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金盏 by acome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15: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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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薄金盞很早以前的故事

楔子

那是個陰天,厚重的雲層壓得很低,讓晌午時分的天色看起來近夜,晦澀的色調籠罩著一切,沒有光亮,沒有色彩。

草地上是一大灘血跡,很明顯的凌亂的殺戮殘局,四散的屍體和殘肢將草地染成腥的紅,唯一完整的人體仰躺在戰場的正中央。

是個男人,身材高大精壯的男人,滿身浴血,漆黑的衣袍泛出鮮血的光澤,依稀可以分辨出被污血覆蓋的面孔輪廓,是俊美的。倒豎的短髮漆黑,沾血的劍眉漆黑,高高的鼻樑和棱角分明的其他五官都被血跡遮掩著,深邃的雙眼緊閉,看起來應該是快死了。

幾乎快消逝的生命跡象,差不了多久就該和他周圍的殘缺屍體一樣魂魄消散。

她靜靜站在他身邊低頭看著,頎長的身子略嫌瘦弱,一抹白衣隨著陰鬱的冷風飄揚,整個人站立在血腥的殺場上格格不入,看起來她比死的那些人更像幽魂。

她該轉身就走的,卻因為一時的困惑而蹲下了身,一頭長發讓風給吹揚起來,籠罩住地面快死的男人。

驀的,那男人倏的掀開眼簾,緊緊盯住了她。

那是雙鮮紅的細長雙眼,就算他的生命在逐漸消失,可那雙眼仍是泛著凌厲的艷紅光彩,銳利又深邃。

他盯住她,突然彎出個笑來,低啞的嗓音幾乎讓人聽不見。

她卻聽見了。

他說:"你來了。"

他合上雙眼,渾身散發著死亡接近的氣息。

她垂下雙眼,為他口吻中的釋然而微微勾了勾唇角。

張開手,她做了這輩子以來第一件會後悔的事。

她救了他。

那是他們孽緣的開始。

富麗堂皇的宮邸,一切都奢華得粲然,卻沒有人。

她站在那裡,環顧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知道自己正站在很多年前的家裡。她回家了麼?可為什麼沒有人呢?

腳步虛浮,不受控制的向宮殿內走去,她父母所住的宮殿。

越是接近,華貴的一切卻越是顯得陰森起來。

有些怕,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只是任由著自己的雙腿將自己一步步帶進那朱漆的厚厚大門。

跨入門檻的一瞬間,她瞪大了雙眼。

寬敞的殿中央,大樑上懸掛著兩條人影,兩條白色的人影,她很熟悉的人影。

心突然揪了起來,疼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呆呆的抬頭望著那脖子上緊鉸著白綾的兩條人影,淚水突然湧上眼眶,朦朧了那兩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她想起來了,那是她懸樑自盡的父母。

沉重的哀痛讓她無法呼吸,咬緊了牙還是抵抗不住壓抑的心痛。

"縝兒。"迷朦中的母親漂浮過來,慘白的美顏帶著憐惜,"我的縝兒,隨我們一起走吧,娘捨不得你。"冰冷的雙手上捧著一條和她脖子上顏色一樣的雪白綾緞,"我可憐的縝兒。"

她怔怔看著母親動作溫柔的將白綾纏繞上她的頸項,心疼難抑,"娘。"淚水滑下面頰,她不反抗也不掙扎,只是看著母親,看著她緩慢的收緊那條長長的綾綢。

"我可憐的縝兒。"母親柔美的聲音滿是哀憐,"我可憐的縝兒哪......"

她安靜的流淚,看了母親最後一眼,順從的慢慢合上雙眸。

既然母親要她跟隨,那她就一起走吧。

脖子上突然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她猛然睜眼。

漆黑的夜裡,她瞪著眼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正在劇烈喘息著,身體被異樣的沉重壓制著,動彈不得,高仰的視線讓她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脖子上的劇痛依舊存在,寂靜的夜裡也多了像似野獸喉嚨裡發出的渾厚聲響。

她微微低下下巴,抵住一片溫暖光滑的皮毛,才算是清醒過來。

"我沒事。"沙啞的嗓音在夜裡像被摧殘過的枯葉,一點兒也不似她。

脖子兩側的疼痛壓力減輕。

她低下無阻礙的脖子,看到一團龐大的黑影自她身上撐起,黑幕中,一雙銳利的鮮紅雙眼正盯著她看。

她抬起酸澀的手臂,撫摸著濕潤的脖子,知道是見血了。沒有驚訝也沒有尖叫,她的手心散出柔和的銀色光芒,籠罩住傷口,不一會兒,血液停止流逝,就連傷口也慢慢收攏,恢復成光潔無恙的肌膚。

龐大的黑影低低咆哮一聲,赫然是一頭身型異常巨大可怕的黑豹。

她卻絲毫沒有害怕的反應,只是疲憊的閉上眼,抬手遮掩住自己的臉,接觸到未乾的淚跡,讓她扯出個苦笑。

黑豹凝視了她一會兒,在她身邊伏下龐大的身軀,腦袋就抵在她的耳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項上。

她靜靜的合眼躺了好一陣子,才側過身,柔軟的手臂纏上黑豹巨大結實的身體,"我需要你。"低低的嗓音帶著疲倦和苦澀,她撫著它光滑若上好錦緞的皮毛,"給我。"

掀出鮮豔的紅色豹眼,黑豹慢吞吞的抬起腦袋,在黑暗中註視著她。

猛然,它撲倒她,動作敏捷矯健得完全不符合它龐大的身體。

她躺在它身下,抱住它的脖子,彎出個沒有笑意的笑來。

它垂下腦袋,毫不客氣的張口咬住她的脖子。

漆黑的夜幕中,黑豹龐大的軀體開始產生變化,緊密光滑的皮毛褪去,粗長的尾巴減短逐漸消失,利爪收回,一隻巨大的黑豹不一會兒變化為一個男人。

一個身材高大精壯,擁有一雙鮮紅色細長雙眼的男人。

好整以暇的舔咬著嘴下溫暖的纖細頸項,他的動作其實談不上憐惜,甚至是有些粗野的。

她無聲嘆息的閉眼,不願抗拒也不想抗拒。

在噩夢被喚醒後,她需要這種強烈得可以摧毀她的力量來讓她遺忘。麻木的接受他的侵襲,讓大腦逐漸變為空白。

肢體的糾纏接近野蠻,蠻橫的動作橫衝直撞。

然後,被窗外的刀劍碰撞聲打斷。

男人倏然抬起頭,冷然的臉色泛出不悅的猙獰,果斷的抽離起身,隨意抓起床榻邊的寬大黑袍穿上,抽出配劍踢開房門,殺出去。

她的呼吸依舊紊亂,雙手遮掩住面龐,聽著外邊的撕殺,只覺得遙遠而且可笑。

慢慢坐起身,用凌亂堆積在床角的綢緞薄被包裹住自己,茫然了。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後陷入死寂,不再有任何雜響。

回屋的男人將劍丟下,走到床邊,解開衣袍後單膝跪上床,打量著坐靠在床頭的她,"你在幹嗎?"低沉渾厚的嗓音冷然無比。

自微微掀開的眼簾中看著他,她淡淡一笑,"我在發呆。"

他挑了挑飛揚的劍眉,"在這個時候發呆做什麼?"

她怔忪,瞅著黑暗中他俊美的面容,"除了發呆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他皺眉,"睡覺。"看了她的呆怔一眼,他懶得理她,也沒繼續先前被打斷的事,重新恢復成黑豹的形態,舒服的趴在軟軟的床榻上,合眼入眠。

她垂眸看他,淺笑一下,也躺下身來,分一半被子給他蓋,偎依住他溫暖舒適的皮毛,閉上眼睛。

漆黑的屋內,黑豹睜開眼,鮮紅的豹眸銳利又森冷,瞥著身邊的她,視線在她披散黑髮襯托下的無比白皙的纖頸上流連,狠狠咬下去的慾望很強烈。那麼細的脖子,恐怕一口就可以咬斷掉了吧?

瞅了很久,最終它從鼻子裡面冷冷哼了一聲,合上不滿的赤眸,睡覺。

在意外救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是誰。

他是當今朝廷的第一猛將,官職為二品,僅次於三公,擁有五万精兵的兵權。可讓百官畏懼的不是他的職位,而是他可怕的天性。
傳言他的生辰八字是殺戮的斗神轉世,一雙鮮血欲滴的銳利細眸更是讓人退避三分,所有見著他的人,根本無法正視他俊美得過分的面孔,而是被他張揚的狂妄跋扈氣勢給嚇得只能後退躲避。

皇帝似乎對他的傳聞也稍有忌憚,除非需要讓他上戰場,一般是不給予他直接的兵權,而是把他供奉在國都的豪華府邸,也對於他任意的曠職、甚至幾個月可以不出現在早朝上的情況,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待。

變相的放縱讓他更肆無忌憚,任意妄為的過他的生活,隨心所欲的囂張行事,致使他的惡名遠揚,卻沒幾個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畢竟他大老爺也不是那麼乖乖聽話的出現在皇宮朝廷上任人觀賞。

她一直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是她也是屬於運氣不太好的那一類型,為官十數年,每每與他擦肩而過,就算是真的面對面遇上,恐怕她也完全不知道是他本尊。

直到某一天,皇帝下聖旨讓她與他共同出征遙遠的南疆蠻夷,她才意外的在大軍拔營後第五天才見到顯然遲到卻毫無任何羞愧的的猛將本人。

他的氣魄可怕驚人,渾身散發的寒意和根本不克制的殺意叫所有人都驚恐萬分。

第一眼,她也免不了心房震撼,嚇上一大跳,可相處久了才發現,他根本不搭理人,只要別人不惹他,他也不會隨時有好心情,真像謠言中一般操刀亂砍以示神經錯亂的本性。

所以她沒有盲目的繼續怕下去,只是按照聖旨陪伴在他身側,出謀劃策,當一個稱職的軍師。

他對於她的存在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朝廷裡的女官多屬文職,軍隊裡的文書也會有一兩名女性存在,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戰爭的局勢往一邊倒,他率領的軍隊戰無不勝功無不克,士兵們怕他所以不要命的殺敵立功,他則是完全沉浸在殺戮的世界裡,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殺人時嘴角勾起的殘酷享受微笑。

他的表現不能稱為英勇無敵,評價為殘忍無度比較合適。

就連自己人看著他的嗜殺也會心驚膽顫,然後更加努力戰鬥,以防止什麼時候他手上那柄刀砍到自己人身上來。

她一直旁觀著,觀望著戰爭的殘酷,觀望著士兵的流血,觀望著他的殺虐。

然後在大勝的征戰尾聲,他一時太過叫囂和傲慢,而防範不及的中計倒地。

那時酣戰中只有她看到了邊緣角落裡發生的一切,也只有她膽敢直視他的血腥殺人手法,也只有她發現了他的瀕臨死亡。

單獨的走過去,她原本是打算安靜的看著他死的。

可臨死前的他睜開了眼,看到了她,他說:"你來了。"

之前與他相處了幾個月,她幾乎沒聽過他說半個字,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原來他的聲音醇厚又低沉,接近死亡的沙啞帶著股很特殊的味道,而且在他的口吻異樣的詭異,竟然是釋然的。

他盯著她看的時間很短暫,可很專心,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卻像看了她一輩子似的,認真而專注,彷彿她是他臨終前最希望看見的人。

歪著腦袋瞅著滿身是血,連黑袍都透著鮮血顏色的他,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救了他。

那是她做過的第一件會後悔的事,而且就在救了他後的那一瞬間已經後悔了。察覺到自己的悔意時,她毫不猶豫的下手打算殺了他,卻被他敏捷的反制住,他虛弱,可沒死,足夠了。

瞇上眼,她瞪著他細長的鮮紅眼眸,有些暗驚他可怕的強悍,才逃脫死亡的陰影,他就能製約住她,強得不可思議。

他依舊躺在地面,單手握住她雙腕,深邃的赤眸褪去的嗜殺的血腥,竟然是懶洋洋的味道,瞅著她,他扯了扯薄唇,彎出個懶懶的笑來。

她心臟急速跳動,因為自己洩露出不該讓人知道的能力,如果不能滅口,那她該怎麼辦?

像是第一次才瞧見她似的,他緩慢的仔仔細細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專注的神色像是要把她印入他眼裡心底一般,不遺漏任何分毫。

她為他的反應疑惑,直覺的在戰場上這麼含情脈脈的對視應該不太妥當。

下一刻,他撐起身,將她掌握在手心裡,另一隻大掌一揮,以他為圓心,將接近百米的地域全部摧毀,其中包括了無數敵我兵將。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圍的黃土深坑與遠處完全嚇傻的我方和敵方的士兵們。

他在幹嗎,本來就不正常的神智終於轉為正式瘋狂?

垂眼瞥她,他俊美的面容顯示一片好心情,出口狂妄傲然得不可一世,"我幫你滅口了,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能力,感謝我吧。"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瞪他,天曉得她最想滅口的人是他啊!

但她知道,以她的能力,她殺不了他。不過不太沮喪的是,放眼全天下,估計也沒人能殺得了她,所以她只要頭痛的如何讓他嘴巴別太大的到處宣揚她擁有的禁忌能力,否則她就先自殺了事好了。

事實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沒有告之任何人的樣子,她也沒等到皇帝殺人的聖旨。

很奇怪的發展,完全不是她所能預料的。

提心吊膽的過了幾個月,在某一晚回臥室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舒服的床榻上多了只囂張霸道的黑豹。

漆黑烏亮的龐然大物悠哉無比的霸占著她的床,長長的黑尾巴悠閒拍打著綢緞的床面,一雙懶洋洋的鮮豔紅色豹眼斜斜的瞅向傻在門口的她,彷彿闖入者是她一樣。

看到那雙閃爍著狂妄的豹眼的顏色,她就知道是他。

在這個世界裡,但凡高官貴族,都有著變身的本領,每人都有除了人形的另一種動物狀態,除了皇帝和他兒子可以變成龍外,其他人是鳥是豬是狗都有,這還是頭一次見著有人的物狀是豹子的,而且還是只這麼叫囂的黑豹。

儘管很符合他大老爺的人形狀態時的狂妄,可她還是很想一腳把他踹下她的床。

黑豹神態傲慢得不可一世,瞥完她後,便懶懶的將黑色腦袋趴到交疊的兩隻前爪上,當著她的面大刺刺的動也不動一下。

接著她發現它居然在看擺在它身前枕頭上的書。

好想暈倒,也好想踢它一腳,儘管她知道自己最想做的事是殺掉他,可毫無選擇的只能走上前,皺眉垂眼看著它,"這是我的床。"這一點一定要捍衛。

巨大的黑豹就是不動,連聲音都不吭,她這才想起,自那天戰場後,她好像就再也沒聽到他說半句話。

"我要睡覺。"她沒他那麼命好,每天天不亮起床趕早朝的人是她。

黑豹意思意思的挪了下龐大的軀體,露出床內還算能躺上一個人的位置。

那一剎那,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找把刀往它的豹頭一刀給跺下去。閉眼深呼吸,認命的爬上床,打不過人家,她有什麼辦法抗議他的混蛋舉止,又有把柄在他手上,就算他打算在她家餐廳桌子上跳舞,她都不能有任何意見。

它掃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爪子將書拍下床,它將腦袋挨到她脖子邊,親暱的偎依住,竟然就這麼睡下去了。

她無力望天,除了合上夜明珠的盒子讓室內陷入黑暗中,只能幹咧著嘴將被子分一半蓋住它,心里希望明天不要發現一隻重感冒的豹子蜷縮在她身邊,將感冒的病毒傳染給她,然後自認倒霉的閉眼睡覺。

自那夜起,每隔數日,這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豹都會不請自來的窩在她床上當惡霸。

他沒有說出她的秘密,也沒有對她怎麼樣,更沒有讓人知道他的出現,而且依舊曠職得光明正大的讓她連在宮裡都見不到他半面,索性,她也就由著他去了。

因為她的世界裡,不容得她對他多加關注,她所有的精力都必須集中在當今的皇帝身上。

原因很簡單,皇帝要殺她。

算起血緣,她是皇帝同母同父弟弟的女兒。

皇帝是聞名全天下的生性多疑且性格變幻無常,而他唯一的弟弟則是完全相反的忠厚老實而且愚忠。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當她母親懷了第二個孩子時,皇帝隨口說說會是個男孩子,而她父親就真的將那個生下來的女孩子當男孩的身份給呈報上去,並將她當男孩養育。

這個......能說明她父親的大智若愚咩?

