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万岁军”诞生记

志愿军“万岁军”诞生记

1950年10月19日,从黄昏开始到夜幕降临,在稠密的充满寒夜的冷雨中,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奉命率领全军将士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最早入朝作战的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保家为国!

1913年,梁兴初出生于江西吉安县一个小手工业者家庭,14岁那年,其父送他到一家铁匠铺当学徒。1930年4月,毛泽东率领工农红军转战到吉安,已整整打了三年铁的梁兴初,背着一把40斤重的大铁锤,报名参加了红军。梁兴初打仗勇敢,每次战斗他总是手提一把大砍刀,眼珠子瞪得老大,龇牙裂嘴地冲入敌阵。白军士兵看到梁兴初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扭头逃跑。从那时起,梁兴初就有了个“梁大牙”的绰号。

初战失利 “虎将”被骂成“鼠将”

作为一员虎将,朝鲜战争爆发后,梁兴初一直跃跃欲试,想在入朝后打一个大胜仗,但没想到第一仗就打砸了。1950年10月27日晚,在一个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木板房里,志愿军几位领导人在精心策划入朝第一仗及第一次战役的作战方案。此时,志愿军先头部队与南朝鲜军队接战已经两天了。彭德怀总司令说:“麦克阿瑟还在分兵冒进,整个西线敌军右翼全是伪军,目前他们已被我阻击在温井、云山一线动弹不得。左翼的美、英军因未遇我军阻击,已开始突前。我军要先集中三十八军3个师、四十军两个师,再加上四十二军1个师共6个师兵力全歼熙川之敌伪六师主力和伪八师两个团……我军要用三十八军做‘拳头’,一举捶垮西线敌军的右翼,打开缺口后插向敌军左翼背后,将西线敌军包围消灭在清川江以北。现在就要看三十八军的了!”历来“慎重序战”又一向主张“初战必胜”的毛泽东,在看了彭德怀发给他的战役部署的电报后,说了一句:“此役全局关键在于三十八军。”

三十八军是彭德怀在平江起义后建立的红五军的老底子,后来成为彭德怀任军团长的红三军团的一部,七七事变后,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它又成了林彪任师长的一一五师一部。他对这支自己曾亲自带过的红军部队有充分的信心,所以他把最艰苦、最重要的作战任务交给三十八军。但是,三十八军让彭德怀失望了。

为了保密,三十八军整整用了六个夜晚才全部从辑安渡口渡过鸭绿江隐蔽地进入朝鲜国土。在通往熙川的道路上,一夜之间整个公路上全是北撤的朝鲜老百姓和人民军,将公路堵得个水泄不通。三十八军官兵连走路都迈不开步,到了27日夜,他们离目的地还有60公里。

彭德怀生气地骂道:“梁大牙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慢慢吞吞像个小脚女人?”参谋长解方介绍战况说:“敌人正从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向温井运动,企图合击我温井部队,熙川之敌似已撤出。”洪学智立即提出个围点打援的作战方案,建议放弃首歼熙川之敌的计划,用四十军坚决阻击向温井进攻之敌,对其围而不歼,留着它引诱熙川、云山敌人6至7个团来援,尔后,集中三十八、三十九军将赴援之敌围歼在云山以北。邓华、韩先楚一致同意这个意见。彭德怀点头说道:“就这样定了。”但是美军和南朝鲜军却没有上钩。第二天整整一天,敌我双方主力都在对峙。彭德怀紧张地思索:“再不能这样对峙下去了,拖下去我大军入朝的情况必将暴露,敌人一旦警觉收缩,仗就难打了。你不敢打过来老子就杀过去!”他果断地下令:“三十八军迅速攻占熙川,尔后向球场、军隅里方向突击,截断敌军南逃退路。”各部队行动都很顺利,纷纷向志愿军司令部报捷,只有三十八军第二次又让彭德怀失望了。

10月28日午夜,梁兴初接到志愿军司令部电报,命令三十八军迅速集结到熙川以北地区,在四十一军一二五师配合下准备歼灭南朝鲜第八师。梁兴初手捏电报,兴奋不已,这可是三十八军入朝第一战!当即,他和几位军领导商议:以一一三师担任主攻;一一二师迂回熙川以东,包抄敌人,断其退路;一一四师作预备队。可是,刚刚部署完毕,已迂回到熙川以东的一一二师却发来急电:熙川发现“黑人团”。梁兴初接电后大吃一惊。熙川有“黑人团”?“黑人团”是美国军队,装备好,火力强,进攻须有充分的准备与必要的把握才能实施。现在一一二师发来的情报与司令部下达的战情明显不符,这可是出国第一仗,定要慎之又慎。看来,这一仗似乎不能贸然出击。于是便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待命。

