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场的实际指挥员---邓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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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见美军将在仁川登陆 1950年7月13日9时许,在广州东山第十五兵团司令部,作战室里专线电话铃声急促地响着。邓华拿起听筒:是罗荣桓政委打来的,什么事这么重要,由他亲自打电话来。罗荣桓原是第四野战军政委,此时是军委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告诉他:调他出任战略预备队第十三兵团司令员,并说十三兵团所部须立即北上鸭绿江地区布防;中央还同时决定,组建以第十三兵团为主的东北边防军,保卫东北边境地区安全。十五兵团部机关则与十三兵团对换。最后,还特别郑重地说道:还要准备在必要时渡过鸭绿江,支援朝鲜人民军作战。他不由得心头一震:这可能要同新的敌人较量了!刚刚满40岁的邓华,正是英年锐气,立即在电话中回说:“服从组织的安排。”他放下话筒,点燃一支香烟,凝视着作战室墙上我国东北地区地图和朝鲜地图。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透露着一种凌厉威严之风,他那凝重深邃的目光,显示出一种睿智机灵之气。现在,他似乎看到了远在东北亚的朝鲜半岛上的滚滚硝烟。这场战争的最新战况如何?会是怎样的发展趋势?与其说他习惯于命运之神对他的挑战,倒不如说他是渴望这种挑战! 军人,本来就是战争的产物!军人,生来就是不停顿地出击,出击,再出击的!朝鲜战争爆发之后,他就密切关注那儿的局势,这是对兄弟的朝鲜人民感情上的沟通,也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如今,朝鲜战争的每一步发展,都竟然同自己紧密联系着!他立即将这一突如其来的决定,告知兵团党季,由兵团赖传珠政委向机关作了部署:各部门马上收摊子,准备迎接新的使命。与此同时,第十三兵团所部第三十八、第三十九、第四十军等部,同时开始由广东、广西、湖南、河南等地,向与朝鲜接壤的我国东北地区开进。 邓华出任第十三兵团司令员,是在7月7日中共中央军委会议上提出来的。 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美国空海军直接支援南朝鲜方面,命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侵略我国领土台湾,阻我解放台湾;两是后,又命令美国陆军参加朝鲜战争。中共中央冷静地估计到,由于美国军队大规模入侵,朝鲜局势有可能恶化,为预防不测,需要有所动作。 在毛泽东主席提议下,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主持,于7月7日在北京召开会议,讨论朝鲜局势和保卫国防问题,决定战略预备队第十三兵团立即开赴鸭绿江地区戌守边防。第十三兵团司令员原为黄永胜,会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都认为黄永胜各方面素质均不如邓华,因之决定他们两人对调。 7月8日,毛泽东主席批准由邓华出任东北边防军第十三兵团司令员。具有戏剧意味的是,在美国操纵下的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于7月7日通过决议(常任理事国苏联未出席会议),授权由美国组成司令部、指派指挥官,统一指挥参加干涉朝鲜内战的各国部队。 7月8日,美国总统杜鲁门任命麦克阿瑟为侵朝联合国军总司令。如此巧合,如此针锋相对,看来中国人民和美国侵略者之间,邓华和麦克阿瑟之间的较量,是不可避免的了。 邓华为朝鲜人民军的神速进展而高兴。继6月28日解放汉城,7月4日拿下水原,13日进抵锦江后,20日夺占大田,俘美军第二十四师师长迪它少将。21日起,人民军发起洛东江战役,其第一、第二两个军团正向金泉、大邱实施主要突击。然而,邓华关注更多的是,人民军是否歼灭其敌方的重兵集团,他注意到了:具有重大意义的汉城战役虽然歼灭南朝鲜军二万一千余人,但其基本兵力未遭合围。司令部作战科科长杨迪,不无惊奇地发现:在巨幅地图上标示人民军进军箭头不汤向南推进时,司令员兴奋的脸上似乎隐藏着一种深沉的忧虑。邓华伫立在地图前,一动也不动。遇上这种时候,司令部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知道,不去干扰司令员的思路。美国出兵侵朝后,朝鲜人民军的战略方针是:在美国出动大批兵力之前,在短时间内歼灭李承晚和已经入侵的美军,完全解放南朝鲜全境。邓华心想:但愿人民军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解放南朝鲜全境,这是再好不过的了。然而,就像克劳塞茨说过的:“战争并不是活的力量对死的物质的行动,它总是两股活的力量之间的冲突。”一厢情愿也许要坏事的。邓华,曾经认真研究过麦克阿瑟。这位“联合国军总司令”,是美国当时仅有的五位五星上将之一,曾任著名的美国西点军校校长、美国陆军参谋长;第二次世界大战争期间,曾指挥盟军在西南太平洋地区对日作战,具有丰富的两栖作战的经验。他的军事生涯长达五十二年之久,于今他已年届七十,仍然在战场上驰骋,无疑,他会是一位杰出的将领的。作为东北边防军第十三兵团司令员,此时此刻就是要在战略方面向中央提供决策参数。“对,我得把我的想法报告中央。” 邓华从巨幅地图前转过身,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鉴于朝鲜人民军战线南伸而处长。美军凭借其海空军优势,于朝鲜东、西海岸中腰部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大为啬。” ——天平失去平衡,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大增;而且,倾斜的指向明确:朝鲜东、西海岸的中腰部。报告的语言在这儿没有一点含糊。接着,深深的忧虑从邓华的笔端流出: “显然,如果以朝鲜人民军弱小的海、空军和后方留守的陆军,阻止美国从两侧而不是下面的陆海空三位一体的登陆作战企图是很困难的,况且,朝鲜三而环海,东、西海岸线较长,给人民军集中、重点防守带来不便。” ——报告在谈到美方很可能在朝鲜中腰部实施陆海空三位一体的登陆的企图后,明确指出:朝鲜人民军洛东江前线决战与东西海岸的防守,在兵力配备上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军情紧急,军令紧迫。向中央军委的报告作紧急密电发出后,邓华便告别即将分娩的妻子,率领他的司令部,于7月27日8时30分,登上从广州开妯的军用专列北上。根据中央“希早日来京面授机宜”的电令,邓华在抵达武汉后便转乘飞机前往。