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开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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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娄底蠢猪    文章来源:中外期刊文萃    点击数: 450    更新时间:2007-5-17
女人开慧
■ 娄底蠢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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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期刊文萃》2004年第22期

杨开慧1901年11月6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日)诞生于长沙县清泰乡下板仓屋。1901年的时候,杨家在当地还算是一个富庶的书香家庭,这从下板仓那栋杨寓以及门庭那幅“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盈联就可以看出。杨寓虽然有点陈旧破败,土墙斑驳了,梁柱虫蚀了,泥土的地面踩蹋出凹凸来。但因为杨昌济“笃志嗜学”的思想和毛泽东、蔡和森等一大批有志青年的追随,使得“板仓杨寓”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杨家是一个大家族,杨开慧的曾祖父杨万田是清乾隆年间从长沙金井潇塘迁居板冲杨氏家族的第二代,父亲杨容芳(字怀中,册名昌济)为祖父杨象济(又名杨书樵)的次子,生长女杨琼,子杨开智,次女杨开慧。杨开慧出生的前一年,其姐杨琼不幸夭折。
杨昌济给儿女以智和慧取其名,可见先生为他们设想的人生之路。然而,杨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霞姑永远只有29岁。正是因为只活了29岁的开慧,成就了杨家一世的英名。
杨开慧的童年是在板仓度过的。由于是个大家族,杨开慧从小就和哥哥及叔伯弟妹杨开明、杨开秀等一块学习和玩耍,姊妹间感情很深。杨开慧孱弱病恹,且性情自孤,又胆小。正因为如此,杨开慧心地特别善良,对待小动物也是怜惜有加,过分关注。杨开慧总是想到死亡的问题,她在一份手稿中这样回忆:我的体质生下来就弱得非常厉害,一哭就要头晕的,一切和平常小孩不同,小孩是好动的,我不爱活动。小孩是不能够深思的,我能够深思。或许就是这个原因(生病的原因罢?),那时候我是同情于畜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的事,但我已知道人是要死的,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惨影,在我的心里。每当晚上上床睡觉,这些惨影,如杀鸡、杀猪、人死,在我的脑际翻腾起来,那真痛苦!我现在还完全记得那个滋味!我的哥哥,不但哥哥,许多小孩都是一样,完全不能了解他们,为什么他们能够下手去捉小老鼠玩,捉蜻蜓玩,完全把它做一个不知痛痒的东西。
可以说,死亡的阴影一直折磨着少女之前的杨开慧,这些惨影的折磨应该是沿于姐姐杨琼的死。虽说杨琼死时杨开慧并未出生,但杨开慧从父母的思念中感受到了姐姐死时的痛苦。由姐姐的死到哥哥捉小动物玩的惨状,再到杀猪、杀鸡时痛苦的嚎叫,这些都给童年的杨开慧的心灵投下了阴影,以至于她从小就备受这种折磨。