無論是真的愚蠢還是佯裝愚蠢都沒什麼意義在現在討論了,因為儘管身為皇帝的親弟弟,他還是死了,被皇帝以一道有謀反之心的聖旨給賜死的。

她和她的妹妹並非繼承皇室的姓氏,而是跟隨母親姓雲,那個死鬼老皇帝還有什麼不滿的?

父親死的那天,母親接受不了,崩潰的一併懸樑自了盡。

那時,她就在場,親眼看著母親不顧她的乞求,徑自走上了絕路,將年幼的妹妹丟棄在一邊,讓已經可以明白事理的她親眼看著他們離去。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帶著妹妹也一起死掉,好成全皇帝斬盡殺絕的目的?

可惜來不及,還未等她從親眼目睹父母之死的震撼和驚嚇中清醒下來,另一道聖旨追擊而來,說皇帝意識到他聽信了讒言,已經將進供讒言的臣子誅滅九族,為了補償,特封她為當朝第一丞相,並追加封為雲都王爺,她的"弟弟"被策封為雲都小王爺,重新賞賜一系列豪華宅邸家產僕役。

那年她十歲,賜死父親的聖旨離加封她成為丞相的聖旨時間相隔不過一個時辰。

她十歲,有了辨別事理的能力,卻在短短一個時辰,經歷了世界的翻天覆地,她無法也不能卻不得不接受皇帝的旨意。

只因為她還有個妹妹,一個年紀小到必須要人照顧的妹妹,一個被父親為了迎合聖意而謊稱為男性的妹妹。

既然皇帝能以他認為合理的理由賜死她父親,那麼一旦讓他發覺她的"弟弟",其實是個妹妹,那麼會不會更簡單的直接以欺君之罪要了她們姐妹倆的腦袋?

前一刻還是天倫之樂中被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下一刻就家破人亡的被推上個高不可及的位置,才十歲的她除了又驚又怕外,根本沒有別的想法。

只能緊緊抱著她唯一的血親,無法抗拒的被迫接受了一切。

她被迫成長,被迫成熟,被迫迎接還不到時候出現的世界的殘酷面,無法言語的只有全部默默吞嚥下肚的選擇。

多年下來,她的年紀成長了,身體成長了,見識成長了,可她內心深處依舊是那個被嚇壞的孩子,十數年的宮廷生涯,讓她更接近的了解到皇帝有多嬗變存疑,心口還有父母的血淋淋例子,她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外,沒有別的處世經驗。

如履薄冰是她人生改變後的唯一生存規則,除了這個,她不知道還能以什麼方法保全她和妹妹。她的家已經破碎得無法彌補,她的肩膀擔著隨時會坍塌下來的天空,她只能盡可能的在她也崩潰之前,給妹妹最好的生活,至少讓她在短暫的人生中能比她活得稍微快樂些。

當她必須全神貫注的應付著那個老不死的皇帝時,周圍的所有人都不重要起來,她不敢分心,不敢與其他任何人深交,叫怕被人知道了妹妹的秘密和她本身最大的禁忌。

這個世界以龍為尊,皇帝及他的繼承人的物狀就是龍,龍代表著征服和毀滅。

相反的另一面,只有一種動物是和龍對立的,那就是獨角獸,和平與治癒的象徵。

對於龍所統治的皇朝,獨角獸是絕對的禁忌,一遭發現,必然斬殺,而且為了防患甚至會連獨角獸出現的整個家族全部滅掉,只為了保證龍的地位。

貴族與高官的官宦子弟一般很小就有變身的能力,她卻是遲遲沒有任何變身的跡象,被宣佈為不會變身,算是羞辱的結論,可她在父母死後數年,第一次變身的時候,發現這個羞辱的結論對她的小命有多重要。

她就是那隻該死上一萬次的獨角獸。

從此她不更敢在任何時候失去警惕和神智,就怕被人發覺她是被禁止的種族,更不敢讓人知道她有治癒的能力,否則她和妹妹不會死於妹妹性別的原因,而是緣於她這匹不該出生的獨角獸。

膽戰心驚,她的生活每一分每一刻都如同走在刀尖上,無法放鬆,也無法放棄。

她甚至連睡眠中都會噩夢連連。

之前獨睡的日子裡,她在噩夢中醒不過來,得由僕人強制叫醒。

直到他出現,強盜的霸占了她大半的床褥。

他第一回佔據她的床就在半夜被她的噩夢給干擾醒來。

她做噩夢的時候不吵不鬧,而是體溫下降得可怕,冰一般的除了還能呼吸外,直接可以等同於死人。

她的寒冰體溫讓他很不舒服的清醒,在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利牙毫不客氣的陷入她頸項內,鮮血帶著撕裂的劇烈疼痛強迫她從深沉的噩夢中睜開眼睛。

她醒了,體溫恢復正常,他才懶洋洋的松嘴繼續去睡,留下她莫名其妙的邊治療自己脖子上的兩個洞,邊琢磨到底他發什麼神經突然咬她,接下來她居然可以一覺無夢的得到好眠。

事情有一就有二,逐漸的她算是明白了他咬她的緣故,雖然解救自噩夢中解救了她,可完全無法心懷感激,這頭混蛋豹子根本就是因為他自己睡得不爽,才動口咬她好保證睡眠的溫暖質量保證吧?

這麼一想,他果然很混蛋!

可漸漸的,她對於夜夜的噩夢不再恐慌,潛意識的知道,如果他在,他會喚她醒來,就算方式扯淡,可他還是會喚醒她。

只要有他在,那麼她不會陷入噩夢中無法脫身。

這個想法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奇特的讓她在想起的時候會微微一笑。

自成為丞相以來第一次讓她微笑的理由,讓她覺得公平的在某一個月圓之夜,接受了他的求歡,讓他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

那夜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二回見到他的人類狀態。

先是以黑豹的姿態將她全身幾乎都霸道的舔遍了,才在她抗議的揪住它耳朵的時候化回人形,佔有了她。

說老實話,他是個很爛的情人。完全不溫柔,也沒有絲毫可取之處。

但她接受了他神出鬼沒的出現,也接受了他上了她的床。

是因為寂寞吧,太寂寞了,所以她不自覺的接受了他,成為了她見不得光的情人。

多年相處下來的慣例是她絕對是早起身的那一個。

只因為她命苦的天不亮就一定要入宮參與早朝。無論酷暑嚴寒,她都得和著一班官宦們站在大殿前,等候皇帝老兒的召見,如果運氣不太好,皇帝不想早起,那麼就等著吧,一兩個時辰站下來,每人都能練就一副化雙腿為磐石的好功夫。

早早進了宮,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和著陸續抵達的其他官員打著招呼,寒暄著,她的心思卻微微走遠。

今晨起身時,那頭豹子難得的還是人的形態,八成是前段日子又出國都,奉旨做了些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所以才會疲倦得甚至沒有恢復成黑豹,惡意佔據她整個床榻,把她擠到床邊去貼牆壁。

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雖然交談幾乎等於零,可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他的情況。例如他經常被派出國都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些是由宮廷頒布的公文中猜出來的,名義上要他去偵察反叛組織的情況,實際上誰知道皇帝肚子裡在打些什麼主意。

一旦見他以人的姿態熟睡,那麼就真的是累了。

其實滿可笑的,在她面前,他以黑豹存在的狀態比男人的狀態要多得多,有時真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人變幻為豹子,還是豹子修煉成人?無論哪一個答案都沒差啦,豹子和人全算不上好東西,皆是土匪和強盜。

可不得不說,那傢伙無論是豹形還是人形,都好看得不得了,肢體皆是力與美的結合,矯健有力,精壯修長,豹子的體形迅捷完美,男人的外表則出色俊逸。

為什麼,擁有如此優秀的皮囊,內在卻慘不忍睹?如果相真由心生,那麼他應該是個滿臉大鬍子的粗野肥胖土匪,物狀應該是頭山豬或者犀牛。

這才符合他的氣質。

得出滿意的結論,她總算覺得舒坦了很多的,回到面前的討論上來。

"丞相,聽說前幾天又有一批刺客闖入丞相府啊。"男男女女的高官們趁著等召見的時間,開始互相交換小道消息。

她彎著客氣的笑點了點頭,"是呀。"嗓音低脆悅耳,十分溫順好聽。

"皇帝下旨加強丞相府的戒備,怎麼一點用也沒有?"

"只怕是刺客太多,侍衛們守不過來,也不敢守啊。"

面對著眾說紛紜,她依舊淺笑以對。

國都裡最遭刺客青睞的第一對像是皇宮大內裡的皇帝老頭,第二個就是倒霉身居丞相之職的她,一個月不來他三五撥刺客,才算是新聞了。

誰叫皇帝做事那麼絕,仗著地大物博人口多得殺不完,就真的任意草菅人命,招惹反叛份子到處都是,想要他的命,也想要他最寵臣子的命。

冷笑,她是他最寵的臣子了?丞相之位於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起來還真是最寵的臣子呀,封官加爵華宅巨產,金碧輝煌堆積出來的現象,要說不是最寵的臣子,還真有點難。

"三年一度的科舉大考又要開始了,皇帝會任誰為主考官?"新的話題被掀起,馬上引起高度的重視。

只要身為主考官,掌握著飛黃騰達的金筆,任誰都是想巴結的,其中能得到的好處,數也數不清。

"恐怕這一回又會是丞相身為主考管呀。"羨慕和妒忌在話語里分明無比。

"丞相做主考官再好不過。"這回是敬佩的口吻,"歷年來,由丞相親筆批改的文稿皆是棟樑佳作,丞相挑選出的人,哪一個不是才子佳人?"

她還是客套的淡笑。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有多討厭和害怕擔當這個人人眼紅的主考官。討厭那繁重的批閱考卷,一旦開始閱稿,必須閉關七天七夜,累死的例子不是沒有過;害怕她會批錯任何一個人,招惹來陰陽不定反复無常的皇帝的沒理由的怒,一個不小心是要掉腦袋的。

這麼燙手的山芋,為什麼偏偏不給別人去搶,卻年年都丟到她頭上來,讓她擔驚受怕,還得無辜的接受眾官皮笑肉不笑的祝賀與讚美?

"誰會是副考官呀?"主考官肯定落入丞相之手,其他人只好爭取在副考官的肥缺上一探究竟。

她笑得淺淺的,覺得好疲倦,可還是不敢鬆懈任何心神。誰知道這些表面和內地裡已經不一樣的官員們,哪一個會是皇帝真正的心腹,萬一她露出任何不妥之處,那就是找死了。

大殿上宣布早朝。

眾官這才結束紛雜的議論,按順序魚貫上殿。

至尊的寶座上是年歲老邁卻怎麼也死不了的皇帝。

寬敞莊嚴奢華的大殿內是官服工整的片片臣子,有清廉的,有貪污的,有莽撞的,有冷靜的,有直接的,有拐彎抹角的,每人都有著不同的心思,為國家為自己,皆為著不同的目的而活著。

她屬於膽小的,最膽小的那個,皇帝的任何言辭舉動都會讓她緊張害怕,精力強制性的全部集中,只為了保住小命和支撐起那片顫巍巍的天空。

有時真的很想指問老天,為什麼尊座上那個老頭還不死?如果他死了,換上未成年的太子,就算國家有可能會因為權位的爭執而大亂,但至少她不用活得那麼辛苦,至少她會有機會辭官帶著妹妹遠離這片明爭暗鬥的污穢之地。

她的路子都得好不甘願,可不得不走下去。

如果當年母親沒有懷上妹妹,是不是她其實是可以隨著父母一起離去的?那樣會不會輕鬆上太多?

幾乎遠離的神智在聽見自己的名號時,立刻扯回現實。面對著皇帝的提名,她恭敬順從的行禮下去:"臣在。"

皇帝蒼老威嚴的宣布她為此次科舉大考的主考官。

彷彿看到她接下來的日子的再次提心吊膽,盯著足下光亮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她不知道自己這根弦還能繃緊上多久。 "臣遵旨。"無比服從的態度顯然讓皇帝還算滿意,沒有再點名她。

垂下的長睫微微顫動,在看著被欽點為副考官的其他人的欣喜若狂,實在不明白他們到底在歡喜什麼?

人生的浮華猶如過眼雲煙,再多個富貴再多的權勢也敵不過死亡,對比起生命,活著比任何財富都要重要,為什麼他們會那麼興奮於皇帝的給予的那些虛浮的東西?

難道他們不明白他們都只是皇帝眼裡建築這世界的沙子,當需要時,捧起一手心來成為世界的奠基,滑落指縫的則是暫時的幸運,遲早也會輪到犧牲的那一天。

她的僥倖是父母的命換來的,少了父母對皇帝的威脅,想來在皇帝的眼裡,懦弱的她和未成年的"弟弟",皆是好掌握的人,所以才能苟活到現在吧。

遊走的心思再度回歸,是因為聽到武學方面的主考官竟然是那匹黑豹時,泰半人都錯愕的抽出驚嚇的冷氣。

她些微抬起眼瞼掃一前那些面孔瞬間慘白的官員們,有些懷疑皇帝是不是派過那頭豹子殺過他們什麼親人,才能達到這麼輝煌的驚悚效果。

殺一儆百是皇帝的老把戲,而她體會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這一回命他為武學主考官,皇帝又在想些什麼?小心的緩慢抬起眼,飛快的看向皇帝又低下頭去,她猜不出到底是誰又做了什麼,才惹得皇帝下達如此讓人心生寒栗的旨意。

而且她懷疑那匹黑豹會乖乖聽從命令的真呆在皇宮裡十數天的考驗每名學生的武技。

早朝還算順利結束,看著每個人腦震蕩的驚恐,皇帝也不再為難的先走人了。

顯然沒有什麼心思寒暄的眾人只是隨便向她和其他副考官們簡潔恭喜了數句,就紛紛走人了,只留下她和數名副考官開始著手大考的事項。

回到丞相府已經是深夜。

那頭黑亮大豹子的存在叫她微微驚訝,很少見他會連續兩天留在她這裡,是沒走還是走了又回來找地方睡覺?

還好它不掉毛,否則她的床會滿是黑色的短短毛髮,那她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把它轟出去。

抬手讓門口守衛的侍從退下去,她掩上門扇,疲倦的解開領口緊扣了一天的盤扣,"恭喜,你被任命為次此科舉武學的主考官。"由於疲勞,聲音有點兒啞,倒杯茶給自己,她喝一口,潤了潤嗓子。

盤踞了整張大床的豹子毛髮漆黑髮亮,身形龐大卻結實精壯,強大的力量毫不壓抑的肆意散發,氣勢囂張又狂妄,一條粗長的尾巴還在半空中搖來晃去。

聽見她說的話,原先趴伏在前爪上看書的豹頭抬起來,銳利的鮮豔豹眼望向她,尖尖的耳朵豎起來,顯然專心了不少。

她沒有神氣多說話,新的任務下達下來,她就得累死累活的毫無怨言,不早些上床睡覺才是傻瓜。走到床前,她垂眼看看它修長健壯的身體霸占了幾乎全部的大床面積,只得不甘願的準備窩到角落裡去委屈一晚。

它盯著她的舉動,忽然起了身,有力的身軀動作敏捷的跳下了床,就在她挑起的疑惑目光下,大刺刺的直接躍出窗口,留下床上狼籍一片的走人也。

她眨巴著眼,無法相信自己所見,這只混蛋豹子,難道就不會鋪床麼? !把枕頭壓得扁扁的,床榻睡得糊糊的,叫她怎麼睡覺?