邓华到北京后,住在东四七条一个四合院里,这里是军委的招待所。他住左边厢房,右边厢房住着倪志亮,他们早就相识,倪志亮已被任命为我国驻朝鲜的大使,不日即将前往平壤上任。倪志亮告诉他,驻朝使馆的武官早在7月10日就去平壤了。朝鲜战事刚起,中央感到必须加强中朝两党两军的联系,决定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派出军事观察组,负责人是曾经担任过二野情报处长的柴军武(柴成文)。他们在临发前,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意见,改为以驻朝鲜使馆工作人员身份出现。邓华进屋,三两句话交谈,就使分体味到一种近在眉睫的形势。可不是吗,周总理、聂代总参谋长频频召见,并且多次参加军委有关各部门的领导干部会议,就边防军的编制、装备、训练等问题,进行详尽研究。军委原打算要邓华带一些人去朝鲜实地参观了解朝鲜人民军同美军作战情况,出国时穿着的西装都做好了,后来由于情况变化未能成行。 这日午后,邓华正在军委招待所小憩,忽报毛泽东主席召见,他立即随同前来传令的毛主席秘书叶子龙驱军前往中南海。 “土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邓华在菊香书屋坐定后,毛泽东冒出了这么句话。在井冈山时期,他就认识邓华了。延安“七大”时,他们曾一起回味过井冈山上第三十一团的战斗生活,解放战争打响后,他们长时期不曾见面。听得出来的,毛主席这话是带羊几分嘉许的。 “海南岛一仗,打得不错嘛!有些事情,真好像事先算计好一样,要是晚打两个月,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台湾。” 毛泽东讲话就是这样,上下古今,天文地理,当你还在脑子里转的时候,他轻轻一点。回到了正题。毛泽东知道邓华是个老烟额递去一支烟,待他点燃后,继续说道:“杜鲁门在朝鲜看样子不会罢手,你在给军委报告中关于美军可能在朝鲜东西海岸中腰部,实施陆海空三位一体的登陆作战,这个分析很有见地。” 毛泽东坐在沙发上,一边说着,一边不时把手触摸一下摆在茶几上的一盆冰块。那时还没有空调机之类的设备,到尊为中国最高领导人的毛泽东,也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驱散眼前的燥热了。毛泽东提高了声调: “你们的任务是保卫东北边防,但要准备同美国人打扰,要准备打前所未有的大仗,还要准备他打原子弹。他打原子弹,我打手榴弹,抓住他的弱点。跟着他,最后打败他。” 邓华停止笔记,兴奋地说道:“是的,抓住他的弱点,跟着他打。美军的武器装备好,火力组织也好,从正面攻击不容易奏效。而他现代化装备,最怕提联络切断,被人包围。我军从侧翼或侧后迂回、渗透、穿插,实行切断、分割、包围,打近战、夜战。你打你的优势,我打我的优势。看来这是我们对付美军的办法。” 毛泽东扬起眉毛,那眼神透露着欣喜。邓华把他的同美军作战的指导思想,发挥得这样具体明确,无疑是认真研究过同美军作战的战术问题的。这当然使毛泽东高兴。不过,他只是说:“我还是那句老话,在战略上藐视他,当作纸老虎,战术上重视他,当作真老虎。” 毛泽东接着说道:“8月内可能没有作战任务,但应准备于9月上旬能作战。我们刚刚给高岗打了电报,要他们于8月中旬召集边防军各军师干部开会,指示作战的目的、意义和大略方向。务必在本月内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待命出动作战。你和肖劲光、肖华他们去参加这次会议。” 现在,眼前的毛泽东,是平静的,安详的。邓华,对于毛泽东,是无限地敬重,无限地信赖的。从菊香书屋出来,他顾不上领略这昔日皇家处所的静谧与肃穆、瑰丽与神奇、华美与幽深相交融的绝景,而只是觉得,落在心头的使命似乎是更庄重、更紧迫了! 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8月27日,侵朝美国军用飞机首次入侵我国东北领空,五批十三架次先后飞临鸭绿江地区辑安(现集安)、临江、安东(后改称丹东)等地侦察扫射。这一地区正是第十三兵团所部集结备战地域。入侵安东飞机场的美机两架,滥肆扫射,打死打伤我工人二十二名,击毁卡车二辆。这是向我开战啊!真是欺人太甚!安东市派临战气氛;老弱妇女开始疏散,纺织厂、丝绸厂、造纸厂准备内迁。所有房屋门窗玻璃上已贴上横七竖八的纸条——这是防止炸弹爆炸时玻璃震碎伤人。入夜实行灯火管制,全城一片漆黑。江对岸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新义州,美军飞机几次地毯式轰炸,燃烧的火柱冲天蔽日,拨起的烟雾灰烬,几乎把安东也笼罩了。到8月初,朝鲜人民军已经解放了朝鲜南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和百分之九十二以上的人口。8月15日金日成首相发布命令,要求在8月份内完全解放南朝鲜国土。但到8月底双方仍在南部洛东江地区激战,敌人最后一道防线即“釜山杯形防御圈”始终未能打破。而正是这个时候,麦克阿瑟的冒险计划——仁川登陆计划获得美国最高当局批准。仁川,是汉城附近的一个港口,这个港口航道狭窄,潮汐涨落差高达三十英尺,而且一个满潮期只有两三个小时,如果遇上不利情况,超出这段时间,登陆舰队就会在泥滩上搁浅而失去战斗力。当这个登陆计划一经提出,受到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多数决策人的反对,称这一行动为“五千比一的赌博”。麦克阿瑟反驳说:“你们提出了有关登陆行不能的种种论据,然而,正是这些论据可使我确保达成突然性——突然性是现代战争取胜的最至关重要的因素。” 麦克阿瑟力排众议,8月29日仁川登陆计划最终获得批准,并正紧锣密鼓地进行诸项准备工作。然而,两天后,8月31日,在第十三兵团司令部,司令员邓华在兵团党委会上说:“估计敌人将来反攻的意图,可能以一部分后全国各地在北朝鲜沿海侧后几处登陆,实行扰乱牵制,其主力则于现地由南而北沿主要铁道公路逐步推进。另一种可能是以一小部兵力于现地与人民军周旋,抓住人民军,其主力则在人民军侧后(平壤或汉城地区)大举登陆,前后夹击,如此人民军的处境会很困难的。” 麦克阿瑟在反驳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中反对他的仁川登陆计划的人的时候曾经夸下海口,说选择仁川登陆可“确保达成突然性,因为敌指挥官会认为,没有人会如此地轻率地进行这样的尝试”。 在这里,邓华却明确判断美军主力将在仁川(即汉城地区)登陆!兵团党委会议一结束,邓华立即执笔,把讲座意见上报中央。报告分六个部分,即:关于敌我力量的对比,关于朝鲜地形,关于供应问题,关于敌人的企图,关于人匀的作战方针,关于部队装备的训练问题。文末署名为“邓(华)洪(学智)解(方)”,时间为“1950年8月31日”。半个月后,9月15日,在麦克阿瑟亲自指挥下,“联合国军”果然在汉城附近的仁川登陆。朝鲜人民军主力被截断在南朝鲜,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朝鲜战争局势急转直下。