梁兴初与政委刘西元研究后,遂将一一二师的情报上报总部。这样,三十八军原先的作战预案就被取消。但是,谁也不曾料到,战事的最后结果竟跟三十八军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三十八军的一一三师迟至10月29日下午17时才向熙川之敌发起进攻,结果在熙川城里扑了个空,进城一看,并无“黑人团”,南朝鲜第八师已于当日凌晨撤离熙川,逃得无影无踪。两个团的战果,只是在外围搜索时毙伤俘敌19名。一一二师言之凿凿的熙川已有“黑人团”,最后查证,是朝鲜人民军的误传。“此役全局关键在于三十八军。”而三十八军却因部下弄错了情报,动作迟缓而失去了歼敌良机,板子该打在谁身上呢?

彭德怀闻讯勃然大怒,在电话里火了:“好你个梁兴初,你误了老子的军机,老了饶不了你,继续给老子追,向军隅里攻击前进,切断敌人退路,不让敌人撤到清川江南面去!”梁兴初挨了骂,有苦难言,气得他在电话里对提供情报的一一二师师长杨大易痛骂不已,杨大易也是一肚子委屈。战机丢了。懊恼中,梁兴初也觉得自己责任不小,现在只有将功补过了。他命令一一二师师长杨大易:不要再找客观,这一仗丢尽了三十八军的脸!你给我立刻向飞虎山攻击,然后马上攻击军隅里,切断西线敌人的退路。告诉三三五团范天恩,让他主攻飞虎山,拿不下飞虎山提头来见!

三三五团是一一二师的拳头。团长范天恩外号“范老虎”,作战中,以作战凶悍、足智多谋而闻名,是日本人编写的《朝鲜战争名人录》中唯一的一名中国军队的团长。对这个团队和这个团长,梁兴初那是十分信得过的。11月4日拂晓,范天恩带领三三五团指战员借着雨雾击垮了南朝鲜第七师的守军,以迅雷之势攻占了苏尼洞,然后一鼓作气,拿下了飞虎山,取得歼敌千余名的战绩。根据“志司”下达的新的作战计划,需要范天恩团死守飞虎山顶住敌军,以赢得重新部署的时间。梁兴初给范天恩下了死命令:三三五团在飞虎山不能后退一步!范天恩率全团官兵以血肉之躯顶住了美韩军数百门大炮、上千架飞机狂轰滥炸和两个师敌军的无数次攻击。饿得几乎要用石头充饥的三三五团的官兵们,整整五天五夜没让敌军前进一步,受到志愿军总部通令嘉奖。

功不掩过。将功补过打了胜仗的第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在志愿军总部第一次战役总结和第二次战役动员会上还是受到了彭德怀异常严厉的批评。这天,梁兴初走进会场时,一见彭德怀进来,立即起立敬礼,彭德怀视而不见,绕过梁兴初同其他几个军长、政委一一握手,然后虎着脸坐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上。梁兴初知道不好,便低着头坐在那里。

会议由副司令员邓华主持。彭德怀站起身,全面总结了第一次战役的得失。然后,话锋一转,批评道:“可是有的部队由于没有作战经验,拖拖拉拉,执行命令不坚决!”说完,彭德怀脸色陡变,显得特别威严,大声问道:“三十八军梁兴初来了没有?”

“到!”梁兴初霍地起身立正在会议桌边。与会者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梁兴初。梁兴初那张黧黑色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朵根,满身冒汗,那四颗大牙也打着哆嗦,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梁兴初”,彭德怀咆哮着:“你胆大包天,人们都说你是一员虎将,什么虎将?我看是员鼠将!老鼠的鼠!我让你往熙川插,你为什么不插?我告诉你只有李承晚的一个营,你偏说有个‘黑人团’,一个什么鸟‘黑人团’就把你吓尿了?三十九军在云山打的是白人团,是美军的王牌,被他们敲掉1000多人,四十军在温井打南朝鲜人也打得好,四十二军在东线也打得漂亮!”梁兴初自打参军起,喋血奋战二十余年,以善打恶仗而著称。以前他听的全是表扬,哪受得了这般指名道姓地责骂?当他听到“三十八军不行”的指责后,实在憋不住了,脖子一梗低声嘀咕了一句:“不要骂人嘛。”声音虽低,在鸦雀无声的会场却人人都听得清。梁兴初这一顶嘴,治军极严的彭德怀更是大怒。“啪”的一掌狠狠地击在桌面上,眼睛狠狠地盯着梁兴初说:“毛主席三令五申,打好出国第一仗,你三十八军一再拖延时间,没有歼灭熙川之敌,这是延误军机,接律当斩!……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将领们没见过彭德怀发这么大的火,都不敢插言。梁兴初也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彭德怀火气渐渐退了下去,他看了一眼仍然站着的梁兴初,示意让他坐下,放缓口气说:“当然,这次战役打得不理想,我彭德怀也有重任,不能把责任完全推给你们。下个战役马上就要开始,我们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把敌人引到清川江以北的山地,引入我军的包围圈,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毛主席已经批准。”说到这里,彭德怀又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将领:“这次哪个军再打不好,军长就不要干了,番号也撤销!谁打得好,我按功嘉奖!”接着彭德怀对战役作了具体部署。