可惡啊! ! !
第二章
第二章Ⅱ

三年一度的科舉大考,為期七天七夜,除了把考生累死外,考官們也好不到哪裡去的死得更慘。

先是準備考場的監督,準備考生的食宿,準備考卷,然後大考七天的必須出席監督,陪著考生熬上七天的種類繁多的考試,接下來考生可以休息等待考試結果,考官們則得開始加班加點的批閱答卷。

零零總總算下來,等到可以正式邁出皇宮考場,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

鞠躬盡瘁其實是件誰也不想做,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去做的蠢事。

身為主考官的她什麼事都得親力而為,無論在別人眼裡是負責還是虛偽,她只關注著自己的舉動是否能讓皇帝挑剔的目光綻露滿意的光芒,除了努力再努力外,沒得選擇的只能把自己累死。

所以一個月後,她幾乎是癱倒在軟轎上,無力的只想早點被抬回丞相府,洗個澡,讓她直接睡到明日早朝之前的時分。現在剛過未時,算算至少還有七個多時辰可以在床上彌補自己一個月的操勞。

"丞相請留步!"急切的呼喚自身後傳來。

她無力的閉眼,只想勒令侍從加快步伐,卻只能揮手讓他們停下,撐起疲乏的身子,彎出客套的笑,等待呼喊的同僚追上來。

身為官場第一步,誰也不能得罪,當不了盲目的老好人,也至少得讓每個人都不會在皇帝面前打她小報告。

圍上軟轎的居然有四個人居多,三男一女,皆是這次大考中的副考官們。

"丞相怎麼先走?我們正商議著去南湖的蘭花畫舫上放鬆心情呢。"

"是呀,一個月的閉關不出,我都怕我那相好的人兒琵琶別抱了。"輕笑中帶著徹底解放的慾望,大家都累得不輕。

她勾著理解的淺笑,真的好想拒絕。 "好,那就一同去吧,賞個臉讓我包下蘭花畫舫宴請各位大人可好?"

這個世界很公平,男女皆可入宮為官,男女也皆可上畫舫妓院找樂子,有資本的藏她十個美女,有條件的也可以養他十個男人。

歡呼一陣,馬上有人熱切道:"太好了,我去請其他幾位大人。"快馬離去,生怕她這個錢主會逃跑似的。

對於做東她不陌生,反正皇帝賞賜的家財萬貫不努力揮霍,還真難花完,索性增加商貿流動量,國家也可以抽取更高的利稅,算起來她也算間接的利用皇帝的錢,來彌補他自己的腰包。這叫不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一會兒,以她的軟轎為中心,十數匹坐騎浩浩蕩蕩的向南湖出發。

南湖的蘭花畫舫是國都內最大的妓院,品種豐富的漂亮姑娘、俊秀男子應有盡有,只要有錢,歡迎隨便上門找樂子。

一見來客尊為朝廷的高官,殷勤的老鴇立刻笑得花枝亂顫的招呼來一堆美女帥男,生怕有任何不周到。

她被簇擁著入坐主位,看著老鴇熱切的介紹著新入門的少年男子們,只覺得如果她也有變身的能力的話,絕對是只蘆花老母雞。

隨意點了名俊美的年輕男子陪伴,她坐靠入柔軟的椅墊裡,怎麼也無法在疲倦緊繃的心神下鬆懈身體的疲勞。

眾官因為苦牢的解放而縱情放聲高歌,飲酒的,吟詩的,玩樂的,享受的,一間豪華的廳堂內,一一展現。

"武學的主考官是不是他呀?"美酒酣然間,有人問著在坐的武學副考官們,因為忌憚,而甚至不敢道出那人的名字。

她微笑的微垂著長睫,看著手中的杯中酒。她身邊服侍的男子明顯很會看人眼色的只是默默陪伴倒酒,並未試圖干擾她的休息。

"掛名是,可這一個月,他根本沒出現過。"口吻是憤憤不平的,"工作全部分攤給我們,真不明白皇帝為什麼會選擇他當主考官。"

有點意料之中也有點驚訝,早知道他不是乖乖聽話的人,卻沒料到他真狂妄到對皇帝的聖旨視為無物。

"皇帝寵信他,有什麼辦法。"不屑的語氣。

"他是個進攻的將才,而非眷養的池中之物。"這是中肯的評價,"皇帝應該調派他去對付邊疆的蠻夷異族。"

嗤笑,"功高震主哪。"五個字道盡為官的禁忌。

大家在沉默了一會後,不約而同的轉開這個話題,誰都擔心會說錯半句話,落人口角。

"明日是蘭花畫舫新人開苞的大日子呢,包括著三大花魁,春蘭、佩蘭和劍蘭,各位大人可有興趣?"親自陪酒的老鴇趁此時機開始推銷她家的產品。

"好啊,蘭花畫舫的大日子,怎可不捧場?"立刻有人笑起來,緩解氣氛的意味十足。

"這三大花魁都是些什麼人?"有人好奇的詢問。

老鴇立刻如數家珍道:"佩蘭琴技一流,是江南女子,嬌小又可愛溫柔,沒有男人不喜歡的。春蘭則是北方佳麗,從小習武,可是個英挺大美人兒。這劍蘭嘛.. ...."故意遲疑了一下,轉眼慢慢看過屋裡每一位女性的客人,"他是我們蘭花畫舫最優秀的男人,一切情況保密,但錯過他--可就是各位大人的遺憾了。"

"怎麼,這劍蘭只接受女人?"調笑的抗議馬上揚起,這年頭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一點都不奇怪,只要有錢,想做什麼都行。

老鴇笑得好妖媚,"這位爺可別心急嘛,人家還沒說,這回的新人開苞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得由著三位花魁自己選人呢。"說白了,就是換了種方式刺激客人的消費心理。

在場的馬上為這新鮮的舉措轟動起來,老鴇在一邊笑得好不開心,宣傳的成效達到,明日就等著財源滾滾來好了。

"丞相大人千萬要到場呀。"一位女性官員熱情萬分的邀請,"一定要讓劍蘭花魁選擇了您,才不會便宜了其他凡夫俗子。"

這算不算被迫嫖娼?瞇著眼淺笑,她知道其實那位官員是在等待她的拒絕。從善如流的微笑搖頭,"明日得向皇帝詳細匯報這此大考的情況,恐怕得失約了。"不去招惹別人不代表別人不來招惹你,她做足了人際關係的應酬,但身份上的敏感讓人輕易紅了眼,就不是她的錯了。

而且她又不好此道,幹嗎要來跟人爭?

數位女性官員皆明顯鬆了口氣,"那是,丞相深得皇帝寵愛,明日怕是真沒空子前來呢。"

笑看到其他男性官員眼裡的隱藏著的不屑和鄙視,她淺淺合了合眼,開始計算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時辰可以閉眼。

因為有錢有權所以生活得如此放蕩荒淫,還是因為奢華的表面得由壓抑得無法喘息的謹慎小心來維持,所以私底下才如此放縱得不顧一切?

無論是哪個原因,奢侈的上流社會也就是這麼回事了,人人荒誕不稽,個個隨波逐流,想明哲保身自命清高的,就等著被放逐或殺頭,反正皇帝心情不爽的時候總要殺人洩憤,黑鍋好背得很,只要哪一個樹大招風又不識抬舉,推出去就是。

有時還不得不佩服皇帝,能將這樣的社會統治得基本還算可以,就算他殘酷不仁,愛把人命當草菅,可放眼看下去這一票票臣子的放浪形骸,沒有皇帝的政權鞏固,還真放浪不起來。

難怪每見到皇帝,必得先說句"萬歲萬歲萬萬歲,"原來是為了自己享受的奢侈生活萬萬歲,所以才先得保證皇帝的寶座牢固萬萬歲?

多因果造化的圈子,反反复复,互相利用,竟也這麼傳承了下來,真了不起啊。

帶著客氣的笑容,輕晃著手裡的酒杯,她喝得很少,沒有醉意的讓身體精神上的疲累更加明顯。

這樣一個虛幻又虛偽的社會裡,她還是得掙扎著爬下去。

無聲啟唇呼出一口氣,她很渴望熱水澡和舒服的床......千萬不要有隻豹子出現,就算肯定會有噩夢的陪伴,她也不想在累得半死的情況下,還被咬上兩個洞的費力治療自己,浪費神氣和精力。

奢華的盛宴端上來,大家都玩得盡興,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府或者索性就在這蘭花畫舫上耗一個晚上。

站起身時,眼前彌散的一片黑讓她打了個踉蹌,若不是身邊的男子快手扶住她,定是要跌跟頭的。

原地閉眼站了會兒,才恢復眼前的視覺和平衡,她側首對著他露出今夜第一個還算真心的笑容,"謝謝。"

"大人累了。"年輕的俊美男子不卑不吭道,在確定她可以站立後,即鬆開了手,規矩的立在一側,並不像其他畫舫男子女子般纏人。

揉了揉雙眉之間,她沒有多看他一眼,想在這種世界上有代價的生存,誰不累?走到門口,吩咐屬下打賞,她癱倒在軟轎上,聲音低啞又疲倦:"回府。"

洗澡,回房,感謝上天那頭黑豹自一個月前消失就再也沒出現過,倒入床榻,她合眸,終於得到了她渴盼了好久的睡眠。

然後被吵醒。

噩夢還沒來得及冒出來,她就被身上濕濕的感觸給驚擾得不得不從沉眠中將疲憊不堪的神智喚醒。

茫然的掀開沉重的眼簾,她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裡讓上下眼皮子打架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全身被脫得幾乎半裸,有頭豹子正在用它又熱又濕的長舌,貪婪的將她當甜品舔噬。

空氣的清冷,火熱的舌頭,迅速變冷的濕潤,火燙的光滑皮毛,交錯的刺激讓她打了個哆嗦。

"不要。"過度的疲憊讓她突然沒來由的起了反感,拒絕再接受任何不人道的虐待,她推拒,很堅決。

黑豹的動作根本沒有停頓的將舌卷上她敏感的胸乳。

她微微抽一口氣,"不要。"一手抱住光裸的胸口,一手去推那烏黑的豹頭。

它停滯了一下,突然利爪撕扯開她的裙擺,暴露出修美的長腿和女性柔媚的腰臀幽秘。

她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薄薄的怒席捲上腦門,"我說不要,你聽見沒有?"揪起凌亂的被褥企圖遮掩住自己,她掙扎著要坐起身。

黑豹以它龐大的體形輕易壓制住她,蠻橫的擠開她雙腿,將腦袋埋入她雙腿間。

她悍然抽息,敏感的弓起細腰,劇烈的顫抖起來,聲音破碎,"不要......"抖動的手指勾劃出銀色光芒的咒圖,就在它更進一步的時候,強大的力量突然爆發,將它震離床榻。

安然落在地面的黑豹發出聲惱怒的巨吼。

她仰躺在床上無力的喘息戰栗,知道如果它要再來,她是絕對阻止不了它的。她的本事是醫療,而不是攻擊,一次進攻會讓她在大半天內毫無抵抗能力。

"丞相?怎麼啦?"門外侍從的急切詢問傳來。

"滾開。"暴怒的呵斥是他,低沉又渾厚的嗓音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霸道,讓門外人顧不得主子是誰的紛紛迅速撤離。

"你竟敢攻擊我?"醇厚的嗓音除了惱火,還有著不可思議。

她的呼吸依舊急促,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就連他頭一回要她,她都沒有抗拒。

"說話。"他的態度十分惡劣,黑夜中,男人高大精壯的身形籠罩上來,一隻大手用力揪住她的下巴。

她忽然覺得好委屈,疲倦加劇了那股混亂的情緒彌散,她無暇顧及幾乎全部裸露的嬌軀,而是抬起雙手遮掩住小臉,語氣軟弱極了,"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逼我呢?"她沒有做錯什麼,不是麼?

下巴上箝制的力道稍微鬆懈,他詢問得很古怪,"為什麼不反抗?"

她笑得好嘲弄,"請問權利在哪裡?"瞧瞧,才頭一回反抗他大老爺,毫髮無傷的只是將他震離地面,他就火冒三丈的像傷了自尊的老頭子暴跳如雷,這一點兒也不像給予她反抗的權利的表現哪。

他沉默,鬆開她無辜的下巴,"如果我還是要你呢?"

她茫然了,怔怔的透過指縫望著那雙細長凌厲的鮮紅眼眸,"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她承受父母雙亡,為什麼是她來保證妹妹的成長,為什麼是她得天天去舔皇帝的腳指頭,為什麼是她救了他的命,為什麼是她得迎合他的任何索求?

他垂眸盯著她恍惚的雙眼,專注而認真起來。

這樣的眼神在多年前他快死之前她看過唯一的一次,這回又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她很期盼是他馬上嗝屁的徵兆。

"你的頭髮是銀白色的。"他像是發現了什麼,赤眸略微睜大,盈上了新奇。

她眨巴著眼,對著他莫名其妙冒出的描述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他還真把她當取暖和發洩用的東西,連造型都沒注意過?

探指掬起滿掌的長發,看著那銀亮的美麗光澤,他驚訝的低下頭,直覺的用鼻子嗅了一下,"很香。"

她翻白眼,歸結為他老人家老年癡呆症終於發作。

"你的眼睛也是銀色的。"他溫熱的大掌兜住了她小小的臉頰,紅眸閃爍著好奇,"很漂亮。"

"我一直是這樣。"冷冷回答,她失去任何理睬他的興致,扯起被褥包裹住自己,"明日我要上早朝,很累,晚安。"

溫暖的氣息跟隨在她背後,他側躺在她身邊,低道:"真有意思。"

什麼真有意思?無論是什麼答案都絕不是她想听的,所以她不問,用力閉上眼,命令自己睡覺。

可心裡無法停止的狠狠咒罵他混蛋,同處這麼多年了了,他竟然從來沒注意過她的髮色和眼睛?他難道真的以為她只是姓女名人的一個女人而已? !

氣死她了!

丞相雲縝是個才高八斗漂亮驚人的女人。

她有一頭燦爛奪目的長長銀髮,肌膚白皙至嫩,修長的身材玲瓏有致,嗜穿白衣,渾身上下透著雲的高雅氣息,飄逸美麗得不可思議。

她的面容更是叫人看了難以移開目光,彎彎柳眉嫵媚動人,水眸閃爍的銀瞳迷濛無底,小鼻子直挺,嘴兒菲薄卻嫣紅得誘人想啃噬,瓜子臉多一分胖了,少一分瘦了,恰恰好的合適無比的將她細緻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出眾美麗。

這樣一個女人,身居丞相的高職,又如此的絕美耀眼,當朝官員們,無論男的女的,無不想親近,為她的權勢也為她亮麗得讓人讚嘆的美貌。

據說她年僅十歲就繼承了她父親的爵位,成為了丞相還被加封為雲都王爺,皇帝明顯的恩寵讓所有人羨慕又妒忌,卻偏偏無法與之爭寵,試想,誰能爭艷得過她這麼貌美絕倫的美人兒?

想在國都中找出比雲縝更美麗出色的女人,只有五個字:絕對不可能。

國都的女性們對於雲縝真是又愛又妒,可對於她深居家中的弟弟則充滿了好奇的憧憬,姐姐這麼優秀,那麼弟弟一定差不到哪兒去吧?再過數年,待他成人踏入朝廷,肯定是另一個叫人放眼大亮的美男子。

瞧著雲縝在朝廷上優雅得體的舉止,眾官們的目光皆是欣賞與歆慕無比。

官高不傲,才高不妄,侍寵不嬌,身為丞相的雲縝是為官的典範和目標。

所以一下殿,百官圍上,只為了邀請她一道參與南湖蘭花畫舫的花魁開苞。儘管有人會暗地惱她的出席,可大部分人還是仰仗她的鼻息,多巴結肯定沒錯。

她笑,笑容委婉美麗動人,一笑傾國再笑傾城亦不足以形容她的顏面之美。 "謝謝眾位抬愛,我還得整理大考後的資料,怕是不能同行。"她的聲音低脆悅耳,相當溫順好聽。

"明日我等會協助丞相,請丞相一定同行。"大家都笑得好熱情,無論處於什麼目的,把她拉去就對了,如果贏得花魁,丞相一時心悅,他們少不了好處的。

白嫩的面浮起淡淡的絕美紅暈,她笑著斂下眼,長而曲卷的睫毛微微顫動,怎生的動人哪。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丞相應允,眾人歡慶,恨不得立刻趕到蘭花畫舫,將那三個花魁通通送入她懷中,搏她一笑,誰會注意到她眼下淡青的疲憊?