麦克阿瑟在实施仁川登陆计划过程中,不止一次地对他的高级参谋惠特尼说:“会不会泄密呢?”他最担心的是登陆计划的保密问题。美国著名的自由作家小克莱·布莱尔在《麦克阿瑟》一书中说:“这一冒险的行动计划是在最保密的情况下实施的。” 然而,战争,这个人类历史上的怪物,尽管它错综复杂,形象万千,佯动与虚晃迭出,灵机与妙算无穷,但它总是有端倪可察,有规律可寻。邓华,这位中国人民的杰出的军事家,就准确地判断了玫克阿瑟的这次“五千比一的赌博”。决定出兵:尺心动魄的历史性时刻邓华在著名的“8·31”报告中谈到部队出动的时机和地区时,向中央建议道:“待敌进到三八线以北为有利,不仅更有政治资本,而且军事上也是有利的,敌人拉长拉宽(我)更好打,同时减少(我)对海上的负担,缩短了(我)供应运输线。” 现在,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第十三兵团所部四个军、三个炮兵师、一个高射炮团,已经改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分别集结在鸭绿江畔的三个渡口,只待一声令下,二十六万人马就立即出动,奔赴十万火急的朝鲜战场。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于9月15日在仁川登陆,28日占领汉城后,10月1日南朝鲜军首先越过三八线,10月7日,美军开始越过三八线。10月17日,美军和南朝鲜军会攻平壤。     10月19日,平壤陷落。本来,麦克阿瑟在10月2日下达的第二号作战命令中,要求其所部第八集团军在占领平壤后,与夺取元山后的第十军,在平壤——元山蜂腰部汇合,然后再向北推进。但是,得意忘形的麦克阿瑟于10月17日下达第四号作战命令,取消他的两支部队在平壤——元山蜂腰部汇合的计划,命令这两支互不相联的部队继续前进,直到鸭绿江边。于是,这两支部队分别以师为单位,向各自的目标争先恐后的向前推进。朝鲜半岛的地幅狭长,蜂腰部宽约一百七十公里,而愈往北则愈宽,其最大直线距离达三百六十公里;就地势而言,愈往北也愈高,山岭纵横,丛林密布。坐在东京第一大厦,为胜利冲昏头脑的麦克阿瑟,压根儿不会想到,在中国安东市镇江山麓的一幢日式公寓里,以邓华为代表的久经战争考验的中国将军们,当看到联合国军向北疯狂冒进的时候,他们相视轻蔑一笑: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拉长拉宽我更好打了!还是在10月9日,彭德怀刚刚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时候,在沈阳市东北军区第三招待所会议室里,彭总主持召开了首批志愿军军以上干部会议。这次会议,主要是传达中共中央关于志愿军入朝参战的决策,确定入朝作战的指导方针,要求十天内做一切准备工作。会议结束,已经是夜深了,邓华、洪学智等十三兵团领导人仍无倦意。他们心里还牵挂着他们看来是一件大事:入朝初战志愿军必须具备兵力上的优势!原来决定志愿军先派两个军过江,两个军不过十一二万人。而此时联合国军的总兵力已达到四十二万人,地面部队拥有五个军十五个师另两个旅,二十三万余人,其中美军为三个军六个师,约十二万余人;南朝鲜军两个军团九个师,九万余人,还有英国、土耳其、澳大利亚、泰国、菲律宾等国军队一万二千余人。越过三八线的部队多达四个军十个师另一个旅和一个空降团,共约十三万余人。除地面部队外,它还拥有作战飞机一千一百余架,各型军舰三百多艘,掌握着制空权和制海权。且不说它的装备优势,海空军优势,我仅出动两个军,同它的第一线南面兵力相比,也不具备优势。 “二位还有事吧?”事前彭总见邓华、洪学智来到房间,赶忙说道。他知道,他们当晚还要启程回安东去。 “有一件事我们还不放心。”邓华回说。 “军中无禁忌。只管说。” “两个军过去兵力太少,形不成优势,是不是考虑四个军一起过江?”邓华明确建议。 “美军飞机已经多次飞到鸭绿江地区侦察扫射,他们已发现我军在边境集结,一旦他们把江桥炸掉,部队再过江就困难了。”洪学智补充道。 “这个意见很好,我立即向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报告。”彭总回答很干脆。第二天一早,即10月10日彭总致电中央军委: “原拟先出两个军、两个炮师。恐鸭绿江桥被炸毁,不易集中优势兵力,失去战机,故决定全部集结江南,改变原定计划。妥否,盼示。” 10月11日毛泽东复电彭总:“同意四个军及三个炮兵师全部出动,集结于你所预定的位置,待机歼敌。” 历史已经证明,这一着非常重要,如果第一仗志愿军仅只两个军,就不可能取得初战的胜利。不仅如此,10月11日彭总来到安东兵团司令部检查出国战备情况时,邓华和洪学智等人再次向彭总提出,即使先头四个军一起入朝,兵力也还是不够。邓华说:“由于我军的火力弱,与敌人火力悬殊太大,歼灭美军一个师,我们需要两个军;歼灭南朝鲜军一个师,我们需要一个军。因此,还需要向中央建议,赶快增调部队。” 洪学智说:“我们这四个军开到前面去后,谁维护后方呀!没有部队维护后方,后方供应怎么保障呢?应再调一个军来维护后方。” 彭总认为意见都很好,他说:“根据我军一贯的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的原则,有关部队应当提前调来,我马上向中央报告。” 中央军委接受彭总建议,迅速增调了部队。10月12日,毛泽东致电陈毅: “请令宋时轮兵团提前北上,直开东北。”10月22日,又决定将天津地区的第六十六军车运安东,编入志愿军序列。这个军入朝的时间仅比最先入朝的四个军晚六天。第九兵团(即宋时轮兵团)也于11月7日开始入朝参战。这些部队的迅速入朝便为第一、二次战役的重复奠定的基础。箭在弦上。射出去!……射出去?北京。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委员们,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个至关重要问题。广为传闻的,毛泽东主席在最后决策出国作战前,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政治局会议早休会了,他却在丰泽园卧室里踱来踱去,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香烟。这当是指的10月上旬到10月13日这中间的日子吧。安东。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志愿军将军们,因为忽然传来苏联空军暂缓出动的消息,也不由得陷入沉思:这已在弦上的箭,是立刻射出去,还是暂缓射出去呢?原来美军在仁川登陆后,朝鲜人民军处于十分困难境地。经中央和苏共两党反复协商,达成了协议:由中国出兵援朝,由苏联派空军支持掩护中国部队。苏方空军参战的方式也作了规定,只限于在后方而不能深入敌后,以免被敌人击落、俘获。斯大林说,如果我们的飞行员被美方俘获,这会在国际上造成不良影响。显然,这是担心苏联和美国进入战争状态。现在,连这种有限的参与也暂缓了。