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故率真人生 ——读《人间草木》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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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故率真人生 ——读《人间草木》随感 2010-02-12 作者:肖占国
    ■肖占国

    《人间草木》  周宁著  商务印书馆出版

    我的书桌上有两本《人间草木》。一本是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人间草木》(2006年9月版),作者是已故散文大家汪曾祺先生;另一本是商务印书馆新近推出的《人间草木》(2009年10月版),作者是厦门大学周宁教授。

    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让人读来有种轻松愉快、心旷神怡之感。他对人世间的花草树木、四季蔬果、虫鱼鸟兽均入眼帘,妙笔成文,成就一篇篇谈草说虫的文章,足见其人间草木情怀。而周宁教授的《人间草木》让人读来就有种沉重感和责任感了。

    作者周宁先生在书中臧否四对八人,即严重的时刻:马礼逊和柏格理;人间草木太匆匆:苏曼殊和李叔同;天堂的风暴:托尔斯泰和马克斯·韦伯;剩水残山供一死:梁济和王国维。不是因为他们的作品或理论,而是因为他们的精彩人生。本书的编辑丛晓眉女士在该书封底勒口处评价说:“他们是些亲切而又高贵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生死,在信仰中努力,在绝望中爱,在希望中死。带着精神的闪光,这闪光不仅让我们看见他们,并在他们身上折射出我们自己;也让他们彼此看见对方,在灵性上相互照应,从世俗通往神圣。”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动的在场”,启发我们思考一些生命美学的基本问题。

    书中这四对八人均是有思想、有追求、有信仰的现实生活之人。英国传教士马礼逊25岁到中国,为了神圣事业,承受巨大孤独和苦难的人生。在华期间完成了三大任务:学习中文;翻译全部圣经,取名《神天圣书》;编写字典,取名《华英字典》。柏格理的一生是一段耀眼的奇迹,最终却像流星,消逝在世界历史的黑暗里,他的现世功德,都变成寂静中的回忆。柳亚子先生专门研究苏曼殊,总结曼殊一生为“多愁善感,为情所累,神经质式的敏感与热情、哀怨与幽愤,渴望温情与爱怜。往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几乎是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有僧友问他出家后为什么还有“忧生之叹”,苏曼殊答:“虽今出家,以情求道,是以忧耳。”郁达夫称赞曼殊诗比画好,画比小说好,而浪漫人生,比他的诗画小说都好。本书作者周宁先生评介“曼殊在感性的快乐中找不到的安慰与安宁,弘一在理性的痛苦中找到了。”李叔同少年做公子,中年做名士,做话剧、绘画、音乐、办报;做老师,做高僧,均成绩斐然。年轻的李叔同意气风发,希望投身革命,先是追随康有为、梁启超,而后又为辛亥革命的胜利而欢欣鼓舞。国难中,他填了一阕《金缕曲》:“……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豪迈之气跃然纸上,对家国命运的深沉思考。在大革命后期的幻灭中,李叔同遵从了儒家文化古训:“天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出家为高僧弘一法师。现实的政治和社会生活是丑陋的,读书人看不透彻,而他又是一名坚定的理性主义者,因此士人可以在革命大潮中呐喊,当遇到革命低潮时却不知所措,产生“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叹。在此归隐,就是一条很好的选择了。

    弘一法师在圆寂的前一年,作了“念佛不忘救国”的题记:“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朱光潜先生曾评价弘一法师:“以出世精神,做入世的事业。”1942年10月13日,他“走”了,去了天国,和来时一样坦然。他的死,就像树林里那棵过火的树木一样,虽然死了,却仍就是一道风景,死与生,活与死,已无界限。

    作者周宁教授总结书中人物说,“人生准备死亡的路,是漫长而痛苦的”,“驯化的灵魂面对死亡——死亡没有意义”。著名学者梁漱溟之父梁济的死就是自己一手安排好的。他先辞职,再辞世,“以个人之死亡来抗议这个令人绝望的堕落的世界”。他代表的并不是中国旧式文人,而是文人中仅存的人性,其中那种不可冒犯的高贵和尊严,令人感动,感动的不是梁济所殉的价值,而是其殉死的精神。那种从容赴死的勇敢与高贵,使后人感动。梁济、王国维的死,都使人联想到了屈原,“轻生死者重道义”,这就是中国文人志士的传统。

    中国文化传统就有入世、出世之别,大多以入世不能而出世,即现实不能便超世。儒家人生认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人类精神土地的上空,不乏有好的种子。那播撒种子的人,也许是神,也许是大自然的精灵,也许是民族之魂,也许是创造精神作品的作者。

    掩卷沉思,在眼前幻化出书中人物形象。我好似读的是人物传记,好似读的是近现代史,好似读的是教科书……为了放下沉重的心态,我又拿起了汪曾祺的《人间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