1990年8月,在维修杨开慧诞生的房间的墙壁时,在木桃下的砖缝中发现杨开慧的手迹,共4页,1000余字。发现手迹处离杨开慧住房约5米,高约1.8米。在这份《从六岁到二十八岁》的千余宇的手稿中,就有六七百宇提到死亡一事。“我总舍不得我的母亲去受那样的痛苦——看见我死的痛苦——不是有这一个人有力的牵绊,那我检 (简)直没法生活下来的可能了!”这是其中的一段话,是在认识毛泽东之前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大,随着和毛泽东的相识、相知和相交,情窦初开的开慧对于死亡的认识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起源她的思想观和人生观发生的根本的转变。这种转变应该追溯到1917年,或者更早。“我很想寻出一个信仰来!后来我决定了我的态度,尽我的心,尽我的力,只要做到一个‘尽’字,其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我安心要把身体弄强健——这个方针定了。不久我就到了北京,那时是16岁的光景。我清早起来洗冷水澡,行体操,我只穿一件旧棉袄过冬天。那时现出我的意志力来!——我检(简)直相信人的寿命可以由意志力去延长它的。”
最能体现杨开慧思想变化是她父亲的去世。1920年11月17日,杨昌济先生在北京逝世,这一年,杨开慧不满19岁,她目睹了父亲死亡的过程。她在手稿中写道:我知道人是要死的。父亲死了!我对于他有深爱的父亲死了!当然我不免难过,但我忍(认为)父亲是得到了解脱,因此,我并不十分悲伤。
杨开慧之所以并不悲伤,除了世界观的改变外,最主要的还是身边有毛泽东的陪伴与关爱。

书香门第出身的杨开慧从小就表现出了个人的才气,她7岁上学,先后就读于隐储女子学校、衡粹女校、县立第一女子学校。在杨昌济的鼓励下,杨开慧阅读了不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以及文艺书刊。杨开慧还学习了缝纫工艺,并练就了一笔很漂亮的毛笔字。1909年,杨开慧在隐储女校读书时,因生痒子休学在家,她给同学写了一封表达焦急之情的信,这封信的手稿就陈列在板仓杨开慧纪念馆内。此信就是用毛笔写的,我细细看过,字体师同王羲之,可以说,毛泽东的正楷远不及杨开慧。
《向不平等的根源进攻》、《呈某世伯的一封信》、《女权高于男权》、《见欣赏人头而起的悲感》等战斗檄文,是杨开慧才华和活动能力的又一体现。杨开慧反对封建礼教和封建道德,主张妇女解放,1920年前后,在《湖南通俗日报》和校刊上以及后来发现的她的手稿中,都能领悟到她尖锐泼辣的笔触,畅快淋漓的白话。
认识毛泽东是1913年的春天,父亲杨昌济学成回国到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教书,开慧随父母迁居长沙,恰巧这年19岁的毛泽东来一师求学。杨开慧经常看到有一个穿长布衫、理平头、英俊倜傥的青年人来找父亲。父亲要开慧喊这个青年叔叔,当时杨开慧只有12岁,男女间的事还有点懵懂,内心的情窦正处在一个萌芽期,所以从未想过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之为叔叔的青年日后会成为终生伴侣。1929年6月20日,杨开慧曾写了一份自传,她这样叙述:“不料我也有这样的幸运,得到了一个爱人!我是十分的爱他,自从听到他许多的事,看见了他许多文章、日记,我就爱上了他。不过我没有希望过会同他结婚, (因为我不要人家的被动爱,我虽然爱他,但决不表示,我认定爱的权柄是操纵在自然的手里,我决不妄去希求。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爱不都埋没尽了吗?然而我的性格,非如此不行,我早就决定独身一世的。)一直到他有许多信给我,表示他的爱意,我还不敢相信,我有这样的幸运,不是一位朋友,知道他的情形的朋友,把他的情形告诉我—叫电为我非常烦闷,——我想(相)信我的独身生活是会成功的。自从我完全了解了他对我的真意,从此我有一个新的意识,我觉得我为母亲而生之外,是为他而生。我想象着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一定要跟着他去!假如他被人捉着去杀,我一定同他去共一个命运!”