邓华说:“原来都是按有苏联空军支援进行准备的,现在一下子空军不来了,岂不是增加了我们的困难!” 洪学智说:“即将进入冬季,朝鲜北部气温零下几十度,天寒地冻,工事很难挖。过去我们在东北解放战争中多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敌军如果集中大量飞机、大炮、坦克向我阵地攻击,我们的阵地也恐怕很难坚持,而且要付出重大伤亡的。” 杜平政治部主任说:“我们的高射炮也确实太少,四个军外加三个炮师,才只有一个高射炮团,而这人高射炮团只有三十六门日制75毫米高炮,按照已经商定的部署,其中还要留下十二门在鸭绿江边保卫过江渡口。这就显得更少了。” 苏方说,他们的空军还没有准备好,是暂缓出动,可以争取他们加速准备,早日出动嘛。邓华的脑子在不停地转动着。他记起半个月前,即10月2日,中央军委曾经致电给他说,“请邓将准备情况及是否可以立即出动即行电告”,那时曾就当时情况作了肯定回电。现在面临了新的情况,他认为,作为对战争胜负和指战员伤亡负有责任的前线指挥员,应当把他们对当前情况的认识和意见报告上级。邓华扔掉几乎要烧着手指的烟头,环视在场的兵团党委委员们后,说道:“是不是向上级建议考虑推迟出动的时间?” 兵团党委委员们没有异议,于是一份第十三兵团负责人联名致彭德怀司令员的电报发出去了。这份电报在说明我高射炮太少,又无空军配合的情况下出动,敝多利少后,建议道:“三两月内新的装备确有保证(尤其是空军能够出动),则可按原计划进行。否则,推迟出动时间的意见是很值得考虑的。” 根据陆续透露出来的情况,1950年10月10日左右那几天时间,围绕着出兵决策问题的种种情况,真是够惊心动魄的了。 10月10日,周总理从莫斯科急电毛泽东,说斯大林通知说:苏联空军目前还未准备好,暂时无法支援中国志愿军作战,请中央对出兵作综合考虑。因之,毛泽东于10月12日连发数电:前发命令“暂不实行,十三兵团各部仍就原地进行训练,不要出动”。“宋时轮兵团亦仍在原地整训。”并电告彭总等人来京开会。经过10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又一次开会讨论,出兵参战的决心终于最后确定下来,并且决定志愿军过江的时间为10月19日晚。二十年之后,1970年10月10日,毛泽东向金日成回顾这段决策过程时说:虽然摆了五个军在鸭绿江边,可是我们政治局总是定不了,……在那个时候因为中国动动摇摇,斯大林也就泄气了,说:算了吧。后来不是总理去了吗?是带着不出兵的意见去的吧。在一旁的周恩来总理说:是两种意见,要他选择。(见《军事史林》1992年第3期第7页释⑤)接到邓华等人17日联合电报时,彭总立即回复说,困难再多,再大,也要出动。否则,将会更加被动。箭在弦上,射出去!立刻射出去!邓华在兵团党委会上说:彭总说得很好,打烂了,等于解放战争晚胜利几年,咱们铁定一条心,就是要同美国侵略者干,就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10月19日,邓华送走刚刚从北京飞回安东,急着过江同金日成首相会晤的彭总后,根据毛泽东和彭总的意图,同兵团领导人一道再一次研究了部队过江后的作战部署,他们指出:敌未发现我军行动前,可能继续冒进。在我开进过程中可能遇到三种情况:一是敌先我到达我预定作战地区;二是我刚刚到达我预定作战地区,立足未稳,敌人即来;三是我在开进途中同敌遭遇。因此要求部队在开进途中始终保持战斗姿态,随时准备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邓华等人将作战部署研究完毕,并电告各军师和彭总后,已是黄昏时分。 邓华从二楼司令部作战室下来,匆匆同家人一道用了晚餐。他的夫人李玉芝于8月14日产下一个男孩后,于9月底带着三个女儿:青青、燕燕、英英和刚刚出生的儿子小穗来到安东。同邓华和他们的长子贤诗会合。夜暮降临。在安东,在长甸河口,在辑安,中国人民志愿军二十六万大军,已经开始跨过鸭绿江了!即将奔赴前线,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他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他没有惊动他们。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妻子和孩子们的照片,放在他的金属烟盒里,然后深情地看了正在奶孩子的夫人一眼,随即快步走出房门,跨下台阶,登上马达早已发动的吉普车…… 诱敌深入:美军遭受严重失败大榆洞。1950年10月24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荒废了的朝鲜北部的金矿区,这时成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的所在地。彭德怀在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金日成首相会商后,于这日来到大榆洞,同先一天到达的邓华、洪学智、韩先楚等人正式会合。在矿洞口侧上方的工棚里,彭总迅即召开总部作战会议。 “现在形势十分严峻,”彭总开始讲话了,他用深沉的目光扫视在座的将军们。美国侵略者的军用飞机不时飞临这一带,或是一掠而过,或是低空扫射,几分钟以前,就袭击了附近的一个村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总部的行踪,兴许这只是一种盲目的疯狂行动。轰隆、轰隆的炮声,也不时传来。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当然知道:敌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首先,我宣布志愿军领导机构的组成,”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接着说道,“我向毛主席请示了,毛主席也有这个意思,就是把你们十三兵团的领导机构,改称为志愿军的领导机构。你们几位,也同时改为志愿军的领导。” 彭总眼望邓华微微一笑:“我已被任命为司令,你就不当司令了,你邓华任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兼副政治委员,并担任志愿军党委副书记。对于这个任命,邓华是预有思想准备的。10月21日凌晨3点毛泽东就电示他:即去彭处和彭住在一起,将十三兵团部改组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10月23日17时,毛泽东再电邓华等人,令其“速到彭处,与彭会合,在彭领导下决定战役计划并指挥作战。” 现在听到正式宣布的任命,特别是彭总富于情趣的话语,他感到亲切踏实,为能够作为彭总的助手而高兴。10月8日彭总被任命为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以来,他在彭总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半个来月的时间,改变了关于彭总的某些传闻在脑子里留下的印象。