梁兴初此时也平静下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下一个战役上,对彭总提出的作战部署,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决心这一仗一定要打出个样子来。会议结束好半天了,梁兴初仍坐在那里望着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出神。司令部作战处处长丁甘如进来叫他去吃饭。梁兴初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彭总要杀我的头,还吃什么饭?”丁甘如陪着梁兴初一起往外走,笑着说:“刚才彭总见我来找你,便对我说,‘告诉他,会上我可能批评重了些,我彭德怀就是这个脾气,不要因为挨了批就泄了气,下一仗要打好!’”“泄气?我梁兴初是铁匠出身,三十八军也不是纸糊的!下一仗不打出三十八军威风来,我就不是梁兴初!”说着他大步走向吉普车,向丁甘如狠狠地挥了一下手,绝尘而去。

德川雪耻 “万岁军”名震天下

1950年11月25日下午4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发动了第二次战役。

无论是毛泽东还是彭德怀,都知道此次战役的成败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左翼能否迅速突破和横向的穿插是否能按时到位。由于左翼进攻的成败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彭德怀决定亲临战役第一线指挥。他的这一决定立即遭到“志司”党委的否决。会议最后决定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坐镇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左翼的第三十八军和第四十二军,断敌退路,配合正面四个军一举摧垮西线美军。而韩先楚亲临三十八军,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三十八军——这支刚刚挨批的部队。

梁兴初自挨了彭德怀的训斥之后,心里一直很郁闷。在军党委会上,他传达了彭德怀对第三十八军的批评,同时主动承担了责任。他说:“……三十八军到底是不是主力,这一仗看!这一仗要各负其责,谁要是出了问题,别怪我不客气!”第三十八军的指挥所位于妙香山降仙洞的一个潮湿的矿洞里,韩先楚向三十八军下达任务:打下德川后迅速迂回到敌后。韩先楚说,为了能迅速打下德川,四十二军可以先配合三十八军战斗,然后再打宁远。梁兴初一听不高兴了:“让四十二军该干啥干啥去!打德川我们包了!”韩先楚追问了一句:“能行吗?”梁兴初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保证吃掉德川之敌!”

韩先楚给彭德怀打电话,说第三十八军要“单干”。彭德怀高兴了,便使用激战法:“梁兴初好大的口气!告诉他,我要的是歼灭,不是赶羊!”梁兴初在旁边急得插话说:“请彭总放心,我要包南朝鲜第七师的饺子!保证完成总部交给的作战任务!”此时,梁兴初已经有了一个大胆而周密的作战计划,他要从南朝鲜第七、第八两个师的接合部插进去,包围德川的敌人。一一三师经德川以东至德川南面的返回峰,而后由南向北进攻;一一二师经德川以西至云松里,由西向东进攻,一一四师正面进攻德川。

11月24日,在大战爆发的前一天,三十八军侦察科长张魁印、一一三师侦察科长周文礼,根据梁兴初的指示,在全军挑选了321名出类拔萃的侦察兵组织特遣队,带着英语、韩语翻译以及朝鲜向导,随身携带爆破器材和炸药,乘着夜色迅速出发。在过大同江时,江桥已被美军炸毁,先遣队找到了朝鲜人民军撤退时在江上修的一条藏在水面下的“水中桥”,在南朝鲜士兵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轻松过江。一路上,几次与南朝鲜军的汽车擦肩而过,糊里糊涂的南朝鲜兵竟然毫无察觉。在经历了传奇般的急行军后,特遣队终于在26日上午7时50分,将德川敌人逃跑的必经之路——武陵里大桥给炸了个稀巴烂。这次巧妙行动,后来被拍成家喻户晓的电影——《奇袭》。