雪白舒適的軟轎平穩的將她送到南湖的蘭花畫舫。

說實話話,她很累很累,累到一個閉眼就會睡著一點兒也不誇張。

昨天陪大考的副考官們在蘭花畫舫混到大半夜,回到府裡又被頭該死的豹子襲擊,加上後來她拼盡全力的反抗,消耗掉她全部的力量,睡不到兩個時辰還得起來早朝。朝廷上用盡心神專心的應答皇帝的詢問,本以為可以下殿後藉著整理資料的藉口回府補眠,卻被眾人給攛掇來這個蘭花畫舫繼續糜爛享受。

要糜爛要享受也得有本錢的好不好?她實在是不明白那些夜夜笙歌的同僚到底是以什麼方法保持旺盛的精力每晚逍遙的?難道這就是他們在朝廷上冒死打瞌睡的原因?

為什麼她的位置是最靠近皇帝的,剛剛好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學那些躲在別人身後光明正大閉眼養神的同僚,她卻不公平的連柱子也沒一根的幫遮掩一下啊!

好想睡覺,好想叫這些吵鬧的人閉嘴,好想叫全天下找她麻煩的人都去死光光!

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倦兩個字,她下了軟轎,揮退了眾人,一個人來到面寬廣南湖的後院呼吸新鮮空氣,順便嘗試一下如何提起心神撐過接下來的時間。

竹林叢叢,小橋流水,迴廊曲折,憑藉著深厚的財力,蘭花畫舫將這個後院打理得格外清幽,加上花魁開苞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在前院匯集熱鬧,後邊反倒清淨了許多。

慢吞吞的走到面湖的一從竹林邊上,疲憊的將整個身子靠住竹身,仰面合眸,讓自己陷入短暫的鬆懈。

微風輕拂,琴瑟吵雜從遠遠的地方傳來,幾乎可以忽略,耳畔只有湖水溫柔拍打湖邊巨石的水聲,好輕鬆的感覺,她放鬆了所有的神智,好想就沉浸在這麼寫意的境界裡一輩子。

什麼都不去想,只是聆聽著湖水的聲響,彷彿連自己都在隨著那水波蕩漾......

黑暗突然伏面,溫熱的唇貼住她的。

詫異的猛然掀眼,她才想反抗就看到近在咫尺那雙鮮紅的細美雙眸,驚訝多過驚嚇,她遲鈍的維持著背靠竹子,仰首接受他親吻的姿勢,腦子很久才閃過一道霹靂。

他在吻她?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蘭花畫舫後院裡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

見鬼的,他從來沒有吻過她!這才是叫她震驚的事實!

就算他在她床上窩了那麼多回,兩人糾纏過那麼多次,他從來沒吻過她,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以唇接觸他的嘴。

可......雙唇相貼的感覺,居然叫她覺得有些甜?

他微微退開了些,結實的雙臂撐在她腦袋兩側,狂妄的霸道氣勢一點兒也不變,高大的身軀俯下來,漆黑的短髮亂七八糟的倒豎著,俊美得過分的面容沒什麼表情,鮮豔的赤眸倒是很專注的盯著她瞧。

她有些口乾舌燥,頭也有些眩暈,為他突然而來的吻也為他銳利的眼神。 "你怎麼在這兒?"末了,她問的是這個。

他高深莫測的瞅著她,嘴角微揚,一點也不溫暖的笑,"今天有好戲瞧不是麼。"

詭異的感覺,幾乎不交談的兩個人居然在家妓院裡開始問答。看著他短短的豎發,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將手背在身後握成拳頭,她垂下眼,"我以為你對交際沒興趣。"

他挨得很近,高挺的鼻樑摩擦著她的,"心情好。"吞吐的氣息熱熱的灑在她唇上,"沒想到白天看你居然這麼漂亮。"

聽到他的讚美,她只想惡狠狠的踹他,有人在和別人相識往來了數年後才開始正眼看人的麼?這不是讚美,這是羞辱!撇開頭,她不想製造與他之間的曖昧,"恩哼。"

他索性用高高的鼻子去頂她圓潤的耳珠,來回親暱的摩挲,"我還沒真正看過哪個女人。"

微的酥麻讓她細細顫抖,對於他的解釋她抿了抿薄唇,總算覺得好受了些,"為什麼是我?"不自覺的側過頭,讓他更好的埋入她白皙的頸彎。

他的嗓音很低沉,"因為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堅強。"雪白的纖細頸項總能輕易刺激起他的慾望,忍不住,張口咬下去。

微皺眉,這頭爛豹,怎麼一點也不節制?推開他的腦袋,她仰首正視入他細長的紅眸裡,看到認真和專注。怎麼看都不像是撒謊啊,那麼她可以接受他的解釋了?

他沒有老實的跟她對望,而是靠近了,對她嫣紅的薄薄唇瓣又舔又咬的,"張開嘴。"霸道的下令。

她皺眉又忍不住想笑,在他的輕咬下,順從的微張了小嘴。

縫隙很小,但足夠了,他將舌餵入她口中,激烈熱切還帶著不加掩飾的新奇,他俯壓下精壯高大的身子,將她緊緊抵在竹子和他胸膛之間。

這樣的接觸很陌生,但味道不錯,所以他吻得很用心也很盡情。

她被吻得薄唇微腫,紅艷欲滴,在他終於基本饜足了好奇和新鮮感後,喘息的將額頭抵上他厚實的胸膛,雙手不知何時揪緊了他腰側的衣袍。

他依舊雙臂撐在她耳邊,下巴擱在她的發頂,很沒有意識的將她圈在了他構築的世界中。

因他激切的吻而一片空白的大腦很久才重新工作,"你出現在這裡會嚇到人的。"直覺的她認為這種驚聳動物應該關起來或者呆在遠離人群的山林裡才對,隨意現身是會嚇出人命的。

他回答得狂妄又自大,"嚇死活該。"咂咂嘴,回味著方才的相孺以沫,他不客氣的勾起她的下頜,意圖很明顯。

她雙手改貼住他溫暖的胸膛,順從的合上眼,在他的吻落下來前補充:"別太過火,一會兒我還得去見人的。"

他的喉嚨深處溢出聲低低的笑,側首吻住她,放縱自己貪婪的慾望,就是很惡意的把她吻得紅唇腫脹,雙頰緋紅,銀眸朦朧。退開來,欣賞著她嬌喘不止的嫵媚,他心情非常好,用鼻子去磨蹭她熱熱的面頰,他沙啞道:"今天晚上有你好過的了。"特殊而新鮮的親暱讓他情慾勃發,非常想盡興的放縱一番。

她為他狂妄的低語惹得羞惱的嬌嗔了一聲,沒覺察自己的神色又多嬌媚誘人,水汪汪的銀眸流轉醉人,"為什麼是我?"難道他沒有別的女人麼?

他彎出俊美的笑顏給她看,"我只有你一個女人。"

直覺的不是好原因,她還是很好奇的問出了口:"為什麼?"

"懶。"他聳肩,回答得好不負責任。

她瞇眼瞪他,懶?是懶得找別的女人所以就把離他最近的她給吃得骨頭也不剩了?嘴角微微抽搐,"放心,蘭花畫舫四處是女人,你懶不要緊,我幫你找。"哼!看她不撒大錢買他三五八十個女人來淹死他!縱慾縱死他!

"丞相?前台開始了,您在哪兒呀?"呼喚傳來。

她心情惡劣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這才發現她行走時的身形相當婀娜多姿好看,原地欣賞著一會兒,才大步走上去,跟在她身邊。

熱鬧的廳堂內因為他們兩人的進入而瞬間鴉雀無聲。

渾身散發著嬌柔氣息的她面頰紅艷似火,薄唇紅腫嬌豔,水眸朦朧若煙,明了人一看就知是短暫偷歡後的嫵媚神態。這樣的雲縝是未有人見過的,一向冷靜動人的她突然一副如此美麗誘惑味道十足的出現,嚇傻也看傻了所有人。

而她身後的男人給予眾人同樣的震撼。他身軀高大健碩,一身黑袍勾勒出結實有力的身材曲線,渾身張揚著囂張狂妄的霸道氣勢。

那張面孔十分俊美深刻,倒豎的短髮漆黑髮亮,劍眉叫囂飛揚,鼻樑高挺,薄唇勾著個冷然的笑弧,最為顯眼是就是那雙細美深邃、炯炯有神的眼眸,色澤鮮豔血紅,銳利的眼神透著殘虐和冷酷。

眾人先是被他不可一世的霸氣給震到,然後,幾名官員開始渾身顫抖起來,"雷、雷、雷......"

鮮紅的瞳眸一瞇,嘴角揚起個冷笑:"哦?"低沉的嗓音醇厚動聽,可讓人不由自主的寒栗不止。

"雷妄。"懶得看那些人的哆嗦破壞官宦形象,她簡單的幫他們道出他的尊名。

嘩啦一聲,在場的官員們及聽說過他惡名的人頓時癱軟了大半,剩下的都很不爭氣的開始雙腿打顫,骨頭劈啪聲十分明顯,"雷將軍。"虛弱的呼喚軟綿綿的接連不斷響起。

看,這就是猛獸出籠的效果。她掃一眼那些還不明白髮生什麼事的局外人,淡淡的將目光投向同樣被嚇癱到地上的老鴇,"開始吧。"徑自走到角落裡的空位坐下。

老鴇這才恍然過來的不敢再多看那個冷冽又狂傲的男人,爬起身,以著誇張的笑聲忙重新熱洛起氣氛來。

落座她身邊,他單手撐著下巴,姿態放鬆神情十分愜意。

自長長的眼睫下掃了他一眼,她懶得說什麼。和他一道出現的效果好可觀,等著謠言四起,說當今丞相與邪妄之最的野獸將軍有什麼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吧。

所以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近一匹野獸,自己的名聲也一定會跟著臭下去。

還好老鴇還算機靈,以著最短的時間將氣氛重新掀得熱鬧非凡。

此次的花魁開苞打著讓花魁自己挑選良人的牌子,實際上想參加的客人都必須得先交上一大筆金錢當作贊助費,被花魁挑上了,則不用再有任何開銷的可以免費在蘭花畫舫住上三天三夜。

由於聽起來競爭的方式十分簡單,若讓花魁挑中了,則肯定說明魅力非凡,所以參與的人洶湧如潮,就連國都外不少富商也前來砸錢。

三名花魁先是在寬廣的大廳前方台子上隔著層讓人看不清面容,卻看得見舉動的白紗後展示自己的本事。

接下來就是好戲開場,分別被兩名丫鬟、侍從服侍下的三位花魁頭戴面紗的走入廳堂內,一個個經過客人身前,觀望選擇。

瞅著興奮不已的人群喧嘩,頭有些暈,她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困倦得只想睡去。

她身側的他把玩著茶杯低道:"原來你也喜歡上煙花之地來逍遙呀。"口吻惡劣輕佻。

忍住一腳踹過去的衝動,這頭豹子難道還不清楚她的床上唯一能出現的是誰?她再打了個呵欠。

"你很累?"他側過臉,算是正眼看她了。

她眨著睏睏的銀色水眸和他對望,覺得很詭異,他給她的印象應該是那隻只會咆哮的黑豹,而不是會主動和她攀談的他。

他勾出個笑,探手食指曖昧的抬起她的下頜,"我昨晚可沒強迫你做什麼會累著你的事。"

眼皮跳動,她拍開他不正經的豹爪,沒好氣道:"閉嘴。"不會說人話就不要張嘴獻醜,害她聽著他每一句話都有要打人的慾望。

他咧出一口森冷燦爛的白牙,"越來越有意思了。"

果然不能指望他豹嘴裡吐出人話,不是欠扁得過分就是完全聽不懂。她白了他一眼,沒興趣再呆下去的直起了身,打算走人。

可尚未等她邁開步子,高佻的人影已經擋在了她面前,然後一陣轟動,喝彩叫好的和失落黯然的。

仰頭看那戴著面紗的男人,她苦笑,不會吧?

"大人請隨我來。"輕輕的低聲在喧鬧中顯得很冷靜,戴面紗的男人顯然就是名為劍蘭的男性花魁了。

不去可不可以?她很累,只想回府大睡一覺。

還不等她有猶豫的時間,就被蜂擁而來的急著討好她的官員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慶祝又恭喜,然後大家一起將她推向劍蘭。

略微錯愕的眨了眨眼,為什麼她覺得被逼良為娼的人比較像她?

下意識的回頭,不知為何,她直覺的望向他。

他在看另一個女人,帶著玩味的笑看著那站定在他面前戴著面紗的嬌小女人,完全沒有分任何一絲心神給這方人群中的她。

"丞相?"意識到她張望的方位,幾位官員小聲的開口詢問,皆不敢去看她所觀望的人。

垂下長睫,她抿出個淺淺的笑,理不清心中纏繞的複雜情緒,抬起纖手,擱置在劍蘭伸出的手臂上。

三位花魁選定了人,分別往蘭花畫舫內三個不同的院落走去,進行他們的開苞之夜。

門被輕巧的關上,卻阻隔不了外面熱鬧的喧嘩。

"大人。"規矩的呼喚輕輕傳來,"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坐靠在花廳椅上的她抬眼,看到摘下面紗的劍蘭居然是前一天陪同在她身邊的那個俊美年輕男子,她淡笑了,"原來是你。"

劍蘭站在她身前三步之外,沒有任何逾越,態度從容不卑不吭,"是我,大人。"

掃一眼緊合的門扇,她托著下頜放任自己合眸休憩。

"大人不要我麼?"

輕聲的問題讓她掀開銀眸,忽然彎出個笑來。

那頭豹子被另一個花魁挑中,他們也處在這畫舫內的另一個院落共度良宵,那個花魁也會這麼問他是麼?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大人?"劍蘭為她的笑微微失神了。

淺笑搖頭,她起了身,覺察到腦門異常的昏沉,看來她不休息是不行了。走到床邊坐下,"抱歉,今晚委屈你睡躺椅了。"

劍蘭驚訝的瞧著她,"大人......不要我?"

靜靜凝視著他好一會兒,她微笑,"我要不起。"這個世界上,她什麼也要不起,戰戰兢兢的維持她現在的狀態,保證妹妹能活著就夠了,別的東西,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劍蘭困惑的皺了眉毛,卻沒說什麼的點了點頭,上前幫她放下床簾,"大人請放心歇息,我會在這兒候著。"

她為他的細心些微的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彎著笑躺下身,眼皮沉重、身體疲乏、額際抽痛,精神卻怎麼也不配合的困倦,而是無比的清醒。

胡思亂想,妹妹、朝廷、皇帝、同僚,就是不想那隻黑豹,死也不想!

大腦像有一堆的士兵在裡面打仗,亂七八糟的畫面跳躍,混亂的思維遊走,她無法入睡,就算身體疲倦到了極點,她還是無法入睡。

認命的嘆息,她合眸道:"有什麼法子可以離開麼?"平日她就已經夠提心吊膽了,處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叫她根本鬆懈不下來。

"大人要走?"劍蘭的輕聲中帶著掩飾得很好的慌亂。

掀開疲倦的雙眼,她沉思了一會兒撐起身,忍住襲來的眩暈,"把老鴇叫來。"

劍蘭遲疑著,還是出了門去。

不一會兒,老鴇來了,花枝招展的站在床簾外嬌聲道:"丞相大人可有何其他吩咐?"

隔著厚厚的簾布,她看不見外面的情景,估計外面也看不清裡面的情形,所以放心的合眸任疲乏的神態盡現。 "劍蘭伺候得很好,我打算帶他回丞相府,嬤嬤認為如何?"

