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继父 - 高密教育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6:18:21
给继父
                        ——写在父亲节前夜

    27年前,你来到我们家,做了我、弟弟和妹妹的后爹,那时你30岁,因为家里弟兄5个,穷,一直没有娶上媳妇。
    你的到来,引起了我们小小城子村的轩然大波。全村人都在谈论着,猜疑着,你能否在这个家久留?父亲去世6年了,年纪轻轻的母亲含辛茹苦拉扯着我们三个孩子,咬着牙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孤儿寡母,生活何等艰难!家里一有风吹草动,自然是全村人关注的焦点。
    84年,村里实行大包干,各家各户抓阄分地分牲口。姥姥来了,抹着眼泪对我说:“孩子,包干到户,你们家四口人的口粮田,你娘一个人怎么种哇?叫你娘给你找个爹吧,帮着你娘干活,帮着你娘把你们三个拉扯大,姥娘也就没心事了。”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13岁的我早已懂事,想起娘的日夜操劳,想起逢年过节娘躲在一边偷偷掉眼泪,我点头答应了。于是,几个月后,你来到我们家,那时,弟弟8岁,妹妹6岁。小小的他们,高兴地围着你缠着你叫你“大大”,只有我,冷冷地看着你。你长得不高,顶多162的个子吧,又黑又瘦,干干巴巴,比实际年龄要老好几岁,一双又粗又硬又笨的手,不停地抱抱妹妹,拉拉弟弟,憨憨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眼里闪着和善慈爱的光。看得出,你很喜欢孩子。渐渐地,我也喊你“大大”,在心里接纳了你。只是,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常有奶奶婶婶喊住我,偷偷地问:“你大大对你好不好?”我点点头。“他瞅不瞅你?打不打你?”我摇摇头,跑掉。背后,往往传来一声深深的 叹息:“唉,苦命的孩子!”
    大大,单身的你,甘愿来做三个孩子的继父,来修补这个残破的家,图什么呀?村里人不信任你,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记忆中,有时你也会为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和娘拌几句嘴,吵两声,但从来没有打过我们一次,甚至于连骂都没有。从小就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的妹妹(父亲去世后四个月妹妹才出生)跟你最亲,晚上老钻你的被窝,让你搂着她睡觉。而你,对她更是疼爱有加,时不时地将她举到头顶,让她骑在你的肩上,你扯着她的两只胳膊,在院子里小跑着转圈,做飞翔状:“小鹰(妹妹小名叫“小英”),飞喽!飞喽!”妹妹咯咯地笑着,弟弟急得扎煞着小手,跺着脚直喊:“大大,我也要!我也要!”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温馨地过着,你和娘每天披星而出,带月而归,精心侍弄着责任田,像老牛一样任劳任怨,供应着一家人的吃和穿。不知何时,娘的脸上多了笑容,我们家里,也传出了久违的笑声。
    你老实、憨厚、正直,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跟别人搭伙干活,从不会偷懒耍滑,对需要帮助的人更是有求必应。东家大娘西家婶子或儿子或丈夫在外地工作不回家,除个粪推个土的活儿,找到你,你总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从来不计报酬。渐渐地,邻居接纳了你,整个城子村也接纳了你。
    混熟了,别人会当面问你:“范儿(继父姓范),你来咱村,整天累死累活的,到底图什么?”你总会笑笑说:“图什么?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哇。”有人会撇撇嘴反问:“老婆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你仍然不愠不火,还是笑着说:“都一样,谁的都一样。”这话传出去,不少人说你傻,你听到了,仍然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85年夏天,我们家又爆出了特大新闻——你陪娘去田庄医院做了结扎手术,这意味着你一辈子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你把我们三个当成了您亲生的孩子!又是全村哗然!当时人们说什么的都有,大大啊,我不知您当时怎么想的,我只请您原谅当年我的少不更事吧,那时我真的也不希望你和娘再生一个孩子,来夺走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父爱。现在想想,小小的我多么自私,而您,却是多么伟大!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可您,却做得那么从容,那么自然,只有行动,没有豪言壮语,可这无言的行动,却征服了几乎全村人。
    日子如流水,在艰难的岁月里,你和娘省吃俭用,勤俭持家,供应我和弟弟读完中专,妹妹上完高中。我们已长大成人,你却渐渐老了,可你依然整天不闲着。2000年,因为一次意外,你的右手脖子断了两根筋,虽然接好了,但直到现在,一到阴天下雨就痛。就是这样,你仍然用这伤手,翻土、掘地、拿橛、挥锄、搬石头、抬粮食,一刻也不闲着。每当看到你揉着手脖子皱眉头时,我总心痛地劝你:“大,别干了,歇歇吧,你气管也不好,别累着。”你总是笑笑说:“不要紧,还不到60呢,下岗还早着呢。”
    前两年,娘到高密给弟弟看孩子,你一人在家,一边打工挣钱,一边还要伺候家里的牛和狗。记不记得我回家看你,正是午饭时候,你在家里啃着半块凉馒头,我责怪你,你淡淡地说:“领着他们去邻村砸屋(你已成了劳务市场的义务包工头了),回来喂饱牛,喂上狗,时间就不赶趟了,十二点半就要走,馏饭就来不及了。一个人,好对付。”我赶忙说:“这可不行,大。砸屋这活这么累,你要吃点好的,还要注意安全啊。”你安慰我:“不要紧,你放心吧。”我忍不住又一次问:“大,给他们联系活儿,你还是义务劳动?挣不挣提成儿?”“挣什么提成儿,工钱平均分。”我急了:“你缀上电话费揽活儿不说,还要四处张罗人,多少留点辛苦费别人也不会有意见。”“嗨,一个村的老少爷们,要什么辛苦费,就平时多操点心,不碍事。”我无话可说。三五年了,你一直乐此不疲地干着这劳心费神的活儿,分工钱的时候,从没有多留下一分钱,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你干。
    临走时,我给你放下200块钱,让你买酒买点心。事后听娘说,邻居婶子告诉娘,这200块钱你揣在身上好多天,逢人就显摆:“看,大闺女给我买酒的,二百!”大啊,您让女儿汗颜!您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女儿还没有报答您的亿万分之一,可您已那么知足!您高山般巍峨、大海般宽广的爱,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拿什么来报答?
    隔家远,平时回去得也懒,但总不忘每周给你和娘打个电话,不为别的,只为听听你们的声音。
  “大,怎么又听你咳嗽,感冒了?想着按时吃药。天冷了,多穿衣服啊。”
  “好,我想着了,好孩子。”
  “大,少抽烟,少喝酒。多吃饭,多吃菜,啊?”
  “知道了,好孩子。”
    大啊,知道不知道,每回听到你在电话那头一口一个“好孩子”叫我,我心里总是暖暖的,我都四十了呀,可在你眼中,我还是你的“好孩子”!
    写到这里,我眼窝一热,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要哭了!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今天,夜已深,我坐在电脑前,赶着敲出这篇文章,我要把它做为礼物送给你。虽然,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看到它,但我还是愿意把我心底深处的这些话说出来,与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对父亲身怀感恩之心的儿女一起,分享您的这份超越世俗的大爱!
    明天一早,我会拿起电话,向您由衷地祝福:“大,父亲节快乐!”
我还要等着听您说:“好,好,好孩子!”
——值此父亲节,谨以此文献给我亲亲的继父!
志梅匆匆做于父亲节前夜


(2010
619)