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咨询中如何使用隐喻

        最近我接触到一些想要自杀的来访者,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学员,有一个是我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在处理他们的个案中,我使用了不同的假设和处理模式.不过在回顾这两个成功的个案中,我发现自己其实使用了相同的手法,共同的手法,那就是大量的使用精心准备的和对方生活经验相关的隐喻.


        先说说第一个个案
        我总共见了她三次.在对方的观念中,可能只有第一次才是咨询.第一次我和谈了4个小时.第二次和第三次不过是和我出去玩而已.可是我知道,真正的改变确实第二次和第三次

        第一个个案是一个很出色的职业经理人,一个很好强很传统的女性.在和自己的先生结婚了10年以后,她突然发现一个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他的先生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女人,而且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可能是在欢场中工作的人.这种情况已经有3年的时间.尤其伤害她的是,他的先生在几个月前刚刚和他庆祝结婚纪念的时候还表现出很恩爱.她出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度认为自己是生活在幸福中的.她有不错的收入,有很有挑战性的工作,有很爱自己的父母,有初恋就结婚的很爱自己的先生.可是一夜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原来可以相信的都变得怪诞虚假没有价值.生活就象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突然破灭了.这种幻灭感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痛苦,以至她两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接触到我是因为在课堂中听过我两天的课程.在第一次见面,因为信任关系很强,所以她没有任何隐瞒的告诉我所有的事实.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我初步有一个判断.这个来访者马上需要做危机的干预.因为她已经有两次准备结束生命的行为.而我认为痛苦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先生的背叛,而在于这个背叛对原因价值的冲击.价值的崩塌才是根本的原因.我不确定我的判断是否准确,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来进一步收集资料.所以我马上使用了催眠的句法,和她讲了一个关于房屋和柱子的故事.

        我对她描述了我们坐的那个餐厅,我对她说,房屋真的很奇妙,可以给我们提供庇护.给我们提供安全和保证.让我们在冬天的时候不用受到寒风的吹袭.在夏天的时候可以避免烈日的暴晒.房屋是那样的结实和坚固.我们衡量房屋的价值当然要考虑他的外表和专修是否高雅豪华,当然要注意外部的环境.可是,一个有经验的建筑工程师会提醒你,购买房屋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要了解房屋的结构.那些支撑房屋的支柱和梁在结构上有没有问题呢?一栋好的房子可以历几百年而不倒,关键是它有很多的支柱.因为有那么多的支柱,所以,有时候某个柱子倒了.并没有影响房屋的结构和稳定,也不影响它的价值和提供的功能.

        我说到这里,发现她已经处于催眠的状态,在昏暗的烛光中它的注意力随着我的声音和语调的变化而变得恍惚和迷离.她完全沉浸在我所描述的那个单调的关于房间的结构和力学中.我马上进入对方的经验中,我对她说,每个人都是一所有价值的房子,有的人的房子富丽堂皇,有的人的房子仅仅只能遮风挡雨.不过他们都有相同的结构和柱子.有的柱子多一些.有的柱子少一些,可是都不影响他们的价值和提供的功能.如果说,你原来有10个柱子,你有亲人的爱.你有很好的工作的价值你有同事的尊重,你有朋友的支持.你有自己的爱好.现在,在你的房屋中少了一个柱子,可你仍然还是有9根柱子.你的结构和价值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害.你要做的是加强其他柱子的牢靠.清理倒掉柱子留下来的残迹.重新专修自己的房屋,让它变得更加美丽.如果这个时候,你过多的考虑为什么柱子会倒呢?我曾经特别为它加固过,我为了这特别的柱子还专门为它加上了美丽的装饰.为什么那些我没有花时间的柱子都好好的,我特别重视的柱子为什么就倒了呢?我觉得对于房子来说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你说对吗?

        然后我就把话题转移到事物和房间中美好的氛围.慢慢把对方从催眠状态中带出来.我特别感叹了一句能够坐在这样的房间中吃饭聊天是多么美好的经验啊.我注意到对方在思考.

        一个星期以后,她给我发短信:"老师,今天想起那些经历,我又特别痛苦,当我自己的情绪开始失去控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你对我讲的柱子的故事.我想,我还有9根柱子.我的房子还没有塌,所以我马上到外面去转了转.一直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才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屋子."

        我马上给她会短信:下周我们必须见面.你请客.

        因为我知道,她倒塌的价值开始修复了,现在是可以做一些改变的时候了.