老鴇誇張的驚叫起來,一副割捨心肝的口吻,開始陳述這些年她花費在培養劍蘭身上的錢財和精力。

坐靠床頭,仰首無力的淺淺呼吸著,她強迫自己耐心的忍受老鴇的嘮叨。

到最後老鴇才在自說自唱中道出個天價。

"不識抬舉。"她輕吐出四個字,不再言語。

老鴇倒抽一口冷氣,終於意識到她在跟誰談價錢,慌忙跪倒在地,口齒利落的忙改為要將劍蘭免費贈送,只求她息怒。

白玉的纖手伸出床簾,"劍蘭。"

劍蘭連忙上前,讓那隻玉手搭上手臂,另一手撩起簾子。

簾內走出氣勢尊貴逼人的她,無雙的美顏無任何表情的冰冷若霜,優雅的舉動不再親易近人,而是散發著不可忽視的驕傲和貴氣,讓人不由自主的退避膜拜。

只斗膽看了一眼,老鴇便顫抖著閉上還想說些什麼的嘴,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心知惹惱了這位玉面丞相了。

長長眼捷微垂,她冷冷注視著老鴇,"劍蘭無價可比擬。感謝嬤嬤照顧他多年,我大可重重打賞,但嬤嬤的口吻就太傷人的,若傳了出去,怕是今後少有人再敢上門呀。"

惹出她的薄怒,想刻意堵了畫舫的生意,簡直是輕而易舉。

老鴇連聲稱錯,自動掌嘴。

她抿著薄薄的嫣唇,一語不發。

只有最靠近她的劍蘭才看清她臉色蒼白到什麼程度,就連她光潔的額頭都滲出了細小的冷汗。心驚,這不會僅僅是疲乏而已,怕是累出病了。他脫口而出:"大人請帶我回府好麼?我很想見見那丞相府呢。"

她側臉,看見他滿眼的焦慮,才冷哼一聲,搭著他的手臂轉身出門。

行走變為艱難,若不是緊緊抓著劍蘭的手臂,她虛浮的腳步肯定會明顯踉蹌,可四周都是人,她不能顯示出任何異樣神態。

和著數個前來打招呼的官員寒暄數句,她在走向大門時停了步子。

"大人?"劍蘭疑惑的低問。

猶豫,她咬了咬下唇,還是輕聲問出了口:"另外兩位花魁在什麼地方?"

劍蘭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選擇大人身旁那位大人的是佩蘭,她住在西跨院,大人請隨我來。"

她為他的心細加深了印象,卻沒說什麼的只是慢慢隨著他來到西跨院。

站定院口,她聽見女人嬌媚的嚶嚀和乞求。

"哦......大人,求求您,饒了佩蘭......啊......大人、大人......"

嬌嫩的呻吟放蕩誘惑,肉體的撞擊狂野急速。

她垂下眼,不明白為什麼覺得失落和失望。

沒再說一句話,她離開。

回丞相府的路上,耳邊反復回響著那女人柔軟的語音。一陣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她揪緊拳頭,只覺得腦子更加眩暈。

軟轎抬入丞相府,在她的院落前停下。

她鎖著眉頭起身下轎,卻在觸及地面的一瞬間,腳尖一軟,頭腦昏沉,無法再掌握平衡的陷入了黑暗。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只知道身子一會兒處於火海一會兒又冷得像在冰窖,無論醒著還是睡著,嘴裡的滋味都是苦澀,那麼的苦,就連心頭都酸苦無比。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難受,身體難受,心卻更難受。像是想要什麼,卻得不到,那種空虛那種寂寞好難過。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根本沒有敢要和能要的東西,為什麼她直覺裡還在渴求著什麼呢?

是什麼?

是什麼可以安慰她的空虛,安撫她的寂寞?

是什麼呢?

忽然的,一股強大的力量包裹住了她,緊緊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似的將她包圍。

其實有些疼,她卻沒來由的放鬆了所有混亂的心神,安定下來。

凝了個笑,她想要的是他。
第三章(上)
第三章(上)Ⅲ

緩慢的睜開雙眼,第一個印入眼簾的是晨光中古銅色的結實胸膛。

遲鈍著盯著這片寬厚的肌膚好一會兒,她重新閉上眼,打算順從睡意再沉睡下去,似乎很久沒有熟睡過了,她直覺的決定不放過這次機會。

腰間突然箍緊的強悍力道讓她差點一口氣噎在喉嚨,這回掀起眼睫的速度稱得上火速,她抬眼望入一雙深邃細美的艷紅利眸中。

"怎麼是你?"她傻傻的張嘴就問。醒來和他面對面的經驗是零,以往的案例多數是頭沉眠的黑豹,少數是個沉眠的男人,從來沒有清醒的男人在她床上出現過。

血紅的眼眸閃過絲有趣,他的口吻懶洋洋的,"很奇怪嗎?你希望是誰?"

她以著少有的認真看著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被他抱的情景。

他的擁抱其實略嫌凶悍的,雙臂的力量大得驚人,將她整個人密密貼入他厚實的胸膛,如果得不到她的注意,他還會故意重重收緊臂膀,讓她幾乎無法喘息。

一開始,這樣過於的親暱讓習慣了獨自一人的她相當反感,想擺脫卻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逐漸的,她慢慢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接納這種強悍的擁抱。被他抱著的感覺好像全世界並不只有她一個人似的,還有他。

他高大精壯,全身的霸氣輕易可以包裹住全部的她,鼻端是他的氣息,仰頭是他俊美的面容,似乎他用他自己幫她撐起了一片天空。明知道那隻是她的錯覺,可他強悍的臂彎以著凶狠的力道勒緊她,總讓她以為他是在霸道宣布他的所有權,除了他的懷抱,她哪兒也別想去。

這樣的想法太過甜蜜和不切實際的虛幻,所以她從來不敢多想,直到今天她病蔫蔫的,無法再克制自己肆意遊走的心神。

她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去想的,一旦奢想了,便會潛意識的去索取,一旦嚐到了甜頭,就像沾染上毒癮無法戒舍,一旦開始,就沒有結束。

所以她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去想。她要不起,不敢要,也不能要。

所以......就算那晚聽到他在和其他女人交歡,她心頭像被割去了什麼般難受,卻什麼也不能說出口,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也不是他的女人,她只是他興致來的時候就戲弄把玩的人,她懷疑在他心裡,她甚至連女人也不是,僅僅是個不會反抗的玩具罷了。

他勾著懶懶的笑,瞅著她大病未癒,可仍然美得驚人的容顏,密合在懷裡的嬌軀玲瓏有致,鮮紅的眼眸微沉,一個利落的撐起身,從頭到腳將她籠罩在身下,他這才發現她好嬌小,還不及他肩膀的高度,讓他可以輕易用自己包裹住全部的她。

她柔順的仰躺在他健壯的身軀下,雙手抬舉在枕頭上方,全然敞開的神態柔媚可人。

他細細看著她精美面孔上的每一分,細嫩的肌膚,精緻的五官,最後目光落在那張菲薄的嫣唇上開始熾熱,回憶起那天品嚐她的感覺,新鮮美好得讓他現在都回味無窮。

他的眸色變濃,她知道意味著什麼,想起那晚女人的放蕩呻吟,不自覺的微皺了眉,下意識的偏開頭去。

他為她的躲避而挑了挑驕傲的劍眉,有些困惑也有些好笑,索性低下頭去咬她正對著他的小巧耳珠,低笑著問:"你躲什麼?"他記得她似乎不反感他的吻,而且被吻過的她嬌媚得驚人,忽然很想再看看那雙如煙的銀色水眸流轉著淡淡情慾時的誘惑神情。

她揪住柔軟的錦緞枕面,想藉此抵抗他在她耳畔引起的酥麻躁動,"你不是有其他女人了麼?"那時他說他只有她一個女人,可當晚就破功,雖然她也說要幫他找其他女人,可說說與實施有太大的區別,讓她無法不介意。

他驚訝的抬起眼,看著她彆扭的精美側臉,"我什麼時候有其他女人了?"

就是不看他,她閉上眼,討厭自己妒忌的嘴臉,可還是忍不住語氣酸酸道:"那個叫佩蘭的花魁。"

他眨眼,低低笑起來,"我對她沒興趣,只是看著她脫掉衣服後,就覺得無聊的走了。"

她掀開銀色美眸,看向他,猶豫了很久,"真的?"問得很小聲。難道是其他的"大人"在那女人的房裡尋歡作樂?

他笑得狂妄而傲慢,"她還入不了我的眼。"

是呀,以他拽得二五八萬的高姿態,他的眼裡能入主誰?該惱火的,卻悄悄的綻出美麗的笑來。

他帶笑垂眸看著她嬌柔驚豔的笑靨,低下頭,吻上她不再拒絕的唇瓣,輾轉廝磨,反复纏綿,在她忍受不了微啟嬌唇輕呼時,他將舌霸道的餵進去,緩慢的挑逗步調開始節奏加速,激烈的吸吮探索糾纏,直到她喘不上氣來,緊貼著他的身軀開始抗議的扭動。

他退開,滿意的欣賞著她嬌顏似火的嫵媚,朦朧若霧的銀眸,薄唇又紅又腫,喘息急促連帶著她嬌嫩的雙乳曖昧快速的磨蹭著他的胸膛。鮮豔的紅眸變得深沉,他抬眼看向她緊揪著綢緞枕面的小拳頭,微笑。

就算在激情失控的情況下,她都不曾用白玉指尖上圓巧的指甲抓傷過他,總是揪著被褥什麼的,直到整個小手的關節都泛白了都不會放開。這樣溫順不傷人的性子,居然在上一回會主動反抗他,真是不可思議。

原來這個一直掛著乖順馴從外表的小人兒,被逼急了,也是會像只被睬的尾巴的貓兒撕咬人的。

比起她一味的順從,偶爾的抗拒顯得格外刺激,他笑得邪惡,享受著她柔嫩肌膚在掌心的完美感觸,有些蓄意的加重力道,幾乎是將她當成柔軟無骨的面人兒又搓又捏了。

柳眉微顰,一副難以忍受卻不得不忍受的委屈神態竟然格外的嬌憐誘惑,她無助接受他粗暴的柔順樣子讓他血脈賁張,慾望勃發得逐漸不受控制,立刻決定下一次再撩撥得她失控反抗算了,這一回放縱了再說。

嬌喘聲聲,痛苦又享受,悶哼連連,縱情得滿足。

晶瑩肢體薄汗濡濕,遍布著最美豔的緋紅叫人無法克制的一再肆虐蹂躪。古銅的精健軀體肌肉繃緊,有力的線條掛著亢奮的閃亮汗水格外性感魅惑。

半掀的銀眸裡情慾濃郁,如煙的輕喘終於變為受不了的求饒,嬌噥的嗓音柔軟顫抖,只惹得人更想狠狠凌虐,壓榨出更多嬌媚可憐的哀求。

於是愈加狂野蠻橫,折騰得嬌小美人兒哆嗦著只能被迫接受那洶湧得要淹沒她的至極歡愉。孰不知,她低泣的婉轉承受之姿讓他更加興奮,激烈纏綿,博命扯動,盡情的放縱自己無法饜足的慾望。

狂躁的火舌酥人筋骨,她無力反抗,不由自主的弓腰迎合,虛弱重複的啜泣嬌嚀,快樂得淒苦,神智要走,肉體卻眷戀不去。

他突然強悍分開她緊握的拳頭,十指緊緊互扣,濕潤的掌心密貼濕潤的掌心。敏感的指縫被蠻力侵占,心兒一顫,她顫抖著緊抵住他結實的肩窩,全身劇烈的抽搐起來。

他興奮低吼,野蠻的動作加速攻擊,歡迎那激狂侵襲。寬厚的背脊肌肉賁起,他仰首從喉嚨深處溢出滿足的咆哮。

被褥凌亂不堪,汗濕的四肢親暱糾纏,濃厚得讓人臉紅的情慾滋味彌散在空氣中,不見消退。

銀亮雪白的長發鋪了滿枕,酥胸裸裎半隱半現於錦被內,她疲倦的淺合著依舊迷濛的銀眸,喘息又淺又急,難以從剛剛的激情中恢復。

他掛著男性的滿足驕傲的笑容,慵懶的側躺在她身邊,深邃的赤眸微瞇的欣賞著陽光下她嫵媚的神態,誘人的身子。

平息下急速的心跳花費了她好長時間,"欺負病人是很惡劣的行為。"嗓音沙啞,她摟起錦緞被褥,遮蓋有些涼意的身軀。

他勾著得逞的笑,一點兒也不介意她的指控,只是單手揪起被子,惡意的不讓她遮掉任何美景。

"餵!我還病著。"她有些惱,掀眼去瞪他,卻看到他壞壞的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知道不服從他只會得到他更混蛋的回報,只能乖乖的鬆開很想搶過來的被褥,任他放肆的將她看得絲毫不露。

太陽已高升,陽光很充足,可還是有點涼,他的目光雖然熾熱,但她還是覺得蓋上被子比較能保證不感冒,她的病還未好,白痴都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病上加病。瞅著他肆意流連著自己赤裸軀體的視線,她的臉微的紅了,"看夠了沒有?"

他剛要回答,窗外院落裡就傳來了兩人都無比熟悉的砍殺聲--刺客又上門了。

她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有救了,這個嗜血的男人從不錯過任何可以光明正大殺人的機會,他一滾蛋,她就能好好裹著被子再睡一覺。

他被她的表情惹得低笑,霸道的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攬起來,俯頭在她柔膩的乳峰奪了個吻,這才下床去,套上黑袍,拔劍出門,顯然對於即將的餘興節目相當的興致勃勃。

她咬著唇,目送他的寬闊的背影消失,忽然心情很好,蜷縮入眠,她一直彎著極美麗的笑。

初癒後進宮面見皇帝,她的心情很糟糕。

一路上的小道消息已經把她因為公事而累倒的病因順利傳聞成她在蘭花畫舫縱慾過度而沉湎於男人溫柔鄉內的忘卻朝政。

薄唇微撇,劍蘭她帶回了府是明擺著的事,被那隻黑豹強迫的縱慾雖然無人得知,但也是事實,所以謠言很有根據的把她逼入死角,不知道皇帝會藉此如何作題發揮。

男人是禍水,她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維持的政治生涯就這麼被輕易的破壞掉,真是嘲諷。

深呼吸,她等待通報後,得到皇帝面見的允許,這才禮儀完美的垂頭邁入正殿。

見到她的出現,在場的官員們表情各異,對於她此刻未卜的未來,皆僅僅客套寒暄,聰明的沒有明確的表態立場。

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龍椅的皇帝身上,分不出任何思緒給一邊牆頭草的眾官。

拜見的儀式完成,她低垂著腦袋,靜侯皇帝的回應,藏於寬大袖中的手捏成了拳,會不會就因為這一次的失誤,她會失去一切?

忐忑的心在皇帝表示關心的話語中猛然沉穩,雖然有絲異樣的哪裡不對勁,她卻因劫後逃生而鬆懈了下來,只有自己才知道雙手抖動得有多厲害。

皇帝說要和她討論大考中被選取的人才,勒令其他所有人退下。

她仍在努力平緩快速的心跳,腦子開始迅速搜索關於選取的人才資料。完全沒注意到其他人離去後,連殿門都關掩上了。

"雲愛卿如何認為?"皇帝的聲音老邁卻帶著絲讓人恐懼的陰寒。

她低著頭小心挑選著詞語回答,在看到面前出現的一雙龍靴時,才嚇了一跳的抬起頭。

皇帝蒼老的臉上帶著抹猥瑣的笑,伸出枯瘦的手,撫摸上她的面頰。

她當場嚇得無法呼吸,俏臉蒼白若紙,感受著那細瘦得似枯骨的指頭,胃袋一陣翻騰,"皇、皇帝......"他想做什麼?

老臉的神色邪惡,枯黃的雙眼帶著全然的褻瀆,以著一種剝她衣服的眼神上下掃過她全身,"這麼多年了,你長大了,居然這麼美。"嘶啞的嗓音帶著不加掩飾的慾望,"聽聞你招了男寵,這麼說,你該是不陌生男女之間的事才對。"

彷彿一桶冰水自頭頂潑下,她全身泛出惡寒,瞪著眼看著皇帝越來越靠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說話時嘴裡的惡臭,她劇烈的顫抖起來,大腦陷入空白,無法反應。

渾濁的邪欲彌散在老眼內,枯瘦的手滑到她雪白的纖頸,反复摩挲著她的喉頭與領口第一粒盤扣,"雲愛卿,自己脫了吧。"

霹靂閃電轟然而下,她倏的後退一大步,恐慌的摀住被碰觸到的喉嚨,覺得好像被一根繩子緊緊勒住,無法呼吸。

站立原地,皇帝高昂著下頜笑得邪虐,"你想抗旨麼,雲愛卿?"

