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俊:佛学与科学——新时代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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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俊:佛学与科学——新时代的对话2010年07月09日 09:41香港宝莲禅寺佛教文化传播【 】 【打印共有评论7

摘要:所谓科学,有广狭二义。前者泛指一切有组织、有系统之知识而言;后者则专指自然科学。亦即:就严密的意味而言,凡是研究天地自然之间所发生的万物,或人类社会之一切事件,以归纳出其中的原则为目的的学问,称为科学。本文作者在本文中主要讨论的科学与佛学,乃仅就方法及态度上考察它们两者之精神的异同,而不涉及价值的判断。

日本人永井潜在其所著,《科学总论》一书中说:“科学Science一语,原出于拉丁文中之Scientia,原意为‘知识’,指研究事物之理的学问而言。将对于各个事物所求得之知识,组织成为系统,而求其间共同存在之理。认为有严格之自然律(naturallaw)存在,利用观察及实验,捉住各个确定之事实,作为一切之基础,再经归纳法(deduction)推理判定,以达其最后之目的的学问。普通所谓之科学,为狭义用法,与自然科学之意义完全相同。若就广义言之,则有专研究自然界中物质现象者曰自然科学,研究人事关系者曰人文科学,亦称精神科学(Spiritual science)。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生物、医学等属于前者;经济、历史、伦理学等则属于后者。”而英国学者丁格尔(Herbert Dingle)氏则在他的“科学与人类的经验”(Science and HumanExperience)一书中,将科学的定义说明如下:“凡将常人真正共同和势必共同的经验记载下来,扩充起来,并加以合理的联系的,谓之科学。”可称最为严格而简明的界说之一。本文以下的推论,皆以此为根据。 

谈佛学与科学最易被想到的,也是被用得最多的一个例子就是治禅病秘要经、正法念处经或修行道地经中所述佛说人身是虫窠,人体内有八十种虫或说一杯水中有八万四千虫等……。或曰:佛以大智慧,在两千多年前,尚无生理学、解剖学的应用,而有如此的见解,与今日寄生虫学之说法有若干吻合,诚属不可思议。于是下结语说:所以佛法是合于科学的。 

再者,佛经上动辄言三千大千世界,或虚空无尽、世界无尽、国土众生无尽。或说我们所居住的地球,不过是太空中的一粒微尘。或谈数字,则说万、说亿、说恒河沙数、无量数,非算数所能及等……并不是危言耸听。由于近代天文学的发达,也一一证实了佛说之不谬。且经云:“阎浮提如掌中摩罗果”,证明佛那时已知地球是个球体了,可见佛法是合于科学的。 

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大品般若经说:“解了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犍达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维摩诘经说:“譬如幻师见所幻人,菩萨观众生为若此,如智者见水中月,如镜中见其面像,如热时焰,如呼声响、空中云,如水聚沫,如水上泡。”是知佛教中所谓的“觉”(buddha)的“第一步”(我必须声明,我只说是第一步而已),乃是以智慧力照见诸法虚妄不实。然后如圆觉经所说:“应当远离一切幻化虚妄境界。由坚执持远离心故。心如幻者亦复远离。远离为幻亦复远离。离远离幻亦复远离。得无所离,即除诸幻。”也许正是因此之故,所以佛学的哲学才没有直接发展成为科学吧!而一切科学的态度刚好和这完全相反,科学不问这一切法是幻是真,也不问我人的经验是幻是真。真也罢,幻也罢,科学的职责只在于如何从这些经验中建立起说明的联系,如丁格尔说的:“究竟有没有真的外在事物。是哲学上的问题,不求其答案,科学依然能一往前进。”所以若以佛教的眼光看,科学或许可称为一种事业,我姑且称之为“空华事业”吧。 

二、佛学在方法上处处求解脱(不论它是何种形式的解脱),求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求诸恶莫作,众善举行,求八正道。亦即除了真理之价值的探讨外,更追求道德的价值(不论是何种形式的道德)。而科学则否,科学家的精神可以说是十足的充满了“为学问而学问”的色彩(所以往往有些科学家只要那里有较好的研究环境,他就去了,而不问那是什么地方),而佛学则是以人生为本位的。下面这则故事也许可以说明这种态度上的差异。设有一个人中了毒箭,若由佛陀来处理的话,拔出箭来敷上药是为第一要务。若由科学家来处理,“可能”先想弄个明白:箭是从那儿来的,其方向如何,轨道如何,力与速度如何,或毒药的成份如何了。罗马时代的自然科学家普力纽斯(Plinius),为了要探究维苏威(Vesuvius)火山爆发之真像(而不是为了救什么人),竟不顾一切从远处航海赶来,结果遂被乱石击毙了。

三、大抵上“科学系客观的、物质的、经验的、分析的。而哲学为主观的、精神的、思辨的、综合的。”这点当然无异议。亦即暝想与直观之危险性乃科学所避免的。而佛学为一唯心论(虽然不是完全的)也是人所共道的,如“万法唯识”,或“心外无别法”或“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皆是。而科学,甚至是研究意识心的“意识理学”,也要尽可能地排除“唯心”的成份,因为如嘉尔文·赫尔说的:“如以为感觉经验中并无参加的属性的事,所谓客观的事实也是主观的经验,那么就不免沦于唯心论者的谬误中,也不值得用科学的观点来加以批评了。”