虽然早在井冈山时期,他就认识彭总了,但在以往时期,他主要是在师以上干部会议上才同彭总见面;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他都不是在彭总身边工作,彭总严肃严厉到使人敬畏的传闻却印入脑海。然而,这些日子来的密切接触,彭总作为志愿军统帅,他的高瞻远瞩,他的当机立断,他的虚怀若谷,使他很受感动外,还特别觉得彭总的严肃之中有着使人温暖的亲情,严厉之中包含着诚挚的爱护。在彭总接着宣布洪学智、韩先楚任副司令员,解沛然(解方)任参谋长,杜平任政治部主任后,问大家有什么意见时,邓华说:“这会儿,你不再是光杆司令了,我和同志们努力当好你的助手!” 说到“光杆司令”,也确曾使彭总本人心焦,使邓华等人忧虑的!彭总先期过江后,有那么一天多时间,他同中央军委和邓华等人都失去电台联系,当然也同下属志愿军部队失去联系,而此时,敌人的炮声不断隆隆传来,事实是,有南朝鲜军的一个团和一个营已经分别绕到他的所在地的后面去了,而他的身边仅有两个警卫员!这是多么惊险的局面!原因是,他的电台车在夜间行车时掉队了;同金日成会见后,正碰上金日成也面临危急状态,他的身边也没有了电台。邓华他们过江后,却同自己的统帅联系不上,当时敌我犬牙交错,战场状况混乱,也真为彭总的安全捍了一把冷汗!彭总当时对身边工作人员说:“我带兵打仗几十年,还没有遇到今天这样既不明敌情我情,又不明友情和地形的被动情况。”他焦急发愁,烦躁难耐,叹息着:“我真正成为光杆司令了。”数十年后,他在回忆这段往事时说:“当时敌先头部队由德川经熙川窜到我与金会谈的大洞东北方向的桧木洞,已经绕到我们住的大洞后边去了。我志愿军刚过江不远,即与敌遭遇,我与金幸免被俘。” 当邓华向彭总说到“你不再是光杆司令”时,很使彭总动情,他脉脉地望了邓华一眼,随即说:“现在言归正传,研究作战部署问题。”…………      本来,“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根据美国军政当局的指示,于10月2日下达命令,规定在中朝、苏朝国境线到定州、宁远、兴南一线的作战任务,由南朝鲜军承担,而不使用美英军等非朝鲜部队。到了10月24日,麦克阿瑟干脆废除前出控制线,下达最后追击命令:“各级指挥官应全力以赴向韩国北端进击!” 10月25日上午,南朝鲜第六师一个营和一个炮兵中队,从温井出发,向北开进。他们认为朝鲜人民军有组织的抵抗已不复存在,因此,搜索和警戒部队都不派出,乘坐汽车直向鸭绿江开去。他们满不在乎达到了这种程度:有的在车上啃着苹果,有的在嬉闹,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当他们进到丰下洞到两水洞之间时,在彭德怀、邓华等人指挥下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四十军一部,立即采取拦头、截尾和腰斩战法,发起突然而猛烈的攻击,迅速将其全部歼灭。抗美援朝战争就在这一天正式打响了。从这一天开始,彭总、邓华等志愿军领导人,利用志愿军是秘密开进,掌握了战略、战役上的突然性(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没有料到中国会出兵,而以团营为单位分兵冒进),指挥志愿军进行了第一次战役,到11月5日,经十二天激战,歼敌一万五千余人,将窜到鸭绿江边的联合国军赶到清川以南,开始稳定了朝鲜战局。第一次战役刚刚结束,志愿军总部不断收到敌人迅速组织进攻的消息。 11月5日,美军第二十四师越过清川江,建立桥头堡。 11月6日,南朝鲜军第一师一个团从新安州渡过清川江,前出到孟中里。同日南朝鲜军第七师、第八师向德川、宁远一线发起攻击,10日,第七师占领院里。 “敌人现代装备,机动快,组织进攻也快,”在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邓华向彭总说,“好象没有了战役之间的间隙。” “这与过去同国民党军作战不同,美军现代化程度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彭总两眼仍然盯着墙上的地图,“不仅如此,东线的美陆战一师,美第七师,伪首都师也在继续进攻,“彭总怎么考虑的?” 邓华迅速回答说:“我同洪学智同志商量了。彭总不追击清川江以南敌人,是避我之短处,发挥我军的长处。我考虑,清川江北部山区是一个好战场。而且朝鲜这地方,愈往北就愈宽,敌人东西两线,越往北犯,它们之间的缺口就越大。我们前次战役利用了这一点,下次战役仍可利用这一点。美伪军的西线集团与东线部队之间将会有八十到九十公里的缺口。东线我们仍然阻击,在西线,我军可以分割包围,聚而歼之。因此,我军可以采取诱敌深入的方针,相机歼灭敌人。” 邓华滔滔不绝地说道,显然是深思熟虑了的。 “看样子,我们还得继续示弱骄敌纵敌,要让麦克阿瑟高烧到四十度。”彭总转向洪学智、韩先楚、解方,“你们意见怎样?” 洪、韩、解都表示同意,并作了一些补充。 “诱敌深入,就这么定了。”彭总拍板了,并且提醒道,“老子说得好:‘祸莫大于轻敌。’麦克阿瑟并非等闲之辈,如果我们战役计划不周,战术措施不当,稍有差池,也会陷于被动的。” ……彭总迅即发布了命令,西线部队继续退到定州、泰川、云山、杜门洞、韶兴洞一线,东线撤至柳潭地区。诱敌深入,准备聚歼敌人的口袋阵正在严密部署中。这是1950年12月3日,第二次战役反击打响后的第九天。渡过清川江,越过价川,来到了军隅里。两辆吉普车,飞速各南驰去。空中,三架F-80战斗机,呼啸着俯冲下来。前面吉普车中的军人立即命令司机紧急刹车,几梭子子弹,在车前四五十米公路上弹着,溅起冰花泥土四散飞落,当飞机带着旋风掠过之后,两辆吉普车又向南飞奔…… 前面车上坐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邓华;后面车上坐的,是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杨迪副处长。他们受彭德怀司令员紧急指派,一反夜间行车常态,大白天驱车,要赶到设在青谷里与龙源里之间的第三十八军指挥部。那里即将举行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战场形势如此迅猛发展,彭总的兴致很高,分本来要去亲自主持这个会议的。但邓华认为,从志愿军总部大榆洞到第三十八军指挥部有二百多公里,路上随时可能遇到敌机轰炸扫射,还有敌人撤退时埋下的大量地雷,彭总亲自去太危险。邓华和洪学智等人高低不让,彭总只得同意不去。一场血战刚刚在这带结束。在吉普车驰过的公路上,美军的尸体,翻倒在路旁的被击毁的美军坦克、汽车(有的还冒着余烟),只顾逃命而丢弃的完好坦克、大炮、汽车,以及各种军用物资,比比皆是。这一线是从清川江败退下来的联合国军必经之路,他们向南在三所里、龙源里无法越 雷池一步时,便掉头向西从安州方向夺路南逃。这就是他们丢弃的坦克、大炮的炮口对着南方的谜底。经过第一次战役,近四十万中国人民志愿军已经出现在朝鲜战场上。