1950年11月25日黄昏,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具有重要地位的第二次战役(清川江、长津湖之战)打响了。

三十八军三个师分头对德川的南朝鲜第七师发起了攻击:26日凌晨5时,一一二师按时占领了德川西面的云松里,切断了南朝鲜第七师的西逃退路;一一三师按时占领德川南面的遮日峰、葛洞切断了南朝鲜七师的另外一条退路;一一四师于25日晚20时对南朝鲜七师的正面阵地发起强攻,副军长江拥辉亲自督战一路势如破竹,进展十分顺利。

26日下午3时,三十八军总攻开始了。4个小时之后,南朝鲜第七师灰飞烟灭,配属该师的美国顾问一个都没跑掉,都成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三十八军的俘虏。夜晚,德川大火熊熊,映红了入城的韩先楚、梁兴初、刘西元等人的脸庞,他们的脸色依旧冷峻阴沉,因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麦克阿瑟的西线右翼彻底垮了!彭德怀严令三十八军梁兴初、四十二军吴瑞林从突破口继续往里插,彻底截断麦克阿瑟西线左翼美英军的退路。11月28日,第三十八军的穿插到了军隅里,一举截断了西线美军的最便捷的撤逃通道!在第三十八军指挥所,韩先楚指着地图,神情异常严峻地告诉梁兴初、刘西元:“下一步的任务非常艰巨。……关键是三所里。……一一三师卡住了三所里这一道闸门,就能堵住南逃的美军三个师。”讲到这里,韩先楚直接给一一三师师长江潮打电话。江潮保证:“请首长放心,我们一一三师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插到三所里,保证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坚决完成任务!”随后,江潮的命令很快就下达到一一三师的各个部队:“争分夺秒,边走边吃饭,边走边下达任务,不准一人掉队!”“跑,跟着大队跑,跑到三所里就是胜利!”连长、排长、班长们不停地鼓动从打德川起就没有休息过一个钟头的战士。

在一一三师箭一样的向三所里射去时,一一二师直冲戛日岭垭口。该师三四二团的战士们穿着胶鞋,像猫一样静寂无声地踩着一尺多深的冰雪向戛日岭主峰攀登。已清清楚楚听到土耳其士兵叽哩哇啦的说话声了,团长孙洪道一挥手,成群的手榴弹立刻飞向一堆堆篝火,戛日岭主峰便落到三四二团手里。

在一一四师猛打土耳其旅时,向三所里狂奔的一一三师的官兵们几乎要达到生理的极限了。一些战士跑着跑着就倒地再也起不来了。另一些疲倦到极点的战士就躺在路中间,让战友将自己踩醒后接着跑。天亮了,一一三师经过一夜的跋涉崎岖小路,攀登纵横沟沟壑,总算上了公路,前面离三所里只有15公里,但美军的空军出现了。胆略非凡的一一三师师长江潮下达了一个大胆的命令:“全部扔掉伪装,不许防空,不许躲进山林,沿公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前进!”美国飞行员上当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中国人白天行军才伪装防空,这支快速前进的部队,肯定是“大韩民国的国军。”就这样,一一三师大摇大摆地沿着公路放开手脚疾步前进,终于到达目的地三所里。

在志愿军总部,血红着眼睛的彭德怀、邓华、洪学智已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几十部电台都调在一一三师的频率上。一一三师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背着手踱着步的”彭德怀焦急万分地在自言自语。在第三十八军指挥所,韩先楚、梁兴初同样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地等着一一三师的消息。原来,机警的一一三师为预防被美军电台测向,便关闭了所有电台,实施了无线电静默。到了三所里,江潮才命令打开电台。司令部一片欢腾:“通了,找到一一三师了,他们到达目的地了!”彭德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憔悴的面容上有了喜色。邓华高呼:“一一三师真是好样的,用双脚一夜行军72.5公里,那还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实际距离要比地图上的72.5公里这个数字要长得多。他们创造了世界步兵攻击史上空前的记录,真是奇迹!”

“立刻回电,”彭德怀下令:“一一三师,给我像钢钉一样钉在三所里!”三所里以西还有一个叫龙源里的小镇,那里有一条公路由北向南贯通,敌军在三所里被阻,肯定会改道龙源里南逃。彭德怀又令一一三师还得堵住龙源里。富有主动精神的一一三师的指挥员,一到三所里就发现了这个漏洞,师长江朝不但已令一个团赶过去设伏,还派工兵营炸掉了退往安州的公路大桥。空前惨烈的三所里、龙源里阻击战开始了!

