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殖民主义,中国的现代化什么样?--萧萧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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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殖民主义,中国的现代化什么样?

2010-7-6 14:57:00 BY 沈睿


其实,天津不仅五大道地区,就是津湾广场附近也是充满了异国风味的。现在的解放路,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政治化名字,欢呼着1949年革命的完成,实际是一条弯曲的长街,走过去,仿佛是欧洲的一条街道。我为这条街道的美惊异,缓慢地在街上散步,我真的回到了中国三十年代的繁华中的安静。上网查查资料,知道这条长街是由几条街合成的。在二十世纪初代这条街的一部分被称为:德皇威廉路、法国路和维多利亚路。从这三个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条路穿过了三个租界:德租界、法租界、英租界。1949年1月25日,红色的坦克开进来之后几天,至今那解放的坦克还在海河边屹立着,外国租界的道路变立刻由中正路被改名成了解放路。而如今着条叫做解放的道路,夸耀的是它的过去:三十年代这里是东方的“华尔街”,外国的大商行银行酒店都曾昂然地站在这条街的两旁:怡和洋行、鲁麟洋行、利顺德大饭店、英国麦加利银行、俄国道胜银行、英国汇丰银行、美国花旗银行……甚至原来的“维多利亚公园,”现在的解放北园,1887年英国人修建的,网上赞美说:“环境幽雅,景色宜人,百余年来始终是游人游娱休憩的佳地,犹如一颗绚烂的宝石镶嵌在整条大道上。”

 

如此满怀温馨的回忆的是过去的殖民时代。在这条名不虚传的宜人的大街上走过,我不禁想:要是没有殖民主义,没有外国资本主义强行进入中国,把西方的现代化带进中国,中国的现代化是什么样子?我最近看一些热爱祖国的民族主义者的博客,他们十分强调中国的现代性,强调要是没有西方,十九和二十世纪的中国的日子一定过得更好。受这些文字的影响我走在解放路上,想,要是没有西方,中国是否还是过着小桥流水人家的安逸生活?再一想,哈,也许人口暴涨,小桥人走得太多了就塌了;流水因为人口多了就浊臭不堪或干了,人家有可能也不那么安逸了吧。真的,没有西方做参照物,现代化,我想不出来。对那些提倡“中国的现代化或现代性”的人来说,没有西方,中国的现代性是什么样子?

 

中国现代化的起始当然是被迫的。一切都始于文化的不理解。刘禾在她的著作《帝国的冲突》中考证,在签订南京条约的时候,清王朝称英国人仍然为“夷,”以示清人对英国人的蔑视。而英国人拒绝这个“夷”字,导致双方在讨论上种种分歧以及签订条约的中国表面上同意西方的条件内心里觉得天朝受了委屈的不平等心态。至今中国大陆的历史教育还是这种心态。自那之后,诸如天津1870年望海楼教案,1897年山东的“巨野教案”,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见我的文章《义和团》兼论中国的教训》(http://www.xschina.org/show.php?id=12226)等等,中国人,特别是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农民,不理解西方社会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主动挑起冲突,导致军事冲突,最终迫使西方出兵,在中国国土上保护自己的国民。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则被迫向西方开放,包括同意西方在中国的土地上建立租界区,中国的现代化的大门,要是没有中国农民的暴力就不可能被打开,中国的现代化就是这样被迫而开始。毛泽东认为中国变成了一个“半殖民地”的国家。这个“半殖民”是一个不准确的概念。相比中国辽阔的土地,这点殖民地顶多算零星。事实是,中国从来也没有“半殖民过”,只是“零星地”被殖民过。

 

 

当年的租界区就是这种“零星的殖民地”的化身。那时候的租界是诺大的传统中国里西方文明的现身和文明的生活的具体表达。中国有钱有势有名望有文化的人们,除了土老财之外,恐怕都是在租界里栖身的,因为西方的文明给日常生活和人的社会生活提供的方便,干净,卫生是了不起伟大的悠久的中国文明提供不出来的。如厕所。至今北京南城的厕所还是隔着半里地就向世界宣布它的肮脏的存在。而农村的厕所似乎还是如千年前那样散发着原本的纯味。而西方的厕所,在1900年的时候就已经让如厕的人感不到自己创造的污秽。书鱼知小骄傲地给我介绍:德国人在青岛建立的地下水道系统,一百多年过去了,青岛人至今还在用。青岛人对德国人满怀感激。

 

天津人也是如此吧。过去的小意大利去已经成为今日婚纱摄影专区,新婚的夫妇用洋房洋楼洋花园为背景想象他们的幸福生活。其他的租界去也在努力保护或恢复过去的殖民的风格。这些西方的具体的化身,给中国的现代化提供了参照物。解放路上的西方的银行给现代中国的银行提供了管理和经营模式;那些豪华的饭店,让中国人领略西方的生活方式;小巧安静的街心公园让中国人知道生活可以美好到不必非在家中建一个虚假的后花园。而街心公园提供的公共空间让人们懂得普通人也可以在公共场所有一席之地,不必非等有人让你“平身”之后你就可以坐下。这种平等和公民意识是公共空间提供的现代概念的一部分。

 

从这个角度看,“没有西方的中国的现代化”是一个伪命题,一个fallacy,是不可能存在的。没有西方作为参照物,中国的现代化就无法存在。没有殖民主义时代的建筑,天津是什么?青岛是什么?那些提倡民粹或坚决拒绝西方的人,比如如今已经到了见到西方两个字就愤怒的摩罗先生,他居然一边骂西方,骂达尔文是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者,一边在家里用西方的马桶,一边在自己博客里贴西方好看的图片给自己反西方的论点做补充,一边用苏格拉底作为自己文章的结尾。我看着中国民族主义者忙碌的身影,想象他们大概的都穿着长袍马褂或对襟小袄,其实当然不是,他们居然都穿着西服革履,没留大辫子,小分头一梳,样子还挺洋气的呢。

 

书鱼知小君说:“德国的存在是青岛的一部分。没有德国的存在,怎么谈青岛?青岛的工业,青岛的啤酒,青岛的海尔,都与德国有关。”我点头。书鱼知小的观点,是对整个西方的后殖民主义理论的一个巨大的挑战。霍米巴巴也罢,斯皮瓦克也罢,他们听到被殖民地的人民如此地对殖民者感恩戴德,会做如何想?书鱼知小不满萨伊德的理论,认为他是生活在西方而批评西方。我虽然为萨伊德辩护,也不得不承认,身在西方的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他们反对殖民主义的学术到底是代表殖民地人民,还是他们在西方谋生的办法?这其中包括我自己。

 

如何看待殖民主义者和殖民地人民的关系,是一个大问题,此次在天津的短暂居住,让我有了再读后殖民主义理论的愿望。也许感性的经验将我的理性的思考提到一个新的角度。走在天津的共产解放的大道上,我沉醉在昔日残留的殖民主义时代的美好里。

 

7/6/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