麦克阿瑟似乎是视而不见,他的顶头上司,他的情报部门,他的前线指挥官,都向他提示:遇到了“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的中国部队,但他认为,中国部队“最多不过六七万人”,而且正在“怯战退走”,他再一次力排众议,决心发动“结束战争的总攻势”。李奇微曾经评论他的这位前任说:“对自己讨厌的事实将信将疑或置之不理的弱点,在麦克阿瑟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而彭总、邓华等指挥志愿军执行故意示弱,纵敌、骄敌的诱敌深入方针,更加助长了麦克阿瑟这种致使的弱点。 11月25日,麦克阿瑟驱使所部进到志愿军预设战场时,震惊世界的第二次战役打响了。联合国军右翼南朝鲜第二军的第七、第八两师大部和第六师一部被歼,美军第二师受到歼灭性打击。接着,经由价川南逃之敌的通路,为志愿军战役迂回部队截断,眼看即将成为“瓮中之鳖”的联合国军,12月1日开始转向安州方向突围,于12月3日向三八线总溃退。邓华和杨迪来到设在一个山洞的第三十八军指挥部,韩先楚副司令员和西线六个军的军长政委们早已在这等候了。入朝四十多天来,几乎被敌飞机超低空轰炸扫射得透不过气来的志愿军的军长政委们,面对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面对敌向南总溃退的胜利局面,此刻,吃着缴获来的猪、牛、鸡肉罐头,抽着骆驼牌、三五牌、三炮台牌香烟,喝着“马尿”一样、带怪味儿的罐头酒——不久前还呆在山沟里的一些将军们对啤酒的称呼,那个爆发式的欢乐劲儿,快要把这个山洞顶上的高山掀掉似的。邓华的出现,这个沸腾的山洞立刻平静了下来。 “敌军正在溃退,为了不给敌以喘息时机,我三十九、四十、四十二、三个军各以一个师分路向舍人场、肃川、成川方向追击,威胁平壤,如敌守平壤,则准备以一部佯攻平壤,而集中五个军首先歼灭成川、江东、遂安、谷山、新溪地区之敌。” 邓华一向以威严凌厉的战斗作风著称,他的简明干脆的话语,在山洞里发出铜鼓般的回声。在总结第二次战役中西线各军胜利作战的经验之后,根据中共中央军委和彭总指示精神,此刻,他正向军长政委们发布命令。 “得手后,主力随之南进威胁汉城,调动平壤之敌南撤,乘敌南撤在运动中追击、侧击之,如敌主动放弃平壤、元山线,我即追越三八线相机进攻汉城。” 部署完毕,邓华点燃一支缴获来的美国香烟,猛猛地吸着。他的冷静沉着,给人以不动声色的印象。只有跟随他多年的杨迪,从他那品有名的弗吉尼亚烟草芳香的神态中,看到了他的满足与兴奋。十天前,当联合国军发动这次进攻时,麦克阿瑟曾经乘坐分的“斯卡帕”专机,从东京飞抵清川江第八集团军司令部,洋洋得意地断言:战争“在两个星期之内就会结束”,“圣诞切时可以把孩子们送回家”。而现在,联合国军遭到惨重打击,狼奔豕空般向南溃逃,这就该由邓华在这儿发布乘胜向南挺进的命令了。到12月24日,第二次战役东西两线作战结束,共歼联合国军三万六千余人,其中美军二万四千余人,不仅解放了除襄阳外的三八线以北地区,还拿下了三八线以南的瓮津半岛和延安半岛,迫使联合国军由进攻转入防御。这次战役奠定的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基础。明确表示自己的不同看法 1951年4月6日,在朝鲜金化上甘岭志愿军总部,志愿军第五次党委扩大会议正在举行。会议由彭总主持。他说,2月下旬到3月上旬,他专程回国请示,毛主席给了个十三字方针,这就是:“能速胜则速胜,不能速胜则缓胜。” 出席会议的,除志愿军党委成员亦即志愿军总部主要领导人外,还有第九兵团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扬得志、政委李志民、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副政委杜义德,以及志愿军十二个军的军长、政委(另两个军——第三十八军和第六十军的军长、政委因故未到会)。第十九兵团和第三兵团,是作为新锐兵团第二番志愿部队,于3月中旬和4月上旬分别到达朝鲜的。第九兵团在第二次战役之后,经过三个月来的休养整补,决定再次参战。新入朝的部队比第一批入朝的部队,装备大大改善,基本上都是苏式装备了。步兵武器中,冲锋枪、步枪各占半数,各师成立了炮兵团,各团增设了57毫米无后座力炮连、120毫米迫击炮连、高射机枪连。中央军委还调动了刚组建的四个地面炮兵师、四个高炮师入朝。这时志愿军各种火炮已增至六千多门,其中野、山、榴、板坦克炮一千余门。而第一批入朝的六个军仅有一个高炮团,现在不仅新增了四个高炮师,各个军还拥有了高炮营,而且,入朝坦克部队也在开进途中,志愿军的火力较前有了很大的提高。会议正在研究部署新的战役,即第五次战役。第四次战役还在进行时,毛泽东于3月1日提出了下一次战役的设想:“我们计划在我第二番部队到达后,在4月15日到6月底两个半月内,在三八线南北地区消灭美军及李承晚军建制部队数万人,然后向南汉江以南推进,最为有利。”志愿军首长对这次战役寄予了很高的希望,彭德怀于3月14日指出:“下一战役是带决定性的一仗。”4月19日志愿军发布的第五次战役的动员令中,也强调这一仗是“朝鲜战争的时间缩短或拖长关键。” 新入朝部队的将军们都想大显一番身手,就装备而言,这时是他们带兵以来的最好水平,而且,年初北京街头庆祝汉城解放的热烈情况,还留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当时,游行队伍响亮地提出:“为庆祝更大的胜利作准备啊!”以后,在第四次战役中汉城虽然丢了,但是深谙兵书的将军们知道,战争的胜负不在于一时间一城一地之失。 “我们保证和朝鲜人民军一道,再次拿下汉城!” “彭老总,我们保证活捉五千美军!” “向南追击,打到大邱、釜山去!” 司令员和政委们情绪高昂,纷纷向彭总表决心。作为志愿军党委副书记的邓华,坐在彭总身旁,协助彭总主持这次会议。他认真听着,记录着。他参加会议,在通常情况下,都记笔记的——他那满脑袋的具体情况和准确数据,并非轻易得来。会场上活跃激越的气氛,似乎没有感染他。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凝视深思。他尽力控制着抽烟,这么多人在这个山洞里,空气本来就稀薄,加上抽烟,更会使人受不了,口里乏味了,只好从茶杯里捞出茶叶嚼嚼。他处在一种复杂难耐的心态中。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战略部署必须贯彻,第五次战役必须打响,可是这次战役怎样打,他还有许多话要说。还在这次扩大会议之前,彭总在同他、洪学智、解方、杜平等人商量第五次战役作战方案时,他和洪学智都主张把敌人放到铁原、金化地区打,理由是把敌人放进来,我们可以拦腰一截,容易解决问题,同时,刚入朝的部队也可以熟悉地形,多一些准备时间,要以以逸待劳。邓华和洪学智担心的是,敌人兵力集中,我方装备虽有改善,但同对方的高度现代化比,仍然差距悬殊,我去就敌,不易分割围歼。因此不如放进来打。彭总说,铁原是平原,很大的开阔地,把敌人坦克放进来很难对付,不同意把敌人放进来。参与商议的几个人几乎都趋向把敌人放进来打,但彭总担心拖长了,如果敌人一旦在东海岸蜂腰部侧后登陆,那时就要两面作战,因而否决了这一意见。