从西线溃退下来的美军第二师、第二十五师、土耳其旅残部、美国骑一师、南朝鲜一师都陷入了三面包围。只有打开三所里、龙源里,才能逃生。于是志愿军一一三师官兵,用十几门迫击炮、几百挺机枪、几千支步枪和刺刀,同美军几百架飞机、几百辆坦克、上千门大炮展开了决斗。

松骨峰战斗最著名,也尤为残酷激烈,成为第二次战役最后获胜的关键。驻守在松骨峰的三三五团第三连,战士们没来得及修工事,大批的美军就沿着公路涌了上来。美军密集的炮弹倾泻在他们的阵地上,前沿阵地上弹片横飞,大火熊熊。美军士兵冲上来了,志愿军战士端着刺刀迎上前去同他们展开肉搏战。中午,坚守松骨峰的三连只剩下不到一半人了。但是顽强的志愿军战士仍然坚守着阵地,最后三连只剩下7个人,子弹打光了,指导员杨少成端着刺刀冲向敌人。身负重伤的战士张学荣爬向敌群,拉响了从牺牲的战友身上捡来的4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被凝固汽油弹击中的邢玉堂带着呼呼作响的火苗冲向敌人,咬住一个美国士兵的耳朵,直到两个都烧成一团焦黑……美军的第五次冲锋终于又以失败而告终。著名作家魏巍,在其当年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对松骨峰战斗进行了详细描写:“假若要立纪念碑的话,让我把带火扑敌和用刺刀跟敌人拼死在一起的烈士们的名字记下来吧。他们的名字是:王金传、邢玉堂、井玉琢、王文英、熊官全、王金候、赵锡杰、隋金山、李玉安、丁振岱、张贵生、崔玉亮、李树国。还有一个战士,已经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了。让我们的烈士们千载万世永垂不朽吧!”

就在松骨峰、龙源里、三所里阻击战打到白热化的时候,彭德怀的电话打到了一一三师指挥所,他问政委于敬山:“敌人全退下来,一齐涌向你们的方向,你们到底卡得住卡不住?”于敬山响亮而坚决地回答:“我们卡得住!”三十八军终于肢解了价川至龙源里公路两侧的敌人,在投入战斗的其他部队配合下,一步步缩小包围圈。两天后,西线敌人开始全面撤退。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美军第二师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丢掉了所有百余辆坦克、数百门大炮和上千台车辆。

彭德怀已经六个昼夜没有合眼了,清晨,当三十八军将士无数感人事迹和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战绩,像雪片似的从前方飞传到志愿军总部时,他极其兴奋,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地对邓华说:“三十八军不愧是一支能打硬仗的老部队,应该通令嘉奖他们!”说着,他抓起毛笔,亲自拟写嘉奖令电文:

梁、刘并三十八军全体同志:

此次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同志某些过多顾虑,发挥了三十八军优良的战斗作风,尤以一一三师行动迅速,先敌占领了三所里、龙源里,阻敌南逃北援。敌机、坦克各百余终日轰炸,反复突围,终未得逞。至昨(30日)战果辉煌,计缴仅坦克、汽车即近千辆,被围之敌尚多。望克服困难,鼓起勇气,继续全歼被围之敌,并注意阻敌北援,特通令嘉奖,并祝你们继续胜利!

彭邓洪韩解杜

几个人看过都说“可以”,彭德怀交给参谋:“那就拿去发吧。”参谋刚要走,彭德怀又说:“给我。”参谋转过身来,将嘉奖令电报稿交给彭德怀。彭怀怀提起笔,接着电文最后又添加了一句:“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上还没有称哪个部队“万岁”的。在场的邓、洪两位副司令员都对这个“万岁”的称呼提出了异议,汉语中赞扬的词汇很多,能不能换一个?但是彭德怀坚持非“万岁”不能表达他此时的心情。他说:“这次战役胜利,三十八军起了关键作用,打得好,就可以喊‘万岁’嘛!”他又问邓华、洪学智:“怎么样?”大家没有再说什么。“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彭德怀把电报稿交回参谋,说:“拿去发了,通报全军,上报军委!”

第一次战役受到彭德怀痛骂的第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在前线接到彭德怀这份电报时,大滴的泪珠从这个硬汉子的眼眶里滚落。从此“万岁军”名扬天下!1955年,梁兴初从朝鲜回国,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亲切接见。毛泽东握住梁兴初的手,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道:“久仰,久仰,‘万岁军’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