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亿苇：8万亿财政收入下的大国小民

    据称今年我国财政收入将可能达到8万亿元，这等于人均近6000元。国家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税收。也就是说，国民每年平均每人要掏6000元来供养我们的国家。不过，对很多人来说，感觉没有这么多。缴税最多的似乎是那些大企业。其实，那是企业在帮你代交税。你只要在花钱，就一定在交税。一瓶矿泉水中，至少有0.1元以上会变成国家税收。这个0.1元以上是商店和生产厂家等企业在代你上交国家。商店和生产厂家是纳税人，你作为消费者，同样也是。

    当然，中国的情况与西方标准资本主义社会不太相同。我们有仍然比重很大的国有企业。国有企业以利润等形式上缴国库，也成为财政收入的一部分。不过，国有企业以其垄断性和享有的种种政策优惠，其实一方面在变相向国民进行第二次征税，一方面获得国家基础税种的减免却又以利润形式转化为国家财政收入。国有企业获得减免的主要是资源税。资源税我国正在试点。若资源税设计准确合理，以后国有企业利润的真实性也会有所提高。现在各地土地财政收入很高。土地使用费以拍卖形式，令政府土地收入这一块越来越多。土地财政同样是变相的税收。土地使用费高了，最终是由购房者通过高房价来为政府做“贡献”。

    国家财政收入主要用于公职人员工资福利及国防、科技、教育、医疗、公共设施等公用事业。我国现在公职人员或财政供养人员远高于其他国家，也远高于过去的中国社会。当前各地政府多属强势政府，还会把这些钱用于一些重大投资。比如建造一座收费大桥，政府斥资成立新的国有企业或向某国有企业注资，再辅之于与其他企业的合营等形式，一项政府重大投资项目就这样形成了。收费大桥之类的项目是化公用事业为经营项目的做法，并不可取。我们一些政府除这方面投资外，还有兴建大型开发区、大型市场、经营性主题公园和大型制造业等方面的冲动。有不少政府投资项目最终是失败或效益很差的，故政府投资性冲动理应有所抑制。

    国家财政收入的高与低，不看绝对数而应看相对数。美国2008年GDP为13.98万亿美元，其财政收入约为2.66万亿美元。GDP税赋比重约为19%。日本2008年财政收入52900亿美元，其财政收入8019亿美元，GDP税赋比重约为15%。中国这一年GDP为33700美元，财政收入合8837亿美元，GDP税赋比重约为26%。

    很明显，中国的税赋比重远高于美、日等国。中国人工资收入低，社会福利也远远不及人家，可我们交的税赋却比人家高得多。这是值得警惕和反省的一种现象。

    民富国强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从高税赋的情况来看，我们实际走的是国富国强之路。整个国家的总收入是一块大蛋糕，政府肯定需要切下一块。问题是切大多的一块。政府拿得太多，就意味着民众口袋里的钱少了很多。这样，不能形成民富，而只是国富。国家（实际是政府）太富了，浪费和不当花费就必然普遍。我国公职人员冗员多，腐败和大吃大喝严重，政府大盖豪华楼，政府乱投资冲动性大等现象，与我们财政收入的增长和使用控制体系不甚规范、合理、科学及缺少监督大有关系。

    我国政府追求高财政收入，或者说高税赋思路，与国家曾经长期经济状况低迷有关系。从晚清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政府一直缺钱。晚清时，政府要把很多钱用于处理内乱和战争赔款。民国时，则主要用于战争。1949年后的30年，主要用于大工业的迫切愿望，但由于僵化计划经济制约，财政开源能力很弱。1978年之后，有近十多年时间，政府财政非常匮乏。我国财政收入根本性好转，是1998年前后，主要得益于持续多年经济高速增长，使我国经济基数变得很大。经济发展和税赋收入当然是同步的。但在国家经济增长加快的情况下，我们的税赋比重并无及时下调。国家税赋不下调，税赋比例高，再加上劳动力供应仍然相对充分等原因，除了国有企业外，一般企业没有上调职工工资的主动性。而物价，却是要逐年提升的。如此这般，就使很多国民并未从改革开放中感受到多少实际的好处。

    政府税赋过高，又不能被有效监督，从长远来看，会使国家误入歧途。这意味着天下只有吃皇粮才最有“钱途”，也意味着政府不能对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主可以提出多少道德上的要求。现在，几千甚至上万大学生，会为争抢一个公务员职务用尽心机；现在，中国很多所谓企业家为富不仁，公众形象很差。

    国家财政收入必须适度。政府权力是国家公器。国家之存在的根本理由是为人民谋幸福，而不是政府权力变成与民争利的工具。当年国民党政权崩溃，苛捐杂税过高是一大原因。现在国家经济状况好，政府可以在税收上适当增长，但绝不可以增速过快。民众心里有杆秤。国家公职人员过得太滋润了，而他们相比较却苦得多。这种比较与贫富差别比较产生的社会离心力更甚。

    欧美社会的制度你可以不服，但不能不服他们政府税赋较轻的做法。欧美很多政府从中央到地方没有太多钱，国民却很富有。前些年传出一些欧美中小城市市长想来华访问，却没有路费，中国市长很大方，你们的钱我们中国出。这种现象正好透出了欧美社会比较稳定的原因。政府不与民争利，要过相对的苦日子，才能保证社会和谐。相反，政府从民众口袋里刨出去的钱太多，钱多了就给予公职人员高工资福利，供养冗员，及浪费、腐败、乱投资等，这也会使政府公职售货员变成一个贪利机器，什么为人民服务，执政为民，怕是只能抛到九霄云外了。一个极其浅显的原因是做政府公职人员太有利可图，一会增加很多人的功利心，一是会促使钻营之徒想方设法做公务员。而为政府服务的人，需要有一定的奉献精神。高薪养廉只有香港、新加坡等地，范围小，易管治的地区才能做到。西方相对稳定的社会，高薪养廉不是他们的治国之道。在西方一些小城镇，他们的市长（相当于我们的镇长），甚至是几乎不拿什么工资的义务政府公务员。

    政府与民少争利，或许会使政府一些办事能力差些。比如要修一条路，得想尽办法才能筹到钱，这条路的建设速度会慢很多，甚至很多年都建不起来。但有所失必有所得。社会内在的稳定和谐是拿钱买不到的，腐败、浪费、不智的政府投资等被迫大大减少，其社会效益更为可观。更重要的是政府形象。公民对政府的认知度高，反过来政府的社会动员能力会提升，社会风气会大大改观。得与失，是系统的全面的衡量，而不是局部的。

    中国今年财政收入可以达到8万亿，似乎并不值得欣喜，而是应当引起社会的深思。政府不能太有钱，太有钱会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