她不敢抗旨,可她更不敢遵旨!全身都哆嗦起來,她彷彿又回到了父母自盡的那一日,恐懼得連血都涼了,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慌亂的搖頭,再搖頭,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撞上巨大的殿門。

一步步蹣跚的走近她,皇帝笑得愈發淫褻,"你不敢抗旨的,想想你弟弟。"看到她因為害怕而劇烈的顫抖,老臉閃出殘酷的享受,"連恐懼的神情都這麼的美,不知道當你伺候朕的時候,又會美到什麼地步。"

她想逃,可不敢逃,一旦真出了這個殿門,她知道皇帝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和妹妹!可叫她順從他的意思,她無法做到,胃袋痙攣,作嘔的感覺在翻滾,她好害怕,看著皇帝色欲熏心的下流目光,她好怕!

皇帝在接近,她在無比的懼怕中逐漸絕望了,張唇,卻連叫喊的力量都沒有。這是皇宮,她能向誰呼救?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她能逃到哪裡去?

"脫了吧。"嘶嘶的嗓音似毒蛇吐信。

她緊緊揪著領口,顫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雲愛卿是害羞呢,還是在挑逗朕?"

她想失去聽覺,不願再聽見任何讓她想吐的言語。

枯手探出,就要觸到她的面。

她用力閉上眼,瑟縮著消極的放棄了根本沒賦予權利的抵抗。

"父皇。"清亮的男孩子叫喚自大殿後方突然傳來,"父皇?"

皇帝快速收回手,淫邪的表情立刻一整,轉過身去,"朕在這裡。"袖子一揮,冷斥出聲:"還不退下。"

她猛然掀眼,哆嗦著試了好幾次才能將殿門打開一條縫,"謝、謝皇帝。"恐懼得不敢多看一眼,她倉皇逃出正殿。

陽光明媚溫暖,她感受不到的全身只有一陣陣的惡寒,才跨出殿門,她就差點摔倒。狼狽的扶著牆壁,她一手摀嘴一手摟著抽搐的胃,跌跌撞撞的奔出皇宮。

皇宮外等候的侍從見到她馬上迎了過來,將軟轎放低,等她上轎。

她想快點離開,可癱軟的雙腿怎麼也邁不上轎子,最後在侍從的左右扶持下,才上了轎。

"回府。"她的聲音破碎,剛一開口,她就有啜泣的衝動,只能用力搗住嘴,不敢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覺察有異,侍從們聽令全速趕回丞相府。

轎子停在她的院落前,她一下轎就跌跪在地,嘔吐得昏天暗地,全身都在哆嗦,任何人的接近都讓她害怕的尖叫閃避。

所有的侍從都慌了神,不知道她在皇宮內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

"大人,是我。"劍蘭試圖靠近她,"大人,別怕。"

她慌亂的哽咽,淚流滿面,嚇壞的銀眸沒有的焦距,只是一味的閃躲,不小心碰到一側的走廊柱子,整個人嚇得彈跳起來,連連作嘔的又癱軟下去。

"大人。"劍蘭看著心疼了,身處妓院多年的他怎麼會不清楚那種表情代表著什麼,分明是被強迫後的驚懼,雖然看服飾上沒有什麼大的改變,可她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怎麼會有人膽敢對身為丞相的她下手?

大夫被請來,可無法接近她半分,她已經被嚇得分辨不出任何人,整個人只知道不斷後縮,被迫退到了花園裡面,泥土沾染了清靈的白裳,骯髒狼狽不堪。

"怎麼回事?"凌厲的低語穿越這片混亂,深邃銳利的紅眸在見到花園深處哆嗦的小人兒時,頓時瞇上,爆出森冷無比的殺意。

眾人在看到來者時,變得比主子還要驚慌,皆俯趴下地。

只有劍蘭還不太清楚來人的身份,焦急道:"大人被......大人嚇壞了。"

"都滾出去。"

霸道的勒令讓所有人忙不迭的退出,劍蘭遲疑了一下,也跟著出了院落。

他這才邁開大步向幾乎縮到花叢裡面的她走去。

感覺到人影的接近,她驚恐的要逃,卻在剛起身的一瞬間被抓住了手臂。她被抓住了!尖銳的恐懼叫聲自喉中溢出,她不顧一切的拍打著抓著她的人,狂亂的掙扎著。

他瞇著赤眸,不知道自己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情緒。早上她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麼一個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力氣用盡,她終於發現無法掙脫,整個人忽然雙腿一軟,無力的懸掛在了他揪緊的力道上,淚跡斑駁的小臉泛著絕望和空洞,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她的神智完全抽離了身體。

"雲縝?"他脫口而出這個從未呼喚過的名字,為她的異常狀態多了絲莫名的驚慌,"大夫進來!"打橫的抱起她,他朝院外聚集的侍從們下令,轉身向廂房內快步而去。

大夫的診斷是受了巨大的驚嚇,開了壓驚的藥,就被渾身散發著可怕氣息的他給嚇得逃出了丞相府。

劍蘭在他趕人的時候斗膽道出了他的猜疑,他爆發的狂放怒意讓劍蘭心生畏懼的不敢久留。

屋內只剩下他和床上睜大雙眼默默流淚的她。

手捏成拳,他立在床邊看著她慘白的絕望面孔,完全不明白由何而來的怒手席捲心頭。捏成拳,他立在床邊看著她慘白的絕望面孔,狂怒燃燒。 "沒人敢動我的東西,是誰?"他咆哮,龐大的身軀張揚出強烈的暴虐氣勢。

窗外傳來恭敬的回答:"是皇帝。"

血紅的眸子殺虐的慾望腥濃得要滴血了,"那個死老頭,不想活了!"緊捏的拳盤旋出詭異的血色瑩光。

恭敬的聲音依舊在窗外:"那個死老頭有你的死穴,你殺了他,同樣得死。"

他怒極反笑,狂妄無比:"你以為我在乎?"

聲音愈加恭敬,"也許丞相會在乎。"

猙獰狂亂的面容在一窒之後緩慢垂下,目光落在她淒美的面上,落在她驚恐萬分的銀眸裡。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最後才慢慢張開,貼住她小小的臉蛋。

冰一樣的體溫讓他皺眉,蹲下身,他張口,在化為黑豹咬住她喉嚨前,他低問:"你在乎麼?"

劇烈的疼痛自脖子兩側尖銳的刺入大腦。

她抽息一聲,上身弓起,彷彿自噩夢中甦醒。沒有要他放開她,而是直直的盯著床頂的華麗床帳,低啞道:"殺了我吧。"

黑豹喉嚨里傳出低吼,鬆開口,它舔噬著她頸項上血洞流溢的鮮血。

"為什麼是我?"她失了神的呢喃,沒有治療自己。

黑豹咆哮,化回人形,張手捏住她頸側的脈搏,"先止了血再胡說八道。"

她茫然又無助,"為什麼是我呢?我沒有做錯什麼呀?"她是父母的女兒而已,為什麼一切事情都選擇落到她的頭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止血。"他盯著她慘白的面孔,無法不注意到她頸側血注如流的洞口,他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點?

"讓我死了是不是會好一點?"她真是絕望了,努力了這麼多年,換來的居然是今天的下場,這和當初就死掉有什麼區別?她甚至生不如死!

"見鬼,你死了你弟弟怎麼辦?想想他。"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安慰人。

她終於看向他,絕望的銀眸閃爍著乞求,"幫我個忙,待我死了之後,你殺了她吧。"既然皇帝會看中她的美貌,那麼過不了數年,成長後的妹妹一定也逃不脫皇帝魔爪,還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鮮血染濕了整個床榻,他越看心越驚,她是真打算尋死了,他咬出的傷口除了她異常的本領可以治愈外,全天下還真找不出別人可以治療的。現在怎麼辦?平生第一次,他發現自己慌了。

正當他毫無辦法的時候,她的全身突然泛起道銀色的柔和光芒,就在他驚訝的目光下,她脖子上的致命傷口緩慢的自動癒合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居然有人的能力是不受自身控制的? --不過,這個例子他比較欣賞。

她同樣詫異的睜大了美眸,撫摸著完好無損的頸項,她忽然無法控制的笑了起來,"天哪,天哪......"抬手摀住臉,她又哭又笑,幾乎瘋狂,她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麼?死是她唯一逃離這個世界的方式了,卻連這扇唯一的門都不向她敞開,她到底活著是乾什麼的?

他鎖上劍眉,無法接受她瘋癲的樣子,坐在床沿,將她摟起來,緊緊的按在懷裡,"既然沒死成就算了,下回我再幫你。"

她聽著他酷酷的言語,荒誕的想微笑,掀開淚汪汪的銀眸,她抬眼望著他俊美嚴酷的面孔,望入那雙深邃細美的鮮紅眼眸,"為什麼我覺得你有幸災樂禍的嫌疑?"她要自暴自棄啊,他在旁邊這麼搞笑,要她怎麼自怨自艾下去?

他凝視著她,綻出個殘忍的笑來,"你要我幫你做什麼麼?"

她怔了,呆呆的看著他可以輕易嚇暈人的暴虐神色,卻異樣的讓狂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輕輕的,她道:"我再也不要任何東西了。"有什麼她能要的?真是嘲諷,她連死都要不了,還有什麼是她能要得起的?

赤眸微瞇,他耐心的再問:"你要什麼,我給你。"

她搖頭,笑得比哭還難看,"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要。"推開他的臂膀,她輕盈落地,慢慢走到窗子邊,望向天上的太陽,"我什麼也不要了。 "

瘦弱的身子套著血跡和污泥斑斑的白衣,籠罩在金色耀眼的光芒中,他竟然有個錯覺,她要消失了似的。

垂下眼,她撫摩著朱漆的窗棱,因為血液流逝過多而泛白的朱唇彎出個苦笑,很輕很輕道:"我什麼也不要了。"
第三章(下)
第三章(下)

那一夜,她噩夢連連,全身冰冷得跟屍體一樣,他卻沒有再咬她,而是將這具偽屍緊緊的摟在懷抱裡,俊容陰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二日清晨,她醒來,容顏蒼白若雪,滿額的冷汗密布,就連自己被他以著快勒死的力道擁抱著,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只是很遲鈍的掀起長睫望向他。

他滿臉冰冷的垂眸瞪她。

她表情茫然又帶著絲難掩飾的畏懼,半晌才好小聲的張開薄唇:"啊。"了一聲,彷彿現在才發現自己像是只快被蟒蛇纏死的小鹿。

心裡沒來由的又有了不悅,他冷冷瞧著她,很惡意的加大鎖緊她的雙臂。

靜靜的,她對著他緩慢的眨了眨眼,"是你。"聲音輕輕的,脆脆的,她抬起手,環抱住他的頸項,乖順的偎依入他頸彎。

他直覺的認為她腦子出了毛病,但卻對她柔順的投怀送抱而瞥了撇嘴的沒說什麼,只是悄悄鬆了臂勁。

"我做噩夢了。"她的聲音小聲得像貓叫,似乎是在跟她自己說,但他卻聽見了。 "他在叫我,我不敢過去,可腳不聽使喚,怎麼掙扎都會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嬌軀哆嗦了一下,"在他差一點點碰到我的時候,我被拉住了。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還是怕,卻沒有再靠近過,我被拉住了。"

他冷哼了一聲。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她閉著眼微笑,"原來是你。"

銳利的紅眸閃過絲凶狠,他攬緊她細細的腰。

良久,她輕揉的推了推他,"我該起身了,趁著還有時間,我想去和弟弟談一談。"事情發生了,她在逃避也沒有用,這個世界上,唯一牽絆著的就是妹妹,她若出了事,妹妹失去了她的保護,一定會變得更加淒慘。

她已經過夠這樣的生活了,沒有必要讓妹妹重蹈她的覆轍,如果她的選擇只有死路一條,那么妹妹的未來就得現在開始準備。

"你要送他出京城?"他冷酷的讓她離開他的懷抱,注視著她起身更衣。

雙手依舊是無法控制的顫抖著,她扯了扯嫣紅的唇瓣,笑意苦澀,"皇帝的眼線遍布京城,我怎麼會有法子送她出去?"要是能,她早就把妹妹送到天邊去了,哪裡還會苟延殘喘到現在,只為了維持妹妹的生活平穩。

他懶洋洋的撐起魁梧的身軀,靠在床頭,紅艷細美的眸子瞇成一條線,"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她費勁的扣上每一粒盤扣,輕聲道:"我連自己的命都無法把握,怎能再這麼輕率他人的性命?"垂下頭,因為和妹妹年齡差距較大,她無法也不忍心將父母的死因詳細告訴妹妹,只能盡她所能的保護她,讓她至少能過得無憂無慮。

可現在......她好累好累,肩膀上彷彿壓了千斤的擔子,她快扛不住了。現下她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和妹妹將一切說清楚,告訴妹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再將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跟妹妹解釋,然後......

然後讓妹妹選擇是隨她去死還是別的路吧?

這個樣子的生活,她居然也能忍受了這麼多年,到底是人類的耐性極限無盡,還是她比較運氣太好的不輕易崩潰?

呼出一口氣,掀起長睫望向窗戶外清晨朦朧的光線,今天應該是她生命的終點了,在跟妹妹攤牌後,她就去想辦法把自己的解決掉,她就不信,砍掉了腦袋,還會自動治愈,她只不過是頭有治療能力的獨角獸,又不是怎麼也死不了的怪物。

死掉了,一切都會灰飛湮滅吧?她應該能與早就逝去的爹娘相逢吧?

不知何事,他下了床榻,穿上了玄黑的長袍,走到她面前,端高她小小的下巴,他垂著血眸瞧著她,英俊的面容閃出殘酷的猙獰,"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她抬起手,撫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凝視著這個維持了數年肌膚之親的男人,她眨了眨眼,微笑:"殺了我,砍掉我腦袋吧。"

深眸氾濫出血光,他忽然捏緊她的下頜,"你只想要這個?"

她深深的望著他,望入他深邃的紅瞳,朱唇有些微顫抖,如果可以,如果一切都可以由她選擇,由她掌握,她想要......他。

哪怕是一點點的他,她想要。這世界上,唯一陪伴著她的人,是他,而非血緣上必須背負著的妹妹。專注的凝視著他俊美略顯凶狠的五官,他的眼眉,他的殘忍目光,她抿嘴而笑,"只要這個。"夠了,就帶著有他的回憶走吧,這個世界上,她還能帶走什麼呢?

他的劍眉很不悅的擰起。

忽然的,門外傳來焦急低聲的呼喚:"大人,您起身了沒有?皇帝的聖旨到了。"

她渾身劇烈一顫,"不!"低喊著,她慌亂的推開他的箝制,往外奔去,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千萬不要啊!

門扇砰然被她揮開,她理都未理門外的侍從,直接往丞相府深處,妹妹所居住的出雲閣跑去,氣喘噓噓,對追逐呼喊的侍從們聽而不聞,她一個勁的跑,就怕慢了一步!

最南面的出雲閣靜靜的,安靜得就像沒有人。

她劇烈呼吸,絕美的眼兒慢慢顯露出絕望,不會吧?她難道還是來遲了一步?哆嗦的手似乎是用盡了全力才能推開那虛掩的大門,腳一步步踏出,一步步變軟。

是她做事太過猶豫嗎?錯失了最後逃離的時機?現在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虛軟的雙腿在她看見整潔無人的出雲閣寢室時,再也無法支撐住全身的力量,軟綿綿的,她跪倒在地,無力的耷拉下腦袋,她該怎麼辦?

