些年西藏、新疆出了问题以后，好像这个民族问题就显得很突出，大家就知道出了两种声音，一种声音是说中国要用联邦制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有人说在中国搞民族很困难，所以联邦制可以成为一种过渡。相反还有一些人说西藏、新疆出了问题证明要强化中央集权，甚至他们认为民主自治都要取消。要看这个问题，要谈民主关系问题，就使我想到印度，因为印度这个民族、宗教、文化、语言的复杂程度比中国要复杂多的多了，而且在世界各大国中也是最复杂的。
我想起以前研究的南斯拉夫，南斯拉夫也是民族、宗教、语言复杂的国家，后来搞的是联邦制，一个是列宁式的联邦制，一个是西方式的联邦制，而且这两个国家都没有一个所谓的优势民族，比如说南斯拉夫的塞尔维亚人，其实他的人口还不到一半，印度我们有些人说讲印第语有多少，在座的印度朋友知道，这个印第语是由军队兴起的，并没有民族根本的语言。印度基本也没有主体的民族。这两个国家我觉得国家认同的建构应该讲是比较困难的。早就有人说过了，有印度教，但是没有印度国，而且印度可以说从我们中国人叫做基督王朝，从基督王朝崩溃以后，印度就没有从本土发源比较大的国家，后来德力苏丹国等等都是从外面的人进去建立的，不是突厥阿富汗人就是突厥蒙古人，要不就是英国人，但是1947年以后，印度历史上是第一次由本土起源的国家，而且国家认同是几十年中越来越巩固。
相反南斯拉夫，它本来也是按理说如果这两个国家相比较，我觉得南斯拉夫多元化的程度还不如印度，至少在种族上它要比印度要单纯，而且就这个民族国家的建立来讲，南斯拉夫也比印度要早，南斯拉夫1918年就存在，而且是本地人建立的，那么印度是1947年才独立的。但是南斯拉夫在铁托时代也一度辉煌，大家也知道铁托最后越来越乱，最后就崩溃掉了。
而且这两个国家的领导人很有意思，这两个国家在国际上也合作，铁托和尼赫鲁都是不结盟运动的提倡者，但是这两个国家后来发展的路径非常非常有区别。我们觉得很可能我们觉得对这两个国家，从中国人角度讲有非常大的误解，就是对南斯拉夫的误解，大家认为铁托是一个异端，社会主义国家的一个异端分子，有的从反面的角度骂是修整主义，有从正面说是搞自治模式的改革者，其实铁托最早其实是一个非常极端的斯大林主义者，甚至比斯大林本人还极端，铁托当年跟斯大林闹翻，不是因为意识形态有异端，而就是和当时的毛泽东和赫鲁晓夫闹翻是一样的，当时斯大林提倡不要那么块搞社会主义，不要那么块搞一党制，铁托说不行，他是第一个搞一党制，第一个搞一体化，他和斯大林闹翻，就是他不但要在国内搞列宁式联邦，还要扩大到整个巴尔干，要搞一个巴尔干联邦，结果使斯大林勃然大怒两个人闹翻了。
他跟斯大林闹翻了以后，他当然搞很多改革，而且最后搞的和苏联那一套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有一点我认为是一以贯之的，就是他不结盟，基本上既不允许左派也不允许右派。但是铁托这个人在民族认同非常宽容，因为他本人就不是塞尔维亚人。这个南宫所谓国际主义和南斯拉夫各民族主义之间格格不入的程度是非常之严重的，因此他一再消减塞尔维亚这些国家的民族主义，一再提倡民族认同多元化，他就把他的南斯拉夫共盟每个国家都强调有民族特色，而且非常强调之间的平等，后来甚至联盟主席都每个人轮流做庄。但是根据他的意识形态，他对这个人权、自由这些东西又特别忽视，结果就形成一个很怪的现象，有人说这个南工联后来搞成八个党，就是每个联邦主体就是一个党，但是这八个党很奇怪，这八个党都是号称是共产主义的，都是没有左右之别，只有所谓的民族之别，就造成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们知道的民族认同和左右认同有三个很大不同点，第一点就是这个左右认同是很容易可以改变的，比较灵活。比如说我这次大选投左派，下一次大选也许改变注意会投右派的票。可是民族认同很难改变。