        第二个案主也是一位女性的朋友.是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的一位朋友.她和自己的先生和父母在去年到海南旅游的时候,所坐的摩托艇失事,他的先生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她腹中的3个月大的胎儿也没有保住,流产了.她自己手了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出院以后就觉得生活没有价值.有一次在爬白云山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从上上跳下去.就在哪个时候,她给我打电话.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糟糕透了.我们约好了时间,就在绿茵阁温柔的音乐中,我倾听他倾诉自己的故事.我可以发现她确实处于很大的困扰中.第一,她经常有结束自己生命的倾向.第二,每天她都在噩梦中惊醒,那断经历成为她摆脱不掉的噩梦.每天她睡眠的时间不超过4小时,经常是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人在空空的客厅和书房中游荡.她对我说,如果不是考虑到年迈的父母,她真的想结束这样痛苦的生活.

        我对她的初步判断是:曾经直接面对死亡的经理让她感受到恐惧和生命的脆弱.失去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让她觉得生命没有目标和支柱.如果想改变她的限制.首先要让她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并没有直接处理她想自杀的经历.我首先处理的是过去那个经历的画面,使用次感元技术,我让她从这个经历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我这样做是要建立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把朋友之间的信任关系转变成为来访者和咨询者的关系.一个星期后,她再次约我,告诉我这一个星期是她出事以来睡得最香的一周,特别是当天晚上,一回到家里就睡着了.她希望能够和我再次聊聊.

        我非常明确我的治疗目标,我希望能够帮助对方找到生活的理由,这样她才可以摆脱对先生死亡的内疚感.我希望治疗的过程中是轻松的,没有痕迹的,在闲聊中就能够达到效果的.所以,我决定给她讲故事.我处理那个职业经理人的故事.

        那是第二次见面的情况.面临着没有目标和生活没有方向痛苦的她不知道离婚了以后自己应该怎么生活,毕竟,他们生活了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很多的生活习惯都是在这十年中培养出来的.比如说,在结婚以后,她出来没有单独或和朋友在外面超过10点种.每天下了班,她都会为自己的先生煲好汤.等待先生回家.她逐渐没有自己的兴趣和爱好.说来好笑,他先生的衣服都是她买的.可是她自己的衣服却自己的父母买的.她按照固定的方式生活,按步就班的享受着幸福的家庭生活,照顾着自己的先生,可是,突然间,他先生离开了她,不在需要她了.离婚了以后,她能做什么呢?何况生活是多么痛苦,每天都要受到记忆的煎熬,原来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她能做什么呢?她对我说,她真的想自杀.

        我完全同意她的观点和感受,我对她说,如果我处于她那样悲惨的经历,我也会象她那样思考和采取行动.我非常同意他有自杀的权利.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自杀,为什么不看看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原来想做而没有做的.干脆把它做完在自杀不迟.我问她,有什么是她没有试过的,她说她没有吃过鱼生.我说:"太好了,今天我刚好想吃鱼生,我知道日本有一家店做的鱼生很不错.既然是你请客,当然要让客人吃得高兴和满意.我们今天就去吃鱼生.结果她第一次吃了鱼生,并且觉得鱼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可怕,相反很可口.我很高兴她有这样的感觉.吃完饭我问她,还有什么是她出来没有做过的.她说,她以前出来没有超过10点钟回家.我对她说太好了.现在还不到9点,不如我们一起到迪斯高玩玩.当然是她请客.她犹豫了一下,我马上说,反正你都准备死了,而且现在也没有那么早回家的理由.结果我们一直玩到晚上的12点.她觉得精神好象好了很多.我很高兴她有这样的感觉.告别的时候,我对她说,死亡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非常同意他的决定,不过我建议她回去后列出一张清单,列出所有原来想做或不想做但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对她说,要严格的排除自己的时间表,除了正常的工作,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要用来考虑如何完成这张表.因为我们不能让死亡有任何遗憾.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并且向我保证,一定会按照我的建议去做.一个月后,她打电话给我.她第一次觉得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开心.她对我说,原来列的那张单太简单了,她已经完成了,不过她现在正在完成第二张清单.

        我对我朋友讲了我和我的来访者的故事.我一点都没有提到她自己的事情.我们喝了两杯咖啡,然后就分手了.
我和她见面是9月12号.昨天,也即使10月27日.我收到她北京给我发来的短信:"我今天五点半起身,和朋友一起爬香山,深秋的香山很美,满山的红叶在绿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妩媚.空气清新,花儿艳丽.脚步轻松,心情愉快,简直太美妙了.感谢你那晚对我讲的故事,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突然将觉得我应该好好活着,因为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真心的谢谢你,你让我觉得生活很有意义.让我彻底明白了人自己如果不改变,走到哪里都一样的道理."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惊奇,改变难道真的可以这样容易吗?那我以前所接受的训练不是都是错的.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病人也许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他们只要遇到一个会讲故事的自己又很信任的家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