"大人。"身後是侍從小聲的叫喚:"皇帝的聖旨請您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並且將小王爺接入宮去作為太子的伴讀,請大人不必擔心,安心修養。"

合上雙眸,她笑著搖頭,她怎麼會以為自己是那個怎麼也不死的皇帝的對手?她太嫩了,太嫩了啊!現在的情況是什麼?妹妹在皇帝手中,她無法反抗也不敢再反抗,就算她去舔皇帝的鞋子,她也要不回妹妹了。

死亡,原來連死亡也無法再列入選擇之一了。

漆黑的靴子邁著沉穩的步伐停在她低垂的眼簾前,低沉又冷酷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既已成事實,那就往前看去,別在這裡坐著浪費時間。 "

她閉了閉眼,發現自己有跳起來敲他豹頭的慾望,這個混蛋,難道真的連一點安慰人的話語都不會說嗎?雙手撐起站起身來,她勾起自暴自棄的笑容,"坐著的確是浪費時間。"

他冷著雙細美的紅眸,冷冷看著她轉身,又看著她扭過腦袋,對他綻出個很難看的笑,"既然我有假期了,那陪我四處去散散心吧。"

說是去四處散散心,她卻被皇帝以著時刻會需要她的智謀為藉口,不允許踏出京城1日快馬路程的範圍之外。

這算是很明顯的拘禁了,皇帝的意圖太分明,扣住了妹妹,她也別想亂跑,乖乖洗乾淨了等著召見恩寵。

對此,她只是哼笑一聲,乘著軟轎四處圍著京城轉了一圈,表示對皇帝給予的恩寵意思了那麼一下,便窩回了府,成天不是看書就發呆,似乎整個人連靈魂都被抽空了。

"我以為你會自暴自棄。"高大雄健的男人瞇著一雙細長的鮮紅眸子四處看了眼整潔依舊的書房,和端坐在桌前捧卷閱讀的她,冷冷丟下一句。

長而曲卷的睫毛掀起一雙水汪汪的銀眸,和以往一樣朦朧得誘人,卻也分明閃爍著抹苦澀的自嘲。 "還能如何?"輕輕苦笑,玉指滑過書頁,翻過去,"自暴自棄後,等待的結果就會不同嗎?"

甩開外袍的後擺,他大老爺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上書桌,大手一伸,一點也不溫柔的攫住她的下巴抬高到適應自己垂視的角度。 "說吧,你想要什麼?"

她看著他,有絲困惑,為什麼他會持續的問她這個問題?他能夠給予她什麼?或者說,她能夠要什麼他能給得起的?更或者說,她有權利要什麼?

劍眉一揚,鮮豔的血眸泛出冷冽的光芒,"說不出口?"

這副施恩的嘴臉還真叫人無法接受,瞧他那表情,一臉極其厭惡自己怎麼給別人提出條件的餘地,這個樣子,誰真敢問他要什麼?哪來的膽子?

他冷眼瞪她。

她安靜的瞅著他,直到半晌過後,才發現他好像真的在等她"要"些什麼。因為她後仰的脖子開始出現了酸痛,他還是沒有任何放手的跡象......如果她今天不真的問他要些東西,他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和她含情脈脈對視到天荒地老?

沉默了又一會兒,她投降,"我想要快樂。"得到下頜上大爪的釋放,她連忙抬手去揉後頸,偶爾掀起眼睫,卻看到他一臉肅穆沉思..... .呃......她知道的她要求是太奢侈了點,換一個條件算了。

結果還沒等她腦子裡想出什麼別的要求,她發現整個人猛的被抱起,尚未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他輕鬆的像扛麻袋一樣拋上了他的寬肩,接著他人開始移動。

盯住面前規律晃動寬厚的背,她冷靜的拍了拍他,"請問你在做什麼?"

他低沉的聲音是滿滿的自大,"你不是要快樂嗎?我馬上給你。"

忍住頭暈,她思考以他詭異的舉動,會"馬上"給她什麼樣的快樂。

結果馬上揭曉,她被粗魯的扔進柔軟的床榻,昏頭漲腦間,他已經迅速扯開了衣服,赤裸著肌肉累累的上身壓下來。

差點壓得她岔氣。用力抵住他厚實的胸口,她漲紅了臉,幾乎要尖叫了,"你做什麼!"突然發情也打聲招呼好不好?

他用手肘撐起雄健的軀幹,挑著眉俯瞰她,"你不是要快樂嗎?"

她發誓她永遠也不會理解他的大腦構造。 "快樂和你壓著我有什麼關係?"一手緊緊揪住自己的領口,一手握成拳頂著他的肩膀,好怕自己忍不住衝動一拳掄上他那張自大的俊臉。

他瞥著她,"你不喜歡殺人吧?"

她深深吸一口氣,再緩慢的呼出,努力擠出個難看的笑容,"我從來就沒殺過人。"他說的話有沒有重點?

"那不就得了。"他理所應當的哼了一聲,抽手捉住她的小拳頭,就要拉開。

她尖叫了,"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細長的血眸慢慢瞇起來,"我第一次聽見你尖叫,真刺耳。"

她磨牙,懷疑他今天是不是故意找茬,"重點不是我的尖叫,是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到底和我說的快樂有什麼關係?"

他無言的看著她,半天才道,"除了殺人,要你便是件快樂的事。"

她額頭上頓時滑下無數黑線。

他皺眉了,"我有帶給你快感,每次你都求我......"嘴巴被她鬆開領口的玉爪一掌巴上。

她的臉紅得快滴血了,吞嚥一下,她艱難的開口:"......我知道我自己的感覺,你不用轉述給我聽。"忽然好想哭,這難道就是他所謂要給予她的"快樂"?就是大白天的和她在床上嘿咻嘿咻滾來滾去?收回他嘴上的手,搗住額頭,"你難道沒有別的更好的建議?"艱澀的,她欲哭無淚呻吟。

細眸立刻閃亮起來,炯炯有神的盯住她,"你要和我去殺人?"

她快虛脫了,"我不殺人。"

鮮豔的眸子頓時換上另外一種同樣火熱的光芒,"好。"短促應道,他麻利的低頭張嘴就咬住她的喉嚨。

倒抽一口氣,她不自覺的仰起脖子,無論如何也不明白事情怎麼發展成這個樣子?在他用牙齒去撕咬她的衣服時,她嘆息了,抬手抱住他健美的身軀,用柔嫩的掌心去感觸那紋路優美強悍的肌理,如同以往一般,自然的順從了他一點入也不溫柔的"給予快樂"。

他拿她當最美味的食物,又咬又舔又吸又吮,彷彿想用她的柔軟將自己的硬實撫平似的,強健的身軀野蠻的將她結實的壓入床榻裡磨蹭,弄得她嬌吟連連,雙手緊緊的揪住身下的床單,完全無法鬆懈。

她擰著細眉,無助的任他享受,手的搓捏,嘴的品嚐,連身體也不落後的緊密貼住她來回摩擦,快感節節攀升,因為動作過於粗野帶來的疼痛也無法避免的拉扯著她的神經。

他比平常還要亢奮的舉動叫她快吃不消了。

就快失控的張口叫他輕一些的時候,大腦突然閃過他先前說過的話。

他說:"除了殺人,要你便是件快樂的事。"

急速跳動的心有著哪一處悄悄軟了下去,她知道他的驕傲讓他說一不二,他說了什麼便意味著什麼。而他那樣的說,就代表著,要她,對這個滿腦子只有殺戮的男人而言,就真的是件除了殺人以外的快樂的事。

微微掀開水霧朦朧的銀眸,她看著他俊美得幾乎是邪魅的面容,慢慢松掉被捏得死緊的床單,顫抖著搭上了他寬闊的肩膀。

她的碰觸讓他倏然抬眼,驚訝稍微取代了艷瞳裡濃濃的情慾。

她知道,這是她在歡愛里第一次主動的碰他。輕喘著,她單手勾住他的頸項,另一隻手稍微撐起上半身,她和眸側臉吻上雙菲薄的唇瓣。

血眸裡閃過抹錯愕,但即刻的,他反受為攻,狂野的將她全部籠罩住。

在他將她分毫不漏的吞噬入腹後,洋洋得意滿意無比的變成大黑豹甩著尾巴趴在床上打酣時,她偎依著他,嫣紅的纓唇噙著美麗的笑容。

雖然不喜歡和"殺人"來比較,被他啃得渣都不剩也不是她真正想到的。

但她的確得到了快樂。

"走吧。"大清早的,他大老爺丟下兩個字,就把莫名其妙的她拎出了丞相府。
沒帶侍從,沒乘車馬,他昂首走在大路上,渾身散發的暴戾和野蠻的狂妄氣勢嚇倒人群一片片。就算人群洶湧,但他行走的前方永遠會奇跡的自動分開一條大道供應他大老爺闊步行走。
苦了她,追得辛苦,承受著眾人憐憫的眼光也很辛苦。她看得很分明,那些人的眼裡明明寫滿了:她八成是受盡虐待折磨的小丫鬟,可憐啊可憐。
到最後,她不行了,努力跳上前,一把攀住他結實的臂膀。
旁觀的眾人整齊劃一的"喝!"了一聲,這小丫頭不想活了?竟然敢去與凶神惡煞的大老爺有肢體接觸?八成就是被毒打的下場吧?
他也不負眾望的猛的一停,很緩慢很緩慢的轉過那張凶狠得過分的俊顏,血色的眸子細長微瞇,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她氣喘吁籲,也顧不上周圍有多少人在看了,巴著他的手臂,細聲道:"大爺,奴婢的腳快斷了。"銀色的美眸眨巴著,看得周圍的人口水都快滴出來了,多可人的一個小丫鬟呀。
他慢吞吞的高高揚起飛揚的劍眉,對著她不變的哀求,再以冷冽銳利的眼光掃向旁邊一圈。
眾人刷的移開目光,誰也不敢和那個可怕的男人對視。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得直直的,那個男人怕是要當眾鞭打那個小丫鬟了吧?多可憐,那麼個美的人兒,誰下得去手。
結果他們只聽見冷冷的一聲"哼!"然後可怕的森冷兇惡氣勢一轉,就見那個男人也就任著小丫鬟攀著手臂,步子放緩慢了很多的繼續往前走去。
沒有鞭子,沒有哭嚎,眾人傻傻的呆在原地,開始思索,難道最近的流行的野獸主人和美女丫鬟這齣戲嗎?
漸漸的,繁華的街道被甩在腦後,洶湧的人群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山巒溪流高樹野花和碧綠的草地。
挽著他的臂彎,她在他放緩的步伐中,仔細的看著這天地間的一草一木,看著看著,銀色的眸子濕潤了,她偏過頭,將小臉埋入他的肩膀上,輕輕捶了他一下,"謝謝。"
他矗立在草地上,低頭瞧著她的小腦袋,忽然粗魯的伸出另一隻大掌,強迫的端起她尖尖小下巴,她濕潤的眸子讓他眉毛一揚,血眸殺意迸發,非常冷酷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毀掉這一切。"
一句話讓她嘴角抽搐,水汪汪的銀眸無言的瞪他,"我這是感動。"
  感動?他霸道的擒著她的下巴左右轉動,毀壞的慾望沒有得到滿足,鮮紅的眸子裡是冷然和不滿,"不需要這樣感動,我討厭女人哭。"
  ......這頭自大的豹子!她感動的是天與地的浩瀚,和他有關係嗎?抽回手拍掉他的豹爪,她沒好氣道:"有沙子進眼睛了。"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