这个他当然是毛泽东。从 1913年毛泽东、蔡和森、邓中夏、肖子升等人常到“板仓杨寓”学习探讨,到1918年毛泽东又成为北京鼓楼后豆腐池胡同九号杨开慧家的座上宾,再到1920年毛泽东陪杨开慧一家扶杨昌济灵柩南下,这个过程仅仅只有7年,杨开慧从一个12岁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们的恋爱已经瓜熟蒂落。
由于性格内向,杨开慧对待恋爱、婚姻和家庭很有自己的见解,并且从不表露自己对爱的渴望,甚至做出相反举动,将爱封锁手心灵的某个角落。正如她自己总结的:“我大约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对于婚姻有了我自己的见解,我反对一切用仪式的结婚,并且我认为有心去求爱,是容易而且必然的要失掉真挚神圣的不可思议的最高级最美丽无上的爱的!我也知道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事,而且普通人是懂不到这一层的。然而我好像生性如此,不能够随便。一句恰好的话可以表现我的态度来:‘不完全则宁无’。”
“不完全则宁无”反映了杨开慧择爱的标准。对于爱,杨开慧是这样认为的:必须我是爱他的,而他也要爱我。否则,宁可没有。这种态度后来在她的自述中有过描述:“差不多过了两年的恋爱生活。……他的心盖,我的心盖,都被揭开了,我看见厂他的心,他也完全看见了我的心, (因为)我们彼此都有一个骄傲皮(脾)气,那是我更加唯恐他看见、了我的心(爱他的心),他因此怀了鬼胎以为我是不爱他,但他的骄傲皮(脾)气使他瞒着我一点都没有表现,到此时我才明白。因为我们觉得更亲密了。”
1920年冬季的一天,铴开慧的心情和那天的阳光一样明媚。在长沙市望麓园附近的船山书院内,杨开慧和毛泽东举行了简朴的婚礼,仅仅花了六元大洋请了至亲好友吃了一顿饭。时任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著名教育家,也是杨昌济先生好友的易培基也为他们的婚礼感慨不已。说杨开慧不坐花轿不拜堂,不戴凤冠不披纱,给天下女子树立了榜样。
从此,这对革命伴侣天南海北,劳燕纷飞。
1927年8月的一天,板仓的早晨在朦朦胧胧的雾翳中时隐时现,鸟还在巢中憩息,孩子们还在。酣睡,毛泽东走近床前,小心抹去孩子嘴角的口水,久注不肯离开。开慧则打好了一盆洗脸水,将热乎乎的毛巾递给丈夫,然后端详着他十分熟悉的洗脸姿式,沉浸在温馨幸福之中。
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后,党在武汉召开了八七会议,决定毛泽东回湘领导秋收起义,杨开慧就是前一天和毛泽东一同回到板仓的。此时,杨开慧和平常毛泽东外出一样,悉心整理衣服,细心叮嘱,尽到妻子的责任。杨开慧想,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牵挂后会盼来幸福甜蜜的相聚。至此,杨开慧并未意识到这次和丈夫的离别将成为永别。
秋收起义失败后,毛泽东率领队伍上了井冈山,仍然带着岸英、岸青、岸龙的杨开慧遵照毛泽东“就地参加革命”的嘱咐留,在板仓坚持地下斗争。在那段日子里,杨开慧的心境糟透了。我在她的日记中读到了这样的文字:“太难过了,太寂寞了,太伤心了。这个日子我简直想逃避它,但为几个小宝宝我终于不能逃避。”后来有一次收到毛泽东的信:“他终于有信来了,我接着喜欢得眼泪滚滚下来了。然而他那生活终归是要使我忧念的,我总是要带着痛苦度日。”“又是一夜没睡,我不能忍了,我要跑到他那里去。小孩,可怜的小孩,又把我拖住了。我的心挑着一个重担,一头是他,一头是小孩,谁都拿不开。”随着斗争的残酷性,杨开慧与毛泽东之间的音讯。完全隔绝,杨开慧对毛泽东的思念与日俱增,那首著名的《偶感》就是这个时期写成:
天阴起朔风,浓寒人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是否痊,寒衣是否备。孤眠谁爱护,是否亦凄苦。恨无双飞翮,飞去见兹人。兹人不得见,惆怅无已时。

在板仓杨寓时,我所着讲解员讲述杨开慧牺牲时的惨烈,时,有点不能自持,对一个29岁的生命如此惋惜和难过。此时,我伫立在开慧的墓前,周围青山静阒,松柏肃穆。我俯视着那块刻有名、字的墓碑,听着风戾,感受山的沉默。这风还是七十多年前的风么?这山还是七十多年前的山么?睡在里面的就是七十多年前那个悲惨又悲壮的开慧么?