到现在为止,似乎已可明显地看出,我对于“佛法与科学”这问题的观点乃是反面的。而前面在讨论它们的关系时,我曾经特别声明“不涉及价值问题”。事实上谈价值问题在此并不能给予我们任何帮助,因为它们乃是立于完全不同的水平(Level)之上,各有各的目标与手段行为,我们无从加以轩轾。只因我们正好处在科学文明达于巅峰鼎盛的时代,以至于使得部份人士感到科学之威胁,遂产生一种成见“以为智力对于宇宙的态度只有科学与迷信两种。”(引用Dingle之句)在佛教则造成了一种趋势--为了证明佛教是正信而非信的,乃用科学的部份结论来作为皮相的支持。为什么科学家不用佛经来支持它的价值呢?譬如,科学家为什么不说:“佛经上也说阎浮提如掌果,所以我们认为地球为球体是对的。”为什么当诗人说:“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时候,说“吹皱一江春水”,说“白发三千丈”的时候,不用科学常识来支持他的意境呢?为什么“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的画家将月亮画成四方形时,不会遭到科学上的非难呢?但是,为什么我们要用一些勉强的例子来支持佛经的科学价值呢?如果有人谈道理,必要用那种皮相的科学例子才相信的话,那他根本不适研习科学或佛学,因为他不能作抽象的、独立的思考。因为他不但没有认清科学也没有认清佛学的价值。 

在某些比较上科学并不是最发达的地区,我们发现了人们的“科学名词运用”却发达的惊人!就以台湾为例,目前太空科学可谓尚无任何迹象,但是却到处可看到“太空被”、“太空草纸”、“太空铅笔”、“太空月饼”、“太阳神炒饭”、“阿波罗午餐”、“肥皂太空包”、“太空摸彩幸运券”,可惜立论了无新意,除了点辍一些电子、光年……等名词之外。这就是所谓的“赶时髦”,我姑且杜撰个名称,叫它做“动机虚弱”吧!当然,我丝毫没有忘记,佛学在说法上的许多权宜方便,所谓契机契理。但我认为这必须是居于一种必然性,处处采取主动,而不是出于一种虚弱的动机!有如“师子王游戏三昧”的精神,自在无碍,一切现成的科学、艺术、文学……无不受我巧妙的利用,而不是附合它! 

我以为佛学可分两部观察之,一即有的系统,所谓胜义有,亦即现象论(Phenomenalism)的范围;另一为空的系统,所谓毕竟空,亦即本体论(Ontology)之范围。而空的系统其实还是个空,它是无法说的。其系统乃由于“遮遣”(或称之为扬弃或否定)有的系统而建立的。这方面的代表人物当推中论、大智度论的作者--龙树菩萨。西洋哲学探求宇宙真理,无不高唱最初的“第一原因”(The first cause)或“终极原则”(Ultimate principle),再以之架构庞大的体系。而佛学,尤其是空宗,竟指出这最后的本质根本还是“空”的--毕竟空。据此以论,则佛学的本质根本就是“本质的超越”--即空空。仅此一点已足以凌驾一切世俗的哲学思辨,俯视群伦,而处于最殊胜的地位了。所以我以为以“空为佛法之宗极”确是的论。再据此估评一切“价值哲学”(Philosophy of value),所谓“智慧的价值”(intellectual value)、“道德的价值”(moral value)与“审美的价值”(Aestheic value),我得了其无穷的可能性,庶几乎达到自在无碍的境界。 

至于若有意以科学的方法探求真理,便应从科学这方面一门深入,因为佛学在精密的物理现象上之研究,毕竟是阙如的;反之,如想研求佛法心髓而不从般若中去深究,而汲汲于科学名词之皮相的缝合,究竟不是个根本的路子。论者或将驳我说:但是佛学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我如此答:“当然可以,且不啻佛学可用科学解释而已,科学也可用佛学解释,同样地,也可用美学解释,也可用道德学解释。一切学问都可以互相解释,因为一切学问都是一种联系,我以为那只是角度的问题!”在此观念之下探讨佛陀之真精神,则学工程的尽可好好地学工程,学优生学(Eugenics)的尽可好好地学优生学,学化学的尽可好好地学化学,学艺术的尽可好好地学艺术……如是乃至一切学问。然而作为一个学佛的人之所以有别于其他人者,乃是一种自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体悟:“我在做什么?”关于此一思想之具体表现,我以为在菩提树刊上发表“胃下垂要开刀吗?”及“肺结核的预防和治疗”等文的于凌波先生和发表“素食营养之研究”的佛莹法师可作为模范。 

胡适之先生说世间讲德行的书,无过于佛经(特别是华严经净行品),并认定为佛学之真精神真价值的即:“释迦诸佛,皆乘弘誓,悲智双具,不舍含情。”(见法事赞)的悲智双运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