第二就是正是由于左右比较灵活，所以政治上的一个少数派，永远有希望成为多数派，可是民族意义上的少数民族是不能指望成为多数民族的，你维吾尔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中国的多数民族。可是你一个中国少数派你可以尤其你对你自己的那套主张有自信，你是可以相信，下一次选举你就可以成为多数派的。
第三这个政治理念的利弊是可以比较理性加以分析的。比如说福利国家很好，可以提供保障，自由竞争很好，他可以提供机会，这都是可以讲的清楚的，而且每一个人都可以试图我讲清楚了以后，别人就可以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很大程度上是感情，这个东西是不可理喻的。因为你再讲炎黄如何伟大，也不可能让维吾尔人认同他是炎黄的子孙，同样我觉得这个东西我们经常讲祖国是母亲，我们为什么爱母亲？没有什么理由的，就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既不是因为她比别人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比别人有钱，也不是因为她比别人聪明，没有道理可讲。所以这种认同一强化这个国家就很难整合。
我觉得南斯拉夫就是因为他不允许有左右的分化，但是很强调这个所谓的当然也是列宁主义的一个传统，叫做所谓的民族平等，而且把这个民族平等认为是每个人轮流做庄，代表所有人的利益的伟大理想安排的，结果搞成这样一个样子。结果铁托的时候还能维持，铁托一死马上就四分五裂了。印度这个国家我觉得它非常成功的一点就是用现政民主体制下的左右多元化解了民族的多元，这一点我在印度待了一段时间，就深有体会，这个本高尔老实说说从历史上讲有民族倾向的，可是1947年由于首都搬走，孟加拉人实际上抱怨是很厉害的。我记得他们根本不承认是本高尔，他们说是报拉迪，这个成为争议很大的问题。
可是很有趣的是，这个孟加拉人对德里政府的不满，表现在他们就去支持一个反对党，这个反对党就是因公马，这个因公马是非常普市的反对党，因公马的选民基础是非常民主化，基本选民就集中在孟加拉人和马拉亚米人中，这个印度2009年大选的时候，因公马获得16席位只有一个是别的邦，其中席位都是在孟加拉等等这三个邦，因公马本身又是非常普市的党，这里我要讲不光是因公马，他的历任总书记没有一个是孟加拉人，而且总部一直设在德里的。
相反在孟加拉这个地方，反对因公马的势力因为是少数马，当然也要和非孟加拉其他国大党联合起来，所以我觉得这个左右的分解就化解了民族的分解，使得因公马虽然在孟加拉掌权30多年，但是新孟加拉的离心倾向，对印度国家的认同不但没有削弱，反而越来越巩固的，我觉得这个对我们的启示是很大的。我们有一位朋友曾经回想过，说我们中国比如说新疆这个地方，文革的时候它也是斗争很厉害，而且各派的斗争非常之尖锐，甚至发生严重的武斗，可是大家知道那个时候是没有新疆独立的说法的，那个时候各派都是既是汉族也有维族，那个时候虽然打的很厉害，但是没有民族倾向。我们去年新疆发生问题，起源据说是因为一帮维吾尔劳工在广东韶关受到欺负了，这是按照维族人的说法了。我想如果有一个工会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这个问题就转化两个民族认同问题了。
我觉得如果我们在政治多元化方面能够迈出比较大的步伐，那么我觉得对于一个多民族国家的国家认同，尤其是对于有政治多元化来化解这个种族、民族政治的多元化，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可取的路径，南斯拉夫就是一个不允许政治多元化、但是允许民族多元化、结果走向了崩溃的一个例子，而印度我觉得是一个反的成功的例子。像印度这样的国家他都可以在宪政民族基础上，由原来没有国家认同，发展到现在有强大的国家认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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