“我蜷伏着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我颤栗而且寂寞!在这个情景中,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的依傍,你如(于)是乎在我的心里,就占了一个地方。此外,同居一起的仁、秀,(均系杨开慧堂妹),也和你一样,你们一排站在我的心里!我常常默祷着:但愿这几个人莫再失散了呀!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死神——唉,它那冷酷的面孔!说到死,我并不可怕。只有 (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小孩呀,我有点可怜他们!我决不定把他们——小孩们——托付你们,经济上只要他们的叔父长存,是不致不管他们的,而且他们的叔父,是有很深的爱对于他们的。倘若真的失掉一个母亲,或者更加一个父亲,那不是一个叔父的爱可以抵得住的。必须得你们各方面的爱护,方能在温暖的春天里自由的生长,而不至于受那狂风暴雨的侵袭!这一个遗嘱样的信,你见了一定怪我是发了神筋(经)病?不知何解,我总是觉得我的颈顿上好像自死神那里飞起来一根绳索,把我缠住,所以不得不早作预备!”
一个年轻母亲,在活着的时候谈起生离死别,那种锥心的痛谁能领悟?杨开慧虽然是个革命者,共产主义战士,但她毕,竟是个母亲,她有天下任何伟大母亲博天慈爱的胸怀。她把孩子托付给叔叔和堂舅,是指望孩子在失去母亲或父亲时有所依靠。然而,杨开慧并没有想到,时任湘赣边界特委书记的杨开明,于1930年2月。在长沙英勇就义。杨开明的死,对杨开慧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悲痛之极难以言表。毛泽民、毛泽覃也在杨开慧牺牲后相继牺牲。
杨开慧的这封似遗书榉的信,是在1982年被发现的,这时的毛泽东逝世已有几年了,而毛岸英也于抗美援朝期间壮烈牺牲。假如毛泽东或毛岸英其中一个能看到此信,该是怎样的一番感天地泣鬼神的气概?
杨开慧终没能躲过一舛,她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1930年10,月下旬的一天,当时的湖南《大公报》报道了一条震惊世界的稍息:毛泽东妻子拿解警备司令部。共匪毛泽东之妻杨氏,……生有三子。自毛倡乱后,杨氏率子匿居娘家。日前经人密告,将杨氏及其长子又女工一名一并拿获,解送警备司令部。
杨开慧被押赴长沙后,受尽酷刑,但她坚贞不渝,宁死不屈。敌人无计可施,要杨开慧发表申明,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这样可以马上恢复自由。这岂是杨开慧能做的?她为毛泽东而生,又能为毛泽东去死。为毛泽东而死,是杨开慧人生的最后——个舞台,她才29岁,花蕊才刚刚开放,却突然之间站到了生与死的边缘。
1950年,毛岸英对毛泽东谈及狱中的情况时说:妈妈曾问他是否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出去后好告诉爸爸。可见妈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毛泽东顿时热泪盈眶。他动情地说:“你妈妈毅然抛下年迈的母亲和三个年幼的孩子,大义凛然地走向刑场,这是常人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事啊!”

