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海盗的前生今世(南方都市报 2007-5-18)

海盗的前生今世
2007-05-18 10:07:02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海外观潮之陶短房专栏
5月15日，在索马里沿海的两艘韩国渔船被劫，船上包括10名中国人在内的22名船员下落不明，让各种关于海盗的轶闻再次不胫而走，广泛传播。许多媒体指出当今海盗十分猖獗，他们杀人越货，抢船勒赎，一些人更是绘声绘色地讲述海盗训练如何有素，装备如何精良，甚至敢于伏击美国海军，把他们和他们的先辈——大航海时代的海盗们相提并论。
其实，如果像巴巴罗萨·海雷丁、安德鲁·多利亚或者约翰·霍金斯这样的著名前辈海盗，看见如今“晚辈”们的言行做派，他们多半会投过不屑的一瞥：大航海时代的海盗，无疑有着更鲜活的色彩和更丰富的内涵。这些前辈海盗虽然抢劫、杀人，有着种种残暴行径，但通常都严守约定俗成的规则，如女海盗卡特琳娜从不袭击自己母国西班牙的船只；“红胡子”海雷丁只抢基督徒，不抢同宗的穆斯林船只；“准男爵”罗伯茨不但自律甚严，戒绝一切不良嗜好，还为自己的船队制定一整套严明的纪律并严厉执行，对纪律允许以外的暴行严惩不贷。
大航海时代海盗的主流是所谓“国家海盗”，许多海盗的背后或直接或间接站着庞大的国家机器，这些海盗对于其所效力的国家是“官兵”、“英雄”，对于其它国家则是土匪和死神，他们中的许多人最终跻身上流社会甚至名垂青史，如后来当上土耳其海军元帅、阿尔及尔君王的海雷丁，改革英国海军战法、为战胜西班牙无敌舰队作出贡献的霍金斯爵士，发现澳大利亚大陆的丹比尔和发现南美南极间海峡的德雷克等，即使其中一些背运者，如被英国人欺骗谋害的基德船长，或者不明不白死去的“黑胡子蒂奇”，他们的名字也铭刻史册，被后人不断传说和提起，成为小说、电影永恒的主角。而今天的海盗们则远没如此风光，他们充其量只敢冒充海关人员或水警瞒天过海，或打通某些关节与己方便，却不可能得到任何国家机器的支持：在现代文明社会，海盗行为已为国际法所不容，任何一个负责任的政权，都不会也不敢纵容和鼓励。
大航海时代的海盗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国家海盗不消说，海雷丁、多利亚叱咤地中海，德雷克是英国海军的主力之一，即使普通海盗也不容小觑：“黑胡子蒂奇”单船大战英国皇家海军，仅凭4条船就敢封锁北美重镇查尔斯顿，迪福小说《海盗船长》主人公的原型亨利·埃夫里仅用几小时就以弱胜强，消灭印度洋上庞大的莫卧尔帝国商船队，他们可以和正规海军阵仗相见、分庭抗礼而毫不逊色。与之相比，当代海盗虽被传说“拥有先进装备”，其实掌握的只是自动步枪、火箭筒一类轻武器。2006年初震惊世界的“海盗袭击美国巡洋舰事件”，其真相不过是扮成渔船的海盗船突遇美舰临检，走投无路做困兽之斗，只装备步枪、枪榴弹和单兵火箭的13名海盗仅几分钟就被美舰上威力最小的20mm机关炮打得1死6伤，全部被歼。
但是，现代海盗们也有自己的高招。大航海时代的海盗驾着武装到牙齿的大战船，袭击体形相仿的商船，而今天的海盗却敢于驾着几十吨甚至几吨的小艇向庞然大物下手：2002年马来西亚海域被劫持的“战神”号，2005年索马里海域被袭击的美国豪华游轮“精灵”号，都是超过万吨的巨轮。过去的海盗们船载有限，往往抢到大批战利品却只能白白扔掉，如今的海盗则“颗粒归仓”，新一代懂经营、会驾驶的海盗更善于理财：“战神”号上的6000吨棕榈油被神秘地转手卖出；2001年在印尼被劫的“彩虹”号，满载的铝锭在几个月内被变卖一空；1998年在马六甲被劫的巴拿马籍“腾聿”号更绝，整条船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家航运公司的财产，原先的船员则全部不知所终。
当然，两代海盗间也有不少相似之处。大航海时代的海盗并不像《加勒比海盗》之类好莱坞大片那般驾着惹眼的特制船只出海，而多是用普通商船改造，将前后甲板隔舱打通以便作战，一旦失利或触礁，海盗船长会首先烧毁船头船尾，让人无法分辨出这曾经是一条海盗船。今天的海盗同样遵循就地取材和便于伪装的两大海盗法则，报道和传说中那些装备GPS的高速滑行艇只是一个小小侧面，更多的海盗船其实就是乍一看毫无特别之处的普通船：尼日利亚三角洲地区的海盗常使用当地最普通的挂机独木舟，而加勒比和马六甲的海盗则有使用挂机橡皮艇的，至于假扮渔船、缉私艇等，更是司空见惯。在这一环节，“海盗传统”倒可算得上“代代发扬”。
借助外力也可算一大共同点。当年海盗们向往“国家海盗”的便利，今天的海盗则纷纷和国际犯罪集团或恐怖组织挂钩，时代虽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只有纳入某个庞大体系的海盗，才是最凶悍、最可怕的。
其实说千道万，古今海盗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一个字：钱。大航海时代海盗集中于地中海、非洲沿岸和加勒比海，是因为这些地方或连年战乱民生凋敝，或生计艰难存在大批失业游民，且是航线枢纽所在，如今的5大海盗多发区(索马里、几内亚湾、孟加拉湾、马六甲、亚丁湾)同样不例外。对金钱的贪婪，对财富的觊觎，对这些不择手段、不惜一切地攫取，是任何时代海盗所共同尊奉的法则，也是海盗行为迄未灭绝、反倒愈演愈烈的原动力。
(作者系旅加学者)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705180233.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