他似乎不太相信但又勉強接受了她的解釋,抬起頭看向連綿的山,突然道:"我餓了。"
她無語,早上出門前大爺他吃的東西是她的三倍,有這麼快就餓了?他把她扯出來根本就沒給她時間準備任何東西,不要說錢了,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臨時換的,連件可以去典當換錢的首飾都沒有。就算有帶錢好了,荒郊野嶺的,哪裡有酒樓去買吃的?他打算讓她憑空變出食物來給他?
驀的,他長臂一伸,一把攬住她的細腰。
她驚喘一聲,被迫巴在他強健的身上,俏臉漲得通紅,"你做什麼?"光天化日的,千萬別又是他發神經想給她"快樂"啊!
他大老爺很冷然很狂妄的垂下赤眸瞪她,"我餓了。"
她無法回答,總不能自薦被他抱住的就是一塊大肥肉,可以任他啃噬,填飽肚皮吧?
他也壓根不指望她的回應,腳一點地,矯健的身姿立刻飛躍上天。
她嚇得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腳開始發軟了,這一回,她是真的確定,絕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快樂",除非他打算的是把她從半空中扔下去。老天,用飛的代替走路比較省力氣嗎?如果可以,她不介意他變成黑豹,然後騎著他奔跑啦。
對於她的主動攀附,他似乎覺得很有趣,低頭看著她全身顫抖的模樣,薄薄的唇角往上勾起,幾乎是惡意的享受了。
她死死閉著眼,用力圈緊他的脖子,壓根不敢看他帶著她往哪裡飛,之前的所有感動全部飛光光,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旦當腳上踏到了實地,她要用盡全力的踹他。
可當雙腳在不知多久後重新接觸了大地,她很沒用的掛在他身上,別說要踢他,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的哆嗦著懸掛著。
他很粗魯的一邊勒著她的纖腰一邊語調無比惡劣道:"你還要抱多久?"
她不爭氣的雙腿顫抖著死死攀著他不放,就算心裡把它的豹尾巴給剁成了十八段,嘴巴上還是得賠笑的,"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可惡,獨角獸落平陽被豹欺,遲早她要報仇的。
他不屑的把腦袋拽拽的扭開去,"我餓了。"支撐著她全身重量的手危險的一晃。
她連忙低叫:"等我能站穩了,馬上做吃的給你!"跌倒的模樣實在太蠢,她豁出去了,一會兒恢復站著的功能後,就算沒有食物,她也會隨便抓起一把青草來逼他吃素。
他低下頭看她,嘴角彎起了抹惡意的笑容,"什麼都做給我吃?"
她忙著凝聚雙腿的力量而無法發現他到底有什麼邪惡的陰謀,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她低著頭瞧著自己的腿,連聲回答:"做,你吃什麼我都做。"
他滿意了,乖乖的,原地站著,直到她能夠獨自站好,放開他。
仰起頭,轉動一下被她抱得彎下去太久的脖子,他朝著她彎出個邪惡的冷笑,"你去升火吧,我去捉魚。"
  ......捉魚?她慢了一拍的看著他由人形幻化成了黑豹,從攤在地上的衣料中優雅的走出,往面前的溪流而去。
這時她才發現他們正處在一條清流邊上,碧綠的草地長及她腳踝,各種叫不上名的野花燦爛的包圍著她,山群在天邊連綿,天空又寬廣又蔚藍,連絲雲彩也沒有,碧藍得若書籍裡描繪的大海。
好美,美得比先前在郊區看到的景色還要讓人心曠神怡上數分。她仰著頭看著那天,眼眶又濕了,有多久沒能這麼好好的看過天空了?她差不多都忘記了天能夠如此的蔚藍,藍得毫無瑕疵。
撲通一聲,將她遊走的思緒牽回來,看到的是那隻矯健的黑豹撲到溪里面的情景,水花雪白燦爛巨大,然後它在水里扑騰來扑騰去的好不快樂,黑色的豹子尾巴翹起來,甩來甩去的玩。
銀色的美眸慢慢的瞇上,那隻豹子是在玩水嗎?它自己說要吃魚,總不可能是要她來捕捉吧?它分配給她的任務是升火,和捉魚無關。才想蔑視那隻幼稚的豹子,才猛的張了張嘴,四周環繞一圈,到處都是翠綠的草地,它要她去哪兒找木頭升火啊?
乾笑兩聲,很不幸的想起了她的承諾,再打量一下這不知名的地方,如果她現在背棄承諾的逃跑,下場只有兩個:迷路和餓死。無奈之下,她別無選擇的提起裙擺,隨便往一個方向走去,找木頭去。
周遭一片草地的讓她很哀怨的走了好久,才發現一棵枯死的小樹,連拖帶拽了幾截樹枝下來,力氣已經耗盡,不是她體能差,而是她的職業為文官,不是體力勞動者啊。拖著木頭回到溪流邊,正瞧見那隻身形龐大的黑豹懶洋洋的側臥在草地上,用舌頭梳理自己的漆黑髮亮的濕漉漉皮毛。
見到她回來,它騰的起了身,鮮紅的眸子瞅著她努力的拖著樹枝靠近,走上前,圍繞著她轉了一圈,長尾巴一彎一彎的,最後豹眼裡似乎閃出嘲笑和憐憫的把腦袋一轉,又蹦回水里去了。
她沒力氣去抗議它的貪玩,丟下樹枝,先喘口氣再說,才想休息,又被眼前一幕給驚得目瞪口呆。
就見那隻原本在玩水的豹子安靜下來,杵在水里,低下頭專注的看了一下,忽然抬起豹爪往水里又快又狠的一揮,一條肥大的魚吧唧從水里飛了出來,砸在她身前的草地上,還翻來翻去的彈跳著。
  這......也行?櫻桃小嘴微微張開,她錯愕無比。
  啪!又是一條。當十數條大肥魚被拍上草地,她還沒能回神,唯一的念頭是:如果不是她的視力出了問題,那麼就是她一直以來的動物種類認知方面出了問題,它根本不是黑豹,而應該是只捕魚技巧超級熟練的大貓。
當成功捕魚歸來的大豹子得意洋洋踏步上草地時,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看到的是只豹子而不是貓,這才乾笑一聲,看來它趾高氣昂不沒有道理的,比較起一般的豹類來說,會如此純熟逮魚的豹子的確很少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鮮豔的眸子看向站著的她,微微瞇了一下,閃出很惡劣的眼神,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身邊,仰起頭,幾乎到她下巴的豹子腦袋先湊近嗅了嗅她的味道,然後,她發誓,絕對看到了豹子嘴巴咧出的邪惡笑弧。
  它要幹什麼?她不解的盯著它瞧。
它的尾巴悠閒的晃了晃,低下頭,撐起雙前爪,弓起腰身,像是在伸懶腰一般,卻猛的搖晃起來。
水花頓時飛濺,劈裡啪啦的,將它身邊的她完完全全的給澆得個透濕。
當將水甩掉,舒服多了的黑豹抬起爪子舔一舔的時候,她捏起了拳頭,渾身顫抖著努力克制住一拳掄下去的可恥衝動。水滴正懸掛在她額頭銀白色的劉海邊緣,身上的衣服也濕了一大半的粘貼在身體上......這只可惡的臭豹!
巨大的黑豹幻化回人形,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走過去,撿起先前遺落的褲子套上,衣服則隨意的拿來擦拭赤裸上半身的水意,邊擦邊不忘冷冷掃她一眼,"不是要生火?"
她咬牙切齒的用力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動作憤怒的先將自己一頭漂亮的銀白長發給系成一束,再蹲下身去,把樹枝架起來。
他走到她身邊也跟著蹲下,古銅色的肌膚還是儒濕的,泛著亮亮的光,十分的結實好看,他挑著劍眉,瞧著她笨拙的動作,半天也架不起樹枝。
"嬌生慣養。"當低沉渾厚的評價響起時,她的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她是文官,又不是武官,誰會這種野外生存的技能啦?可她又反駁不來,比較起其他人,無論她的生活過得再如何的悲慘,她也的確是金枝玉葉,哪裡會做這些事情。
艷眸掃了眼她扁起嘴的尷尬模樣,他非常施恩道:"火我來升,你去殺魚。"說著,自靴子裡掏出柄匕首給她,自己接過樹枝擺弄。
她忙於逃開過於丟臉的處境,捧著帶著他體溫的沉甸甸的匕首躲到了魚這邊才發現更加是問題,既然她連升火都不會,又怎麼會殺魚?
盯著那些還有餘力在草地裡翻騰跳躍的肥魚,她忽然覺得好挫敗,手裡的匕首很重,她要兩個手才拿得動,如果拿一柄匕首都要兩隻手,就算她會殺魚又要怎麼殺?用腳踩住殺嗎?
百無一用是書生,她現在體會的格外深刻,明明她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竟然拿幾條魚沒辦法,她實在是笨啊!低低的叫喚出自己的懊惱,她蹲著身,抱住雙膝,將臉埋到雙臂間,覺得沒辦法見人了。
燃燒的火聲伴隨的沉穩的腳步聲到她身側,強大的存在感杵在她身側,好一會兒,她才聽見他冷淡道:"你到底會做什麼?"
俏麗的小臉通紅,她埋在臂彎裡不肯出來,見鬼了,她可以寫漂亮的書法字,可以利落的處理國家大事,可以和百官周轉得游刃有餘,可她就是不會殺魚,不會殺魚又怎麼了? !
手上的匕首被取走,她悶悶的坐在那裡,等待著被嘲笑。可等待到的是一條烤好的魚,"吃魚你總會吧?"
她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他,看見他酷酷的面容上滿是忍耐,依舊很凶煞,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覺得他很英俊。接過魚,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她小口小口的啃著,而天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進入了黃昏。
大片大片的云不知道從哪裡卷來,在紅褐的天邊盤旋著糾纏著,輝煌又燦爛,若一條條爭紛的巨龍正在翻滾激鬥。
她慢慢吃著魚,怔怔的瞧著那豔的天,瞧著那神奇的雲,又濕了眼兒。天地是如此的浩瀚廣闊,她卻無去無從,身為一粒小小的沙子,明明是可以輕易的從指縫間逃脫的,卻被皇帝牢牢的掌握著,無法爭脫,無法逃逸。
  她可以逃到哪兒去呢?天下那麼的大,全都遍布著皇帝的爪牙,就算不顧及被宣入宮的妹妹,她恐怕還沒出京城的大門就被捉回去了。
這一生,她的一家人,都是注定要成為皇帝的玩具了?
苦澀的笑泛起,她垂下長睫,放下魚,失去了胃口,"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散心。"她撥弄著腳邊的細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遊玩了,也吃了魚,她此時的心情很鬱悶,只想回到府裡面去好好把自己藏起來。
一隻手霸道的托起她的下巴,硬是讓她對入那雙細美鮮豔的血眸中,語調平淡中透露中不爽,"你說什麼都做給我吃。"
她乾笑,"你也看到了,其實我是騙你的,什麼我也不會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適當時候老實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最正確的選擇。
他很緩慢的挑起劍眉,赤眸裡閃過絲火焰,"你當然會。"
從杵在面前的大腦袋往火堆那邊瞟上一眼,他大爺幾乎吃了大大半的魚,肚子還沒填飽? "你要吃什麼?回府我讓廚子幫你做。"真抱歉哦,她生來就不是當廚師的料子。
聞言,他忽然咧出白森森的利齒,"不用回去了,你現在就能給我吃。"
  吃什麼?她滿腦子問號中被猛然撲倒,當大手蠻橫的撕扯著她的衣服時,她才遲鈍的醒悟過來他要吃什麼,頓時,羞澀和惱怒湧上心頭,她一手推拒著他的野獸行為,一手死揪住自己的領口不放,羞惱的輕叫:"我不是食物!"這只臭豹子,就知道他帶她出來不安好心啦!荒郊野外的公然行凶,以後她再也不跟他出來了!

他放肆的吮咬著她的雪頸,含糊道:"你當然是。"
她要尖叫了,努力推著他的臉扯他倒豎得亂七八糟的短髮,"別再扯了,你要我裸著身子回去嗎?"這只禽獸,把她的衣服毀了,她怎麼回去?路上不要見人了!
他連停頓都懶得,直接一句話堵死她:"那就裸著回去。"
她無語了,悲慘的烏雲在腦袋上方飄啊飄,他霸道的侵略根本不容許反抗,而她在看到那暈黃中帶著艷麗的紅的天色時,也停止了掙扎。儘管草梗刺刺的讓她不舒服,可她還是抬起了掛著袖子殘骸的雙臂攬上了他的脖子。
在他的耳邊嘆息,她閉上眼,心裡的惱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甜蜜,不管他的最終目的是不是吃她,今天的出遊的確讓她在多年的忙碌生活中第一次這麼奢侈的看清楚了天空的蔚藍和草的碧綠,哪怕是如此的短暫。

一眨眼,私混在這個不知名地方的院落也有三天了,她仰躺在草地上,身邊照例是那隻懶惰無比的大老爺黑豹。看著藍藍的天,她彎著笑,輕輕道:"我們回去吧。"這樣遠隔塵世是很好,可她會擔心皇帝是否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刁難妹妹。
  那個敏感又自閉的妹妹......
黑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將腦袋換了個方向擱在交疊的前爪上繼續睡。
她側過頭瞧它,這三天的相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讓她覺得貼近他,就算他還是會很凶狠的瞪她,她卻不再如以往那般害怕了,她甚至膽子大到會把它的豹子頭扳過來面對她,"哪,我們回去吧。"她笑瞇瞇的捧著它的大腦袋聲明。
它擰起眉頭,兩粒璀璨的紅寶石眼睛閃著不悅的被打擾森冷的光芒。
她笑得依然很甜美,"走吧,回去的路上,我還想逛逛街,畢竟當丞相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在街道上走過了。"很自然的,她把所想要做的事情告訴了它。
它的眉頭聳得老高,半晌才慢吞吞的不情願的起了身,幻化回人形,杵在她面前不動。
她的臉紅了,尷尬的坐的高度正好對上他赤裸裸的身軀上女性所沒有的天賦,"穿衣服啦!"把臉偏開,她努力催眠自己忘掉正對著自己的那個巨大物體。
他又冷又拽道:"你不是想回去?"
漂亮的小臉暴紅,"我不太贊成裸奔。"她還有羞恥心。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咬牙切齒,"我是要你幫我穿衣服!"
  ......感情是她誤會了?他大老爺的意思是,她有求於他,就必須得滿於他的要求,以達到市場上的等價交換的原則?她忙不迭的將散落在一邊的男性衣服撿起,盡可能的忽視掉讓她臉頰火熱的部位,幫他仔細的穿上了衣服。
野獸的狂妄和霸氣就算有著上好衣料的包裹,依舊掩飾不住的彌散著,是如此的囂張啊。她安靜的幫他系上腰帶,再把衣襟整理好。
他低著頭,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的服侍,看著她若玉般纖細的小手幫他打理,忽然抬起大掌,用手背撫過她的粉面,"做什麼臉紅?"語調有點不可思議。
  總不能跟他說是她害羞吧? "恩,天氣很熱。"她故意用手扇了搧風,仰起頭看著他,"我們走吧。"鑑於上次的可怕情況,她很主動的先攀住了他的頸項,死閉上眼,然後以著悲壯的語氣道:"回到府裡,你愛吃什麼吃什麼。"反正他也不算很貪心,吃得最多的是她,這個她還是支付得起的。
他顯然對於她的雙手奉上自己很滿意,也就抱著她又飛了一回。
待她克服了腳軟,跟著他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時,她的好心情隨著一步步靠近丞相府而一分分的沉澱下去。遙遠的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她眼裡就像張牙舞爪的魔鬼,召喚著無法也不能抗拒的她靠近,然後墮落。
垂下長睫,抿出個嘲笑來,其實墮落又如何呢?皇帝要她臣服,她已經臣服,皇帝要她做牛做馬,她也游刃有餘了那麼多年,皇帝現在要的不過是她的身體,她也不是沒和男人睡過,為什麼會這樣的抗拒呢?
無非是一具皮囊罷了,為什麼她會這樣的抵觸呢?
悄悄的,她的手伸出去,碰了碰他垂在身側的大手,溫暖的感覺讓她慌亂而不安的心微微沉靜下來,纖細的手指勾了勾,掛在那隻大手上,慢慢的,握住了。
她低垂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她自嘲的笑容,是了,她當然會對於皇帝的召見產生厭惡和害怕,一是身為女人的自身保護,二便是她心裡有了人,一旦心裡駐進了那個人,任何其他的碰觸自然是打心裡覺得噁心的。
偏偏心裡的那個人是這樣一個男人啊,無情無義,冷情冷血,又是皇帝殺人戰爭工具,整個人缺點無數,優點完全沒有......她的人生是不是慘上加慘?
街的兩道走過巡邏的官兵,她掃了一眼,下意識的捉緊了他的手,隱藏了三日的恐懼又冒上了心頭,一回到府,等待她的是不是皇帝的使者?要她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送去皇宮讓皇帝盡情享用?
或者等待她的是皇帝的暴怒,只因為妹妹的真實性別被發現......這麼多年下來,她看過太多皇帝讓人生不如死的招數了,如果她夠聰明,現在去找條河自殺是最快的方式。
可笑的是,她是連死都死不了的怪物啊。
自我嘲弄中,她發現他的腳步忽然一轉,往路邊的一家酒樓而去,因為她是捉著他的手的,而他並沒有回握,所以不想被甩掉就是趕快跟上去。小步追上,她很納悶的沒心思再去想自己的事,而是看他被店老闆熱情的迎接入二樓的雅房。
......難道店老闆賺錢賺瘋了,沒看到他身上惡鬼的殺氣,所以一點也不畏懼?坐入了雅間,她很敬畏的看著老闆送茶送菜,而那隻惡聲惡氣的豹子甚至還恩恩應了兩聲,儘管是不耐煩,好歹還是回應了。
櫻桃小嘴微的張開,錯愕的合不上,她第一次見到他會理睬她以外的人,難道是奇跡?
顯然不是奇跡,因為老闆隨即送上幾本冊子讓他翻看,說明了他們之間應該有著某種關係。
她不想猜測,只是覺得有趣和驚訝,托腮觀看著他鎖著劍眉,一臉不耐煩的隨意翻了翻那小冊子又扔回給了老闆,然後把老闆直接揮手趕出去,接著開始他的用餐。不由得乾笑,這人,態度無比的惡劣,為什麼還會有人容忍得了他的存在?
皇帝容忍他,是因為他的驚人統兵和戰爭能力。這個酒樓的老闆容忍他,大概是因為下屬關係,而她容忍他又是因為什麼呢?
  喜歡麼?
喜歡啊......安靜的,她垂下眼,看著面前褐色的茶水。是這樣一種感情讓她可以包容下一頭野獸,視他的殺戮天性為無物,視他的蠻橫霸道為理所當然,更加視他的攻擊野性為正常,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喜歡。
  那他呢?他又是如何容忍她呢?
皇帝容忍她,是因為她的好使好用,還因為想維持著皇恩浩大的假像,最近則多了個看中了她的身體的原因。其他人容忍她,是因為她的官高而且為人誠懇讓人感受不到虛偽。丞相府裡的僕人容忍她是因為她的他們的主子,妹妹容忍她,是因為她是妹妹的姐姐。
  而他呢?他又為什麼會容忍著她?
從一開始救了他之後,就算她想再下殺手,他全然不放在眼裡,還找了個免費吃喝的窩賴在了她的臥室,後來呢?他擁有了她的身體,她的臣服,那麼他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他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還是只因為她免費又不會反抗?
抬起銀色的美麗眼眸,她注視著他,這個狂妄自大,冷酷嗜血,不知人世情味,只喜歡殺戮的男人,他的眼裡,是怎樣的一個她呢?
忽然有衝動想問他,他為什麼一直呆在她身邊,他是怎樣看她的,他......覺得她怎麼樣?
正在大吃的他忽然抬起細美的血眸,鮮豔的眼似兩粒完美的紅寶石,濃豔的鮮紅血色欲滴。
黑色的頭髮短短的,在頭上亂七八糟的倒豎著,眉毛飛揚跋扈,鼻子直挺傲人,嘴唇菲薄好看,顴骨微高,面頰消瘦。他的身形是高健精壯的,渾身散發著狂野和煞氣,就算他有一張很英俊的面龐,也總是讓人不敢與他對望,遠遠的瞟他一眼,便渾身哆嗦著躲開去了。
  這樣一個男人啊......
他那雙細長的紅眸裡是否有她的存在呢?那兩個小小的自己僅僅是倒影,或是還有著別的什麼呢?臉忽然熱了,只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心微的酸了,只因為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去胡思亂想。
他擰了擰眉,端起一盤青菜給她:"吃。"
她無語的看著他面前的大魚大肉,再看看被擠兌到自己碗前的青菜素食,很緩慢的將已經往右邊看去,想什麼想咧?她在他眼裡的形像已經很明顯了,他是豹子,吃肉,而他不吃的草,由她解決就好了。
忍不住噗嗤笑出來,至少她還是能有點作用嘛。
對於她的笑來得莫名其妙,他只是揚了揚眉毛,繼續低下頭去吃吃吃。
而她心情好了很多的夾起青菜送到嘴巴里,知道此時的想法很愚蠢,她仍然覺得這青菜比以前吃過的任何都要好吃上百倍。
  完了,她墮落了!可為什麼這墮落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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