现在面对会场上沸腾昂扬的劲头,邓华感到不踏实。虽然,前两天,为这次党委扩大会议作准备,彭总找他个别商议作战方案时,他就提出如我方发动进攻,具体打法上口子不要张得太大的意见。看来彭总没有接受。然而,他的不随波逐流,不曲意顺从的秉性驱使他再次公开表示自己的看法。 “打的方式是两种, 一是开始即大规模猛插,一是各兵团小的穿插,打多少算多少,然后再向敌纵深穿插,最好是两种方式结合起来。” 可是,他还把小穿插打法加以强调:“开始口子不要张得太大,不要企图一起围上打,必须实行分割猛插一块块吃。” “不放长线怎能钓大鱼?”彭总在心里驳道,他转尖瞟了邓华一眼,不过他注意到,邓华的的意见同与他个别交谈时相比增加了大规模穿插与小的穿插相结合的内容,彭总认为,这增加的是打掩护而已,后面不是接着说:“口子不要张得太大,不要企图一起围上打,”实际上是否定大规模穿插,他觉得邓华这人颇为固执,但分的眼神里没有责难。唯唯诺诺,没有主见,或者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他最讨厌这种人了。因此,在他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几分赞许:敢于坚持并且公开表示自己的不同意见,这是需要勇气的。彭总根据毛主席的设想和敌人可能登陆的情报,决定以十四个军(内朝鲜人民军三个军团)对联合国军进行大规模反击,先从金化至加平线,利用这一带大山区劈开一个缺口,将敌人东西割裂,然后对西线敌人进行战役两翼迂回,并从正面攻击,各个分割歼灭敌人。规划这一攻势歼灭敌人五个师(其中美军三个师),又英、土军各一旅,相机占领汉城。第五次战役于4月22日打响,到4月29日为第一阶段,从5月16日到5月21日为第二阶段。两个阶段作战,共歼敌四万六千余人,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未能成建制地歼灭美军一个团。具体说来,第一阶段可以说未达到预定歼敌计划,但第二阶段打得很好,基本上实现了预定歼敌计划,歼来南朝鲜军四个师大部。第二阶段作战结束收兵北撤时,联合国军迅速于5月23日猛力反扑,中朝部队经二十天转移和阻击作战,将敌阻于东起高城,西至汉江的对峙线上,再歼敌三万六千余人。第五次战役中朝方面投入十五个军,连续奋战五十天,虽然歼敌八万二千余人,但自身作战损失八万五千余人,特别是战役后一阶段,部队在后撤中有两万人失踪,其中一八○师损失即达七千余人。彭总说,第五次战役是分一生中四次军事上错误之一(见《第一次较量——抗美援朝战争的历史回顾与反思》第96页)。邓华在稍后是这样评论第五次战役的。 “第五次战役的作战指导上仍旧是一种带速决性的办法。主要还是轻敌速胜的思想作怪,对敌人的力量估计不足,没有很好研究敌人新的特点来修正我们的打法;对自己力量估计过高,新到部队的某些弱点虽已看到但未注意补救;对自己的供应困难估计不足,战役准备工作并未很好完成,即仓促投入战斗。在战役布置上企图过大,口张得大,打得远,导致不能达成预期目的,反而增加了前送弹粮后运伤员的困难。志司在指导上的这些缺点是主要的,各部队在执行过程中也有一些毛病……最后收场的损失主要是由于胜利以后的麻痹和疏忽。在兵力使用上两个阶段均很密集、拥挤,致遭到一些可以减少的伤亡。以上这些就是使得我们在第五次战役中支付了很大的代价,而未取得更大胜利的主观原因。”     还是在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期间。一天中午午饭时分,其他领导人都吃完先后走了,就剩下彭总和邓华两。彭总有胃病,医生嘱咐他吃饭不要快了,要细嚼慢咽,所以他落在后边了。那时节,志愿总部领导人都是集体开饭,因此,他们多了一个会面的机会。饭桌上的谈话自然无所不包,战争紧张时刻,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议论战局,只差把作战室地图搬过来了;多数时候,则是谈天说地,遇上个开心事聊聊,大家高兴高兴,算是残酷战争环境下的自得其乐。 “总部领导的位子,是不是重新排一下。”邓华停住筷子,瞄了彭总一眼。“怎么啦,想到这里来了。”彭总颇感唐突,“你这个人呀,我早就知道,你胆大心细,能打仗。毛主席、军委选你来朝鲜是对的。是朝鲜后,我们一块共事,我看你干得挺好的嘛!”说完,继续挟菜扒饭,仿佛这是没有商谈的余地似的。 “陈赓同志要来,我看第一副司令兼副政治委员,就由他担任好。”邓华进一步说明。两个月前,陈赓被任命为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随即率师入朝,只是途径安东时腿伤复发,便留在国内治疗,此时尚未到职。 “不必嘛!陈赓还没有来,想这么多干什么。”彭总仍然是回绝,但语气似乎缓和了些。 “我自己则任第三副司令员兼第十三兵团司令,主要抓第十三兵团,第二副司令则由第九兵团司令宋时轮担任。”邓华把位子排出来了。 “你怎么撂担子了呢,不行,不行!”彭总着急了。 “我这是真心实意的。现在入朝的部队百把万人,比入朝初期翻了几番,志司也确实要加强力量。”邓华回答说。陈赓在党内享有很高的威信,他的传奇经历,他的豁达大度的大将之风,他的卓著的战功,几乎无人不晓。彭总相信邓华对陈赓是十分尊重的,也相信邓华说了真心话。专司领导力量需要加强,也是事实。有好几次,几个副司令员都下部队或临时回国,他都成了“空军”司令了。但是,彭总仍然回绝了邓华:“这不用你考虑,是组织上的事。” 邓华还是于5月15日以他个人的名义,向中央军委总干部部并毛泽东主席后拍发了电报,把他向彭总说过的志司副司今位子安排意见说,建议军委采纳。对于邓华提出的排位子问题,彭总也委实斟酌了一番。论德才资,陈赓也当真应该排在前面,而且,陈赓也完全能够担当这一重任的。可是,邓华也不错呀,当初,军委和毛泽东决定邓华与黄永胜对调,确是一个明智的果断的举措。在他受命志愿军司令,毛泽东说到邓华时,就亟力赞扬邓华指挥的海南岛战役不错,木船打军舰,几万大军跨海南征,与金门之战比,同样是渡海作战,琼崖之战,组织指挥之得体,简直出人预料。邓华提出改任第三副司令,相信是出于真心,但是不是也有着囿于论资排辈的传统影响的因素呢,恐怕也难说。在志司几个月共事的观察,邓华是一个能够拍板、敢于拍板的人,办事情,抓得起,放得下,特别他肯动脑子,善于思考,很得彭总的喜欢。陈赓和邓华这时都是正当盛年(陈赓四十八岁,邓华四十一岁),都是担当重担的时候。然而,从提携年轻同志这点来说,他却不愿意变动邓华的座次,而且从去年七月开始运筹出国作战时候起,邓华就全身心投入这个事业,对涉及这场战争敌我友诸方面的情况十分熟悉;更何况成立志司时就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呢!一切考虑停当,5月27日,彭总亲自执笔拟稿,向毛泽东主席发电:“惟便于联系各野战军,志司似应增加陈赓为第二副司令员,宋时轮为第三副司令员。”这就是说,邓华第一副司令员的位子不变。三天后,6月1日,中共中央军委复电,同意彭总建议,任命陈赓为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宋时轮为第三副司令员。