毛泽东得知杨开慧牺牲的消息,是几天后在中央苏区。当时毛泽东正在看《国民日报》,这张 1930年11月15日的报纸上的一则消息让毛泽东心一揪。“前次率领女匪赤卫队,由赣窜入平浏一带,希图逞乱,经我击毙。然匪首逃循潜伏长沙清泰乡,经密告拿获至省。经清乡部审讯,对努力共党工作,煽惑妇女,扩大红军赤卫队,扰害湘鄂赣各地方不讳。已于昨14日下午1时,监提该女共匪毛杨氏一名,即赴识字岭刑场,执行枪决。”报纸从手中滑落。爱未死,人先去,肝肠寸断,怎能不“泪飞顿作倾盆雨?”让他怎能不伤心不寄情不抛泪? “开慧之死,百身莫赎。”毛泽东仰天长叹,沉寂在无比悲戚之中。
1923年秋天,毛泽东离开长沙去上海,即便是短暂的离别,也让毛泽东柔情万千,无限牵挂。在火车上,毛泽东写下了著名的《贺新郎》:“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毛泽东是个情感男儿,内心世界十分细腻丰富,同时很好恋旧。他在以后的几十年中,一直把杨开慧放在心中的某个角落,并时常翻出,一有空就细细品味。 1957年,杨开慧牺牲27年后,毛泽东64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竟然还能写出千古绝唱: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杨开慧在福湘女中读书时的同学与好友李淑一问毛泽东‘骄杨’作何解释,毛泽东说:一个女子为革命头都被砍掉了,还不值得骄傲吗?后来,杨昌济先生的好友章士钊读了这首词后,极其赞许,曾当面问毛泽东“骄杨”作何解释,毛泽东充满激情地说:“女子革命而丧其元,焉能不骄?”

73年前的这一天,天下着毛毛细雨。杨开慧被提出监狱,这是敌人最后一次审讯。
敌人没有在杨开慧身上得到需要的东西,决定立即处决杨开慧。双手被五花大绑、脖子上插着把子的杨开慧大步凛然走出刑庭,雨水飘在她的脸上,打湿了她的头发。敌人将杨开慧推进一辆黄包车,急急拉向刑场。
当时在狱中担任会计的向澍霖(杨开慧舅亲)在路上刚好遇见刑车,便尾随而去,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光洋塞给刽子手,暗示刀下留人,然后急往学宫街报信。
噩耗传来,亲友们悲痛欲绝。杨家和毛家都没人在长沙,向老太太去了南京找杨开智,只有杨开慧的六舅妈严嘉在长沙。但严嘉前年曾去刑场为杨开明和向钧收尸,现在再也不忍心看到杨开慧的遗体。严嘉拜托向澍霖帮忙,但向澍霖是个男人,装殓遗体,要换衣服,极其不便。严嘉只好请自己的亲戚郑家娟帮忙。
郑家娟当时19岁,与杨开慧在砖屋有过交情。她思想单纯,无所顾及,加之手脚灵活,二话没说就同向澍霖去了。他们首先从向定前人股经营的生生盐号(是杨开慧与毛泽东的联络点之一)取了些钱,请店员、工友带杠夫20人,买了楠木棺材,石膏、明雄、寿衣、寿鞋,直奔识字岭。
来到识字岭,围观的人很多,找来找去找不着杨开慧的遗体。只听见有人说,一个女的,第一枪响过之后,她的身体还在颤动。有个小孩好奇地脱口而出:“那个女的还没有死呀?”于是刽子手又补了两枪……
郑家娟等人七找八找,终于在荒草丛边从血迹斑斑的尸堆中发现了杨开慧的尸体,她面目从容如生,身体热乎乎的。郑家娟仔细对杨开慧尸体进行了清洗,和大家一起共同完成了装殓,安排机房的人护灵返乡安葬。自己则去学宫街向严嘉汇报。进屋不久,屋外进来一位穿蓝布长衫蓄胡子的长者,他自称姓毛,湘潭来的,想将开慧遗体运回韶山安葬。郑家娟快人快语,说开慧生前交代,死后埋在她的故乡板仓。长者神情肃穆,连说:“亡人落土为安。”旋即离去。
73年后的今天,我偶然来到了这里,这里就是那个小男孩说“那个女的还没有死”的地方。73年前,那一声枪响过后,杨开慧还没有死,不知是杨开慧的凛然吓坏了刽子手还是那一大叠光洋让刽子手软了?后来我想如果不是那个小男孩提醒,刽子手会不会再补两枪?杨开慧会不会活下来?
小男孩说话的地方,就是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我告诉你们,这个地方就叫浏阳门外识字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