邓华不是那种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人。1951年8月,陈赓病愈后入朝,邓华对他十分尊重,作战等方面的事情,主动找他商量研究,就连照相这样的细微小事,他都考虑得很周到,彭总居中,这边紧挨着彭总的是陈赓,他则站在陈赓一旁;如果是他们三个照相,他则在彭总的左侧,陈赓在彭总的右方,按照中国传统的习惯,右边为大。以后,李达到志愿军总部任参谋长。李达是知名的军事家,又比邓华年长五岁。此时是志愿军代司令员和政治委员的邓华,处处尊重他,并尊称他为“您老人家”,有一次邓华招呼吃饭,对李达说:“您老人家,吃饭罗!”这一细节为总部一位年轻参谋见到,数十年之后,他向笔者提及这件事时,不仅赞扬邓华谦虚谨慎、尊重人的美好品德,还令他十分惊讶的,像邓华这样钢铁般意志的人,竟有着如此细腻的亲情。 5月底,邓华受彭德怀司令员委派,率首批入朝的第三十九、第四十、第四十二军三个军的军长和第三十八军政委等,前往北就,向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汇报并请示军机事宜。刚在北京饭店住下,邓华便受到毛泽东的召见。 “邓华同志,你瘦多了啊,”来到中南少菊香书屋,毛泽东同邓华握手,“劳师远征,辛苦辛苦!”同时用手示意邓华坐下。志愿军出国作战以来,这是毛泽东主席第二次会见邓华。有人说,志愿军在朝鲜艰难困苦的程度,不亚于长征,见到邓华瘦成这个样子,就可以想见一斑了。 “主席统筹全局,国际国内,诸事如山,比我们累多了。”邓华忙说,“我们只管打仗,倒是单纯。” 邓华接着汇报了朝鲜目前战况和关于军队编制、装备、军工生产诸方面意见后,说道:“您5月26日电报,我们作了研究,认为非常正确。主席说的‘零敲牛皮糖’,比喻非常贴切。” “啊,德怀和你都湖南人,晓得‘零敲牛皮糖’是怎么回事,”毛泽东饶有兴味地解释道,“先前,收荒货的担子,走乡串户,谁家送来点破铜烂铁,就从成块的牛皮糖边敲两点给谁。走得一个轮回,荒货收满担了,牛皮糖也敲完了。对美英军,目前应实行战术的小包围,打小歼灭战,敲它的牛皮糖。需要经过几次战役才能完成小歼灭战阶段,进到大歼灭战的阶段。” “五次战役打得不理想,收尾时一八○师受到严重损失,我们心里都很难过。”邓华动情地说道。 “对事物的发展有个认识过程。”毛泽东马上切断邓华的话,他此时不愿深究这次作战的得失,“最近中央开始会,确定抗美援朝总的指导方针是‘充分准备持久作战和争取和谈达到结束战争’。”了解事物全过程并且十分机灵的邓华,立刻意识到,对同美军作战的认识过程,不仅包括志司领导人,也当然包括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本人。 “经过五个战役的较量,美国人已经认识到,要把我们赶回到鸭绿江边,是不可能的,因此,它愿意同我们会谈,讨论结束朝鲜战争问题。”毛泽东喝了口茶,指着邓华面前由工作人员递来的茶杯,“这是今年新摘的龙井茶。”然后继续说道,“同样,我们也认识到,在目前条件下,要想一气呵成,将敌人赶下海,也是不可能的。我们以后每次战役,只打到三八线为止,不超过南汉江、昭阳江。” 邓华在小笔记本上飞速地启示着,生怕漏脱一个字——主席这几句话实在太重要了!他记得,还是在第三次战役打响前,毛泽东曾经电示志愿军:“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为的是不给美军喘息时机,不给国际上造成志愿军打到三八线为止的错觉。第三次战役拿下汉城,《人民日报》在题为《祝汉城光复》的社论中说:“前进!向大田前进!向大邱前进!向釜山前进!把不肯撤出朝鲜的美国侵略军赶下海去!”在第在次战役结束后,毛泽东曾指出: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进行带有“最后性质的春季作战,是必要的。”第四次战役刚刚打响时,毛泽东也曾要求打到大田、安东线之北(均在三七线以南)。而现在,毛泽东明白说的:“只打到三八线为止,不超过南汉江、昭阳江。”这就是谈判开始后,我们军事行动的“底”呵!有了这个“底”,就好办了! “当前,美军方面仍然是强大的,要取得谈判成功,恐怕不是轻而易举的。看来我们还得作长期作战的准备。”邓华又在讨另一个“底”了。 “我们的方针是:边打边谈,打谈结合,以打促谈,争取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解决朝鲜问题。”毛泽东提高语音,“我们还要准备谈判破裂,如遇敌军大举进攻,我军必须大举反攻,将其打败。我们的战略方针是:持久作战,积极防御。” “主席,我还有个想法:在朝鲜与高度现代化装备之敌作战,有许多新的经验,让军队和干部轮流实战学习很有好处。建议军委作个通盘安排。” 在此之前,中央提出过“轮番作战”的方针,那主要是从部队战时休整和补充着眼;两个月前,邓华曾向中央建议,从锻炼部队在现代化战场条件下作战能力考虑,分期分批让部队轮番入朝作战。 “对,意见很好。”毛泽东赞赏地瞧了邓华一眼,很欣赏地每每能在战略全局方面提出建议。“朝鲜战场好比是个大学校,又好比是个大演习场,在那里演习比办军事学校好。你在春上提议过,军委正在制订轮番计划。”毛泽东最后笑着说,“如果一旦停战,我们要找这样的演习场还找不到哩!” 邓华的思绪联翩,激动不已。从去年七月受命聘任战略预备队,筹划出国作战算起,将近一年了;从跨过鸭绿江,打响第一次战役,迄今差不多八个月了。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段历史时期呵!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八个月,或者说这一年,却好像一闪即过的短暂一瞬。然而,这短暂一瞬,无论对朝鲜战争进程,对新中国人民军队的发展,对亚洲乃至世界局势的演变,当然,也同时对他个人的军事潜能的发挥,都是有着无限丰富的内涵!他回到北京饭店,舒适的卧房,比起朝鲜前线的艰难险境,这儿简直是天堂,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他一忽儿来回踱步,一忽儿凭窗眺望,一忽儿靠在床头深思……他终于在写字台旁坐下了,提笔写了《论朝鲜战场之持久战》几个竖行字。他的思绪仍然萦绕在那战火纷飞的战场。在朝鲜战场如何实现这种新的战略转变,彭总安排在六月内举行的志愿军高干会议上,需要专题讨论研究这个问题。此刻,他正准备在这个会议上的发言稿。白天,他要同军委有关负责人联系,落实兵员、装备、后勤供应诸方面要求,还要参加许多宴请,向即将入朝作战的第二十兵团团以上干部作报告,介绍朝鲜战争情况和作战经验,他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得利用夜晚的时间写作,在这篇专文中,他既传达了毛泽东主席的重要指示,又结合朝鲜战争实践,谈了他对毛泽东指示的认识,介绍了他对过去八个月战争的总结和实施战略转变后作战指导的意见。 6月15日,邓华一行,带着毛泽东主席关于战略转变新的指示,也带着他那篇《论朝鲜战争之持久战》论文,启程返回朝鲜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